[愛潛水的烏賊]滅運圖錄[全書完]

第一百七十一章 　塞翁失馬福所倚

　　元神之中這一輪虛幻的、黑白不停變動的陰陽魚，像是由不盡的清晰道種文字密密麻麻，玄之又玄地構成，每一個道種文字皆成黑白二色，自然而然地流輝轉化，若仔細看來又渾然不覺它們是文字，倒像是條條玄奧陰陽之道，難以言喻，難以捉摸，亙古不變，天地滅而它不滅。

　　「這種感覺，像是觸摸陰陽大道日久，且沉浸多年。」石軒靜心閉目體悟了好久才道，「雖然之前預計六百年左右就能觸摸到一絲陰陽大道真髓，哪知直到近八百年才踏出這一步，但是在九幽大世界的一番閉關苦苦追尋、感悟，以及堅定抉擇，卻是讓我的道心更加貼合陰陽大道，與它融洽非常，彷彿已經積累了六七百年，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按照石軒原先的估計，自己觸摸到陰陽大道的一絲真髓後，大概積累千年左右就能去渡第四次天劫了，現在看來，最多三四百年，自己將陰陽混洞神光、四象滅世劍、五行滅仙劍修煉到五階，再觸摸到殺戮、毀滅、滅運等大道真髓後，就可以進軍天人大道了！

　　生死、因果、太極、混沌、道德等並非自己合道選擇的大道，則完全可以等到成就天人後再修煉，那樣沒什麼隱患，反而事半功倍。而末運之道，由於是蘊含在三才滅法劍中，所以石軒現在想觸摸也觸摸不到，反正是依附《寶錄》而生，影響並不大，花費些時日就能彌補。

　　至於到時候毀滅、滅運等大道的積累甚少，則不是問題，只要陰陽大道上的積累足夠，不影響渡過第四次天劫。

　　「呵呵，第四次天劫的感覺已經出現，大概五六百年就會自然降下。」石軒收回體悟陰陽大道的心神後，當即就發現了高懸的天劫‧只是並不濃郁，短時間內還不會降下，當然，若石軒現在就想渡劫‧亦是能自行引動。

　　石軒再次回味了一番剛才觸摸陰陽大道的感覺，突然心念一動，背後幻化出了一個素青道袍飄揚的年輕真人，逍遙出塵，正是石軒自己的模樣，但卻顯得虛幻無比，他將手一指‧方圓幾百里的陰陽立刻開始急劇變化，先是變成極陽，陽和之風勁吹，諸邪萬穢退散，接著轉化為極陰，陰氣森森，死邪穢魔畢聚。

　　「想不到我也和孟前輩一樣，創造出了一門有自己烙印的陰陽道術。」石軒不禁啞然‧第一次觸摸大道真髓時，若感悟夠多，積累夠深‧就能在大道某一條上留下自己的烙印，從而輕鬆創造出一門可以直接修煉的道術，比如孟霓裳的「風雪阻歸途」。

　　「這門陰陽道術看來與我困在九幽大世界多年的經歷密不可分，就叫『陰陽轉化』，好了。」石軒大而化之地命了名，不過這門陰陽道術無法在蓬萊派內傳授，那樣是不打自招，將自己在陰陽大道上的高深造詣昭告人前，頂多能傳授給竹山蓬萊下院的弟子。

　　之後，石軒檢視了一番在九幽大世界的損失和收穫。

　　兩件玄黃功德塔用掉，天地山河圖已經出產的玄之又玄事物用掉，陰德秘寶用掉，進入之前身上的其他材料消耗殆盡。

　　「但是收穫也不小，光是凝結成了黑筍的九幽之氣就有十幾根，其他萬年陰土、死氣魂石亦是不少。還有幾株消業花，這對於宗門來說，是最有用的奇物！」

　　若非天地山河圖衍化的洞天還處於太古時代‧雷暴天空和冰川大陸並存，無法放入其他玄之又玄事物，只能將九幽之氣放在陰陽二氣瓶的儲物空間中，並且每根黑筍之間需得隔很大的距離，石軒是非常想將陰山地穴深處的九幽黑筍搬空，哪會只取十幾根。吃相什麼的，石軒是完全不在乎。

　　尤是如此，這些黑筍拿去交換損失的玄黃功德之氣、厚重陰德之氣、諸般材料等亦是幾十倍有餘。

　　而消業花，除了墨鬼留下的兩株開花後被自己取得，石軒還藉著雙方處於合作關係，拿多餘的一點陰德之氣從芒山鬼君手上換取了兩株，足夠宗門四位真人渡第三次天劫所需了。

　　「不知江真人是否找到了拖延辦法？如果沒有，他的第三次天劫怕就在這段時日中了，恩，反正閉關做積累在哪裡都一樣，我得趕回蓬萊派去。」石軒打算先去竹山看看夏景的狀況，然後就直接回禹餘天，等到渡第四次天劫時，再來七仙大世界。

　　背後紫青雙翼浮現，石軒輕輕一個搧動，就化成紫青遁光消失在半空，不過心中卻起了一個奇怪而好笑的念頭：「這次回蓬萊派，怎麼像是以前出門旅遊了一趟，帶著大包小包的特產回家？！」

　　靈秀俊險、連綿不絕的巍峨竹山上，幾百上千位修士來來往往，有的是在做善功，有的是在為自家靈田忙碌，有的是尋找同門切磋，如此種種，宛如仙境的竹山顯得並不清寂，反而有一派大宗門的鼎盛氣象。

　　雲卷峰雲舒殿，蓬萊下院掌院李復站在殿中下首，向上方一位淡青衣裙、清清爽爽的女子稟告著門中大事：「回稟夏祖師，莊師叔祖進階陰神後，就外出遊歷，尋求成就元神的契機去了，除了宗門玉冊上顯示他安然無恙外，並無其他消息傳回。」

　　對於夏祖師，李復是發自內心的崇敬，能捨去外道元神長生之位，從頭再來，是何等的大毅力、大決絕！最終亦在其他外道元神真人、法相真人甚至大部分外道修士嗤之以鼻，等待著悲劇發生的氛圍中，一步一步行來，用了六百五十三年斬除了虛妄，踏破了生死玄關，成就了道門正宗元神。

　　她剛一成就，實力就威壓諸派，盡顯道門正宗的強大。

　　「嗯，他也算是吃足了苦頭，方才成就上品金丹。宗門初建不足千年，雖然中品金丹出了不少，神魂、引氣更是層出不窮，但上品金丹只得寥寥幾位‧比起師父所言蓬萊派的情況差了許多，我實在有些愧對老師。」夏景身邊並無道童服侍，一直以來清苦自持，感嘆之後‧她讚許地對李復道：「你是本門最近一位成就上品金丹的，讓你主持宗門之事亦是對你道心的磨礪，切記不可沉迷於瑣事之中。」

　　李復剛要回答，就見殿中有一處空間水波般晃動，轉瞬就有一位身穿素青道袍的年輕修士從中走了出來，他驚愕莫名，宗門有大陣守護‧為何還會讓人輕描淡寫地闖了進來？！

　　下意識的，他看向了夏景，威壓諸派的元神真人夏祖師一直是宗門的中流砥柱，出現這種異常狀況，自然是看她如何處理，以她馬首是瞻，可他卻看到夏祖師臉上流露出欣喜的笑容，上前兩步盈盈拜倒‧頓時驚愕轉為震撼，能讓元神真人行此大禮的，該是怎樣的大人物？等等，好像有些眼熟？

　　「弟子拜見恩師。」夏景清脆的聲音在殿中響起，亦在李復耳畔迴響，可不是嗎，這年輕修士就是祖師殿中供奉的本門開山祖師竹山老祖！自己明明常常參拜，卻一下犯了知見障，沒有往這方面想。

　　祖師他又下凡了？李復疑惑地想到，不過行動上卻是沒有絲毫猶豫，上前行大禮：「弟子李復參見石祖師，祝石祖師仙福永享、壽與天齊。」後面是他一時激動，順嘴加上去的。

　　石軒微微頜首‧欣慰地道：能在七百多年中成就元神，不枉為師教導你一番。而且又培養出上品金丹，宗門後繼有人，實在難得。若非另有其他原因，為師是很想帶你回蓬萊派參拜歷代祖師，正式列入門墻的‧不過等你渡過兩次天劫之後，就沒問題了，那時候你也得遊歷諸天萬界，增廣見聞，磨礪心性了。」

　　「能得到師父您稱讚，夏景就很開心了。」夏景輕輕笑道，一旁的李復則是充滿了疑惑，蓬萊派在仙界倒是知道，莫非是石祖師能帶人去仙界？諸天萬界又是什麼？

　　其後，夏景請石軒安坐，並親自沏茶倒水，忙完了這一切，才按耐不住地將這幾百年中累積的疑難向師父請教，等石軒微笑一一解答之後，才心滿意足、笑語晏晏地說起這些年七仙大世界的變化。

　　「其他宗門、外道元神真人還是老樣子，只有荒獸古墳不知為何在七百多年前發生巨變，居然衍化出了陰曹地府。裡面的閻王、判官很是強大，曾經有一位法相真人恃強想進去搜尋寶物，結果被判官看都沒看一眼就一擊殺死在荒獸古墳入口。

　　據弟子判斷，應該有一次天劫的修為，好在他們還算安分守己，除了拘拿陰魂的時候，都待在荒獸古墳裡，要不然，修真界就是另外一番模樣了。」

　　夏景都有點心有餘悸地道，讓旁邊聽石軒講解疑難聽得沉醉、痴迷的李復也回過神來，點頭贊同，顯然判官那一擊在修真界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無妨，它們受天地法則約束，除了鎖拿死人靈魂時，是出不來陰曹地府的。」石軒總不能給夏景講，這是你家師父一不小心造成的，只能將陰曹地府的常識講了一番，以寬他們的心，末了道，「為師曾經遊歷過九幽大世界，得到了一些特產之物，你雖然暫且用不上，但日後也能交換其他事物。」

　　夏景和李復嚇了一跳，想不到師父（祖師）還去過九幽大世界這陰曹地府的源頭，這邊的判官就是如此實力，那裡的帝君們又是何等的威風？師父的實力到底又增長到了什麼地步？

　　石軒盤桓了幾日，為夏景講解疑難，並留下了一些九幽之氣、死氣魂石、萬年陰土，之後就引動時空道標之門，返回禹余大世界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興旺鼎盛蓬萊派

　　蓬萊派，天涯海角樓內。

　　「江祖師，真的沒辦法拖延了嗎？」剛渡過第一次天劫百多年，還在宗門靜修仙術、祭煉本命法寶的楚綰兒有些黯然地問道。

　　坐於習慣位置，看著眼前的楚綰兒、謝方偉、楊宗之，白髮蒼蒼的江真人見宗門興旺，後繼有人，灑然道：「綰兒你這丫頭，修行多年，生生死死早因看慣，何必做此兒女情態。老道之前找到的那門秘法不算好，只能拖後一兩百年，第三次天劫大概就在這四五年內。」

　　廣寒宗的那門拖延秘法，孟霓裳倒是不介意交換，可惜其是由冰雪功法而來，功法不合的修士用之不上，就如同血魔宗特有的血影分念化身萬千。

　　然後他擺手制止了臉色淒然的張正言，自嘲一笑：「其實若沒有你師父，早個兩千多年，老道就隕落了，畢竟那時候老道的信心比起現在相差不可以道里計，能多活這麼久，準備了一件渡劫秘寶，加上玄陰七水珠，老道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倒是你師父，可有消息了？」

　　七百多年前，蓬萊派內宗門玉簡上石軒留下的烙印突然黯淡了下去，與那些隕落在外的弟子一樣，嚇得當時鎮守宗門的楚綰兒驚慌、難過無比，等平復了心情，壓住了心神，仔細再看一遍時，楚綰兒才發現那黯淡下去的烙印並沒有與其他隕落弟子一樣緩緩消失，依然留在原處，只是黯淡了許多。

　　這件詭異之事，讓彼時在宗門內的楚綰兒、張正言是百思不得其解，甚至不能確定石軒的生死，好在本門最見多識廣的許知非是在禹餘天內遊歷，於是緊急用傳信仙術將他請了回來，商議良久，加上檢查過猴子青索，發現它與石軒的因果聯繫並未中斷，只是變得若有若無，才有了一絲頭緒，石軒怕是被人鎮壓，或是去了什麼隔絕於外的大千世界。

　　於是蓬萊派除了輪換一位真人與張正言一起鎮守宗門外，許真君、江真人、莫淵、林洛、楚綰兒等都是常年遊歷在外，探訪石軒的消息，追尋其下落的蛛絲馬跡，不可謂不勞神勞力。

　　可惜石軒就像消失在了宇宙中，哪怕是後來請孟霓裳以及第一次探寶未有收穫歸來的楚得閒幫忙，借助因果聯繫跨界聯絡，也是石沉大海，毫無回音——

　　直到四百多年前，青索恢復大半實力和記憶，才推測石軒可能是被困在了哪個大千世界的陰曹地府，方呈現這種似死非死的狀態，讓眾人的搜尋有了方向。

　　「回稟江祖師，雖然師祖、許真君、林真人都沒有找到師父下落的線索，但幾日前，宗門玉簡上師父他的烙印卻是恢復了過來，想來是已經自行脫困。我準備過幾日去廣寒宗，拜見孟真君，請她聯絡師父，以及師祖他們，免得他們還為此事甘冒奇險。」

　　說到這件事，哪怕想到江真人第三次天劫將至，卻還差些火候才夠妥當，顯得很黯然的楚綰兒，也露出了難以克制的欣喜笑容。

　　江真人亦喜出望外：「想不到閉關一段時間穩住快來臨的劫火，石小子居然自己脫困了！不錯！不錯！」他開心起來，順嘴就喊起了以前對石軒的稱呼。

　　端坐一旁，鐫秀安然的謝方偉由衷地笑道：「本打算穩固住了修為，就學幾位真人外出尋訪石師弟的下落，可想不到剛剛出關，石師弟就自己脫困，讓我想報太陰冰晶果之恩都沒機會。」語氣溫和，半開著玩笑，並沒有因為受了別人大恩而鬱結心中，不得排解，當然，亦不會將其遺忘，心態甚好。

　　「你啊你，這次也是險之又險，本以為你要轉世重來，想不到卻在壽元將盡的時刻大徹大悟，踏入生死玄關，斬破虛妄，讓我這個老傢伙驚訝不已。」和石軒一樣，謝方偉入門到陰神的歲月，正是江真人鎮守宗門那千多年，算是他看著成長起來，所以愛護有加，說話也很是隨意。

　　謝方偉聽了江真人的覬覦，坦然笑道：「弟子直到壽元真正到了盡頭的時候，才明白自己執念所在就是這一生壽元，未金丹時惦記，成就金丹後更加擔心。不過這兩千多年算是歷經萬劫，道心打磨得還算剔透，想來對於元神後的修行有所裨益。」

　　頓了頓，他不再談及自己之事，而是擔心地道：「江真人您雖然有一件秘寶，以及玄陰七水珠，但是第二次的紅蓮業火，第三次的過去真靈火、現世道心火，都很危險，弟子看典籍記載，能夠不靠秘寶渡過此三道劫火的少之又少，不如請許真君回來，看他有什麼其他辦法？」最後一次的本心琉璃火，秘寶秘法都是無用，也就無法準備，只能靠自身積累。

　　「方偉所言甚是。祖師，不如將孟真君也請過來守護，就算您渡劫失敗，她亦能搶回您一點真靈，可以轉世重來。」得江真人餽贈純陽法寶成就外道元神，又是他嫡系傳承的張正言更是焦急萬分。

　　坐於他旁邊的楊宗之露出些許不讚同的神色，但強忍住沒說，其雄壯似山，卻鋒銳如劍，五官刀削般深刻，乃蓬萊派五千年來第一位靠《秘傳斬仙劍匣》成就元神的真人。

　　江真人亦搖頭笑道：「許真君沒有其他辦法的，這個老道知道。至於請孟前輩，正言你是想老道壓根兒沒有渡過的希望嗎？」一旦有了退路，渡劫的修士心靈就多半會有破綻。

　　「其實不必問許真君，還有一位見多識廣，知曉諸多秘法的『老前輩』能問。」楚綰兒忽然笑道，然後喚了一聲，「青索！」

　　在她旁邊坐著一位翠綠衣裙的歲小姑娘，頭上盤著兩個包子狀的發髻，眉目清秀，粉雕玉琢，可她的腦袋卻小雞啄米似的一點一點，眼睛緊閉，嘴角隱有水痕，聽到楚綰兒的呼喚，眼皮微微眨了眨卻巍然不動。

　　楚綰兒眼睛一轉，恭聲道：「師父，您老人家回來了？」

　　翠綠衣裙的小姑娘一下挺直背，可一張小臉卻是猛地變成了毛絨絨的雷公嘴猴臉，左看右看，相當滑稽：「老爺，老爺在哪裡？！」

　　「你睡覺連仙識都不展開嗎？還有，快把猴臉收起來，要不然以後怎麼跟著師父出去。他老人家堂堂三劫真人，每次出門背後跟著一隻猴子，會很沒有面子的。」楚綰兒與青索相處多年，關係甚好，加上元靈雖然靈慧聰明，但似乎變成猴子久了，頗為懵懂，所以很聽其所胡說八道。

　　「可我明明就是一隻猴子。」青索嘟囔道，臉也從猴臉變成了小姑娘模樣。

　　然後青索看著江真人道：「天劍宗是劍修傳承，我雖然知道一些拖延秘法，可都派不上用場。」她鼻子抽了抽，似乎聞到了什麼熟悉的味道。

　　江真人不甚在意地道：「渡天劫本身就是艱險之事，哪能十全十美。老道能看到方偉、宗之你們成就元神，看到綰兒你渡過第一次天劫，看到林洛、莫淵渡過第二次天劫，看到許真君他老人家轉世重來順利再渡一次天劫，看到石軒那小子渡過三次天劫，看到本門興旺鼎盛，已是心滿意足，正乃毫無牽掛，一往無前，勇猛精進之時，豈能左顧右盼，猶猶豫豫。」

　　話音剛落，就聽一聲微笑傳來：「弟子卻是恰好來做此錦上添花之事，以湊成十全十美。」

　　眾位真人轉頭，就看到石軒一身青色道袍，從天涯海角樓一樓緩步走了上來，神態輕鬆喜悅。

　　「師父！」楚綰兒歡喜起身。

　　「老爺！」青索一張臉又習慣地變成了猴臉。

　　謝方偉笑著站了起來，溫和看著石軒，和楊宗之一起拱招呼，而張正言張真人則是聽出石軒話裡的意思，既欣喜於他的安然歸來，又激動期盼著錦上添花之事。

　　倒是江真人若有所思地笑罵道：「看來你小子又有極大進益，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瞞過我們幾位的元識走到天涯海角樓裡，據老道所知，成就天君之前幾百年的孟前輩才有如此之能。」

　　聽了江真人的話，另外幾位才油然醒悟，自己元識是毫無所覺，這份實力真是高深莫測！

　　楚綰兒對自家師父信心十足，直接欣喜地開口：「師父您要準備第四次天劫，成就天人了？」心中暗想，這次師父被困怕是奇遇不小。

　　謝方偉等雖有類似猜測，但均覺得太過離譜，石軒渡過第三次天劫還不滿八百年，就算是諸天萬界好些絕世天才也要一千年出頭！所以沒有像楚綰兒一樣說出來，只是疑惑地看著石軒，聽他如何回答。

　　石軒看到一張毛絨絨的猴臉下是綠色衣裙，喜感十足，險些沒失笑出聲，隨意找了一個位置盤腿坐下道：「還有些時日，起碼要三五百年的苦修。這次弟子被困九幽大世界，算是收穫不少。」後面一句話是看著江真人說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翻天覆地禹餘天

　　「九幽大世界？！」楚綰兒、謝方偉等聽到石軒說出九幽大世界幾個字後，同樣驚訝震撼不已。

　　神秘、隱蔽、危險，就是他們對於九幽大世界的最直觀印象，而且這個「危險」還是相對於天仙真君而言的！

　　雖然他們要麼遊歷其他大千世界的經驗很少，要麼是剛剛成就元神，見識都還不算廣博，但之前青索推測石軒是被困在某個大千世界的陰曹地府後，蓬萊派諸人是用心蒐集了這方面的資料，對與每個陰曹地府都隱隱勾連的九幽大世界有了大概瞭解。

　　加上楚綰兒在玉婆婆身邊時，曾經聽聞過一些，又有許真君、青索這種積年天仙大能，所以他們比絕大多數真人、真君是更加瞭然九幽。

　　只不過，諸多資料提及只有半步金仙才能發現極端隱蔽、神秘的九幽大世界，就連誤闖的也是真君級數人物，所以蓬萊派一時沒有想到石軒是被困在了九幽這種危險無比的地方，如今聽石軒自己提及，自然是難以克制驚愕的情緒。

　　「師父，你真的去了九幽大世界？那裡不是據說真君稍不留神也會隕落嗎？」面對自家師父，楚綰兒有什麼驚訝自然是直接脫口而出，不會藏著掖著，但震驚之餘，卻忘了讓青索把猴臉變回去。

　　青索穿著翠綠衣裙，一張猴臉上眼睛炯炯有神：「老爺，九幽大世界好玩嗎？有好吃的果子嗎？青索以前一直想去，可找不到路！」

　　「石師弟，九幽大世界真的像典籍記載的那麼危險嗎？」謝方偉將驚訝壓住後，也好奇地問道。

　　石軒見眾人問題眾多，七嘴八舌，於是笑著壓了壓手道：「且聽我慢慢道來。」

　　然後石軒拿出四株黑氣繚繞的白色小花，它們給人以極端純凈之感，光是看到都有絲絲業力被它吸取的幻覺，心神變得輕鬆而寧靜。

　　「這花好吃嗎？」還沒來得及說話‧就有一張猴臉湊到了石軒跟前，垂涎欲滴的模樣。

　　石軒啞然失笑：「這是消業花，用來拔除業力的，不是用來吃的‧青索你難道沒聽說過？」

　　「這就是消業花？！太好了！」張正言大喜過望，雙眼發亮，這可是傳說中的奇花，即使功用單一，可架不住三劫真人的渴求，有了它，祖師就相當於多了一件秘寶‧多了一分希望。.江真人雖然沒有說什麼，但身上輕鬆坦然的感覺卻濃了幾分。

　　青索則一邊在楚綰兒示意下將猴臉變回，一邊嘟嘟囔囔道：「聽倒是聽說過，但可沒誰說不能吃的。」

　　楚綰兒見江真人渡劫的準備終於完滿，欣喜笑道：「師父您這次在九幽大世界看來是收穫不小？！」

　　「帶出來一些九幽大世界的特產事物，外面要麼非常難尋，要麼根本就沒有。」石軒說話的同時，念頭一動‧陰陽二氣瓶出現在掌中，將裡面的事物一一倒了出來，準備向大家介紹一二。

　　「這是九幽之氣？！！」看著石筍般的黑色物體‧還算見多識廣的江真人一眼就認出來其是九幽之氣凝結，可卻怎麼也無法相信！

　　平時參加玄之又玄事物的交換或拍賣會時，看到的九幽之氣都是絲絲縷縷構成光團，頂多也就是半個拳頭大小，這麼大一根也太誇張了吧？！看著都像是假的！

　　張正言眼睛都快鼓出來了，雖然他是外道元神，可也遊歷過幾次其他大千世界，獲得過指頭大小的玄黃功德之氣。什麼時候玄之又玄事物變成路邊大白菜了？！

　　而且更加恐怖的是，石軒還在繼續拿出九幽黑筍來，兩根‧三根，四根……足足十六根之後才停止，接著又是諸多死氣魂石、萬年陰土等。

　　場面一時安靜下來，謝方偉如此淡然溫和的人物張了張嘴都說不話來，只有青索看著這些東西，臉上表情變幻不停‧躍躍欲試想要嘗一嘗味道如何的同時，本能的覺得排斥。

　　「石小子，你將九幽大世界洗劫了？」好半天后，江真人失笑道。

　　去過陰山地穴極深處的真君少之又少，流傳的典籍自然更少，就連石軒都只知道陰山特產是消罪花和消業花，直到親眼看見黑筍等物。

　　石軒微笑搖搖頭：「九幽黑筍在陰山深處可有許多，若非身上裝不下，哪會只取這一點，入寶山卻空手而回，那可是大忌。」

　　半開著玩笑，以這個為由頭，石軒講起了自己這次九幽大世界的經歷，免得日後哪位同門誤入九幽卻因為見聞不夠而隕落，反正一直沒用過陰陽混洞神光，沒什麼不能對蓬萊派真人們說的，而自己身上玉婆婆加持的時空道標之門大家都清楚。

　　五德之寶克制黃泉之水，永久沉淪的水鬼，老船伕，陰德所鑄忘川舟，左聖鬼都，陰山風貌，時空迷霧，同樣永久沉淪的，和芒山鬼君的勾心鬥角，煉製陰德秘寶，左聖帝宮內的一系列鬥法，借助陰德之氣離開‧‧‧‧‧‧除開當了沒多久左聖帝君之事，其他的石軒都娓娓道來，聽得江真人、謝方偉、楚綰兒等是聚精會神，專心致志，就連青索這只琢磨著死氣魂石味道的猴子也不由自主被石軒跌宕起伏的經歷所吸引。

　　「那些永久沉淪的、水鬼真是生不如死。」謝方偉有些唏噓地道，比起真正的死亡，成為這種鬼物，才是修士最難以接受的事情，江真人、楊宗之、楚綰兒亦是面露感慨。

　　收斂住了感懷，謝方偉笑道：「之前聽聞石師弟你三五百年內就要迎來第四次天劫時，為兄還真有點不敢相信，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但聽了你這一番經歷，就覺得理所當然！在幾位鬼君壓力之下，步步為營，成功闖入正殿，而最後還能捨下通天靈寶，飄然返回，心性已經是直指天人。」

　　左聖帝君之事，石軒是略略提到捨去通天靈寶，並非保密，而是怕自己心性錘煉的經歷清清楚楚展示給其他人後，造成他們在心性上的知見障，甚至刻意為之，收到反效果。

　　「一千二三百年成就天人，在諸天萬界雖然還是少見，但也算不上鳳毛麟角。若石軒你能成功渡過第四次天劫，可就是我蓬萊派開派以來出的第二位天仙真君，加上青索，在外則與廣寒宗聯手，即使如今禹餘天的環境，也能應付的綽綽有餘了。」江真人充滿期許地看著石軒。

　　石軒剛剛回來，對於禹餘天的狀況是兩眼一抹黑，聽了江真人所言，有些疑惑地道：「莫非楚真君他們尋得秘寶，讓其他觀望的真君進來了？」

　　江真人搖搖頭：「西荒外圍極深處的洞天，能夠殘存下來的都是機緣巧合。所以就算有我們提供的一些資料，楚真君去了兩次，亦是空手而回，那兩處洞府是完全毀滅了，其他天仙大能也是如此。

　　十幾年前，衰劫快至的他，準備第三次冒險了。」

　　非是一衰大能，想要進入西荒外圍極深處，得準備很長一段時間，而且出來之後，難免有些傷勢需要長時間恢復，所以七八百年中，楚得閒只去了兩次。

　　「那是其他宗門有大變化？」石軒轉念問道。

　　張正言待在禹餘天的時間最長，笑著插嘴道：「有倒是有變化，但不算大，如喬慕白、徐鈺等成就元神六百年以上的真人，大部分渡過了第一次天劫，只隕落了少數幾位，木維鈞、葛黃庭等準備良久，亦是渡過第二次天劫。閻羅天子在五百年前是成功渡過第三次天劫，幽冥教實力大增。而血河老祖則重新成就了元神。」

　　「那江真人您所言的禹餘天環境是怎麼回事？」石軒乾脆直截了當地問道。

　　江真人笑道：「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嚴重。而是六百多年前，散修裡新出了一位元神真人，喚做麻衣真人林玄同，他在幾十年前渡過第一次天劫後，手持一件純陽法寶麻衣神幡，將散修聯盟的真人殺掉，並以天機府為根基，籌備開宗立派，直到此時，我們才發現在他背後有著其他大千世界天仙大能的身影，想來是衰劫不那麼急迫的真君，通過收取本世界徒弟的辦法，迂迴插手我們禹餘天的事情。」

　　「而這些年，修真界散修和小門派中冒出來好幾位元神真人，恐怕大部分亦是機緣巧合下，得了某些別有用心的天仙大能傳承。」謝方偉是在禹餘天遊歷成就元神的，所以也算瞭然。

　　禹餘天有諸多探明的小千世界，對於還未渡過天人第二衰的真君來說，誘惑亦是不小，而且天機城位於西荒咽喉，位置相當重要，尤其是想攔截裡面尋寶歸來的修士時，更是如此。

　　石軒皺了皺眉：「將散修聯盟滅掉，佔據天機城，那日後我們進入西荒，豈不是很麻煩。而且這件事，做得有些出格，孟前輩對此是何反應？」

　　「孟前輩知道消息後，花費些時日查明了對方身份，乃沒有渡過衰劫的真君，打算等林玄同開宗立派的時候，親自上門拜訪。既然石軒你回來了，到時候你就帶著青索，與孟前輩一道前去。」江真人微笑道。

　　石軒頜首道：「那弟子先行閉關，若林玄同開宗立派的時日定下，就讓青索來告知弟子。」

第一百七十四章 　百折千回心依舊

　　石軒安然無恙歸來，並修為大進，還帶回來了消業花、九幽黑筍、死氣魂石等物，蓬萊派諸位真人自然是皆大歡喜，又閒談分享了番各自遊歷趣事才興盡而散。

　　江真人開始閉關調理心境，準備迎接第三次天劫，謝方偉等繼續修煉仙法，穩固境界，石軒則將陰德人像的煉製方法、大部分九幽之氣等兌換給了宗門，反正身上留下的也有不少，足夠自己換取玄黃功德之氣等玄之又玄事物了，甚至綽綽有餘。

　　「綰兒，等下和為師去一趟廣寒宗，拜見孟前輩，一則謝過她這些年幫忙聯絡我、尋找我下落之事，二則請她再幫下忙，將我返回宗門的消息告知許真君、你師祖、林洛真人，免得這段時間中，他們因我之事陷入險境。」石軒得知了這些年宗門為自己之事做的努力後，很是感動，而對於孟霓裳的幫助，肯定得親自上門答謝。

　　元識隨意籠罩宗門間，石軒猛然發現明輕月正在派內，而且還是陰神的修為，於是念頭一動，仔細為她推算了一番，然後請她晚些時候到自家洞府一敘。

　　楚綰兒一襲白衣，像是水中蓮花，十五六歲嬌俏模樣，給人純潔魅惑的感覺，此時與翠綠衣裙的青索並排走在石軒身後，宛如一對姐妹。

　　聽了石軒的話後，她輕輕笑道：「其實師父您回來之前，綰兒就準備這幾日去一趟廣寒宗的。師父你是打算先回一趟洞府嗎？敖古那懶龍又在呼呼大睡了。呵呵，自從青索恢復了大半實力，他就被青索欺負的很慘。」

　　青索在一旁雖然沒有露出猴臉，但對著楚綰兒擠眉弄眼、呲牙咧嘴，還是猴相畢露：「老爺，我只是逗弄下敖古而已，沒有太過分的！」

　　見青索如此尊重、畏懼自己，石軒很有些驚訝，它這猴頭實力還未恢復的時候，雖然還是頗為忠心、尊敬，但卻是不太怕自己，為何現在會有如此大轉變？

　　在石軒元神裡溫養恢復的紫郢劍似乎感覺到了石軒的訝異，笑著插嘴道：「青索這猴子怕是第二次衰劫快到了，需要借助老爺您的力量，所以才收斂猴性，對您很是服帖。」

　　被紫郢這麼一說，石軒醒悟過來，青索在上古大破滅之前第三條靈禁應該距離祭煉完全相差不多，足足百萬年過去了，即使重傷之下，第三條靈禁再如何緩慢怕也已經圓滿十幾萬年，加上認主之後，就算沒有被自己溫養祭煉，也比正常通天靈寶衰劫降下要快一點，所以它的天人第二衰禁制之衰確實是快了。

　　「青索，你的天人第二衰還有多久？」石軒語氣平淡，好似隨口一問。

　　青索卻是唬了一跳，臉當即變得毛絨絨：「老爺，您，您知道了？」顯然沒想到石軒如此之快就看破了自己的小心思，接著抓耳撓腮地道：「恐怕，恐怕三四千年衰劫就要降臨了。」

　　石軒內心稍稍一窘，還以為紫郢劍所說的衰劫快到了是指幾十年之中，一時忽略了它們的本質，這個快是相對而言的，三四千年對於通天靈寶來說，就如同人族修士的三四十年，於是輕輕頜首道：「我知曉了，到時候自會助你。」

　　青索一張猴臉頓時眉開眼笑，在身上摸索了一陣，找出了一個紅艷艷的果子，清香四溢，遞給石軒：「老爺，這是我前些年出去溜躂的時候找到的，雖然不是天地靈果，但也有延壽、清心之用，而且很是美味！」一副珍而重之、頗為不捨、垂涎欲滴的模樣，看來它本打算藏起來慢慢享用，如今是忍痛獻給老爺以表忠心。

　　「你這猴頭，自己留著吧。」石軒看到青索的模樣後笑罵了一句，哪有和自家猴子搶水果的。

　　說話間，三人已經來到了天璣峰石軒洞府上空，然後就見到洞府之門打開，敖古探頭探腦地出來左瞧右瞧，見到沒有其他身影，立刻躍了出來，包裹款款，看模樣像是趁此機會出門避難。

　　「青索，你，你怎麼回來了。」敖古嚇得連退幾步，直到看見石軒，頓時淚流滿面：「老爺，您，您可回來了！」

　　石軒笑著安撫了敖古幾句，青索則一副安分守己模樣立在石軒身後，不發一言。

　　帶著楚綰兒、青索去廣寒宗拜見了孟霓裳之後，石軒很快就返回了宗門。

　　這一番見面，除了用九幽之氣聊表謝意，以及聯絡莫淵等人外，孟霓裳還稍稍提了提佔據天機城的麻衣真人林玄同之事，比之前打探的要複雜點，因為其背後的天仙真君還有一位好友，目前也在禹餘天，到時候保不定前來相助，需得分頭行事。

　　「時光真是匆匆如流水，轉眼間，孟前輩進入天人也有一千三四百年了，身上似近實遠的氣息越來越濃，如果不拖延，衰劫怕是在一千年內就會降臨。」石軒一邊按下遁光，一邊對楚綰兒感嘆道。

　　到了天人境界，對大道感悟越深，與其越契合，修行的就越快，不管是本身修為還是仙術品階。而孟霓裳在這方面的積累顯然雄厚無比，基礎非常紮實，據她所言，四百年前就將大部分太陰、冰雪類仙術修煉到了五階，比起一部分天仙真君到了衰劫降臨，一身仙術只有寥寥兩三門匹配得上自家境界，實在是不可同日而語。

　　楚綰兒對孟霓裳頗有些敬慕、嚮往：「嗯，孟前輩三百多年前還與人聯手闖了一次西荒外圍極深處，雖然沒發現什麼洞天，但亦是少有的只受了點輕傷就安然返回的真君，實在是好厲害。」

　　等回到洞府，石軒發現明輕月已經在內等候，還是穿著她喜歡的紫色衣裙，依然是那麼英氣勃勃，不見半點憔悴，似乎兩千多年還未成就元神並沒有產生什麼煎熬。

　　「見到輕月你這副模樣，我就放心了。」石軒笑著請明輕月坐下，並吩咐敖古去沏茶。　　

　　明輕月莞爾一笑：「石軒你也是一樣，隨和淡然不擺架子。呵呵，其實若你早個幾百年看到我，怕是會嚇一跳，定脫口而出『這絕對不是我認識的明輕月！』」

　　「輕月此言何解？」石軒抿了一口茶，見明輕月渾不在意那一番煎熬歷程，於是開口問道。

　　明輕月笑了笑，露出回憶的表情：「這一千多年，我都是在禹餘天遊歷，認識和聽說了許多修士，有其他宗門的，有散修，去過西荒，妖獸國度，慢慢進入了虛妄纏身的階段，而從六百多年前開始，認識和聽說的修士裡陸續有人成就元神。」

　　「所以你比照自身，覺得很是失落。由此道心動搖？」石軒淡淡道。

　　明輕月微微點頭，半戲謔地笑道：「如果他們都是石軒你這種絕世天才般的人物，我自然是由衷高興，不會起半點漣漪。可是這些成就元神的修士裡面，天資、道心、磨礪、堅定程度與我相當的不過一兩位，其餘明明覺得遠不如我的，亦是有好幾位成就了元神，不管他們是得了天仙真君的緣法，還是機緣巧合碰到契機，亦或是走了外道元神、敕封神靈等捷徑。」

　　「我那時候常常問自己。是否我的道路錯了，是否選擇的這門功夫極端難練到元神？是否我身上的黑龍血脈作祟？明明他們都不如我，明明很一般的道心，明明磨礪遠遠少於我，為何還是一步步趕上我，並超過了我，成為世人崇敬艷羨的元神真人。」明輕月眼神中起了一層迷霧，映照得一雙眸子美麗異常，顯然那些年的煎熬讓她記憶猶深。

　　既然是事後閒談，石軒自然是毫不諱言地道：「除開走捷徑的那些，其他人能成就元神的，必定有他可取之處，只不過輕月你當時沒看到罷了。」

　　「這個道理我一直都知道，現在更加是清楚堅定。不過當時就像被天魔迷了心神般，充滿了嫉恨、自卑，加上虛妄時時纏身，更是無法自持，覺得是功法耽擱了我，是黑龍血脈耽擱了我。」明輕月嘆了口氣道。

　　「後來又有爹爹追尋純陽法寶未果，放棄大道，靠著敕封神靈得享幾萬年壽元，與我娘只羨鴛鴦不羨仙之事。從幼時起的榜樣，轟然坍塌，讓我對大道之路能否走下去充滿懷疑，於是想著是不是提前轉世，擺脫身上黑龍血脈，轉走《神霄真法》。」

　　石軒輕輕笑道：「不過，看樣子輕月你最終未能付諸行動？」有過這一番煎熬，明輕月若還能堅持下來，那是元神可期。

　　明輕月喝了口茶，將心情沉澱：「回來宗門後，屢次三番想去兌換轉世機會，可是都止步於天樞峰，諸多煎熬裡像有著一種力量，讓我踏不下去，捫心自問，若沒有黑龍血脈，或許早在引氣期，我就難以進階神魂了，而且比較過諸多雷法，摒除血脈因素，我覺得自己發自內心地喜歡星河真法，喜歡水性之力，喜歡星辰之力，喜歡時光之力。」

　　「就在煎熬痛苦當中，爹爹給我送來了一本典籍，是他在外遊歷時獲得的，裡面專門記載成就了道門正宗元神的諸多異類妖物前輩的生平，雖然不太詳細，但從隻言片語中能夠看出，這一條路上，他們走得是如何艱難，目睹過無數次別人的成功，還屢屢被人嘲笑、欺凌，可都義無反顧地堅持了下來，最終得證元神。」

　　「於是我的心情漸漸沉澱，並從這種平靜中生出了一股力量，將煎熬一一革除，別人怎樣與我何干？而既然前輩們能做到，我為什麼不能做到？！是什麼血脈，絕對不是成就元神應該考慮的！」

　　說到最後一句，明輕月微微一笑，卻如同百花綻放，耀眼炫目。

　　石軒撫掌大笑：「這就叫百折千回心依舊。這份心思，從你我結識之日起，你不就展露無疑？只是比起那時候，你少掉了對黑龍血脈的自卑罷了。」

　　明輕月一愣，一生經歷在腦海中浮現，這麼多年行來，原來自己的道路一直未變，哪怕再多自卑，再多煎熬，再多徘徊！變得只是看淡了執念！

　　她輕聲笑了起來，笑得眼淚漣漣，淚珠滾落，頭上小巧可愛的龍角浮現，坦坦蕩蕩，我行我素，漸漸地，她身上光芒四溢，水波蕩漾，蘊含無量星光，將她包裹。

　　「明，明姑娘就這樣踏入生死玄關了？」侍立一旁的黑龍敖古嘴巴大張，不可思議地道，他算是明輕月表兄，所以沒跟著石軒座下弟子、雜役、元靈叫明輕月師叔，青索則是見怪不怪地在旁邊啃食著不知哪裡拿出來的靈果。

　　石軒欣慰笑道：「之前為她推算時，發現她積累是雄渾無比，早就足夠，只是差臨門一腳罷了，就算沒有我這一番點醒，之後幾百年中，契機亦是極容易遇到。」

　　感覺到石軒洞府的動靜，謝方偉、楚綰兒、楊宗之等皆是將元識探了過來詢問，只有閉關之中、排除干擾的江真人渾然不覺，等問明白了是如何一回事後，都為明輕月這兩千多歲的積年陰神尊者欣喜、感嘆。

　　冥冥之中轟得的一道巨聲響起，明輕月的陰神連同包裹著她的水波星光一起消失在原地，接著外面天地色變，狂風暴雨大作，一點點璀璨星光、蔚藍水光、無色時光陡然出現，與天地法則交融，並急速匯聚，凝結成了一尊百丈大小的元神之像。

　　其頭生黑色小巧龍角，上面符篆文字密密麻麻、玄奧神秘，一身紫袍飄逸端莊，容顏絕美，英氣勃發，正是明輕月，不過比起剛才多了許多灑脫、自我與堅定。

　　明輕月元神漸漸縮小，然後對著石軒深深行了一禮，喜悅感激之情溢於言表，石軒毫不客氣，笑著接受，不過並沒有多餘言語，以兩人的交情，自然是無聲勝有聲，一切盡在不言中。

　　三十九年後，西荒，天機城天機府。

　　比起彼時，如今的天機城多了絲肅殺的氣息，而且城池上方翻滾著墨綠色雲朵，氣息非常恐怖，怕是三劫陽神真人亦難以破開這守護大陣。

　　不過守護陣法卻是在城門處打開，迎接著那些前來恭賀的修士，城樓上的橫匾已經從天機城換成了「巫毒宗」。

　　原來的天機府大殿，佈置得富麗堂皇，張綵燈結金花，氤氳之氣流轉，放在此處的天機榜早被移到了它處，可來到大殿的修士，心靈卻都有陰寒、惡毒、發毛的感覺，乃是巫毒宗之特色。

　　大殿之內，案几眾多，但就座的修士卻非常少，幾位元神真人都是散修、小門派出身，背後或多或少都有其他界天仙真君的影子，至於其他幾十位，都是混得不算好的高階散修，目的各不相同。

　　「來的人可真少，他們就那麼怕廣寒宗孟真君？林真人背後亦是有天仙真君撐腰的！」一位皺紋可以夾死蚊子的老嫗環顧四週一眼，不屑地說道。

　　坐於她旁邊的年輕陰神尊者並沒有那麼安定，他用神識與那老嫗交流道：「可據我聽到的秘聞，蓬萊派有一件鎮宗通天靈寶，相當於一位天仙真君了，林真人背後的真君雖然厲害，怕也雙拳難敵四手。」

　　當年石軒用青索劍殺掉一位三劫陽神真人的事情，在天仙、真人之中不算什麼秘密，但對金丹、陰神而言，卻是極端隱秘之事。

　　「那你還來幹什麼？不怕被廣寒宗和蓬萊派給殺掉嗎？」。老嫗笑吟吟，皺紋亂顫地看著年輕陰神尊者道。

　　那年輕陰神尊者苦笑道：「這不也是沒有辦法，想更近一步只能選擇依附巫毒宗，博上這一把，好歹天仙真君鎮壓，再不濟亦能守住！」

　　「那老身告訴你，咒泉真君有一位相得好友鏡明子，亦是天仙大能，就在西荒深處，今日會趕來助拳，必定讓廣寒宗和蓬萊派大失顏面，畢竟三衰之前的通天靈寶在蓬萊派並無天仙御使的情況下，比起同階真君來說，要差上兩三分。」老嫗與林玄同乃是幼時好友，悄悄說著巫毒宗的準備。

　　那年輕陰神尊者聽得臉露喜色，這次是來對了！

　　幾位元神真人則把盞笑談，他們來此只是觀望禹餘天幾大宗門的態度和底氣，並不會插手此事，所以心態很是悠閒。

　　後殿之中，林玄同身著麻布所織衣物，披頭散髮卻不臟亂，配合他英挺的面貌，反而有一種奇異的美感，他正恭敬地對前方一位同樣穿著麻衣，但頭髮陰綠打結，插著一根墨綠道簪的老者道：「師父，鏡明子前輩還未趕來，是否按時開始？」

　　「你自管安心，他一貫都是最後一刻才到，而且為師又怎麼能沒有其他準備？」咒泉真君輕輕笑道，「為師已經輾轉請託了一位大派道友，借了她的通天靈寶一用，雖然亦是未渡過衰劫的，但足夠了。」

　　林玄同這回是完完全全放下心來，閉目凝神等待時辰到來。

　　天機城上空的雲層中，飄蕩有一座白雲環繞的仙宮，正門橫匾上寫有「萬仙大殿」四字，內裡則是七大宗門在禹餘天內的諸位真人，他們並無實力插手，只能借助萬仙大殿，關注事情進展。

　　「聽聞那咒泉真君，請了一位好友鏡明子前來相助，不知孟真君可曾知曉？」藥王宗百草真人木維鈞有些擔心地看著廣寒宗吳月娥。

　　吳月娥微微笑道：「石前輩已經帶著青辰劍前去阻擋鏡明子去了，想來他到不了天機城。」

　　眾位真人皆頜首點頭，哪怕通天靈寶比起同階真人差一點，但光是阻擋的話，只要對方不拚命，問題不會太大，而且當年紫青雙劍是一起失蹤的！

　　只有喬慕白心中暗想，青辰劍據大自在飛劍所言，是一衰通天靈寶，就算它實力未復，也和普通天仙真君伯仲之間，更別說配合石軒在劍法上的造詣了。

　　他的大自在飛劍距離第四次天劫亦是不遠。

　　「各位真人，青辰劍已經改變了，叫做青索，以為新生之用。」楚綰兒笑著在旁插嘴，心情甚好，江真人三十多年前雖然有些勉強，但還是成功渡過了第三次天劫，正在穩固境界。

　　眾位真人笑了笑，還真沒見過通天靈寶改名的，然後逍遙派葛黃庭問道：「如此，就是孟真君獨自上門拜訪？」

　　「家師估計咒泉真君會在城外阻擋她，所以上門拜訪的是另外一位低調的一劫陽神真人，他與散修聯盟某位慘死的真人有些淵源，受過其半師之恩，正是最適合的人選。呵呵，說起來，與喬真人你也有點淵源。」吳月娥輕笑看著喬慕白。

　　喬慕白俊美臉龐一片茫然，完全想不到會是誰，其他真人亦然。

　　一道明澈的遁光從西荒外圍的漫天黃沙中急速飛了出來，眼看著就要到達天機城，突然青色劍光一閃，凌厲之氣大作，鋪天蓋地皆是劍氣森森，每一道劍光都彷彿從天外而來，飄渺無蹤卻又鋒銳異常。

　　黃沙天空瞬間漆黑，劍光化成一顆顆美麗燦爛的星辰升起，圍在紫薇帝星周圍結成玄之又玄的陣法，將鏡明子困在其中，白虎、白虹、青龍等是從四面八方打來，而且這劍陣還帶上了一絲青色劍光的飄渺，更顯神秘危險。

　　鏡明子經過咒泉真君提醒，有所準備，但也沒想到對方劍法如此之強，與天仙大能級數非劍修人物的劍法相差不多，將靈寶飛劍威力發揮的淋漓盡致。

　　一面清光寶鏡浮現在他腦後，發出無窮無盡的光芒，上照青冥，下照地心，光芒之內飄渺劍光是盡數浮現出來，並變得很是沉重，可惜鏡明子慢了半拍，就見周天星辰閃耀，璀璨光芒洞徹九天，讓其周身出現天旋地轉的時空變化感。
　　
　　雖然有本命靈寶「洞微燭幽鏡」護住全身，沒有受到傷害，但等到眼前滿天星斗消失，青色劍光不見，鏡明子卻是更加凝重，因為自己身處一個莫名世界，景色詭異壯觀，上面是諸色雷雲轟鳴閃耀，下方是萬里冰川晶瑩連綿，天地法則壓制削弱著自己。

　　而在最高的那座冰峰上，有一位素青道袍年輕真人正盤腿而出，身邊侍立一位翠綠衣裙童女在煮茶分水，身前是一張普通案几，他淡淡笑道：「鏡明子真君，何苦為了咒泉打生打死，如此良辰美景，不如品茶一杯，閒話片刻？」能夠以勢壓人，石軒自然也不會閒著去拚命。

第一百七十五章　心意堅定如磐石　

　　一道皎潔月光灑在半空，但卻奇快無比地閃爍往前，能夠被人看到的滿天清冷光輝都是殘留下來的幻影，甚至諸多西荒低階修士還詫異於居然能在西荒的黃沙天空中看到真正的明月，呼朋喚友前來觀看。

　　孟霓裳乃上門「拜訪」，自然是用最大大方方的遁法，而不會化成一縷寒氣偷入，亦不會破空挪移。

　　快臨近天機城時，突然周圍墨綠霧氣瀰漫，將孟霓裳籠罩其中，一聲「孟道友止步」則在其耳畔響起。

　　孟霓裳也不強行突破，而是現出素白身影，娥眉淡掃\容顏絕色卻冷漠疏漏，對於咒泉的半路攔截沒有絲毫情緒波動，腦後升起一輪皎潔明月，放出片片清麗月光，飄渺如紗，夢幻美麗，冰寒入骨，將墨綠色霧氣拒之在外。所照之處，這些霧氣開始同化、消融在廣寒仙光之中。

　　在這輪皎潔明月之後，將孟霓裳整個身影籠罩的則是一個虛幻的浩大之月，每一寸清輝，每一片月光，都像是諸多道種文字所化。

　　同時，呼嘯的寒風吹起，無數精緻異常、彷彿天地法則所凝的雪花落下，就要將附近變成冰天雪地，與一個虛化的冰雪世界隱隱重合，絲絲冰雪大道之力融入了其中。

　　孟霓裳話都沒有多說一句就直接動手，咒泉真君差點兒猝不及防，好在他也是進階三千多年的天仙真君，雖然只得有關巫毒的三門仙術修煉到了五階，但也頗為貼近大道，心性更加是純粹如鏡，映照萬千，險險反應了過來，而他也明白了孟霓裳心意甚堅，絕非言語能夠打動，於是翻滾退後的墨綠色霧氣之中，現出了十二尊陰綠色木頭人偶。

　　它們陳舊、古樸、陰森，臉上像是小孩塗鴉般繪出了眼睛、鼻子、嘴巴等五官，不是眼歪鼻斜，就是嘴大眼小，詭異般地分別呈現笑、哭、怒、恨、怨、哀、悲、貪等十二種表情。這些人偶只得巴掌大小，可身上的衣物卻顏色不一，華美精緻，宛如真正的仙家衣裳，乃咒泉真君的本命靈寶「都天巫咒人偶」。

　　甫一出現，在翻滾的墨綠色霧氣之中就出現密密麻麻的陰綠無質細線，由其身上發出，延伸進虛空裡，其中幾個人偶臉上的容貌還在扭曲變化，幾次差點變得如同孟霓裳，可惜都功虧一簣，但得了那些陰綠細線的加持，墨綠色霧氣中也出現了一個虛化的、簡簡單單的枯黃稻草人，每一根稻草、每一個表情都充滿怨、咒意味，亦像是無數道種文字幻化，堪堪抵住了廣寒仙光和寒風、冰雪。

　　不停有墨綠色霧氣融化進輕紗般的廣寒仙光裡，或被雪花和寒風凍結成厚厚的冰霜，也不停有廣寒仙光、雪花、寒風碰到墨綠霧氣後詭異潰散、消失。

　　孟霓裳心靜如同萬年冰湖，哪怕隨著那些「都天巫咒人偶」變化，一陣陣愛、恨、喜、樂、怨、怒、情、欲在她心神內掠過，也是雁過無痕，沒有留下點滴蛛絲馬跡讓巫咒之力加身，使得人偶變化總是難盡全功。

　　「曾聽聞此女子乃禹餘天氣運所鍾，且心意堅定出類拔萃，道心與大道的鍥和遠超儕輩，如今一見，方知名不虛傳，僅僅是一千多年的修煉，無論本命靈寶還是仙術都不遜色老夫了。」咒泉真君暗中感嘆，若他等下見識到孟霓裳的諸般五階冰雪、太陰仙術，怕是會黯然神傷。

　　一邊施展巫毒仙術與孟霓裳相持，咒泉真君一邊高度戒備，那件借來的通天靈寶是引而不發，生怕就算使出，孟霓裳亦能拖住幾個剎那，讓蓬萊派之人持了通天靈寶入城，到時候即使殺光巫毒宗，也有足夠時間回援孟霓裳。

　　天機城外，一半天空起了暴風雪，內中還有冉冉明月，一半天空則被墨綠色霧氣掩蓋，彷彿沼澤瘴氣。

　　天機城內，天機府正殿，林玄同對於外面的狀況是一清二楚，可他沒有一絲一毫懼怕、擔心，一襲麻衣，悠悠然從後殿走了出來，站在正殿上首，幾位弟子立刻上前侍立一旁，聽候吩咐。

　　「接下來應該就是正式宣佈巫毒宗開宗立派了。」那位皺紋很多的老嫗尊者心中激動期待，對於七大宗門能否突破兩位真君聯手，是沒有任何懷疑，那是絕對不能。

　　林玄同見人數稀少，也不介意，反正等本門真正站穩了腳跟，就能與七大宗門並稱，甚至是超過其他宗門，與廣寒、蓬萊平起平坐，到時候，有的是趨炎附勢的賓客來賀。

　　「感謝各位道友今日來我巫毒宗。」林玄同低沉磁性的聲音響起。

　　但這時，大門之處飛進來一道暗金色像是厚重泥土的劍光，直直斬向林玄同，伴隨而來還有暗含悲憤的聲音：「巫毒宗開派之前，需得將血債一一清算。」

　　暗金劍光劍意凌然，變化之間，不知分出了多少細小劍光，浩蕩無量，又宛如深沉大地，山嶽壓頂，將林玄同團團包裹，一劍之下能夠布成仙陣，且能於方寸之間爆發，沒有波及大殿之中其他人，可見劍法上的造詣很是不凡。

　　林玄同不慌不忙，背後一桿旗旛浮現，幡面似乎是普通麻布剪成，陳舊而骯臟，其上有著十二個墨綠色的鬼畫符文字，巫毒咒力深含其中，正是咒泉真君所賜三劫純陽法寶麻衣神幡，它輕輕一展，那十二個彷彿人臉的潦亂文字就閃現細微陰暗光芒，不停衍化、組合，最後結成了「潰、散」兩個墨綠詭異道種文字。

　　這兩個字剛剛浮現，圍著林玄同的深沉大地、壓頂山嶽立刻止不住地潰散，很快就重新變成一口暗金色堂皇厚重飛劍，飛回了從大殿正門邁步而入的一位三十來歲留著絡腮鬍子的白色喪服雄壯漢子。

　　不過擊退暗金劍光，林玄同亦是不輕鬆，不僅「潰、散」兩個墨綠詭異道種文字化去，就連麻衣神幡也是搖曳不定，陰暗光芒忽明忽暗，他本人臉上更是閃過了一絲殷紅，顯然那口飛劍與麻衣神幡品階相當。

　　那絡腮鬍子大漢暴起一劍未能殺掉林玄同之後，並沒急於進攻，而是將那暗金色飛劍盤旋身前，對著天機殿拜了一拜：「雲逸老師，弟子魏帛書來為您報仇了。」心中思緒翻滾，回憶起與散修聯盟雲逸真人的結識。

　　他打小有奇遇，從而踏入道途，在引氣期時，跌入了一處沙漠幻境，發現一具屍骸，身旁放著這口厚土載物劍。據那屍骸所遺玉簡，他乃散修吳強，一生極為幸運，似乎得了上天眷顧，不僅遇到垂死金丹宗師，得其儲物袋，而且閉關修煉時，還有一口二劫純陽法寶直接飛入懷中，至於死劫更是幾次三番避過。

　　依仗與此，他一生行險，好處不斷，境界是接連突破，奈何久走夜路必遇鬼，常在河邊又豈能不濕鞋，在尋求上品金丹契機時，被一位陰神真人盯上，雖然靠著厚土載物劍僥倖逃脫，卻是重傷難治，目睹厚土載物劍渡過第三次天劫後，坐化於此，特留遺言叮囑得自己遺物的後人，一定要低調、謹慎！

　　被這一番遺言警醒，魏帛書一直是低調修煉、進階，不過得厚土載物劍三劫法寶元靈傳授了一門叫做《厚德劍法》的劍修功法後，轉走此路，但因為之前所學實在淺薄，元靈講授的又高深玄奧，於是魏帛書努力尋找劍修老師教導。

　　後來機緣巧合下，與雲逸真人相識，得了他指點，結下半師之誼，從此之後，修為突飛猛進，八百年元神，一千年渡劫。

　　林玄同冷冷笑道：「林某一生殺過諸多修士，豈怕別人尋仇，魏道友你就儘管來吧。」

　　暗金色劍光亮起，浩蕩而厚重。

　　天地山河圖洞天之中，紫青金銀白黑等諸色雷光閃耀，雷聲轟鳴震天，幾萬里厚厚冰川覆蓋大地、高峰，冰冷深寒，石軒雖然無法像三衰大能一樣隨意改變此處天地法則，甚至不能像二衰大能一樣調動整個小千世界之力，並讓天地法則完全壓制鏡明子，可也是能有限度地掌控部分小千世界天地法則，削弱鏡明子一成實力。

　　這是石軒從自己在九幽大世界屢受壓制中得來的鬥法靈感。

　　見鏡明子戒備但沒有立刻動手，石軒明白他有些猶豫，畢竟為他人火中取栗，拚死拚活，對於一位壽元悠長、前途廣大的天仙真君而言，實為不智。

　　內心沒有絲毫放鬆，但表面上石軒卻是雲淡風輕，端起茶杯，稍稍品了一口，以此給鏡明子施加壓力。

　　「好難喝的茶。」石軒險些沒將茶水噴出去，心中暗罵，青索這猴子果然不適合泡茶！回去罰它默寫《天外青冥篇》，也就是天劍宗五大直指合道的真傳之一，青索的跟腳，如能讓青索整理完備，蓬萊派就多了一門劍修真傳，而紫郢劍的《浮光紫霄篇》同樣如此。

　　鏡明子乃是一位中年真君，飄逸而俊雅，注重容貌，這類修士往往比其他修士更加愛護自己的性命，他在洞幽燭微境照耀護持下，念頭急速轉動幾個剎那後，就有了決斷地笑道：「如果換了其他人，貧道不介意與道友品茶論玄，坐看潮起潮落，但咒泉老兒與我幾番生死與共，互有救命之恩，實在是抱歉了！」

　　話音剛落，那洞幽燭微鏡所有清光合成一道，洞穿一切般照向石軒。

第一百七十六章　抗衡大能覓良機

　　在洞幽燭微鏡一道手臂粗細的清光直射而來的同時，鏡明子身上也是光芒閃耀，凝結成了一件明光袞服，光輝之內有諸多符篆文字流轉，看起來既絢爛又神秘，乃是他的五階仙術「耀光嫡仙袍」，並且一點光芒從鏡明子元神內升起，流轉全身，其是實力陡增，顯然他對於青索劍的威力，以及石軒的劍法是心有餘悸，不敢有絲毫怠慢，而在洞幽燭微鏡之後，虛化出了一個光團，其發出無量光輝，似乎充塞天地宇宙，至正至陽，照耀一切，任何事物在它面前都無所遁形，無法抵禦，而且其億萬光芒都奇快無比，元神難見，隱約覺得是個個玄奧的道種文字所凝，正是光之大道——

　　有大道之力加持，那一道手臂粗細的清光是瞬間變大，轉眼就要爆發開來，將石軒、將整個天地山河圖小千世界完全籠罩在光輝照耀下。

　　石軒同樣是小心翼翼，沒有任何大意之情，除開有左聖帝袍加持的那次之外，這算是第二次和天仙真君正面鬥法，大道威壓鋪天蓋地而來，甚至將洞天法則壓制削弱之力減少了絕大部分。

　　兩次相鬥中，面對血影真君時，靠得是孟霓裳牽扯注意力，這次則靠得是自己御使的通天靈寶青索劍，所以在那絲絲一束、飄渺鋒銳、至正至陽的青色劍光電射而出時，石軒依然分出了無數道細小劍光，布在身邊，以抵禦大道壓制，免得念頭無法轉動，連施展劍法的能力都沒有。

　　畢竟青索不僅實力境界未完全恢復，就連《天外青冥篇》的劍法也難以發揮出全部威力，還不如石軒的小周天星鬥劍法。

　　頓時，石軒身邊像是環繞了一條燦爛星河，內裡是無數璀璨星辰，結成一個接一個的各類星象，如夢似幻，這讓光之大道的壓力被摒除在外，加上石軒自身也已經觸摸到了一絲大道真髓，所以大道壓制是無法影響其元神運轉。

　　洞幽燭微鏡打出的那道清光照射中，天地法則詭異浮現、扭曲破碎，太古雷暴天空中的諸色雷光在其襯托之下是黯然失色，可在其借助大道之力將爆未爆之際，那一絲凝練到了極致，可其中仍有玄奧星空若有似無運轉的青色飄渺劍光，卻是恰到好處打在了絲絲大道之力加持的地方，銳利至極地將其斬斷。

　　這一道劍光至正至陽，與那光之大道頗為相合，但其鋒銳凌厲之感卻是難以抵禦，於是那束清光在大道之力被完全切斷的情況下，無法逆轉的爆發，被青色劍光變成浩瀚星辰遍佈的夜空輕鬆裹住，彷彿一場徒勞無功的美麗煙花。

　　一擊得手，石軒將青索劍一展，璀璨星空就代替了太古雷暴天空，將鏡明子困在其中，無窮無盡的星光化成白虹、華蓋、青龍、白虎等從四面八方撲來。

　　見狀，鏡明子將洞幽燭微鏡反轉，對著自己一照，頓時其變成了一個光芒凝聚的身影，接著消失在半空中，轉瞬就出現在了石軒身邊，幾十道清光劈頭蓋臉地打來，與此同時一支細細小小卻是明亮得近乎刺瞎人眼睛的光箭憑空浮現，射向石軒。

　　他的遁法是如此之快，搶在石軒用青索劍布下小周天星斗大陣封鎖空間、靈氣、法則的間隙，遁了出來，而且僅僅只是瞬間就到了石軒跟前，與空間挪移有的一比，難怪諸天萬界之中，就遁速而言，光遁、電遁永遠都是能排在前列的，尤其是在光之大道加持之下。

　　好在石軒身邊的燦爛星河同樣亦是小周天星斗大陣，陣法層層疊疊，青色劍光鋒銳異常，將那些打來的幾十道清光一一絞碎，只有那一隻細小光箭是快如真正的光芒，石軒連念頭都來不及轉動，就被連連洞穿白虎、青龍等劍陣，眼看燦爛星河就要破碎、潰散。

　　這時，青索將石軒身邊所有劍氣、劍光凝成絲絲一道青色劍光，恰如其分地擋在了細小光箭之前，兩者同時泯滅。

　　洞幽燭微鏡照耀下，石軒周圍彷彿是光輝的海洋，絢爛夢幻，但之前斬出去的那一道青色劍光已經飛了回來，將諸般光芒阻隔在外，重新化成燦爛星河環繞石軒，並且周圍漆黑下來，一顆顆明亮星辰就要升起，要將鏡明子圍在小周天星斗大陣中。

　　鏡明子光影一動，立刻遁了開來，避過這一擊。

　　之後其依仗著奇快無比的「光影幻遁」，屢屢避開石軒御使的青索劍，施展的小周天星斗大陣，直接攻擊石軒本身。

　　他憑藉豐富的鬥法經驗和天人境界的眼光，一下就看出，那口青色靈寶飛劍實力在自己之上，哪怕自己施展了爆發秘術，也只是勝過其少許，而石軒的劍法同樣是精妙絕倫，足以匹配通天靈寶，彌補上差距。

　　但其本身實力不強是最大的弱點，不僅不能與靈寶飛劍相合，免得被大道之力反噬，而且還必須分出小部分通天靈寶的力量守護自身，這種情況下，自然是避強擊虛，攻其一點。

　　一時之間，石軒落到下風，疲於奔命，只能靠著青索劍和小周天星斗大陣勉強守住，心中不僅浮現一個念頭：「如果光是青索在此，而我躲在天地山河圖外，就算其《天外青冥篇》難以發揮全部威力，是否也已經將鏡明子死死壓住？」

　　這麼一想，石軒有些感嘆，自己反而成了青索的拖累了，不過此次前來，石軒打的注意就是若鏡明子不受勸阻，就與他正面鬥法，體會天仙真君的實力。

　　這種經驗對於第四次天劫很有幫助。

　　因此即使天時地利在手的情況下，反被鏡明子壓制，石軒也沒有半點黯然，只是深刻認識到了與天仙大能的差距：「如果我成就了天人，就算沒有三才滅法劍和其他仙術，光是能和青索劍光相合，全力施展小周天星斗大陣，就能將鏡明子完全困住，甚至擊殺！」

　　鏡明子雖然佔據了上風，可也怕石軒神奇精妙的劍法，怕轉身逃遁的時候，被青色靈寶飛劍背後一擊，所以沒有絕好的機會，他是不敢脫逃，算是被石軒拖在了天地山河圖中。

　　相鬥片刻，石軒勉力支撐，但鏡明子卻是發現了不對，這口通天靈寶飛劍怕是渡過了一次衰劫卻實力未復的，如果長久戰下去，吃虧的必定是自己！

　　青索即使實力未復，也是已經渡過了第一次衰劫的通天靈寶，大道之力融入了本身，一招一式，雖然沒有華麗夢幻的大道幻影出現，亦是少不了大道之力加持，比起鏡明子這種未渡衰劫的大能來說，更多了持久鬥法之力，畢竟這個境界的天仙，借用大道之力是有限度的，超過則必然對元神、肉身造成損害。

　　加上被石軒拖住越久，咒泉那裡就危險越大，鏡明子開始思索起脫身之策，他這次去西荒外圍極深處，是將身上僅有的一件五階攻擊秘寶用了出來方能安然返回，並且無其他收穫，只能依仗本身仙術和本命靈寶。

　　念頭電轉間，他想起一件不知成未成的事情，打算以此分石軒的心神，然後抓住機會，避過通天靈寶，全力攻擊石軒本身，創造出絕佳的逃脫機會。

　　「這位道友，你將貧道拖在這裡其實沒有任何用處，咒泉已經輾轉託付好友，借了一件通天靈寶，那位孟真君怕是已經雙拳難敵四手了。」鏡明子突然用仙識說道，然後他全神貫注，一旦石軒有遲疑的表現，立刻全力攻擊。

　　可讓他失望的是，石軒就像沒有聽見一般，與剛才別無二致，甚至隱約流露出一絲笑意。

　　「我也不是全無機會，他已經坐實了我三劫巔峰陽神真人的身份，因此是更加顧慮青索，如果出其不意，五階的陰陽混洞神光加上處於三劫純陽法寶頂峰的太極圖，必定讓他吃不了兜著走。」此時，石軒心中想的卻是這個。

　　三十多年裡，因為石軒已經觸摸到了一絲大道真髓，陰陽混洞神光很快進階，可一旦用了陰陽混洞神光，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需得分外謹慎地抉擇，畢竟自己只是來阻擋鏡明子的，並無生死大仇。

　　而這也是石軒將鬥法戰場選在天地山河圖中的原因之一。

　　眼見開宗立派的時辰已到，鏡明子並未趕來，同樣的，蓬萊派的通天靈寶亦沒有出現，咒泉真君大概推測出來前因後果，鏡明子應該是被蓬萊派的通天靈寶絆住。

　　「這樣的話……」咒泉真君臉上露出陰沉的笑意，接著全力而為，將一身五階仙術和本命靈寶不計後果的爆發。

　　巫毒墨霧濃郁翻滾，遮蔽天空，都天巫咒人偶表情栩栩如生，映照孟霓裳身影，「咒怨靈牌」、「咒毒黑蛇」混與其中，將孟霓裳的廣寒宮以及太陰天月、廣寒皓月、冰天雪地、急凍寒光等仙術死死壓制，讓其無法分心！

　　一招得手，咒泉真君元神內猛地飛出一紅一紫兩道光芒，其結成剪狀，向著孟霓裳飛去，正是他借來的通天靈寶「鴛鴦神剪」。

　　眼見孟霓裳就要命喪神剪之下，突然，從她身上飛出一把華麗小扇，只輕輕一扇，就有金、銀、赤、灰、黑五色星光鋪天蓋地爆裂開來，內裡似乎是無數斗大星砂，將鴛鴦神剪完全阻擋住，而在遠方則有一道天仙真君的氣息憑空出現，急速趕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惡虎豈能放歸山

　　一招失算，已經將本命靈寶和一身五階仙術不計後果爆發的咒泉真君在剎那之間是抽身乏術，只能眼睜睜看著被他巫毒墨霧壓制的冰天雪地猛地爆發開來，一絲絲月桂的清香鑽入鼻中，清爽宜人。

　　接著寒風肆掠、凌冽，呼嘯之聲響徹雲霄，雪花滿天飛舞，密佈空中，遮天蔽日，比剛才威力大了許多的暴風雪是阻斷仙識，反捲過來，將咒泉真君籠罩其中。

　　廣寒皓月、太陰天月、冰雪磨盤、急凍寒光、冰魄神光等諸般仙術是在冰天雪地中不停襲來，威力極大，咒泉真君這才悚然一驚，之前自己施展了爆發秘術後，與孟霓裳打成平手，略佔上風，還以為她也是使出了類似仙術，可哪知道孟霓裳直到此時才實力全開，將自己完全壓制，根本不給自己脫身的機會。

　　「她對大道的感悟，與大道的契合程度，居然遠超於我，與那些成就天人五六千年的真君相仿，怕是再過千來年，第一衰劫就有望渡過了！」面臨此絕境，咒泉真浮起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這個。

　　而他作為克敵制勝，乃至保命脫逃希望的鴛鴦神剪則被一位頭戴五色星冠的美貌少女，含笑手持那華麗小扇，打出金、銀、赤、灰、黑五色星光，猶有餘力地拖在一旁，不給其救援的機會。

　　片刻之中，咒泉真君是屢遇險境，就連僅有的一件保命秘寶都使了出來，可也不過是逃出剎那，就被早有準備的孟霓裳用冰天雪地再次覆蓋，加上他剛才是不計後果的爆發，想畢其功於一役，本命靈寶、五階仙術威力開始減弱，眼見難以抵擋。

　　作為天仙大能，咒泉真君當即就有了決斷，面容古井無波‧一直護在身前的十二個都天巫咒人偶，全部綻放墨綠色毫光，接著互相吸引，飛到一起‧像是融入了一個墨綠色泥團當中，轉瞬之間，人偶盡數投入，墨綠色泥團扭曲變化，居然變成了一尊孟霓裳的絕色人偶，栩栩如生，白衣傾城。

　　其剛一出現‧就被咒泉真君噴出一口墨色血箭打在其上，立刻身首異處，破碎開來，與此對應，冰天雪地掩蓋的某處，風雪忽然散開，現出孟霓裳的美妙－身影，但其表情呆滯，不復冷漠疏離，接著同樣身首異處，片片破碎。

　　咒泉真君毀掉本命靈寶後一擊得手‧卻不敢停留，因為反噬之下，他的傷勢嚴重無比，哪怕那位來援的天仙真君分心來襲，怕也是身死道消的下場，所以他來不及開心殺掉孟霓裳就化成一縷墨色煙霧，準備遠遁。[].

　　但這時，一柄玄冰所凝的冰槍突然出現，扎進了墨色煙霧之中，將其對穿‧槍尖處一點冰晶光芒清冷流轉，像是無數冰雪法則、道種文字所聚，極度深寒，凍結靈氣、空間、元神，就連時光都緩慢了下來，正是廣寒宗「破神冰槍」‧克制不死元神。

　　那墨綠色煙霧乃是無形之物，但被破神冰槍打中後，卻急速凍結，化成咒泉真君的身形，接著如同鏡面一般破碎、蒸發，而某處隱秘地方，咒泉真君留下的復活化身同樣是凍結成冰的下場。

　　在咒泉真君隕落的身後，孟霓裳一襲白衣，烏髮如緞的身影聚集成形，表情清冷無波，而剛才片片破碎、身首異處的則變成了絲絲陰德之氣，竟然是一尊黑色厚德人像，不過在孟霓裳身前仍然有一輪鏡子般的明月映照出了剛才那尊巫毒人偶，將其擋在身外，接著一起泯滅。

　　既然知道是巫毒宗的真君，擅長咒術、巫毒之術，石軒也不會吝嗇陰德人像的煉製方法，當初商議之後，就直接教給了孟霓裳，雖然其只是四階，並不能抵擋五階、甚至五階巔峰的咒術、巫毒之術，但卻能起到替死警戒之能，消除其的神秘、詭異、防不勝防，讓孟霓裳能反應過來，布下防禦。

　　殺掉咒泉真君後，孟霓裳沒有任何欣喜情緒，冷淡疏離依舊，手一指，暴風雪就將天機城外翻滾的墨綠色雲霧凍結，使這仙陣無法運轉。

　　天機府，正殿之中，林玄同與魏帛書激鬥正酣，漸漸控制不住鬥法餘波，將整個大殿弄得一片狼狽，好在還有其他作壁上觀的元神真人，聯手布下禁制隔離，否則天機府還在不在都得兩說，更不提旁邊的那些陰神尊者、金丹宗師了。
　　
　　突然，林玄同臉色大變，通過其與師父咒泉真君的一點咒術感應，他發現師父居然已經隕落！不過他能成就元神，渡過天劫，心志是相當堅定，豈會束手待死，念頭一動，不再逞強，就要調動大陣之力擊殺魏帛書，然後在孟霓裳襲來之前逃命，爭取能與鏡明子前輩會合。

　　哪知掌控大陣的令旗再怎麼擺動，仙陣依然毫無反應，倒讓麻衣神幡露出破綻，被魏帛書抓住機會，全力爆發，一往無回地將厚土載物劍強行斬了進去。

　　暗金色劍光猛地爆發，浩蕩無量，深沉厚重，林玄同只是一劫陽神，如何擋得住三劫純陽法寶，連慘叫都沒有發出就被劍光將肉身、元神絞得支離破碎，麻衣神幡無力墜地。

　　魏帛書此時也是神衰體乏，但屹立不倒，對著正殿上首拜了三拜雲逸老師，弟子已經誅殺了林玄同為您報仇！」

　　旁觀的元神真人見沒有天仙真君來阻止魏帛書擊殺林玄同，都明白咒泉真君和鏡明子是大敗虧輸，而且從天機城外暴風雪肆掠，凍結陣法來看，咒泉真君怕是下場不妙－，這讓他們心有慼慼然，也為自家的大能師父捏一把汗，禹餘天的真君、通天靈寶還是相當強悍的，非普通天仙能隨意插手。

　　天地山河圖中，被小千世界天地法則阻隔延遲，鏡明子還未感覺到咒泉真君的隕落，但作為洞天主人的石軒卻是已經收到了孟霓裳的傳信仙術，同時也感覺到了天人氣息的消失，所以石軒刻意放開天地法則，讓鏡明子感應外界之事，從而知道事不可為安然退去。

　　果不其然，化成光影的鏡明子微微震，情緒不可避免地出現了一絲微不可感的波動。

　　他的至交好友慘死，心中豈能沒有悲憤、痛恨、復仇之意但既然咒泉真君身死，那位廣寒宗的孟真君成很快來援，自己就算想要報仇，也是雙拳難敵四手，不如留待來日，憑自己天仙真君的實力，如不正面相鬥還怕不能將他們兩個宗門攪得天翻地覆！

　　所以按捺住情緒後，他一邊使用「光影幻遁」繼續壓制石軒，一邊用仙識道：「這位道友，想必你已經知道咒泉身死。哎，貧道就算現在趕去，也是於事無補，不如按你先前提議，兩家罷手各自返回，也免得你這洞天受到更嚴重的傷害。」

　　天地山河圖雖然是一劫純陽法寶衍化的洞天，但也是貨真價實的小千世界想要短時間內將它毀滅，必須二衰及以上、擁有滅界之能的天君才可以辦到，石軒和鏡明子以剎那計的鬥法餘波僅僅只能使它受創，至多是比較嚴重罷了，日後自能溫養恢復。

　　「善，道友應該早聽貧道所言。」石軒輕輕笑道，雙方很有默契的一起罷手。

　　接著鏡明子內心戒備異常地開始施展跨界仙術，化成一道清光就往天地山河圖外飛去，眼見小千世界天地法則安然不變，沒有絲毫阻擋之意其才稍微放了一點心下來。將心比心，那位三劫陽神真人就算有通天靈寶在手，又豈會願意與一位天仙真君做生死之斗？尤其是在自己不逼迫他的前提下！

　　遁光碰到小千世界的邊界，正要穿過時，奇變突生，一座浩蕩神聖金橋於虛空陡現跨在小千世界邊緣，朵朵金蓮綻放，超然物外，深邃玄奧，包羅萬象，將鏡明子的遁光鎮壓在橋下，讓空間、時間都有微微停滯，同時小千世界天地法則重新壓制下來，將其與禹餘天的感應隔絕。

　　就算有碎玉決加持，鏡明子也不過停滯剎那就反應過來，掙脫了彼岸金橋的鎮壓，但此時周圍一片漆黑中是諸多璀璨星辰閃爍浮現，圍繞在幾顆紫薇帝星之下，渾然一體。

　　這星空有直接罩落下來的，有結成無數青龍、朱雀、北斗、華蓋、白虹等星光劍陣同時打來的，有化成星光巨柱，接天連地洞穿而來的……將剛剛恢復的鏡明子完全籠罩，甚至不給他施展仙術的機會，就已經劍氣加身！鋒銳凌厲、至正至陽之感混合著大道之力撲面而來！

　　生死關頭，鏡明子沒有任何猶豫，洞幽燭微鏡化成一團光球就出現在他頭頂，接著無量光芒爆發，洞穿天地般將層層疊加的小周天星斗大陣打出了數之不清的空洞，道道光芒四散而去。

　　小周天星斗大陣立刻崩解，合成一絲凝練青色劍光倒飛出去，鏡明子忍住重傷反噬，強行施展仙術，想要破開小千世界邊緣，橫渡虛空，返回禹餘天。

　　石軒這一劍是將青索實力全開，沒有留下一絲一毫劍光護體，可其卻不管不顧，仗著洞天屬於自己，一個挪移就擋在了鏡明子身前。

　　鏡明子怒極反笑，真是不自量力，貪功冒進又見識淺薄，簡直送上門找死，別看自己已經身受重傷，光是大道壓制，也能輕鬆殺掉你！

　　念頭轉動，光之大道虛化而出，正當他想看到石軒呆滯當場，被自己輕鬆洞穿後逃離時，一道似黑似白、幽暗深邃的光芒從石軒整個元神發出，在光芒之上有一個虛化的黑白陰陽魚，一個玄奧深幽的黑色混洞，居然是大道之力，而且是陰陽大道、混洞大道同時加持！

　　猝不及防之下，鏡明子是被那似黑似白、幽暗深邃的光芒直直打中，正當他要施展變化，付出極大代價避開之際，剛才那座金橋又再次出現，鎮壓諸天般鎮壓住了他的元神半個剎那，於是陰陽混洞神光將鏡明子完全籠罩，彷彿原地出現了一個黑色混洞。

　　「如果換了其他人，貧道不介意讓他離開，但道友與咒泉真君相交莫逆，生死與共，且起了報復之心，貧道實在不能縱虎歸山，真是抱歉了！」石軒淡淡聲音傳出，換了在其他地方，自己或許感覺不到鏡明子最初的那點情緒變化，但這裡是自己的天地山河圖中！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點波瀾轉眼平

　　黑色混洞至深至暗，像是完全靜止，又彷彿在急速轉動，將周圍光線、靈氣、天地法則、空間，甚至連少許時光都一併吸入，恐怖異常，最後，黑色混洞漸漸縮小、消失。

　　當其只剩下針尖大小一點幽芒時，突然毫無徵兆地從中爆裂出來一道清光，近乎黯淡到熄滅，卻堅韌異常，就要往小千世界外逃離，哪怕其氣息微弱到了極致，可依稀亦能感應到似近實遠的天人感覺，而且奇快無比，宛如實質光芒，猝不及防下元神念頭轉動是難以跟上。

　　鏡明子不知用了什麼秘術，居然能從石軒陰陽混洞神光致命一擊中保住一點真靈，伺機而逃，如能與分出的化身或念頭會合，三五百年就能恢復修為，若不然，本體隕落，化身之間誰主誰次需得經過一番爭鬥，甚至從此分裂成幾個不同真人，再難踏入天人境界。

　　但是石軒一貫小心謹慎，陰陽混洞神光使出後，青索劍就已經返回，在周圍層層疊疊的布下了小周天星斗大陣，星辰璀璨，星光燦爛，如夢似幻，那道清光僅僅衝破了一層浩瀚星空，就被鋒銳劍氣所化星光四面八方圍住，化為了湮塵。

　　靠著青索劍、太極圖、陰陽混洞神光、碎玉決，一舉斬殺了天仙真君後，石軒卻是不敢有任何怠慢，將手一抓，鏡明子匆忙而逃、來不及消除的清晰氣息就落入掌中，一道深邃黑色為底的符紙般事物當即貼了過去，上面的「死」字彷彿是用陳舊鮮血寫就，帶著淡淡詭異和猙獰。

　　天地山河圖僅僅是一劫純陽法寶，洞天之力以及天地法則石軒能夠調用的不多，僅僅能遲緩本體與分身的聯繫幾個剎那，所以必須搶在分身知曉本體隕落，發現陰陽混洞神光，以及有了應對因果追殺的準備，甚至是斷開因果聯繫前，將他們同時除掉。

　　畢竟普通天仙真君的化身最高可以三劫陽神巔峰，石軒的因果丹書可是尚未觸摸到一絲因果大道，若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很可能只是重創而無法殺死他們，留下極大隱患。

　　當因果丹書剛貼在鏡明子留下的氣息上時，石軒就放開了天地山河圖洞天阻隔之力，頓時感覺到在西荒某處、通天大世界某個洞府內有真人氣息與掌中鏡明子氣息遙相呼應，但被因果丹書之力順著聯繫牽連過去後，猝不及防下都一一隕落。

　　到了這個時候，石軒才松了一口氣，哪怕有不遜色於普通天仙真君的通天靈寶青索劍，有越階仙術陰陽混洞神光，打敗、擊殺一位天仙大能仍然是艱難之事，從開頭就一直全神貫注、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心神消耗是巨大無比，這也讓石軒從九幽大世界殺雞般殺死四位天仙真君的殘留感覺中完全擺脫，自己與天人境界的差距還是很大的。

　　看著諸色雷雲咆哮的天空消散不少，看著幾萬里冰川破碎大半，感覺到小千世界天地法則同樣諸多殘破，石軒只能搖頭苦笑，反正兩三百年的溫養，天地山河圖就能恢復如初，到時候其十二層寶禁圓滿也有千年，可以迎接第二次天劫了。

　　除此之外，天地山河圖內是空無一物，因為在使用陰陽混洞神光擊殺鏡明子時，石軒不敢有任何留手，加上碎玉決的增幅，威力之大，那是連天仙真君的元神都只能逃脫一點真靈，其餘儲物袋、元神內可能有的三劫法寶、二劫法寶之類，自然是難以抵擋，泯滅於混洞之中。

　　「這倒真是有些虧本。」石軒嘴上這麼自嘲，可心裡卻不這麼認為，與天仙真君面對面交手，尤其是最後施展陰陽混洞神光時，沒有任何靈寶劍光護體，全靠觸摸到的那一絲陰陽大道真髓抵禦住鏡明子大道威壓一個剎那的經歷，對於渡過第四次天劫最後三道神雷是裨益甚大。

　　青索現出身形，翠綠衣裙，卻忘了將猴臉變回人形，目光開心、自得地看著石軒，作為上古時代就存在的通天靈寶，剛才那可以讓兩種大道之力加持的黑色神光，特徵是如此的鮮明，讓它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難怪老爺會和神霄前輩關係如此密切！自家老爺真是前途遠大！自己真是目光如炬！睡覺睡到自然醒，靈果吃到嘴抽筋的美好生活是指日可待！　

　　「匹夫無罪，懷璧有罪，青索你應該知道這個道理吧？」石軒似笑非笑地看著青索。

　　青索懵懂地點點頭，思索了一下：「嗯，這種無上等級的功法，應該有不少大能人物搶奪的。」

　　石軒這才發現對面這只本質上還是猴子，自己暗示的真是不夠明顯，於是直截了當地道：「那青索你就發個因果誓言，莫要洩露了出去。」哪怕其中樞有自己的烙印，有什麼不對立刻就能發現並以此制它，石軒也不敢任何大意。

　　青索這才恍然大悟，覺得理所當然，趕緊舉爪立誓。

　　在石軒放開天地山河圖洞天隔絕之力的時候，天機府正殿中的那些元神真人正準備打道回府，突然之間，他們就感覺到另外一股天人氣息的徹底消失。

　　他們個個面面相覷，震撼而驚慌，不出意外的話，隕落的那位天仙真君應該就是鏡明子！本以為此次之事，咒泉真君邀請了好友幫手，就算大敗虧輸，也應該能保得住性命，哪知兩位真君居然一起隕落，這在同級數的鬥法中實在相當罕見！

　　對他們以及他們背後的天仙真君而言，更加重要和不可接受的卻是，蓬萊派擁有擊殺普通大能的實力！

　　「僅僅靠一件未渡過衰劫的通天靈寶就能殺死鏡明子前輩？同階的通天靈寶可是要弱上兩三分的！」一位錦袍玉面的元神真人很是驚訝、疑惑地用元識與旁邊的其他真人交流，之所以認定是未渡衰劫的通天靈寶，那是因為如果其渡過了一次衰劫，鏡明子怕早就死了不知道多久了。

　　一位芙蓉嬌面、婀娜多姿的粉衣少女苦笑道：「傳聞蓬萊派石軒石前輩，不僅渡過了三次天劫，而且劍法冠絕當世，近乎有越階之能，若是他執掌那口靈寶飛劍，擊殺鏡明子真君，還算在情理之中。」說是情理之中，她依然流露出悠然神往的表情，哪怕是依靠靈寶飛劍，但一位真人殺掉一位真君，也是足可以大書特書，激勵所有後輩真人之事。

　　另外一位黑色美髯的元神真人似乎難以接受這點，開口道：「蓬萊派得了神霄宮傳承，很可能有其遺留的鎮派秘寶之物。」

　　其他真人臉色不變，但心裡卻更加難以接受，比起石軒個人實力之說，這個猜測是太過恐怖，如果為真的，蓬萊派怕是四衰天君也能殺給你看，更別提自家師父了。

　　「可並無其他恐怖氣息傳來，應該就是石真人劍法超絕！」有元神真人一鎚定音。

　　之後，他們各自離開，回稟師父。

　　出頭鳥被打死，背後天仙真君自然繼續著默默滲透的方法，禹餘天中一點波瀾轉眼平息。

　　萬仙大殿中，除開蓬萊派、廣寒宗，其他宗門的真人也被這鬥法結果所震住，同樣是兩位天仙真君加一件通天靈寶，咒泉子一方居然輸的如此徹底，兩位大能接連隕落，實在是不可思議，孟霓裳修為的突飛猛進不可思議，石軒依靠通天靈寶斬殺真君不可思議！

　　「想不到石軒的劍法精進如斯，遠超於我。」喬慕白看著天機城方向感嘆道，哪怕他之前就知道青索劍是一衰通天靈寶未恢復，可也只是看好石軒將鏡明子完全阻擋，誰知卻出現了這種結果！雖然看不到具體的鬥法過程，但喬慕白自覺還是能猜測出來。

　　同時他俊美臉龐上表情有些許變化不定，心中感嘆：「石軒從引氣期開始就在劍道上嶄露頭角，遠超同輩先賢，可他卻能排除這種誘惑，一直堅定不移地走在神霄真法大道上，不受轉練劍修的誘惑，唉，比起他來說，我道心卻是差了許多。」

　　得到大自在飛劍後，喬慕白就從其元靈傳授中整理出來了昔年天劍宗的根本《大自在無形劍氣》，直指金仙大道，並以此完善了其修煉的《飄渺歌訣》，可是再如何完善，《飄渺歌訣》依然要差《大自在無形劍氣》許多，成就元神、渡過天劫後，喬慕白更是體會明顯，常常猶豫不定，是否捨去長生，轉世重來，走更契合自身的《大自在無形劍氣》之路。

　　聽了喬慕白的讚揚，楚綰兒笑意盈盈，其他真人頜首贊同，閻羅天子則是輕輕嘆了一口氣。

　　天機城外，孟霓裳本準備前去相助石軒，卻突然就感覺到鏡明子的氣息隕落，於是停在原地，相助那位五色星冠美貌少女對付鴛鴦神剪。

　　鴛鴦神剪壓力倍增，當即喝道：「住手，我乃遊仙宮瑯霞真君座下鴛鴦童子，還不立即住手！」

　　聽到遊仙宮的名頭，那頭戴五色星冠的少女真君微微皺眉，用仙識與孟霓裳交流了下，相繼罷手，但卻各踞一方，圍住鴛鴦神剪。

　　鴛鴦神剪現出身形，乃是一位五尺不到的童子，身穿紅紫道袍，五官清秀卻似乎有些傲氣，腳踩麻鞋，頭顱微抬，趾高氣昂地道：「我家真君受人輾轉請託，才讓我這得力童子前來助拳。現在既然咒泉已經隕落，我也沒有再打下去的必要，如果你們不識好歹，非得為難於我，我遊仙宮可不是小門小戶！」

　　那美貌少女默然無語，遊仙宮乃是通天界域排得上號的超級大宗門，門中有一位三衰天君，兩位一衰大能，兩位普通真君，鎮派通天靈寶亦有一件，乃是二衰，這鴛鴦神剪應該是屬於瑯霞真君私人之物。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五行滅仙入大道

　　在鴛鴦童子另外一邊，孟霓裳則保持著清冷孤寂，同樣不發一言，沒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彷彿鴛鴦童子所言是過耳雲煙，轉瞬即逝。

　　但鴛鴦童子見到孟霓裳和那位頭戴五色星冠、少女模樣的真君皆是沉默，卻是心中得意，輕輕哼了一聲，帶著一身的傲氣，化成紅紫交纏的光芒往天外遠遁。

　　「看到這童子的模樣，我才知道為什麼通天靈寶比同階真君渡衰劫要困難。」那美貌少女將自家本命靈寶五方星光扇收了起來，挖苦了鴛鴦童子一句，接著她笑吟吟看了孟霓裳一眼，戲謔道，「我還以為按你寧折不彎的個性，多半會沉默平靜地直接給它一記破神冰槍。」

　　孟霓裳聲音清冷平淡地道：「若是欺上門來，我亦不懼，可沒必要為了些許意氣之爭，招惹禍患。」

　　那美貌少女重重點了點頭，顯得頗為贊同，盲目招惹境界實力在自己之上的人物，乃修煉大忌，這一次孟霓裳也是諸般準備妥當才前來的，值得拿性命搏萬中無一機會之事，畢竟少之又少。

　　這時，紫青光芒一閃，石軒施展先天風雷遁來到了附近，看著快要消失在天際的紅紫遁光，有些好奇地問道：「孟前輩，那可是咒泉真君借來的通天靈寶？這位前輩是？」

　　昔年商議之時，孟霓裳怕石軒修為不夠，無法矇蔽住天機，所以沒有提及來援的真君會是誰，所以石軒行禮後，按照禮數問了一句。這位真君瓜子臉，清純秀美，卻有一雙濃眉，顯得別有一份堅定的味道，頭戴五色星冠身著雪青長裙，虛幻之感並不遜色孟霓裳多少。

　　「嗯，那是化玄大世界遊仙宮瑯霞真君的鴛鴦神剪，未曾渡過衰劫。」孟霓裳言簡意賅地將鴛鴦童子的跟腳說予石軒聽，然後略略介紹了一句身邊大能，「這位是我好友，丹霞大世界散修，清羽真君蔣寶圭我與她聯手闖過一次西荒外圍極深處。」

　　石軒想起楚綰兒曾經提過孟霓裳三百多年前確實闖過一次西黃外圍極深處，而且是少有的只受了點輕傷就安然返回的天仙，看來當時與她聯手的，就是這位清羽真君蔣寶圭了，而她們的交情多半也是那個時候在危急關頭結下的所以笑著自我介紹道：「蓬萊派石軒見過蔣真君。」

　　「你就是霓裳讚許有加的那位石軒？恩，果然不凡，光是靠一件同階通天靈寶，就能將鏡明子斬殺，不管心性還是劍法都乃上上之選。」蔣寶圭笑語盈盈地道，比起孟霓裳這冷淡疏離的清冷性格她顯得要生動活潑許多。

　　斬殺鏡明子之後，青索是鑽入了石軒元神裡受其溫養，目前正在呼呼大睡，沒有出來與兩位真君見禮。石軒心裡則默默念叨了幾句「化玄大世界遊仙宮」，疑惑地道：「若晚輩沒有記錯的話，遊仙宮是不比天劍宗遜色多少的超級大宗門，咒泉真君什麼時候和他們有了勾連了？」

　　真有這種超級大宗門在背後撐腰絕大多數大千世界都能過得很好，何必來禹餘天冒險。

　　「據那鴛鴦童子所言，乃『輾轉，請託的。」蔣寶圭刻意在輾轉上加重語音，一旁靜靜立於半空的孟霓裳微微頡首。

　　大家都是聰慧之人，石軒自然一點就透這種輾轉請託都能借來一件通天靈寶，遊仙宮對禹餘天西荒內層的殘骸遺物怕是多有覬覦只不過礙於那裡的時空風暴暫時還沒有減弱的跡象，稍稍下幾步閒棋罷了。

　　石軒輕輕嘆道：「還以為這一番波瀾已經平息，哪知卻只是醞釀的風暴洩露的餘波。禹餘天現在的狀況真是宛如三歲小孩持金過鬧市。」

　　有神霄宮半步金仙名頭震懾，幾大宗門不至於被人滅門，但要想如現在這般從西荒洞天中分潤好處，那是想都不要想了，而且他們還能扶植傀儡門派，進一步壓縮幾大宗門的生存空間。

　　說完之後，三人之間出現詭異沉默。

　　清羽真君蔣寶圭作為外來天仙，此時自然不好開口，孟霓裳則一貫信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有其他靠山的情況下，只能依仗自己修為的精進，所以也沒什麼好說的。

　　過了片刻，孟霓裳才清冷自若，不見絲毫驚慌失措地道：「西荒外圍極深處的那些殘留洞天，既是禍患之源，亦是解決之法。」

　　她說的非常簡略，但言下之意很是明白，若能冒險取得一件七、八階的秘寶，那就進可攻、退可守了，當然，以她和蔣寶圭的實力，就算聯手，也要準備許久，才敢再入西荒外圍極深處。

　　石軒點了點頭，歸根結底，還是要靠自家宗門實力的增長，而不是期待於那些外來天仙大能的好心和謹慎，保不齊哪位真君就起了心魔，發了狂，打上門來，到時候面對一強大的瘋子，那才是沒地說理去。

　　正當三人各自施展遁光、空間挪移仙術準備返回時，在天機城另外一邊、西荒外圍的黃沙天空中就傳來激烈的鬥法氣息，其靈氣、天地法則的扭曲波動是非常恐怖，大道威壓的感覺遠遠勝於普通天仙真君。

　　轉瞬之間，鬥法詭異平息，而石軒和孟霓裳、蔣寶圭則同時抬頭，元識展開，發現遠處，靠近九層罡氣的天空，一條黑色扭曲裂縫浮現，接著一雙潔白如玉、閃爍著青色光芒的雙手從中陡然伸了出來，抓住裂縫兩邊，輕輕一撕，空間就如薄紙一般被撕開，黑色縫隙變得宛如一扇通往虛無的深邃大門。

　　從那黑色深邃大門中走出了一位相貌奇古，身穿蒼青袞袍，頭戴青色九梁冠的皓首真君，他腦後一桿青色大旗飄揚飛舞，獵獵作響，放出道道朦朧青色光芒，內裡彷彿是片片茂密的蒼鬱森林，間或浮現諸多青色道種文字，將周身遮了個嚴嚴實實。

　　追隨他而來的還有一道黑色深沉雷霆，看似內斂，卻充滿了毀滅、破壞的大道之感，直直打中那皓首真君周圍的朦朧青色光芒，將那彷彿無窮無盡的青翠樹木打得化為虛無。

　　帶著青色九梁冠的皓首真君被打了一個踉蹌，完全脫離了黑色深邃大門，可那桿青色大旗是毫無損傷，源源不斷地刷出青色光芒，青翠叢林是生生不息，黑色雷霆肆掠剎那就漸漸消散。

　　這位真君大能沒有絲毫停留，雙手伸出，輕輕一撕，又撕出了一條空間裂縫，接著化為青光飛入其間。

　　不過沒多久，在第七層罡氣時，他再次撕開一道黑色深邃大門跌了出來，這次是有一尊彷彿褐色泥土捏出的九層古樸寶塔打在了他的青色大旗之上，其環繞著濃郁、粘稠的黃褐色光芒，幻化出一片無邊無際的大陸，直直壓下，沉重至極。

　　青色大旗一展，諸般青色朦朧光芒凝聚，片片虛幻的茂密蒼青森林層層結合，變成一顆青色圓珠，散發出濃郁的乙木之力，若仔細看去，其就像是一個只有青木的圓球世界，內裡是數之不盡的森林、叢林。

　　它在青色光芒中翻滾升騰，帶著道道青郁寶光，將那褐色寶塔下落之勢托出，輕輕一震，勢盡的褐色寶塔就倒飛了出去。

　　緊跟著，相貌奇怪的真君繼續撕開空間，往禹餘天外逃走，那黑色雷霆、褐色寶塔以及其他仙術是不停干擾，讓他是無法直接依靠時空道標遠遁其他大千世界。

　　三位大能鬥法是兔起鶻落，不到眨眼工夫，就已經一前兩後遁出了禹餘天，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施展仙術，光靠本身元神之力就能直接撕開空間，這三位看來是渡過了第一次衰劫的大能。」蔣寶圭的第一次衰劫將至，不免有些感慨，「早就聽聞有一衰真君在西荒外圍極深處尋覓仙府洞天，但他們不依仗外界助力，不需常年準備，所以從未得見，想不到傳聞是真的。」

　　石軒則露出一絲苦笑道：「看他們的樣子，怕是有所收穫才起了紛爭。」

　　話只說了一半，但孟霓裳和蔣寶圭能走到天人境界，豈是愚蠢，反而有一顆玲瓏之心，對石軒的意思很是瞭然，這是近千年來，第一次有大能在西荒外圍極深處發現洞天並有所收穫，受此刺激，怕是又有很大一批天仙真君把持不住，禹餘天的水更加渾濁起來，隨時可能醞釀出大風波。

　　感受到不小壓力，石軒與孟霓裳、蔣寶圭別過，返回宗門，閉關靜修，並將一根九幽黑筍給了楚綰兒，叮囑她去其他大千世界遊歷時，為自己換取玄黃功德之氣，至於多餘的，就算是師父的賞賜。

　　天璣峰，石軒洞府。

　　整個靜室，充滿了直懾人心、尖銳恐怖異常的殺戮氣息，以及氣運毀滅、破碎的窮途末路之感。

　　它們都是由漂浮在石軒身前的一口赤青黃白黑五彩飛劍所散發，在其五色劍光之內，似乎虛化出了一朵青蓮，其像是由絲絲殺戮氣息所凝，片片花瓣則彷彿蘊含數之不盡的道種文字，看到這朵青蓮，就像看到了殺戮本身，看到了萬事萬物的終結，包括虛空宇宙本身。

　　歷經兩百二十一年，石軒終於將五行滅仙劍修煉到了五階，觸摸到了一絲殺戮大道神髓，而要將滅運大道也加持到五行滅仙劍上，則需要修煉到六階才行，四象滅仙劍亦是如此。

第一百八十章　九霄神雷虛空臨

　　這兩百二十一年中，西荒外圍深處發生了好幾次天仙真君的爭鬥，若非那裡地廣人稀、漫天黃沙，就連最近的城池都相隔幾十萬里，怕是不知道要死多少無辜者，至於他們鬥法造成的黃沙泯滅、地面打穿能夠看到地肺、空間破碎等，在西荒外圍似乎永不停息的黃沙中，都被反捲回來，漸漸掩蓋。

　　至於有著時空之風吹拂、猙獰空間裂縫遍佈的外圍最深處，即使天仙真君的鬥法氣息也無法傳出，所以世人並不知曉其內到底有多少生死相爭。

　　「不知孟前輩她們找到了那處洞天沒有？」五行滅仙劍飛回元神當中，恐怖的殺戮氣息、氣運破滅之感頓時消失，靜室恢復了安寧，石軒心中則念頭起伏，在出發去七仙大世界前，有些擔心孟霓裳她們此次西荒之行。

　　一百多年前，孟霓裳和薛寶圭再次聯手闖入西荒，雖然依舊沒有找到殘留洞天、尋得秘寶，但卻是發現了上古「太始魔宗」某個下院洞天的蛛絲馬跡，可惜危險無比，兩人嘗試之後，是無功而返。

　　其後，孟霓裳親上蓬萊派，想要向石軒借青索一用，以兩位真君加上一件通天靈寶的實力，方才有把握不隕落在內。

　　恰好此時楚得閒第三次西荒之行亦告失敗，正在蓬萊派調養，恢復傷勢，對於幾百年後就會來臨的衰劫是憂心不已，於是石軒思慮之下，牽線搭橋，將此事告知了楚得閒。

　　聽說是「太始魔宗」，楚得閒自然是毫不猶豫地答應，哪怕只是太始魔宗某個下院洞天！畢竟太始魔祖可是一代金仙，就算已經亡於上古金仙大戰，可也是威名流傳百萬年。

　　經過一百多年的恢復、準備，十幾年前他們三位真君重新闖入西荒，青索則留了下來，鎮壓蓬萊、廣寒兩派，防備意外發生，而石軒正是修煉五行滅仙劍的關鍵時刻，加上本身實力亦是不足，所以沒有逞強跟隨。

　　石軒一邊調理心境，一邊想著此事：「據孟前輩所言，十多年的時間過去，應該快到那處疑似洞天了，希望一切順利。」

　　經過七七四十九天的靜養，石軒只覺一身狀態達到最佳，積累足夠，而準備也已妥當，如玄黃功德之氣，靠著在外遊歷的楚綰兒、莫淵、林洛等收集換取，再次籌夠了足以凝練一尊的數量。

　　於是石軒引動時光道標之門，紫光一閃，就消失在靜室中，只留下隻言片語，免得同門擔憂。

　　七仙大世界，荒涼曠野之上，石軒身形隨著紫光浮現，然後馬不停蹄，直接往高空飛去，穿過九層罡氣，穿過地膜，來到了某個沒有生靈氣息的死寂星辰之上。

　　現在七仙大世界內有陰曹地府的鬼卒、鬼差等，渡劫很可能被它們發現端倪，反正渡第四次天劫在大千世界之內還是虛空之中都是一樣，所以石軒選擇了七仙大世界外，虛空宇宙最偏僻的地方渡劫。

　　周圍無數強大天魔是蠢蠢欲動，但一口青色飛劍從石軒身體內飛了出來，上面滄桑花紋構成「青索」二字。其將至正至陽、鋒銳凌厲的氣息一放，頓時就將那些天魔盡數震懾住，潮水般退去。

　　沒有大千世界本源吸引，沒有毀滅、殺戮等本源氣息的催促、矇蔽心智，大部分高階天魔，還是能保持些許靈智的，如此大的實力壓制下，當然是忙不迭地逃走。

　　「老爺，我已經將那些壞傢伙趕走了！」青索現出身形，趕緊向著石軒表功，一張小姑娘模樣的臉上寫滿了得意二字，經過這兩百多年的溫養，它的實力又恢復了一些，近乎有一衰通天靈寶的威力了，而且看其恢復的狀況，頂多一兩百年，就能重回全盛。

　　石軒輕笑點頭道：「不錯，青索你先守在一旁，等我渡過了天劫，就讓你嘗嘗這個大千世界特有的靈果。」

　　之所以不依靠青索來渡前面六道劫雷，是因為石軒想要憑藉自己實力渡過，這樣能順便使用秘術淬煉肉身，且好處較多。否則以青索劍現在的威力，一劍就能斬退一道斬雷，天劫根本就落不下來，甚至後面三道神雷亦是如此，唯有無法依仗外物阻擋的大道拷問才能鑽入石軒元神中，避之不過。

　　在一些超級大宗門裡面，觸摸到了一絲大道神髓，但怎麼都積累不足，或心性差些火候的真人，很多都是依仗宗門通天靈寶，強行渡過第四次天劫。這種真君在之後修煉仙術上就要差一些，往往到了衰劫來臨，才有兩三仙術到了五階。

　　青索一聽，一張臉把持不住，當即變成猴頭模樣，口水險些嘩啦啦地流轉，立刻背著雙手，一本正經地在旁邊遛著彎。

　　盤腿坐在毫無生氣的灰色石頭上，石軒閉目調息，適應附近星辰環境，只感覺虛空廣闊，浩瀚無垠，無數星辰散佈其中，有的星光燦爛，有的元磁之力大作，有的像身下這顆一樣死寂，而數以億計的各種各樣天魔，則以星辰為巢，互相爭鬥著，盡顯虛空宇宙的黑暗、血腥一面。

　　三個時辰之後，石軒長吁了一口氣，眼睛緩緩睜開，心念一動，將高懸於頭上的天劫引發。

　　一道紫色天雷由茫茫然不知深處的虛空落下，照亮了方圓幾百萬里的虛空，照亮了諸多星辰，照亮了無數奇形怪狀的天魔。

　　其中成就了元神的天魔，渡過一次、兩次，甚至三次天劫的天魔，都是流露出人性化的表情，驚愕震撼地看向石軒所在星辰，身體不由自主地瑟瑟發抖。

　　九霄神雷劫第一道劫雷，神霄紫雷，浩蕩落下！

　　紫色明亮，至陽至剛，諸邪外道，粘之則死，觸之則亡，蘊含著統御萬雷的氣勢。

　　石軒心如止水，哪怕其第一道劫雷就有四階仙術頂峰的威力也是毫不動容，攤開的右手當中，一道紫色雷霆衝天而起，同樣的至陽至剛，同樣的統御萬雷，同樣的明亮莊嚴，亦是「神霄紫雷」，神霄三十六雷法之首，

　　神霄紫雷剛一出來，就如同靈活電蛇急速往上，但越變越大，到最後彷彿是一棵星辰粗細的參天古樹，與第一道劫雷在半空中相撞，巨響頓時聲徹虛空，甚至讓附近的幾顆明亮星辰都晃了一晃。

　　紫色細小雷電煙花般綻放，滿空儘是蔓延奔走的電蛇，絢麗燦爛。

　　兩道同樣的神霄紫雷是同歸於盡，即使石軒沒有觸摸到雷、電大道，但得了一絲陰陽大道神髓後，自身的陰陽雷電類道法亦是修煉到了四階頂峰，而且這道紫色雷霆玄奧之處並不遜色於虛空降下的神霄紫雷，畢竟其乃諸天雷霆之尊的神霄宮嫡傳，再正宗不過。

　　石軒身上一輪黑色圓月浮現，散發出無窮無盡的吸力，將虛空降下的神霄紫雷化成的細小電蛇吸納入內，按照某種秘法淬煉著肉身。

　　這是《寶錄》所載的天人第一衰渡劫秘術，再加上石軒融合了兩具肉身的秘術，到時候只要積累足夠，就算不靠秘寶，第一次衰劫亦有七八成把握！

　　第一道劫雷順利渡過後，呈青蒼之色的青霄神雷，碧綠流轉的碧霄神雷接連而下，都是四階仙術頂峰的威力。

　　石軒頭頂浮現一朵雷雲，紫色、青色、金色、青色、赤色、白色諸般雷光閃耀翻滾，直接迎了上去，正是「神霄真雷」。

　　一時之間，虛空裡儘是各種顏色的雷蛇遊走，有將漂浮的碎石打得直接泯滅的，有將星辰劈得電光四射的，有把躲避不及的天魔凍成冰塊的，有把空間燒得快要融化的……

　　前面三道劫雷一晃而過，石軒順利渡過！

　　短暫的停息中，石軒一邊用秘術吸納雷霆淬體，一邊調整心境等待，比起最後三道劫雷蘊含大道拷問來說，中間這三道天雷則有一絲心性淬煉的意味在裡面。

　　無聲無息中，一道絢麗燦爛、散發美石光澤的神雷飄飄渺渺從虛空落下，看似美麗易折，實際上除了沒有大道之力加持外，已經近乎五階仙術的威力了，乃「丹宵神雷」。

　　石軒不敢怠慢，念頭一動，頭頂上空立刻出現了一個幽幽暗暗、曲折迷幻的洪荒宇宙，其內虛幻的大千世界、時空風暴等遍佈在浩瀚無垠的虛空裡，丹宵神雷落入其中，就像一滴清水落入了大海，被其包容同化。

　　但丹宵神雷卻是凝練異常，在無窮無盡，似乎永遠都走不完的洪荒宇宙裡急速奔走，接連擊破虛幻的黑色混洞等，到只剩下絲絲縷縷細小一道時，終於鑽了出來，打向石軒，卻被石軒身上圓月般的深邃黑色吸納分解。

　　同時，石軒只覺元神一震，景色變化，來到了一個美輪美奐的宮殿，周圍是身穿各色紗裙的美貌仙女輕歌曼舞，貼身服侍，很是逍遙自在。

　　周圍十幾位仙女皆半跪行禮，手中捧著白玉托盤，裡面擺放著珍貴無比的靈果、丹藥等物，似乎只要將它們吃下，立刻就能長生不死，永享極樂。

　　面對於此，經受過四衰通天靈寶既能長生、極樂，又有強大實力御使這天大誘惑考驗的石軒，心神是波瀾不驚，微微一笑，視若等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