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392|回覆: 10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夙雲]人妖新娘(灰姑娘奇緣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匿名  發表於 2013-3-20 00:20:14 |倒序瀏覽 | x 1
人妖新娘【灰姑娘奇緣之二】 作者:夙雲

不會吧?如此風華絕代的藝伎竟是個「人妖」?
東王天堯遊戲人間,品嚐過眾多美女極品,
但還沒有一個女人能如此吸引他。
然而,他既非同性戀,也沒有特殊「性僻好」,
為何他的心魂全被這個男扮女裝的藝伎勾走了?
藝伎身上是否藏著一些曲折、驚奇的曠世秘聞?
已著了情魔的天堯,將使出渾身解數掀開一切秘密……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匿名
狀態︰ 離線
2
匿名  發表於 2013-3-20 00:20:50
第一章
  
  滂沱的大雨傾盆而洩。
  
  東王天堯的保時捷跑車,行駛在這漆黑的天色裡,真是一點也無法發揮「跑」車的性能及效用,此時,儀表板上的速度只有十公里而已。「十公里」,簡直比烏龜還慢,乾脆叫「烏龜」車算了!
  
  見鬼!他忍不住低聲咒罵,望著窗外的景象。他不禁再次懷疑自己為何會在這個地方。
  
  新宿!新宿!真是個鬼地方啊,恍如人間地獄,充滿紙醉金迷。是龍蛇雜處、牛 鬼蛇神的聚集處,是讓人醉生夢死的罪惡淵數。東王天堯雙手緊握方向盤,兩眼全神貫注的直視前方。心中百感交集。
  
  雨勢大得有如鬼哭神號一般。唉!狂風驟雨已達下十天七夜了。這樣一反常態的天氣莫非是上天的譴責?
  
  新宿街道上,平日我行我素、放蕩不羈的嬉皮,沿街拉客、濃妝艷抹的妓女及皮條客早不知躲哪兒去了。喝得爛醉如泥的酒鬼、無家可歸的流浪漢更是銷聲匿跡。天地間一片空曠寂寥,只剩下清晰可聞的雨聲。
  
  這裡屬於我嗎?他凝望著瀑布似的雨水。
  
  東王天堯疲 憊的自忖。
  
  難道是為著我有一半的日本血統,所以,才情願留在日本?或是因為我的母親曾是新宿當紅的藝妓,所以,我對這裡才有著難以釋懷的情感?讓我不顧一切的留在這「人間地獄」?
  
  突然好多的「問號」浮上心頭,好多的「無解」糾纏著他。不自覺的嘲諷襲上心頭,他習慣性地蔑笑著。
  
  我為什麼要留在新宿?他又捫心自問。
  
  「新宿——」他咒聲連連。「新宿!到底哪裡吸引我?我居然會賴著不走,偏偏運氣卻越來越衰、越來越背——」他咬牙切齒,憤憤不平地回想起這些日子……
  
  「吱」一聲,跑車轉進巷子裡,在他還沈溺在莫名的自嘲情緒中之際。突地,迎面撲過來一團白濛濛的影像,基於本能,他急踩煞車,可惜,還是遲了一步,「砰!」一聲,他撞上了那團「東西」。
  
  「老天——」東王天堯心驚肉跳。那團「東西」究竟是什麼?他火速打開車門,決定下車一探究竟。
  
  人一下車,雨水立即像水銀洩地般,汩汩灑在他強壯的身上不到一秒鐘,他全身就濕透了。
  
  在微弱車燈的照耀下,車頭前斜趴著一位——「女子」?東王天堯這下可真嚇了一大跳!
  
  她看起來糟透了;不僅全身濕透、不停發抖,而且,雙眸明顯流露著恐懼,一副六神無主、過度驚嚇的模樣,她不停的嗚嗚咽咽、喃喃自語。
  
  「小姐——」他急切問道:「你要緊嗎?」
  
  「我……」女子聲音抖動不已直喊著:「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這叫喊夾雜風聲雨勢,再配上雷電交加,將東王天堯的人生帶入一場驚心動魄的離奇故事之中……
  
  原本以為,過了這些日子,衰運也該有個極限。但東王天堯萬萬料想不到,連這樣的倒霉事都會讓他遇上——路邊跑來一位失魂落魄的陌生女子,向他哭訴:她殺人了。
  
  這女子顯然驚魂未定。她只是一直重複著: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瞧她楚楚可憐、驚惶無助的模樣。雖然傾瀉的雨勢,使東王天堯無法很清晰的辨認這女子的廬山真面目,但看她那柔弱的樣子,一看就知道,她一定是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會殺人,可能是出於無奈的「自衛」。
  
  上帝!他該怎麼做?東王天堯左右為難。
  
  他能拋下她,撤手不管、自顧自的離開嗎?可是,他開車撞到她啊!若她因這場車禍而有個三長兩短……他要負責的。不過,她殺了人啊!他……可不願蹚進這渾水中。心內一陣交戰,沒個結論!
  
  帶一個「殺人犯」回家——這句子,突然在他的腦海中顯現。
  
  這是個極度瘋狂的念頭啊!但東王天堯隨即安慰自己:反正,大風大浪對他而言,早已視若無睹。若這真是楣運,他躲也躲不掉。他可不是那種小人,開車撞了人還逃之夭夭。
  
  「上車吧!小姐。」天堯雖力持平穩的聲調,但絲毫遮掩不了狂妄的口氣,這是他說話慣有的調調,給人非常玩世不恭的感覺。
  
  「上車……」陌生女子聞言,終於「清醒」了。
  
  「是的。上車!」天堯嘲弄道。「難不成,你要淋雨淋到得肺炎?就算你一時無法接受你殺人的行為,也不能抹滅已成真的事實。」天堯聳聳肩道。「但這不是世界末日。」
  
  「你——」她聞言愕然。眼前這男人的言行,讓她迷惘了。
  
  「我開車撞了你,不管如何,我希望看到你平安無恙,正正常常的離開,這樣,我才會問心無愧。至於你殺人?我是屬於「眼不見為淨」型的男人,那可不干我的事!」天亮嘲諷道。「放心吧!我不會跑去報警的。」說完他紳士的拉開保時捷跑車的車門,請那女子入座。「上車吧!」
  
  無可奈何下,她選擇上車。天亮繞到另一側,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引擎聲立即咆哮而去。
  
  全身濕答答的女子,把真皮座椅弄得濕瀌瀌的。「對不起……我把昂貴的座椅……」她靦腆地道。「車子可能要淹水了。」
  
  她幽默的言談,令天堯莞爾一笑。「沒關係,反正,我早看這輛車不順眼了,大不了,明天換一部車不就結了。」他淡淡道。
  
  這男人可真闊氣啊!言談舉止間,令人強烈感覺到他桀驁不馴、遊戲人間的行事作風。
  
  這些,在在令她咋舌。她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也悶不吭聲,沈默瀰漫在兩人之間。
  
  不一會兒,一棟豪華大廈矗立在眼前。這女子聽見天堯歎氣咕噥道:「終於到家了,我真厭惡透了雨天。」他自言自語著。
  
  車子順利滑進地下室的停車場,停好車子,兩人雙雙下車。經過保全區,保全人員一見東王天堯和他身旁的女子,就對東王天堯露出曖昧的笑容,他們雙方揮揮手,天堯大搖大擺的走進專用電梯。
  
  「他們——」女子露出忸怩的神情。「他們以為我是……」她困窘的話梗在嘴中說不出來。
  
  「是的。」天堯不以為然的斜睨她一眼。「見怪不怪。反正,你又不是第一個我帶回家的女人。」他大大方方的回答。
  
  「你……有許多……的女人?」她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問道。
  
  「是的。」他冷冷地望她一眼。一副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神情。
  
  他的世界,對她而言,可真是不可思議!她呆若木雞的自忖:她究竟碰上了什麼樣的男人?
  
  「到家了。」電梯在八樓停留,這裡是獨門獨戶的設計,所以,每層只有一戶人家,相當隱密安靜。
  
  他自然的打開鐵門。放眼望去,住處相當的寬敞,大約有九十多坪,地板是原木鋪成的,真皮沙發造型簡單大方,裝潢采橘橙色系,給人很溫暖的感覺,所有的傢俱都是最高級的,但絲毫沒有暴發戶般的鋪張奢侈,這令她對眼前的男人又有了另一番的認識——他富有,但卻不浪費,而且還滿有品味。
  
  她佇立在玄關處,不知所措。屋內打掃得很乾淨,而她卻全身髒兮兮的,像個「灰」姑娘。這讓她覺得自慚形穢,這個陌生的地方。
  
  天堯雙眸銳利的盯了她一眼。「浴室在那——」他指了個方向。「先去洗個澡,浴室內有乾淨的浴袍,我想,你先將就一下,一切等洗完澡後,我們再談。」他丟下這「命令」後,就獨自往主臥室走去,再也不理會她。
  
  ※※※
  
  她瘋了!居然這麼隨便就跟別人到他家裡去,可是,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殺人了……
  
  當她走出浴室時,東王天堯已身著浴袍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坐吧!喝杯熱茶。」依然是命令式的語氣。兩眼若有所思的盯住她。
  
  看他一副清爽的模樣,這女子先是迷惑,之後立即恍然大悟,在這華廈中,豈會沒有兩間浴室?所以,她雖先佔用了一間,他一樣可以使用另一間浴室啊!
  
  女子拉拉胸前的浴袍,有點擔心春光外洩。 畢竟,這件浴袍實在太大了!她小心翼翼地坐在天堯的對側。「謝……謝你。」她赧然道。
  
  他上上下下的審視著她。「怎麼樣,你有沒有受傷?」依然是平穩、不帶感情的語氣。
  
  女子搖搖頭,但很明顯的,她的手肘及膝蓋,已瘀血又紅腫。看來這一撞,傷害還不小呢!
  
  「只有這些傷口嗎?」他注視著她道。
  
  天堯從醫藥箱取出乾淨的白紗布,想擦拭這女子的傷口。為了方便檢查傷口,於是他蹲下身。
  
  「不——」她忽地推開他。「不好意思,我……自己來就好了。」她的皮膚蒼白,所以那兩大片的瘀青,看起來非常觸目驚心。
  
  「你在害羞?」天堯嘴角微揚,嘲弄道。「隨你便。」他又坐回他椅子上,帶著不可思議的神情凝視她。
  
  這女子的氣質,與他所交往過的女人,有天壤之別。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股清純,令天堯不敢置信。會有女人像她這麼純真嗎?東王天堯從不信任任何人,更遑論是女人。在他的人生中,女人對他而言,只不過是生理工具,彼此「各取所需」罷了。
  
  「介意……談談你今夜的事嗎?你若殺了人,也總有個理由吧?」
  
  「我——」女子眼神中流露出恐懼,欲言又止。
  
  他們四目交接,彼此端詳著。
  
  東王天堯給她一種很冷酷、剛硬的感覺。坦白說,他真是帥極了,他有一種無比強大的氣勢,言行舉止卻帶著憤世嫉俗、玩世不恭的態度;很性格又很成熟,是個相當有魅力的男人。可說是名副其實的多金酷哥。
  
  這女孩很漂亮。東王天堯仔仔細細從頭到腳徹底地打量著她——她有著非比尋常的外貌。
  
  五官精緻而完美,頭髮濃密得像瀑布般披散在她單薄的肩膀上,雪白的肌膚吹彈可破。身材穠纖合度,酥胸、柳腰、豐臀、美腿………無一不恰到好處,她的臉蛋及身材比起一般明星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尤其是那雙水汪汪的大眼,黑白分明,清新又無邪,如嬰兒般的純真。更令東王天堯嘖嘖稱奇,他實在不相信這種純真是自然的。
  
  「我不是有意要殺人的。」她哽咽道。
  
  「但是,你還是殺人了——」他一副嘲弄的語氣。
  
  「我……」
  
  「你叫什麼名字?」
  
  她躊躇了一會兒,還是坦白的說了出來:「陸雨煙。」
  
  「陸雨煙?你不是日本人?」
  
  「不!我是中國人,我來自台灣。」
  
  「既是外地人,怎會牽扯到殺人的事?」天堯無法理解。但他頗為關心,畢竟,他也有一半中國血統。
  
  「我是來這裡學舞蹈的,趁著放春假的時候打工,擔任中文翻譯,是羽豐公司的秘書——」不自覺地,她娓娓道出一切。「我們公司與田中太郎有生意上的來往——」
  
  「田中太郎?」東王天堯詫異道。「他是不得了的大人物啊!他的企業在日本是數一數二的,有許多的日本人靠他吃飯,他的勢力遍佈日本,也是日本的政界要人。」
  
  「我知道。」豆大的淚珠緩緩滑下,雨煙哽咽的繼續說下去:「平常,我都與老闆一起去談生意,我們與田中太郎吃過飯,他名下的田中企業也已決定要和我們公司簽約,時間就訂在今天晚上……但很不湊巧的,我的老闆臨時告訴我,他突然有要事,無法赴約,要我單獨一人前往東京飯店,我去了,可是,只有見到田中太郎一人——」她越說越傷心。
  
  「然後呢?」天堯已大約猜到一、二了。
  
  「他居然脅迫我……若我不從,生意便無法達成,我才知道……」她抽抽噎噎。「我根本是他們的「交易品」,只要我陪田中太郎一晚……可是,我不願意。因我誓死不從,他就用暴力想要強佔我。在他拉扯我的衣服之際,我心緒慌亂、急於脫逃,於是我……隨手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往他的腰下刺去——」
  
  「我的天!」天堯聞言不禁大吃一驚。「小姐,今天你殺的若是普通老百姓也就算了。可是田中太郎他的勢力太龐大了啊!你——闖下滔天大禍了,只怕,明天全日本的警察都在搜捕你了。他受傷的事,一定會上各大報的頭條的!」
  
  「我知道,可是,」她哭得唏嚦嘩啦。「是他的錯,他想非禮我,我——不要啊!我怎麼可以隨便出賣自己?」她愈想愈不甘心。
  
  「這個社會本來就很黑暗,誰會聽你的解釋呢?「有錢能使鬼推磨」,田中太郎保證絕對沒有責任,但你就不同,他不會輕易放過你的。」天堯同情地望了她一眼。
  
  「怎麼辦?誰能救我呢?」雨煙淚流不止。「在日本,還有誰的勢力比他大呢?」她哭嚷著。「我是冤枉的!」
  
  她真是個小笨蛋。她竟不知道,眼前這位瀟灑酷哥,就是可以救她的人。「東王」這姓氏,放眼全世界,只要稍微有點見識的人,無不畏敬三分,因為,這個家族的勢力及財力,在全世界堪稱數一數二。
  
  「別太擔心!誰知道田中太郎現在情況如何?也許他只是小傷,沒什麼大礙,說不定你會一點事都沒有。」天堯安慰著。
  
  「不!他一定是命在旦夕,腰是一個人最脆弱的部位,他又是個年邁的老頭子……他八成凶多吉少的。」雨煙恐懼道。「我完了,我一定完了——」
  
  天堯嗤之以鼻。「他死了不是更好?這種無惡不作的老頭,留下來,只有禍害社會罷了。」他竟詛咒田中太郎早點死。
  
  「你詛咒他——」老天爺,這男人真是膽大包天啊!雨煙水汪汪的大眼不由得直瞪著他。
  
  「哼——」天堯嘲諷地笑了笑。「好吧!我幫你打電話給他,問問看他現在情況如何?」
  
  「打電話給他?」雨煙頓時呆愣住了。
  
  這男人——他究竟是誰啊?
  
  天堯從容自在地執起話筒,撥了一組號碼,電話也順利接通了,他先報上自己的大名。「喂,我是東王天堯。」他加重了「東王」二字。
  
  「東王天堯?」雨煙重複念著這個名字,他到底是何方神聖呢?
  
  「我找田中太郎。」他淡漠地道。對方不知回答了些什麼,只聽到東王天堯的應對。「他入院了?」他佯裝毫不知情。「怎麼會這樣……什麼?被人殺害——」東王天堯瞇著眼。
  
  血色頓時從而煙臉上褪去。
  
  「嚴重嗎?什麼?脾臟破裂?大量失血……」他的視線焦點聚集在她的眼瞳中。「警察知道這件事嗎……知道了,正全力緝拿兇手——」
  
  掛上電話後,雨煙整個人已經崩潰了,天堯無奈地坐回沙發上。「顯然,事情已演變成非同小可了。」他不禁嘲弄道。「小姐,你現在是通緝犯呢!」
  
  「我——」千萬把刀正一一劃過她的心頭,她覺得眼前一片黑暗。淚水如決堤般滑下臉龐。
  
  眼見陸雨煙一副楚楚可憐,又百口莫辯的淒慘模樣,天堯不經意的重重歎了口氣。老實說,她也算是無辜的,若這樣含冤莫白的入獄,他又於心何忍?難道這個社會真的沒有正義可言?
  
  「什麼都不要想,你先休息一下吧!」天堯瞄一眼牆上的鐘。「晚一點,我再打電話到田中家裡去,問一下田中太郎的情況,或許,他已脫離險境,這樣,你也許就可以脫罪了。」他邊勸著雨煙,心中邊盤算著。
  
  事已至此,也只有對這位瀟灑神秘的男子言聽計從了,雨煙暗自祈禱,田中太郎千萬要平安無事啊0我等他的消息,但……我不要睡覺。」坦白說,現在她哪有心情去「夢周公」呢?
  
  「隨你便。」天堯冷冷地道。「三個鐘頭後,我再打電話好了。」他起身,用手指著一間客房。「你可以在那間房裡休息。我必須要先睡個覺——」他平穩地說。「放心,我不會誤你的事,我不會忘記打電話去田中太郎家的。」
  
  雨煙雙眸仍舊充滿驚惶,她注視著他高大的背影,焦慮地將小臉埋在手掌中,感到惶然無助。她該怎麼辦?上帝!
  
  每一秒都好像是一世紀那麼長,田中太郎究竟是生是死?雨煙如坐針氈,她快瘋掉了。
  
  而從臥室門縫所瀉出的微弱燈光,卻顯示東王天堯並沒有像他說的在睡覺,那麼,他在做什麼呢?雨煙隱約聽到房內傳出低微的話語聲。
  
  在不安恐懼之下,使她疑心頓起。他到底在和誰說話啊?他會不會是面善心惡的壞人呢?他會不會是「貓哭耗子假慈悲」呢?想到這裡,她毫不猶疑的走到臥室門旁,依附著門板,想要聽聽他在說什麼。
  
  是那男子雄渾低沈的聲音,沒錯,看來他正在講電話。
  
  「……是,我是東王天堯……你是田中太郎的秘書……橋本先生你好……你在警察局……」話語斷斷續續,雨煙並沒有聽得很清楚,尤其,天堯有意壓低嗓子。
  
  聽到「警察局」三個字,已使雨煙嚇掉半條命,她立刻想到他在報警。接著,她又聽到其中的幾個字。「……是的,她在這兒……」
  
  她的心臟倏地緊縮,血液全部衝上她的腦門。不!不!不!老天爺,難不成她被這位闊公子給騙了,她再次被「出賣」了——難道這世界上真的沒有一個人可以信任?
  
  她該何去何從?
  
  警察一定馬上就會來捉她了。田中太郎不會放過她的……她——一——定——要——逃!
  
  她的視線盯著雕花鐵門,思忖不到一秒,決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跑再說,她火速換上自己的濕衣服,立刻奪門而出。
  
  她那纖弱的身影,很快地就沒入黑漆漆的夜色中……
  
  ※※※
  
  天堯掛上電話,立刻開門叫嚷者:「小姐,太好了,田中太郎沒事了,他的秘書橋本天野正在警察局中,他修改了證詞,改稱田中太郎是因為發生車禍——」
  
  室內一片靜寂,只有大門未扣好的細縫中傳來的風聲。「小姐——」天堯凝視岑寂的大廳,他的心立即涼了半截,她——走了?陸雨煙走了?
  
  真是傻瓜!他走向玄關,關上大門。
  
  難道你不明瞭,只有我東王天堯才能擺平這件事嗎?橋本天野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修改證詞的。你如此魯莽,不顧後果的在大街上遊蕩,遲早會被田中太郎的手下找到!唉!你為何不相信我呢?
  
  他心中泛起一股頹喪的感覺,毫無理由的。
  
  他不經意的四處看了看,突然瞥見大門腳墊中有東西反光,他蹲下身撿起來,原來是一顆小巧的珍珠耳環,他放在手心,凝思默想——
  
  謎樣的女人,希望你平安無事……
  
  浴室中的浴袍,整齊地掛在架上,浴袍上還傳來淡淡的幽香。天堯不禁又自責著,怎會如此粗心,居然會讓她「輕易」的逃走?平日的警戒心到哪兒去了?
  
  你在幹麼?天堯倏地調侃自己:難道因她長得美麗非凡,堪稱絕色,所以你就捨不得她?若她醜得像「母夜叉」,你會理她嗎?唉!他還真是道地的風流男子!
  
  撇開淡淡的憂思,反正佳人已杳,東王也束手無策,只能默默祝福她。
  
  ※※※
  
  翌日,報上果然大肆報導田中太郎發生車禍之事,東王天堯自然認為一切麻煩都擺平了。
  
  不過,田中太郎本人可不這麼認為。他可是暴跳如雷。 表面上,看在東王天堯——東王家族三公子的「笑臉」上,他是寬宏大量的不予以追究。但是私底下,他是絕對不會放過陸雨煙的。
  
  他是名副其實的「笑面虎」,所以對東王天堯而言的小事一樁,對他卻是奇恥大辱。他怎麼可能這樣輕描淡寫地讓它過去?
  
  而找尋陸雨煙,可說是相當容易的事。不到一個星期,陸雨煙就乖乖出現在田中太郎的眼前了。
  
  田中太郎面目猙獰地淫笑著——
  
匿名
狀態︰ 離線
3
匿名  發表於 2013-3-20 00:21:41
第二章
  
  半年後。
  
  歲月如梭,時光飛逝。對東王天堯這樣風流成性、花名在外的花花公子來說,陸雨煙美若天仙的容貌,在他腦海中只剩下朦朧的影像了。也許,陸雨煙曾激起他心中不曾有過的漣漪、激起他保護愛憐的慾望,但早隨時間而淡去。現在連陸雨煙這名字,都已煙消雲散了。
  
  況且,依他放蕩的個性,怎會缺乏美人作伴呢?「後宮佳麗三千人」,他的女伴可是多得數不清呢!
  
  只不過,「衰」運還是沒結束,這半年來「楣運」依舊如影隨形,怎麼也甩不掉,他都快爆炸了。
  
  東王天堯可是號稱「日本國王」啊!他掌管東王財閥在亞洲的一切營運,堪稱日本數一數二、無人能及的名人,誰能奈他何?不過——
  
  「田妮子!你想學雷黛莎,門都沒有!至少雷黛莎曾經號稱「性感女神」,她也有「天生的情人」稱號。她能使出渾身解數使我二哥東王天煒愛上她,還娶了她,所以請記住你是誰!你是天王巨星嗎?你有「天使臉孔、魔鬼身材」嗎?你只有一張大餅臉、像洗衣板的身材,和一丁點的名氣罷了!」他對著話筒狂叫。「別以為對我死纏活黏,我就會被你捆綁!你想做東王太太,十輩子以後吧!」
  
  下一秒,東王天堯摔掉電話,暴跳如雷,氣憤不已。其實,妮子就是他將近一年來拋、丟、甩都無法根除的「厄運」,從一年前的那一夜,她闖進他的公寓開始——
  
  到今天,她竟然在媒體上興風作浪、大放厥辭。天堯早已決定——他一定要讓田妮子好看。
  
  他甚至曾經考慮,乾脆派個殺手將她殺了算了。這樣也許快多了。因為他用理性,壓根兒無法說服她分手,妮子一點也不肯讓步、放手。
  
  他惱怒地揉揉太陽穴,忽然想起在哪本書讀過的詞——我們之間,一開始就是個錯誤,而既然發現了這個錯誤,就要更正,以免後悔莫及……
  
  是的!我和妮子之間,本就是一個天大的錯誤,用平常手法無法解決,是不是要採用「非常」手段呢?
  
  東王天堯重重地甩甩頭。
  
  現在,他已被逼到崩潰 邊緣。他一定有法子能讓田妮子吃不完兜著走。田妮子!他狠狠地想道:如果,你算「最毒婦人心」,那我東王天堯,將會是「無毒不丈夫」的最佳寫照。
  
  他用力握緊雙拳。
  
  
  
  ※※※
  
  
  
  深夜。
  
  新宿依然燈火輝煌,紅男綠女穿雜其間。霓虹閃爍,照亮整個夜空,人潮熙來攘往,和白天沒什麼兩樣。
  
  可惜,此時此地,卻也暗藏多少罪惡的淵藪!
  
  同性戀舞廳、PUB、人妖秀、藝妓舞台……每晚都在這裡大張旗鼓。流連其中的人也放縱自己狂歡尋樂。新宿,宛若脫離社會倫常之地。
  
  保時捷跑車在毫不起眼的窄巷中停下,東王天堯威嚴冷峻的下車,隨著『虹●舞』招牌的指引,他在一間簡陋的日式平宅前停下,舉手敲門。
  
  不一會兒,門打開,一位身穿紅色傳統日本和服的媽媽桑立刻尖叫:「東王大爺!好久不見!快快!快快!請入內,你這位「日本國王」,歡迎光臨——」
  
  「紅子嬤嬤,真是好久不見了。」天堯低頭在石本紅子的面頰上寵愛地親吻了一下,隨即轉身入內。
  
  大廳內映入眼簾的是個平實的舞台,既不豪華也不誇飾,舞台下,大約有兩百個位子。幾乎坐無虛席。但出乎意料地,室內卻安靜無聲,在座的每個人被舞台上的舞者那舉手投足的舞姿,給吸去了魂魄。
  
  這裡,是一個日本傳統藝妓的舞台,這些藝妓皆多才多藝,彈琴、吹蕭、跳舞、演奏……幾乎是十項全能,往往她們所表演的傳統舞藝,都使台下的觀眾屏息觀賞,直到終場,接著掌聲如雷,「安可」聲不斷。
  
  石本紅子便是這舞台的負貴人。東王天堯因個人的「癖好」,使他迷戀於日本藝妓,無法自拔。他是這兒的常客,也與紅子嬤嬤結為好友。
  
  東王天堯才一步入室內,立即就被舞台上的表演者吸引住了。他一邊遙望舞台,一邊低聲問紅子嬤嬤:「現在,這些藝妓在表演什麼?」
  
  「扇子舞。」紅子解釋道。「這也是日本傳統舞之一。你注意看,這出舞台劇從頭到尾,舞者不發一語,沒有說話聲沒有音樂,所有的表演動作,全以扇子表示,也只有扇子舞動的聲音,欸!這可是舞蹈最高的意境呢!若你能融入其中,你與這些舞者便是「同心」了。」
  
  紅子此刻恍若見到了三十多年前的景象,她略帶感傷的回憶。「天堯,我彷彿又見到了你的母親,當年,她是『虹●舞』的名藝妓呢!我與她是同窗好友、生死之交。只有她,才使『虹●舞』熠熠發光,名聲大噪。那時,她最擅長的便是扇子舞——」她哽咽著說不下去。
  
  天堯安慰地摟摟紅子嬤嬤的肩。「我懂。可惜我母親的下場是個悲劇。我爸爸風流倜儻,放浪成性,娶了四個老婆。對於西方女人而言,或許較能釋懷,但我媽媽是日本人,是名副其實的東方女性,自然無法接受我父親對她的不貞。她很愛我爸爸,也因此,她內心煎熬不已。」天堯傷神道。「況且,她又是藝妓,我奶奶根本瞧不起她,中國人常說:一入侯門深似海,我媽媽就是個最好的例子。在我爸死之後,那時我才三歲,她想帶我離開東王家,不過,卻被我奶奶阻止了,奶奶留下我,卻無情的趕她出門——」
  
  紅子的淚水汩汩流下。「你母親無家可歸,只好再回到『虹●舞』做藝妓舞者,只是,一個人若是活在絕望之中,肉體也會隨著心靈一塊兒死去,所以,不到三年,她就……」紅子嬤嬤泣不成聲。
  
  天堯咬住下唇,不讓自己的淚水流出,很早以前,他就告訴自己:眼淚是奢侈的玩意。他只要學會薄情寡義與尋歡作樂就夠了。他習慣性的露出嘲弄的笑容。「這就是為什麼我會與奶奶吵翻天,離家出走,執意要到日本、要待在新宿的原因,因為,新宿有『虹●舞』——」
  
  天堯摟住石本紅子。「『虹●舞』有你,在這裡看到你,我能強烈感覺到我母親的影子——」他吐露心聲。
  
  紅子悲慟的點頭。「天堯,日本人都認為,藝妓的下唱—」
  
  「別說了,嬤嬤!」天堯揮揮手,岔開話題道:「扇子舞?我來日本這麼久,在你這兒,從來沒見藝妓們跳過——」他轉移注意力,試圖略去無法釋懷的憂思。
  
  「它本來已絕跡了。」紅子仰望舞台說道。「自從你母親去世後,『虹●舞』再也沒人能跳「扇子舞」了,不過,時代求新求變嘛!」紅子感慨地說道。「誰知道現代人會突然重視快絕跡的產物呢?這年頭,越古老的玩意就越賺錢——」
  
  她接下來的話,東王天堯似乎充耳不聞,他只是愣愣的望著舞台上的藝妓。她——穿著厚重的和服,頭髮綰起,臉龐塗滿厚厚的白粉,嘴唇是鮮紅色的櫻桃小唇。當然,這是日本傳統舞蹈表演者的裝扮。 觀眾通常無法見到舞者的真面目,就好像中國傳統的花臉,臉上塗得五顏六色,你哪會知道誰是誰?看不清楚的。
  
  不過,一股神秘的氣息卻竄入天堯心中,他被吸引住了,那位藝妓的舉手投足無不控制了東王天堯的眼神。
  
  他不由自主的往前走,想一窺那位藝妓的真貌。他的心臟怦怦直跳。石本紅子很快已被拋在身後。
  
  紅子嬤嬤大感奇怪,她從未見過這般反常的天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邊追邊問著:「天亮,天堯——怎麼了?」
  
  「嬤嬤,你幫我準備了頭等位子嗎?」他回頭問道。
  
  「是的。我每天都為你預備呢!雖然,你好一陣子沒來了——」紅子微笑著。「但你的老位子永遠等著你。」
  
  天堯感激道:「謝謝你,嬤嬤。」他坐到頭等席的固定位子上,這座位,距離舞台最近、視野最好。
  
  從頭到尾,東王天堯目不轉睛的盯著舞台上的藝妓,她的一顰一笑、手足舞動扇子的姿態——直到舞畢,天堯已被迷得神魂顛倒了。她那迷人的風采,已深植入他心中。
  
  這還是有生以來的第一次呢!
  
  震耳欲聾的掌聲迴盪在大廳內,當幕降下時,叫好聲依然持續不斷……
  
  『虹●舞』的扇子舞,在絕跡三十年後,如今再度登上舞台,依然——大放異彩。
  
  而這位舞姿曼妙的藝妓是誰呢?
  
  大家充滿好奇。
  
  ※※※
  
  「紅子嬤嬤!」天堯喝著清酒,臉上一副心醉神迷的神情說道。「幸好,我今天來了,不然就不會認識她了。」
  
  「什麼意思?」紅子佯裝不懂。
  
  「嬤嬤,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天堯失笑問道。「她是誰?」
  
  「她?」
  
  「就是跳扇子舞的那位藝妓啊!」天堯解釋。「嬤嬤,我從來沒見過她呢!她是新來的吧!」他一副嬉皮笑臉地說。「我可以見她嗎?」
  
  紅子惶亂的眼神迅速被笑臉給遮掩住了。「天堯,你愛尋歡作樂我知道,可是,別到我這兒來啊!這些藝妓,你明白的,不適合你。」紅子推托地說。
  
  天堯眉毛一挑。「紅子嬤嬤,什麼時候開始,你如此保護你旗下的舞者?這不像平常的你啊!」接著,話鋒一轉。「她——一定會大紅大紫的,嬤嬤,你深具慧眼呢!」
  
  紅子苦笑。「東王大爺,你也不差啊!她才跳兩星期而已啊!你卻如此賞識她,你可比任何人都要識貨呢!」
  
  「我要見她。」天堯雖是笑嘻嘻的,但咄咄逼人的語氣已流露出來。
  
  「何苦呢!」紅子為難不已。「她——不是一般人。」
  
  「不是一般人?為什麼?」
  
  紅子不疾不徐的說出她早已預想好的「台詞」。「其實,我一直沒告訴你,為何『虹●舞』在新宿無法列為正當的歌舞劇常當年,成立這個舞團時,備受批評。原因之一是僱用藝妓為舞者,你是知道的——」紅子忸怩道。「藝妓,講難聽點,就是妓女。只不過她們比一般上街拉客的妓女多了點知識、才能、才藝——」
  
  「這就很不同了。」天堯正色道。「嬤嬤,這些都是過去式了,為何還要再提呢?現代人笑貧不笑娼,況且,藝妓不比一般尋常女子,因為,藝妓必須是才色兼備,外貌美麗自然不在話下,更重要的是技能一流,這可是街上的娼婦所望塵莫及的。」
  
  「我知道,但——」紅子嬤嬤歎氣連連。「但現在不只是藝妓的問題而已,而且……如今藝妓難求,所以,我就……」她盯住天堯,煩惱著為何天堯會看中『他』?
  
  「怎樣呢?」天亮好奇地追問著。
  
  「現在是「性別」問題——」紅子正色說道。
  
  「性別?」
  
  「是的。」
  
  「藝妓不都是女的嗎?」他訝異地問道。
  
  「誰說的?」紅子喝了一口清酒,酒雖香醇,但對她現在的心情而言,卻難以入喉。「你去過泰國嗎?你看過泰國的人妖秀嗎?」
  
  天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但立刻不可置信問道:「嬤嬤,你在說笑嗎?」會嗎?老天!那些「美麗」的藝妓竟是男兒身?
  
  「我幹麼說笑?」紅子起身,來回踱步,一副有苦難言的模樣。「說來也許荒唐,但這年頭,哪件事不是荒誕不經?男人多打點荷爾蒙,就可以變成擁有女人那樣的豐腴身段,花錢做個變性手術,女可以變男、另可以變女。你說嘛!麥可.傑克森不就是花下鉅額金錢,便從黑人變成白人,皮膚也是可以漂白的。現在美容、整容科技如此發達……」紅子有感而發。「這個世界已變得亂七八糟,沒有常 規、沒有秩序,每個人為所欲為。」她嘲諷道。「世界全都變了!也許,改明兒,太陽會從西邊升上來呢!」
  
  紅子的「有感而發」,天堯相當贊同,只是難以入耳,因為現在他的思緒全集中成一個意念:藝妓是人妖,人妖是藝妓——「我的天!」這彷彿利刃穿過他的心臟。
  
  「為什麼她是人妖呢?」他喃喃自問。
  
  紅子卻以為天堯在問她,她很無奈地說:「你以為男人喜歡做人妖嗎?他們也是有苦衷的啊,為什麼老天把他們生成男性,而不是女性,他們喜歡做女人啊!可是,他們卻是道道地地的男子漢。也不知這是幸還是不幸,現代人擁有的高度科技可以讓人隨心所欲。所以,他們選擇了變成女兒身,這一「變」,可不得了,我想,除了嗓子和重要部位無法改變外,其餘可真是貨真價實的女人啊!」
  
  「人妖,同性戀,亂倫,姦淫,搶劫,殺人……」天堯頓時升起一股無力感。「這樣的世界,沒有道德規範的約束力,造成一群無法無天的人們,究竟這社會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孩子——」紅子歎道。「人妖也有報應啊!人妖平均活不到四十歲,因為,他們改變了自己的體質,這些違反自然的作為,使得他們早夭。」
  
  或許說出來沒人相信,但是此刻,天堯心亂如麻,他不能接受這個事實:為什麼她——是人妖呢?
  
  他臉色凝重,思緒千回百轉。半晌,他終於定了神,彷彿作了重大抉擇。「紅子嬤嬤,不論如何,我還是要見他一面。請答應!」他鞠了躬。
  
  「你——」紅子詫異,東王天堯從來不是這般固執的人啊!他總像花心大少一樣毫無定性,怎麼今天……
  
  但「台詞」都用完了,她哪還有回絕的辦法!
  
  事到如今,不應允行嗎?她只好萬分艱難的點頭了。
  
  看著紅子嬤嬤答應,天堯倏地喜上眉梢。
  
  這情況看在紅子眼中,不知為何,紅子一顆心開始更加忐忑不安了。
  
  ※※※
  
  等了好半晌,紅子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帶『他』出來。『他』靜靜地走向天堯。
  
  這裡是後台,此時早已曲終人散。
  
  他身著簡樸的長袍,一張素淨的臉,長髮垂到腰間,柳眉杏眼,面容姣好,尤其是身材,可說是穠纖合度,就像維納斯的化身一樣。看得天堯簡直是目瞪口呆,直覺當『他』是女兒身。而且,『他』的肌膚細嫩、一副吹彈可破的模樣。
  
  「你……看起來不像男人啊!」他驚歎道。
  
  「當然,」紅子答腔。「他是人妖啊!」
  
  天堯自嘲的神情益發明顯。「抱歉!我突然忘了。」他注視著這位「人妖藝妓」問道:「你——為何要做人妖?」
  
  『他』遲遲不答話,只是用水汪汪的迷人大眼看著石本紅子,紅子有默契的點頭,替『他』回答。「『他』是個啞巴。」
  
  「啞巴?」天亮震驚得無法言語。「為什麼?」他低頭喃喃自語。
  
  「這也沒什麼。」紅子有條不紊道。「身體變女人了,當然,有些男人會更妄想將嗓音變成和女人一樣啊!於是他們就不擇手段,甚至用劇毒水銀變聲,水銀若使用過量,一不小心,就變成啞巴了。」
  
  天堯同情的斜望『他』一眼。「你就是這樣失聲的?」他無法認同這種作法。「這代價太大了。」
  
  『他』點頭。紅子在一旁附和:「這就是人妖的可悲啊!」
  
  天堯失望地說:「那我如何與你溝通呢?」他一連發出許多問題。「你聽得到我說什麼嗎?平日,你怎麼與人交談?」
  
  紅子一一替『他』答覆。「天堯,他沒有失聰,只是失聲,他不會手語,所以只有用紙、筆與我們談話。」
  
  「紙、筆?」他微笑。「那就是『紙上交流』了?有意思!」他柔柔地注視『他』。「你叫什麼名字?」
  
  石本紅子沒有遺漏東王天堯那一剎間的幽幽柔情,她心中直嚷大事不妙,難道,東王天堯與他的父親東王天儒走向一樣的命運——
  
  同樣愛上了藝妓?
  
  天堯隨意拿了一張紙、一枝筆,他指示『他』坐在他身旁,於是『他』靠著一張小茶几,寫下『他』的名字。
  
  相當娟秀的字跡——井上駿齊。
  
  「你的名字?」天堯問道。
  
  『他』點頭。
  
  「你幾歲?」
  
  『他』在紙上寫著十八歲。
  
  天堯還沒再問,紅子已自動岔進話。「他的小名叫可兒。這裡,大家都叫小名的。」
  
  「可見?」天堯不得不認同這是好名字。「很女性化的小名。好!以後我就叫你可兒。」
  
  「以後?」紅子驚訝,老天!還有「以後」?
  
  「是啊!以後我會常常 光顧這兒的。」
  
  他又回首,視線在可兒的臉龐上打轉。「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麼你要做人妖?」
  
  可兒依舊保持沈默、看似害羞的模樣。當然,東王天堯不以為奇,因為——『他』是啞巴嘛,自然不能像常人那樣聒噪不休。不過,『他』那對燦如星光、閃閃發亮的純真杏眼,總讓天堯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真是奇怪,他竟會為可兒的那份含蓄、嬌柔、羞澀而心動,天堯覺得,『他』比他交往過的女人,還更有女人的魅力呢!可兒的獨特味道令天堯沈醉其中。
  
  可兒在紙上為了個相當耐人尋味的理由——我喜歡做女人。
  
  「你喜歡做女人?」天堯顯然覺得這答案很可笑。他問:「你是同性懋嗎?」可兒尚未回答,又自顧自地說:「若是,我一定要小心點,我可沒有斷袖之癖。」
  
  可兒頗幽默的寫道——不!我喜歡做女人,也喜歡女人,我不喜歡男人。
  
  天堯皺眉,他想逗逗可兒,於是故意「曲解」可兒字中的意思,他道:「這麼說,你也是異性戀嘛!只不過,你是既想做女人,又愛女人罷了。只可惜,你生來就是雄性,你的身份是男人。」
  
  可兒輕蹙秀眉,不表態。
  
  他腦中倏地閃過一個詭異的想法——嗯,他瞧瞧可兒,欸!或許可行吧!他雙眸發亮,露出詭譎的笑臉。這一年來烏雲密佈的心情,在見到可兒後,總算有些曙光了。
  
  ※※※
  
  連續一個星期,天堯都來光顧『虹●舞』,他不忌諱他還滿喜歡這位叫「可兒」的人妖藝妓。
  
  如果可兒是女兒身,那一定是傾國傾城、風華絕代、美若仙人的女子。他搖搖頭,拿可兒與田妮子比較,這一比,妮子跟本如塵土一般。他邪邪一笑,心懷不軌的自忖——
  
  如果,他愛上人妖呢?
  
  舞曲終了,天堯直接走向後台。他每日的來訪,已激起一些人的注意了,尤其是紅子嬤嬤。
  
  幾天下來,他和可兒也較熟識了。在東王天堯刻意的觀察下,發現可兒對他並無強烈反感,也就是說,還不太討厭他,有這樣的「開始」,應該遠不算太壞。
  
  他和可兒之間,無法有太多溝通,因為,他總是「來匆匆,去匆匆」。而且,「紙」上的交談總是有限。不過,這是有原因的,天堯在這一星期中,把平日正常的工作量,加倍在這禮拜完成,這使他十分忙碌。但從下個星期開始,他就會有更多空閒的時間了。
  
  這禮拜,也許和可兒只是「淡淡之交」,但之後,保證不會,因為他會一直伴著『他』,直到——
  
  他敲門入內,可兒坐在椅子上,『他』雖然沒有強烈表達什麼喜歡見到天堯之類的行動或肢體言語,可是,天堯瞥見可兒眼眸中一閃而逝的光芒,天堯明白,可兒心中應該頗高興的。
  
  這個星期中,每天天堯見到可兒的第一面,總是語帶揶揄道:「真可惜,你只是個迷人的人妖,不是迷人的女人。」他還特別加重『人妖』與「女人」的語氣。
  
  可兒總是笑而不答。
  
  今天,可就不同了,天堯入內後,便來回在窄小的後台裡踱步,他低著頭,眼睛直視地上。許久之後,他猛地抬頭,神色詭譎的注視可兒,急切地道:「可兒,我快被逼瘋了——」
  
  可兒聞言,不禁疑雲滿懷,『他』無法想像,甚至無法猜想,這位卓爾不群、高高在上的人,怎麼會被逼瘋?他是「東王」天堯啊!這位「日本國王」會有解決不了的事?
  
  看著『他』呆若木雞的模樣,天堯重重歎氣。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坐在沙發上,而可兒則猛搖頭。
  
  「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有事……想求你,你會答應幫忙吧?」東王天堯皺眉道。
  
  說出「我沒有別的意思」的話,其實,就表示很有「意思」了,這種「話中有話」,可兒豈會感覺不出來?
  
  「什庇事?」『他』寫道。
  
  「先別問我什麼事,只要回答我就是了。」他口氣有些淡漠及不耐煩。
  
  這種冷冷的口氣有些盛氣凌人。可兒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在紙上寫道:
  
  「你事業有成,家族背景不凡。況且你既成熟、瀟灑又英俊,你不會缺乏人才或金錢,你怎麼會「求」人?」
  
  讀了可見對他的看法,天堯不禁微笑。「顯然,在短短的時間中,你已很瞭解我了。」
  
  可兒雙頰頓時佈滿紅暈,天堯露齒笑道:「沒錯,這輩子破天荒,我第一次求人。」
  
  他凝視著可兒紅透的雙頰,那般楚楚可憐的味道,令天堯有熟悉的感覺,但他實在想不起來,他到底在什麼時候見過這樣無助的女人?隨即,他又釋然的想,這是不可能的,在認識可兒之前,他壓根兒沒有任何『人妖』的朋友。
  
  可兒又寫道:「你是天之驕子,是上天的寵兒,我不相信,世上會有任何事能難倒你。」
  
  「哈!哈!」天堯有點狂妄。「我想,這是你對我的讚美嘍?」
  
  可兒感覺全身都羞紅了。
  
  『他』紅撲撲的臉蛋,無意中卻洩漏了『他』的愛慕之意。
  
  天堯得意地道:「顯然,你還不太討厭我,其實,我也不討厭你——」頃刻間,天堯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更顯得幽暗了。「我向來不碰人妖,不過,我卻對你有好感。」他露出諷刺的笑容。「我向來對人毫無興趣,直到遇見你。你特殊的氣質吸引著我,但是僅——此——而——已。」他特別強調最後四個字,想劃清界線。
  
  天堯目光炯然。「我會來找你,是有原因的——」他煩悶地從口袋中取出金色煙盒,挑了一根上等的荷蘭香煙,點燃後,霎時傳來又濃又香又醇的煙草味,他深深地吸吮著,似乎想將憂愁拋諸腦後。
  
  可兒頓時明白,原來,天堯身上傳來的特殊體味,既不是古龍水,也不是香煙味道,而是這種別樹一格的煙草味。
  
  他沈思一會兒後,終於沈重地坐在沙發上,略帶點陰鬱的扒扒微翹凌亂的頭髮,而後淡淡地說道:「我犯了一個很嚴重的錯誤——」
  
  可見一臉不解的注視他,詫異他竟然會承認自己犯錯?
  
  天堯高深莫測的盯了可兒一眼,他無奈道:「我東王天堯,雖力圖過著平凡又毫不起眼的生活,不過,有人可不這麼認為,她想把我和她扯在一塊兒,想拿東王這姓氏製造話題,打知名度,這樣她的身價才能節節高漲——」
  
  可兒霍然想起報紙上的「花邊新聞」報導,咦!那個明星不是懷了東王家的孩子?可兒緊張莫名,嚥了嚥口水。
  
  天堯喃喃自語道:「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跟演藝圈的女明星有染,這一則緋聞,讓我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他倏地抬頭,相當坦白地繼續道:「你應該知道田妮子吧!那個賤女人在報上公開我和她的床第關係,甚至揚言她肚子裡有我的小孩,可是!她根本沒懷孕——」
  
  天堯氣得咬牙切齒道:「我這個人做事一向乾脆,厭惡拖泥帶水。所以對於感情,我也只要露水姻緣。男歡女愛嘛!大家快樂才在一起,兩人誰也不欠誰,與我有一夜情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數也數不清,沒想到碰上田妮子讓我翻了個大肋鬥!」
  
  這一刻,天堯感覺到,可兒的神情中有鄙視的意味,似乎有些不以為然的輕蔑。天堯「居然」將可兒心底的話說了出來。「你認為這是我的報應?」
  
  「報應」?被天堯看穿他的想法,可兒驀地感到很不好意思。
  
  「我已經忍無可忍了。你也看到現在的情形,田妮子公開說我會娶她,以東王家的三少奶奶名義,成為媒體矚目的焦點……」天堯咒罵著。「真是不知好歹,她也不想想她的身份,她配嗎?」他霍地起身,冷硬地道。「一年前,我與她大吵過後,她就益加霸道,越來越肆無忌憚,越來越貪得無厭,逼得我不得不反擊。」
  
  「尤其她竟敢利用各大媒體的力量來施加壓力,逼我娶她。她欺騙記者說她懷孕了。這種下三濫的作法,她也使得出來?我——」天亮憤恨地咬咬下唇。「我一定要甩掉她,不管用什麼法子,我要將她逐出我的生命之外,可兒,你瞭解嗎?」
  
  可兒搖頭。『他』寫著:「為何告訴我這些?」
  
  「因為——」天堯坐回椅子上,重新審視這位美若天仙的人妖,陰沈沈道:「我終於想到個方法,我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田妮子陷於萬劫不復之地,讓她永遠沒有得勝的機會。我要她顏面全無,面子掃地,到時——」
  
  「什麼意思?」可兒又問。
  
  天堯雙目閃著銳利的精光。「如果,我讓她見到我生命中的另外一位女人,她一定會備受刺激,如果這個女人是人妖,而這位人妖比她美上千倍萬倍,我甚至可以預見媒體報導:東王天堯瘋狂愛上人妖,田妮子比不上人妖等等。到時,她就不得不自動拍拍屁股走人了。」天堯得意地說著他天衣無縫的偉大計劃。
  
  可兒的心卻涼了半截。
  
  「我想請你做我的情婦。當然,這只是演戲,瞭解嗎?直到田妮子主動退出,在我生命中消失為止。」
  
  他將一截煙灰彈在煙灰缸裡。「我希望你能答應我,配合我演這的戲。當然,這筆交易不會少你的好處,你的酬勞要多少呢?開個價吧!」他很乾脆道。
  
  可兒不語。
  
  天堯注意到『他』眼眸間的傲氣,他笑笑道:「也許我太直截了當,是不是?我承認我是心急了些,因為我對這個燙手山芋煩透了,有時我真想將妮子殺了算了,果真如此,也許你很快就會往報紙上看到「情殺血案」。」他嘲弄道。
  
  可兒沒有反應。
  
  天堯將煙蒂丟到煙灰缸裡。「我說個數字好了。」他比劃了個「一」的手勢。「不是一百萬,是一千萬——」他對可兒誘之以利。「期限三個月。如果演完戲,你會得到一千萬,怎麼樣?」
  
  他又續道:「只要三個月,事情一定能解決,對你也不會有什麼影響,因為,我的生命中有太多女人,不差你這一個,我的桃色韻事,世人早已見怪不怪了。」天堯努力說服可兒。「一千萬能做很多事,也許,你可以拿這筆錢到國外做變性手術,或者,你想自己開個人妖舞台、同性戀餐廳……」
  
  可兒終於有些反應,在紙上寫道:「東王先生,你很喜歡用錢解決事情?」
  
  這句犀利的言語,讓天堯呆愣了一下,隨即,他展露出倨傲無比的姿態,驕傲得令人無法忍受。他簡單地回答:「是的。」
  
  可兒心臟在剎那間停止了,這兩個字,刺傷了「他的」的自尊,金錢!金錢!你真是萬能嗎?可兒頓時憶起了田中太郎,此時此刻,東王天堯的神態與田中太郎竟一模一樣!
  
  「我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我並不想逼人太甚。」不知為何,可兒注視他的眼神,竟讓天堯有些心虛,他明白,他剛剛的話,是有些傷人。他頗想為自己「辯解」,告訴可兒:他與時下一般的富豪子弟有所不同,他不勢利,但是,他什麼也沒說。
  
  半晌,他起身告辭。「明天晚上,我會再來,聽取你的答覆。」
  
  可兒目送著他,走出矮小的木門。
  
  ※※※
  
  是夜,紅子嬤嬤聽完事情的原委後,開始不停踱步,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她怨聲連連。「我早該知道,讓你與天堯碰面,就是個天大的錯誤,天堯那小子,連續一星期來這裡,一定就是居心叵測,心懷不軌,不安好心——」
  
  「沒關係。」這聲音十分柔和,聽來像年輕女孩的嗓音。「別再自責了,反正,事情都發生了。」
  
  「可兒——」紅子憂心忡忡。「你會答應天堯的要求嗎?」
  
  「我——」可兒幽幽歎道。「我很需要那筆錢。 別忘了,我還欠『虹●舞』三千萬,我若在這裡繼續賣藝,恐怕要二十年才還得清,若有這一千萬,我就不必在此終老一生了。」可兒愁懷滿緒地說。
  
  「可是——」紅子神情哀傷地道。「可兒,那天你在台上跳著扇子舞時,那風姿、那韻味,與當年天堯的母親桃子簡直一模一樣,而且,」她激動的流下淚水。「天堯剎那間被你震懾的神情——讓我彷彿看到當年的東王天儒,也就是東王天堯的父親,他與天堯一樣,站在舞台下,被天堯母親那出塵風韻所迷,從此桃子的厄運開始了——歷史在重演啊!三十三年前的景像似乎又回到我眼前。在天堯盯住你的那一剎那,我就擔心,你,我的可兒,是否也逃不出命運的手掌。為什麼?三十三年後,天堯也在『虹●舞』遇見了你,唉!藝妓要像戲子,藝妓要無情,而桃子,就是太多情又太專情,才會落得早死的下常」紅子握住可兒的手。「可兒,藝妓的下場都是悲淒的,這是命。自古至今,沒有幾個人能打破。很多藝妓,都是以自殺,或是孤老一生作為人生的最終點。」紅子聲淚俱下地說著。
  
  「可兒,千萬別愛上東王天堯,否則,他——會將你傷得很重,到時,你會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紅子殷殷告誡。「他是花花公子,碰不得的。」
  
  「可兒,你不屬於他的世界,「上流社會」的交際方式就是互相欺騙、互相玩弄、互相利用,絲毫沒有真情真愛,他們勾心鬥角,明爭暗搶,只知追逐肉體的歡愉,他們與你的世界,大不相同。」紅子以數十年的人生經歷,感慨地說。
  
  「嬤嬤——」可兒安慰紅子。「你放心,東王天堯一直以為我是人妖——」
  
  「就是因為如此,我才擔心啊!」紅子相當瞭解天堯。「天堯雖花心、放浪,但他自有他的遊戲規則,他不碰同性、不碰人妖。只要他以為你是人妖的一天,你就會安全一天,但假使謊言被揭穿,你絕對逃不過他追逐女人的手段及技巧——」
  
  可兒點頭。「我會小心的。」
  
  「記轉—」紅子再三告誡。「你絕對不能說話,不能讓他聽到你的聲音,而且,千萬不能讓他碰觸到你的重要部位,如此,在這三個月內你才能全身而退。」
  
  紅子取出身份證及殘障證明卡。「這些,你要好好收著,身份證能證明你是男兒身;殘障證明卡,能證明你是個啞巴。既是演戲,怎能不有些道具?」
  
  「紅子嬤嬤——」可兒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唉!」紅子心痛道。「有男人的世界,就有女人,就會有妓女、戲子、藝妓……我們是藝妓,永遠脫離不了男人,我們是為男人而生的,就是因為如此,我們總是對男人多情,往往一下陷入情慾的泥沼中,雖知道藝妓要無情,但實際上,我們卻比任何女人都還專情、癡心,到頭來,卻往往是一場空,男人們都是薄情寡義、喜新厭舊的,很多藝妓,從此以後就一蹶不振,甚至為情自殺,或在絕望中度過殘生。」
  
  可兒瞭解紅子心中的愁苦,她擁住紅子,悵然道:「嬤嬤,這就是你一直終身未嫁的原因是不是?你愛男人,但卻又不信任男人,害怕那些海誓山盟的誓言,會如鏡花水月般轉眼成空——」
  
  紅子緊摟著可兒,她眼角帶淚的輕笑道:「我的可兒!若非是真正的女人,怎麼會有如此一顆觀察細膩的心呢!這裡的舞者,沒有一個人像你一樣,善良體貼。」她摸摸可兒的頭。「委屈你了,讓你藏匿在這,做見不得天日的人妖藝妓——」
  
  可兒道:「嬤嬤!若不是當初你收留我,我可能早就橫屍街頭、或是被田中太郎凌虐了——」
  
  「你就是如此的守身如玉、冰清玉潔,在任何威脅利誘強迫的情況下,你還是不肯屈服在田中太郎的魔掌下,所以只好匿名在『虹●舞』扮做人妖藝妓。」紅子難過地說著。「偏偏,半途又跑出東王天堯這個『程咬金』,我好怕你——」
  
  「不會的,嬤嬤!不會的。」可兒極力安撫紅子。
  
  「唉!世事難料。」紅子摸摸可兒的臉龐。「你長得真美!怪不得——唉!」紅子歎聲連連,不經意間,她竟吐露了埋藏多年的秘密。「當年,我和桃子,也就是天堯的母親,同是藝妓舞台的名人,我們感情深厚,情比姊妹深,桃子很疼我,她比我大兩歲。在成為藝妓的訓練過程中,我常常出錯,她都義無反顧的替我頂罪,替我受罰挨罵……那時,我就告訴自己,將來一定要回報她,只要是她喜歡、她想要的,若我有能力,我一定要給她——」紅子沈浸在回憶中。
  
  「然後呢?」可兒好奇地追問著。
  
  紅子聳聳肩,淡淡道:「也沒什麼,只不過我們兩個人一起遇見了東王天儒,而東天儒愛上她……就這樣——」
  
  「嬤嬤——」可兒已從紅子的話中略略猜想到一、二。當年,石本紅子一定也深愛東王天儒,可是為了還桃子的恩情,於是主動退出,獨自神傷。「都過去了,嬤嬤,東王天儒和桃子都已去世多年,你不必要再獨守——」
  
  「你不瞭解,可兒!在東王天儒娶了桃子的那一刻,我內心那一份愛情就已逝去,而當桃子死時,我心中的親情也隨著桃子死了。現在的我,不過只是一具飄泊的幽靈——」紅子哀傷地說著。
  
  「嬤嬤——」
  
  「別再說了,可兒!千萬記住我的話,別把自己『賣』給男人,尤其是東王天堯——別步入桃子及我的後塵。」紅子說這麼多,就是為了要讓可兒有所警惕。
  
  「是的。」可兒堅定地點頭。
  
  不過,那顆心卻愈益沈重,像千斤重的石頭,再也抬不起來了。
  
  ※※※
  
  翌日晚上,同時間同地點,東王天堯準時出現在『虹●舞』,今天,他依然衣裝筆挺、帥氣挺拔,真是俊得無與倫比,他當然是來找可兒的。但與以往不同的是,他帶了一大束花,這種花很特別,而且沒有名字。
  
  「我從不送女人花的。」天堯把花獻給可兒。「但我破天荒的想送花給你。我在花店前瀏覽,看到這種新鮮的花,店員告訴過我花名,不過我忘了,但我卻記得它的花語——不誠實。很有趣吧!」
  
  不誠實?可兒目光一閃,有些心悸。
  
  東王天堯突兀地彎下身,一改平日高高在上的語調,他溫柔地問:「昨夜,你考慮得如何?」
  
  可兒的目光與他交纏許久,然後他轉身在小桌上的紙條寫道:「為何你要找上我?我是個啞巴。」
  
  天堯哈哈一笑。「對妮子這女人來說,你的啞,正可以使她備受刺激。她若知道,我愛的人不但是個人妖,還是個啞巴,她一定會崩潰,這樣,我的目的就輕而易舉的達成了。」他十分有自信地道。
  
  原來,他不僅是心思縝密,還是個城府深沈的男人。可見從這番話領悟到這件事。
  
  可兒又寫道:「你為了要甩掉田妮子,就可以花掉一千萬?一千萬是個大數目呢!為什麼?」

  
  天堯皺了皺眉,十分慎重地道:「只要能讓田妮子生不如死,一千萬還是個小數字呢!」
  
  可兒困惑的望著天堯,『他』又寫道:「我無法瞭解你們這些有錢人到底在想些什麼?在你眼中,一千萬可能就像一千塊吧!金錢對你的意義是什麼?你明白什麼叫感情嗎?」可兒略帶疑惑地問。
  
  天堯笑笑。「花錢才能找樂子啊!一千萬難道不會讓你芳心大動嗎?我也從不認為我要有感情,人性對我而言,是天方夜譚的同義字。」
  
  可兒雙眸頓時閃爍火花。「記住,我不靠你施捨。」
  
  「你——」天堯真是愈來愈欣賞『他』了。非比尋常的傲氣,表現在可兒神采閃爍的眼瞳中。天堯不禁驚訝,可兒這個「人妖藝妓」的自尊,可比常人要高許多啊!
  
  他揮揮手。「我收回我剛剛的話。」他沒有道歉,依然堅定的要求。「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幫助,答應我,好嗎?」
  
  可兒不再表達意見。『他』只是側過頭沈思,過了好久好久……天堯一顆心莫名的七上八下,直到可兒點頭。
  
  「你答應了?」看著可兒微微點頭,天堯欣喜萬分。「太棒了。我的計劃一定會成功的。」說完他立刻取出支票,寫上五百萬的數字。「為表我的誠意,先給你一半,等事成之後,再付你另外一半。」
  
  可兒盯著支票上面的數字,默然無語。
  
  「這是我們兩人間的秘密,不能告訴任何人,你可以保證嗎?」天堯要求。
  
  可兒點頭,天堯溫柔地將雙手放在『他』絞緊的雙手上,可兒基於本能的害羞,『他』緊張得立刻抽回手。
  
  可兒轉身在紙上寫著。「我有條件——」『他』字跡娟秀。「在這樁交易中,我要保有私生活,你不可以過問我個人隱私——」寫完後『他』抬頭注視天堯,神情堅決。
  
  「為什麼?」天堯冷冷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就是——我的交友,不管男朋友、女朋友,你一概不能過問。」畢竟,可兒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為了保護自己不得不如此要求。
  
  男朋友?『他』有男朋友?天堯目光冷冽得像一把刀,但那眼神卻稍縱即逝。只留下嘲弄的神態,他跋扈地說:「你以為我是誰啊!會對你這人妖作身世調查嗎?如果不是為了演戲,我不可能與你這種不男不女的異類廝混。」他咬咬唇,道:「我只在乎「交易」,不論如何,這三個月,我「不准」你與你的男朋友在一起,你——只屬於我。」他明白的下令,特別加重「不准」兩個字。
  
  你只屬於我?如果,這個你是「你」呢?
  
  可兒有點心虛,不知不覺地,『他』點頭同意了。
  
  天堯一顆莫名繃緊的心頓時鬆懈。「從現在開始,我要你牢牢的記轉—你是我東王天堯的最新愛人——可兒。」他的宣告清楚明白,帶著不可違抗的霸道。
  
  他那強大的霸氣,令可兒心臟怦怦直跳。直接又坦白的表示……這只是單純的演戲嗎?
  
  為什麼感覺不到一絲虛假的味道呢?可兒被破天荒的氣勢震住了。
  
  可兒那略帶驚惶的模樣卻激起了天堯一股「我見猶憐」的保護欲,他撇撇嘴角,伸出雙手,再次握住可兒的手。
  
  可兒本能的抽回手。天堯皺眉了,這位在女人堆裡大受歡迎的東王三公子,可是從來沒有女人能逃過他的「第二次」。就連要摟要抱,哪一次不是手到擒來,就只有這個藝妓居然連續拒絕天堯兩次,他的自尊心有點受損了。
  
  「你這樣怎麼與我「配合」?」他責備道。「只怕,一走出這後台,我們就穿幫了。」
  
  那——我該怎麼做呢?可兒用水汪汪的杏眼問道。
  
  天堯皮笑肉不笑地道:「要這樣——」
  
  驀然間,天堯拉住可兒,親暱地摟樁他』的腰,可兒嬌軀倏地僵硬。但天堯非常溫柔的輕拍可兒的腰,撫慰可兒緊張的情緒,初嘗這位「日本國王」的柔情,可兒傻眼了,身體不由自主放鬆了。
  
  天堯調侃地說:「喔!你的腰比女人還細,大約——二十三吋吧!」
  
  可兒翻翻白眼,訝異他竟猜對了。
  
  「我在女人圈裡混太久了。」天堯擺擺手,得意洋洋道。
  
  看可兒一臉輕鄙,天堯愛憐地輕點『他』的小鼻尖。「我的小可兒,那些風流韻事都過去了,現在,我完全屈於你,別生氣,好嗎?」他雙眸流露的真誠讓人無法懷疑。
  
  這眼神、這愛語……可兒迷失了,瞬間雙頰又脹紅了。『他』那女性纖弱的神經,真是一觸即發。
  
  看可兒這位人妖,被他的花言巧語逗弄得心花怒放,天堯自大的神情,更是明顯。「這只是剛開始罷了,以後,保證你會對我非凡的演技嘖嘖稱奇——當然我若是一流的演員,就不准你有三流的演技,你必須與我密切配合。」他霸道的命令。
  
  可兒被他的「話中有話」驚醒。一顆心霎時跌落谷底,『他』在幹麼……竟被東王天堯迷得團團轉?她怎麼這麼沒有定力?
  
  『他』忘了——這只是交易,只是演戲!
  
  可兒纖手緊握,不服氣的抬頭瞪著天堯,『他』在紙上寫著:「我會盡力配合你的——直到曲終閉幕之時,我都是東王三公子的情婦。」
  
  天堯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綻放出像太陽般熱情溫暖的笑容。「是的。」他倨傲道。
  
  可兒的心再次融化在天堯的笑容裡,『他』的心臟緊縮,彷彿忘了呼吸。
  
  在『他』措手不及間,天堯迅雷不及掩耳的在『他』的面頰上輕吻了一下。「明天見了!我的可兒——」
  
  他走得好瀟灑,可兒卻失魂落魄的按著自己的粉頰許久。
  
  在這虛實難辨的舞台上的演員,難道真的都在演戲……
匿名
狀態︰ 離線
4
匿名  發表於 2013-3-20 00:22:10
第三章
  
  新宿難道真的如此污濁、如此航髒——
  
  否則,為何半夜的天空看不到一顆星星?
  
  只有一片闃黑籠罩可兒。
  
  可兒一整夜輾轉難眠。
  
  你在擔心什麼呢?
  
  你在憂愁什麼呢?
  
  你在決定成為人妖時,不是早已明白——
  
  你所要付出的代價?
  
  人們對『人妖』只有冷嘲熱諷,只有批判沒有同情、沒有憐憫。所以一切的蜚短流長、指指點點可兒都學會了置若罔聞、視若無睹。儘管,這個『人妖』的身份,已讓可兒有身敗名裂之感。
  
  但她早就看淡、看開了。
  
  如今,她心中卻七上八下的——
  
  讓她心驚膽戰的自然是東王天堯。
  
  今夜,東王天堯那麼一個微不足道的吻,就使可兒難以入眠,使她的心狂亂不已……她明白,對東王天堯這位風流成性的公子哥而言,他一定早將這個吻拋到九霄雲外去。 畢竟,他早嘗遍不知多少女子的芳馥香唇了。可是——
  
  這是她的初吻呢!
  
  她一輩子都會記得。
  
  可兒躺在被窩中有點手足無措的絞緊自己的雙手,因為她無法停止思念那個不屬於任何女人的男人。可是可兒更明白地告誡自己:不能愛上他。否則就真要「萬劫不復」了!
  
  ※※※
  
  一大早,可兒就開始坐在鏡子前發呆,腦袋裡一片空白。不知過了多久,她才驚覺時光的飛逝。「糟了!來不及了!」
  
  她跳起來,衝向衣櫥,用力打開門想挑件衣袋,又唉聲歎氣起來,她沒有一件可以上得了檯面的豪華服飾。
  
  平常,她還債都來不及了,怎會有多餘的錢買衣服呢?真是傷透腦筋,她倒沒想過,演戲——也是要有戲服的!
  
  她呆若木雞的站在衣櫥前眼睜睜盯著牆上的鍾一秒一秒、一分一分的快速奔跑,就在她還想不出解決辦法時,她乍然聽見樓下紅子嬤嬤的嚷叫聲:「東王大爺,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光顧『虹●舞』——」
  
  東王天堯來了?他怎麼提前兩小時到呢?看著自己還穿著睡衣,可兒真不知該怎麼辦。
  
  「我迫不及待要見可兒嘛!」天堯大聲的嚷叫著,似乎有意要讓紅子嬤嬤聽出「弦外之音」。
  
  其實,可兒是住在『虹●舞』最上方的小閣樓中,平日,『虹●舞』也只有紅子嬤嬤和可兒兩人。基於某些理由,可兒幾乎足不出戶。而小閣樓十分簡陋,只有一張床、一座塑料衣櫃、一張梳妝台,最多才兩坪而已。實在寒酸極了。
  
  紅子嬉皮笑臉的打糊塗仗。「啊,東王大爺!曾幾何時,你變得如此猴急?」
  
  天堯用他慣有的口吻嘻笑說道:「只有『虹●舞』裡的人妖藝妓,才會如此吸引我嘛!」
  
  這些油腔滑調的說詞,一字不漏的傳入可兒的耳裡,可兒當這些話是天堯「演戲」的一部分,她絕對不會再上當。因為,她已領教過天堯的一流演技。
  
  但她卻不知道——
  
  昨天一整夜,天堯夢中全是可兒,連他自己也莫名其妙。所以,今天一大早沒有理由的,他提早來找可兒了。
  
  「好!我上樓看看可兒起來了沒,你知道的,這些藝妓都表演到很晚,所以往往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紅子邊念邊上樓。利用這段空檔,可兒快速換了一件衣櫥內最像樣的洋裝,旋即跑下樓。
  
  紅子在樓梯間遇見了她。
  
  「可兒——」紅子故意說得很大聲。「你怎麼這麼早起床,你不累嗎?不知哪個不知死活的少年仔,一大早就來吵你——」她指桑罵愧道。
  
  天堯輕咳一聲,笑著辯駁。「嬤嬤!現在都快十點,不早了!」他的目光無意的瞄向可兒,卻定在可兒身上無法移開。
  
  「藝妓與一般人的作息是不相同的。」紅子氣呼呼道。
  
  可兒只是微笑,表示不以為意,『他』緩緩走下樓,身穿一件樸素的白洋裝,這是唯一『他』覺得還能搬得上檯面的一件洋裝。
  
  而在天堯目光瞄向『他』的一剎間,天堯竟然忘了『他』是男兒身。
  

  「你真是美極了!」天堯讚美道,他目光駐留在可兒那張未施脂粉、只塗了深橙色口紅的臉龐上。「你看起來氣色不太好,昨夜太晚睡了嗎?原諒我,我實在不該太早與你約會,我忘了,你是夜貓族。」天堯溫柔地說著。
  
  可兒搖搖頭,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因為讓『他』無法入眠的,壓根兒不是上台跳舞,而是東王天堯!
  
  「我看這樣吧,紅子嬤嬤,這些日子,就別讓可兒登台了——」他一副說了就算的樣子。
  
  「你說什麼?」紅子唉聲歎氣的。「這樣損失——」
  
  「我加倍補償給你。」天堯保證道。「放心!你不會吃虧的。」他的話豈容人打回票!
  
  「可是——」紅子愁眉深鎖。
  
  「沒有可是了,走吧!可兒,今天,我們有好多事要做呢!」
  
  可兒似乎想表達什麼,但『他』仍保持沈默。
  
  他們就這樣攜手離開『虹●舞』。
  
  ※※※
  
  坐在跑車裡,可兒在紙上寫下『他』想說的話。
  
  「其實,你以後只要在人群眾多的公共場合再對我表現得你儂我儂的樣子就夠了。剛剛你那副柔情密意狀,落在紅子嬤嬤眼中,八成以為我們正在熱戀,她恐怕會誤會……」可兒越寫,越覺得彆扭。
  
  天堯斜眼看了可兒一眼。「我們不就是在相戀嘛!你現在是我東王天堯的最新情婦——」他打趣地道。「我說過,你不能有三流演技。演戲嘛!總要入戲些,平常就要培養彼此的默契了,否則,到時再臨時抱佛腳,明眼人會看穿的。」他露出嘲弄的一笑。
  
  然後趁可兒不注意之際,又在可兒面頰上親了一下。可兒急忙推開他,氣憤的鼓著腮幫子,表達『他』的強烈不滿。
  
  「瞧你——」天堯笑嘻嘻地說。「你跟我真沒默契啊!你既然飾演我的情婦,卻這麼討厭我的碰觸,這可不符合你的角色應有的行為喔!」他一副說教的口氣。「你實在要多揣摩學習我以前那些女伴的作風——她們往往一坐到車子裡,就是這樣——」
  
  天堯的唇就這麼貼上來了,好像很自然似的。可兒這次有防備地躲避他,『他』的手抵著天堯的健壯胸膛,『他』的臉則拚命往下閃躲,可惜,車廂內就這麼一點大的空間,可兒哪躲得掉這位花花公子慣有的把戲呢?
  
  也許,因為『他』是人妖,不是世俗的胭脂女子吧!所以,東王天堯沒有嚇倒可兒,反而出乎意料的——
  
  剎那間,可兒抬起頭,雙眸如星星閃爍,整張臉閃閃發亮,有著狂野的神態,傲氣騰騰,顯示『他』絕不認輸的決心。『他』用性感朱唇無聲默道:「你——敢——」
  
  天堯到底敢不敢?他不知道。
  
  不過,他卻是止住了動作,因為,他看懂了可兒在說什麼。天堯饒富興味道:「你說呢?」
  
  天堯離可兒只有咫尺之遙。他仍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哇!你的手好美!」天堯的大手,感性的滑過可兒柔若無骨的柔美,然後掠過可兒的髮際。「哇!你的脖子又白又嫩,可媲美模特兒了。你真像女人,一身細反白肉——」明顯地,他是故意在逗可見。
  
  可兒慍怒不已,雖然在不自覺中『他』臉紅心跳,可是『他』絕不容許自己被天堯玩弄,下一秒,『他』驀地抓住天堯的手,雙眸幾乎噴出火焰。
  
  『他』惡毒的寫著:「變態的東王!你有玩弄人妖的習慣啊?原來,東王天堯有斷袖之癖,這也是交易之一嗎?」可兒裝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真是太好笑了!世人都不知原來東王家族的三公子是同性戀——」
  
  可兒此舉是一擊中的。「住口!」天堯氣急敗壞、火冒三丈的厲聲道:「我的社會地位不准許我是同性戀,會需要你這人妖,全是為了讓妮子知難而退——」
  
  他怒氣沖沖地瞪著可兒。「別忘了你現在是東王天堯的「女人」。」他用了「女人」這字眼。「雖然是虛偽的身份,你也不准惹怒我,明白嗎?」他側過頭去,過了好一會兒,當他再回頭看可兒時,竟然擺出柔情萬千的笑臉說:「達令,走吧!」
  
  可兒再次震驚了,這男人在短短幾秒間,個性千變萬化,反覆無常。他……太可怕了,他還是人嗎?
  
  跑車疾馳離去。而後在一家高級精品店前停下來。
  
  可兒雙眸充滿疑惑,天堯則笑咪咪地說:「既然做我東王天堯的「女人」,當然少不了昂貴珠寶、高級服飾,所以我帶你來這兒,好好採購一番。」
  
  可兒有點不屑,『他』在紙上寫道:「第一:我不是你的女人,我是人妖。第二:我們只是在演戲,犯不著如此大費周章。第三:我不想欠你太多,這樣容易糾纏不清……」
  
  「嘿!你很冥頑不靈吧!」天堯告訴可兒。「第一:演戲要有戲服,是不是?我買給你,是天經地義的事。第二:我們假裝親密愛人,你總不能像現在這樣寒酸吧,這成何體統?別人會懷疑的。第三:我們等會兒要到五星級大餐廳用餐,裡頭都是有頭有臉的社交名媛,你這樣的打扮——」天堯聳聳肩。「請顧及我的名譽,大家會以為我東王天堯連一個女人都養不起——」
  
  可兒瞪視天堯。『他』又再寫道:「我不是女人——」
  
  「是,抱歉!我總忘了你是人妖,因為你的外表是標準女人樣。但我同樣不希望,社交人士認為我東王天堯連個小白臉都養不起,這樣的措辭可以嗎?」他擺擺手。「我的面子會掛不住的。」他無奈道。「在社交圈裡,面子第一。」
  
  可兒輕蔑的神情再現,『他』寫道:「所以,你們就打腫檢充胖子——」
  
  「錯。我的錢多得花不完,不用裝闊。」他見可兒這般麻煩,脾氣又上來了。「該死!收我的禮物這麼困難嗎?你不也收了我送你的花?花與衣服、珠寶不都是用我的錢嗎?雖然價值不同,但這不過是錢多錢少的問題罷了!意思是相同的——你是我的情婦,請你記住!」
  
  可兒堅決的搖頭。『他』寫著:「並不相同,壓根兒不同。」不接受天堯的禮物,是可兒維持僅餘尊嚴和驕傲的最後防線了。「你送我花時,我們還是朋友,但若接受你的禮物,我就變成你真正的情人了,我真的無法接受。」
  
  因為可兒內心深處十分害怕,倘若有朝一日,自己真的無法遏止地愛上他,那麼『他』的下場將與那些被天堯拋棄過的女人一樣。
  
  天堯被這『人妖』那理直氣壯的言論,搞得咬牙切齒、怒氣衝天,可惡!這個人妖藝妓還真難搞定,這可能是他這輩子第一次碰到敢違抗他的「命令」、不唯命是從的「女人」了。
  
  不對!天堯隨即糾正自己,就是因為『他』是古里古怪、不男不女的異類,所以才如此難纏,倘若是一般的女人,哪一個不會對他逢迎諂媚、巴結奉承?若收到他的禮物,早就高興得哇哇大叫了!
  
  好!我不相信搞不定你。天堯決定訴諸理性。「我明白,你瞧不起我的人格,因為我拈花惹草、風流成性、花名在外,你根本就鄙視我,所以,對我要送你的鑽戒、衣服——你把它們當作垃圾般的不屑。」
  
  眼見可兒沒有表示,天堯便當作可兒默認了。他也明白,可兒對於他的「評價」相當低,也許視他比禽獸還不如。但這些對天堯而言,壓根兒不會有影響,反正可兒也不過是他人生中的一個小插曲,這一切只是一嘲交易」,只是在「演戲」罷了!可是,莫名的,他似乎有了「人性化的反應」——難過?天堯不明白這感覺自何而來,他有一絲心驚,但他用往常倨傲、譏嘲的口氣遮掩著不安。「你和我不過是半斤八兩,講難聽點,你是妓女,不!你是男妓,我總會混淆。你也沒清高到哪裡去!今天,只要你還是我的情婦,就不得抗命。」「日本國王」下令了。
  
  「一切都為了演戲,一切都是虛假的美麗謊言!這算是我先提供給你的戲服,等這齣戲結束後,你再將戲服還給我。」天堯見可兒仍不為所動,只好說:「其實,我都帶我的女人到這家特定的精品店購買衣服、珠寶,連妮子也不例外。這家店的老闆娘與妮子很熟,今天我帶你來的消息,保證不出三天,一定會傳到妮子的耳裡——」見可兒依然沒有動靜,天堯咬咬牙,自嘲一笑。「你不是巴不得快結束這場交易嗎?這就是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妮子——」
  
  可兒似乎覺得話很刺耳,立刻的,『他』自顧自拉開車廂門,下了車,站在人行道的紅磚上,倩影背對著天堯。
  
  天堯頹喪地倒在真皮座椅上,終於鬆了一口氣,起碼可兒應允了,而且以「行動」表示了『他』的回答。
  
  天堯隨後下車,攬住可兒的纖腰,擺出柔情似水的神態「演戲」。「達令,我帶你來採購了!」
  
  這家精品店中全是進口的舶來品、皮件、衣服、珠寶……全是法國名牌——香奈兒。
  
  東王天堯大剌剌的走進來,立刻傳來一陣慘聲的尖叫:「我正在猜,一定是東王大爺您駕到了,看看門前那輛保時捷跑車,在新宿,只有你東王大爺開得起——」老闆娘倏地停口,因為嬌滴滴的可兒已站在天堯身側。
  
  「她是——」老闆娘的目光充滿敵意。
  
  「我介紹一下——」天堯很親暱的環住可兒。「『他』叫可兒。這位是井口真子,是這家店的老闆娘,她——是我一個……老朋友。」天亮停頓了一會兒,考慮著「措辭」。
  
  「老朋友?」井口真子嘲諷地笑了笑,她兩眼直打量著可兒。「天堯,可兒是你的——」井口真子能感覺出東王天堯表現出那破天荒的「保護欲」,這可是從未有過的。她決定要好好「調查」一番。
  
  這女人真是漂亮,很年輕,應該算是個「女孩」吧!尤其是那般清純、不嬌柔做作,自然散發出來的純真。她那超俗絕塵的美,與自己略顯人工化的嬌艷相比之下,井口真子真有自歎不如的感覺。
  
  可兒也在觀察井口真子,她濃妝艷抹,頭髮燙成大卷的波浪,全身珠光寶氣,十隻手指有九隻戴著戒指,而最後那隻小指,也留著長達五公分的指甲,上面塗著鮮紅的蔻丹——她看來已有一把年紀了,因為,笑時眼角有著深深的魚尾紋。不過,她卻穿著發亮的皮衣、皮裙,腳蹬馬靴,看來混過江湖、見過世面。
  
  井口真子皺皺眉,整個身子突然貼近天堯。「我們只是老朋友嗎?」
  
  「別這樣——」天亮不客氣地拉開井口真子。「我們之間已過去了。」他強調「過去」二字,又急忙回頭對可兒解釋:「井口就是愛開玩笑,可兒!你可千萬別當真!」
  
  「我開玩笑?」井口的五官已糾在一起了,她正欲言又止的想挑撥離間,卻在天堯異常的「警告」眼神下給震住了。「算了!」她哼一聲,咕噥道:「隨便說說,也惹你不高興!」
  
  「可兒——」天堯用溫柔體貼的聲音說道。「看看你需要什麼?」他根本不把井口真子放在眼裡,一副心神全在可兒身上。看得井口真子好不是滋味。
  
  可兒欲言又止。『他』可不能忘了她假裝是個啞巴,只好「啞巴吃黃蓮」,有口難言了。
  
  「別說話!」天堯笑道。「我都瞭解。」他回頭交代。「真子,為他準備全套最上等、最優雅的服飾。」
  
  「全套?」真子點點頭,畢竟賺錢第一嘛0沒問題,一切包在我身上。」真子笑笑說。
  
  之後,可兒不停的試穿衣服、佩戴首飾……每當『他』試換衣服時,真子為秉持「服務」至上的原則,都要求進入更衣室幫忙,不過,可兒會搖頭拒絕,天堯也大聲說:「不!」
  
  「為什麼?」真子的疑惑越來越重。「為什麼可兒從進來到現在,都沒說話呢?」
  
  「因為……」天堯取出煙盒,點燃一根煙,然後有條不紊道:「『他』——是個啞巴,『他』也不是女人。」
  
  「不是女人?那——」員子腦筋一轉。「『他』是人妖?老天!你連人妖都敢碰?」
  
  「知道就好。」天堯諷刺道。「沒法子!誰叫你們這些女人讓我倒盡胃口——」他故意說得很無情。「你看,這位『人妖』的美貌,你們女人比得上嗎?」
  
  真子咬咬下唇,一言不發,真的,可兒的身段、容顏,她的確望塵莫及。「那麼——妮子她……」
  
  天堯霍地臉色大變。「這不是白問的嗎?你不懂得察言觀色,事實不已擺在眼前?」他口氣凶巴巴地道。
  
  「是!是——」真子連忙擺笑臉道歉。今天,天堯可是第二次對她發火了,平常天堯倒是頗好說話、大而化之的公子哥個性,可是一旦他「翻臉」時,周圍的人最好好自為之。他脾氣發起來,會搞得天翻地覆的。「我明知故問,對不起。」
  
  天堯沒說話,一張臉像冰山一樣。
  
  可兒正好從更衣室裡走出來,天堯眼神倏地一變,臉上剛硬的線條迅速轉為柔和,他柔情萬千的盯住可兒。「美極了,我的可兒!」
  
  井口真子沒有忽略天堯「寵溺」的眼神及語調,她醋意上升,斜眼看著這位「人妖」,不懷好意地扭緊雙手。
  
  可兒身穿一襲橙紅色的小禮服,高腰寬袖的剪裁,裙子像瀑布般流瀉至膝下,透明薄紗鑲淡金色的邊。這禮服不僅襯托出可兒的曲線,也將『他』修長的美腿,徹底展露出來。
  
  天堯有股觸電般的酥麻感覺,心中得意無比,看來帶著可兒這『人妖』出席社交場合,必定吸引眾人的目光。
  
  他看看鐘,時間真的不早了。他這才對真子道:「共有幾套衣服?」
  
  真子意興闌珊地答道:「共二十套。」心中充滿嫉妒,以前東王天堯對他的女人,可從沒這麼大的手筆。
  
  天堯二話不說,取出一張金卡,但可兒躊躇地拉住天堯的手,制止他刷卡。
  
  「怎麼了?你有話要說,是嗎?」他摸摸口袋。「糟了!我沒有筆和紙。」
  
  真子不為所動,明明櫃檯有紙、筆,她硬是不肯拿出來,幫助這名「人妖啞巴」作「溝通」。
  
  可兒無言的搖頭。『他』靈機一動,有些赧然,卻迫於無奈的執起天堯的大手掌,在上面寫字。
  
  隨著可兒的每一筆劃,那如青蕊般的纖指細細碰觸著天堯的手掌,他的心跳不自覺加快,但他用力咬住下唇,文風不動,注視可兒寫的字。
  
  ——這價錢太高了,我會很不好意思。
  
  「價錢?」天堯笑著擺動雙手。「相信我,達令,就算你每天買同樣價錢的衣服,十輩子也花不完我的財產,我可有著金山銀礦呢!」天堯自豪道。
  
  可兒無法說服他,只能眼睜睜看著服務人員將這些價值非凡的衣物送進保時捷跑車內。
  
  在離開以前,可兒不經意的瞥見櫥窗上的一整套珍珠首飾,其實,『他』很喜歡珍珠的,『他』的目光閃了閃。可惜貧窮的『他』只買得起便宜的養珠。
  
  可兒眼中的神采落在天堯的眼中,他走過去,愛憐地摟摟可兒的腰。「喜歡珍珠,是不?」他輕輕道。「我都忘了告訴你,珍珠最適合你了,古典、高雅、別具風味、獨樹一格,卓然出眾——」
  
  他迅速下令,把櫥子內的整套珍珠買下來,可兒拚命搖頭,在天堯的手掌上寫道:「這樣下去,你會寵壞我的。」
  
  天堯瀟灑大笑,絲毫不以為意,憐借地道:「你,值得被寵。」
  
  真子見狀雙眼幾乎噴出怒火——
  
  一個人妖?一個啞巴?『他』為何能得到東王天堯的青睞,憑什麼?
  
  東王天堯的目光溫柔,眼神充滿愛意,明顯的已陷入愛河之中,井口真子看得一清二楚。
  
  她根本不曾懷疑,這只是一嘲好戲」。
  
  東王天堯的演技,的確是絲絲入扣、無懈可擊。
  
  他們相偕離去後,真子立刻執起話筒,迫不及待與那些三姑六婆「分享」這個驚人的訊息——
  
  
匿名
狀態︰ 離線
5
匿名  發表於 2013-3-20 00:22:55
第四章
  
  櫻花俱樂部——上流社會人士出入的高級場所,此刻正是衣香鬢影杯觥交錯之時。
  
  突然室內的喧鬧沸騰霎時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移向大門口。
  
  一位傾國傾城的佳人正搖曳生姿的走了進來,讓在場的富家子弟、名媛千金的雙眸盯得都要脫窗了。
  
  她是誰呢?沒有人知道。
  
  但她身邊的男人——講男人不夠明確。若說是「日本國王」大家就耳熟能詳了。他是這俱樂部的常客,而且他身旁的女伴,在這裡可從沒重複出現過。
  
  他——是東王家族的三公子,東王天堯。
  
  這麼說,那「她」是「日本國王」的最新情婦?
  
  東王天堯不理那些彷彿看到蜂蜜的蒼蠅似的眼光意味什麼,他只是帶著王者般的傲氣,挽著可兒緩緩走進。可兒的美貌搭配他的氣勢,真是相得益彰!
  
  他毫不在意可兒人妖的身份,反正他不說,全俱樂部沒有一個人猜得到。 畢竟,可兒的外表比女人還女人。
  
  他瀟灑自若地攜可兒到最隱密的包廂,但這包廂所處的位置,又是引人矚目的最高處。
  
  天堯擺明了要讓他與可兒曝光。
  
  因為在這名流雲集、充滿美酒佳餚的人間仙境,骨子裡卻是人性邪惡面流竄的場所,蜚短流長、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訓練營。
  
  只要在這裡有個風吹草動,保證不到三天,就會被大肆「發揚光大」,是非顛倒的謠傳至整個日本社交界。
  
  東王天堯預料:他有「新歡」的消息,田妮子很快就會知道,在她震驚之餘,他就要毫不留情的給她致命的一擊。他心中默默計劃著——
  
  天堯點了法國大餐,不一會兒,炸蝦、奶油螃蟹……擺滿了整個餐桌。他溫柔的命令:「快吃吧!可兒。」
  
  也許是佳餚蠱惑了可兒,抑或是『他』沒吃過法國菜?反正可兒開始大快朵頤了,『他』拚命吃,狼吞虎嚥的只顧著滿足自己的肚子,而忽略了天堯。
  
  天堯其實只吃了幾口就放下刀叉,他居然忘我的凝視可兒,許久許久。
  
  好奇怪!現在的天堯,竟很喜歡盯著可兒看。
  
  可兒驀地抬頭,接觸到天堯深情的目光,『他』倏地面紅耳赤起來,『他』羞赧地低下頭,用紙巾擦擦唇角,然後在天堯手背上寫:「你在看什麼?」
  
  在井口真子的精品店內,急中生智的「行為」,現在,倒也成為很習慣的舉動了。
  
  「在看你啊!」天堯逗可兒。「一隻未來的超級小肥豬——」他哈哈大笑。
  
  可兒明白自己是啞巴,自然常 被天堯這種能說善道的正常人欺負。長久下來,天堯竟熱中於「欺侮」可兒。他總是讓可兒氣得頭頂冒煙、面頰脹紅、雙眸發亮,而天堯卻樂得大笑。
  
  那般歡愉的氣氛,看在俱樂部中每個人的眼裡。在座者都懷疑,東王家族三公子這回真的談戀愛了嗎?
  
  這還是演戲嗎?
  
  誰說演戲困難?
  
  面對這麼美、這麼清純、無邪、天真、坦白的美人。就算天堯是個中翹楚、玩家高手,還能無動於衷的繼續演戲嗎?
  
  可兒心知肚明,天堯對『他』所有的一舉一動、親密行為,都是假的,只是「舞台」上的一齣戲。但是,當天堯用那火熱的雙眸,凝視可兒時——『他』完全無法自拔了,『他』的心已被攻陷……
  
  可兒和天堯是最佳男女主角!
  
  他們由順其自然到漸入佳境——相當有默契,已成為俱樂部人人眼中的金童玉女。
  
  平常看慣了東王天堯與不同的煙花女子、影視明星、歌星出現的客人與服務生,就這樣連續一個星期,只看見東王天堯與那位驚世絕俗的清秀佳人在一塊兒。這種反常行為,很快地,由竊竊私語到一傳十、十傳百,如今社交界上上下下,已經謠言滿天飛了。
  
  天堯與可兒的約會,倒一點也不枯燥乏味。
  
  天堯總是口若懸河,高談闊論,可兒則用心傾聽,當『他』有意見或疑問時,可兒會在天堯的手掌心上寫字。這樣做心靈交流——
  
  幾天相處下來天堯漸漸發現:可兒是個很有深度的藝妓,『他』與世俗的庸脂俗粉大異其趣,只可惜『他』是啞巴,又是藝妓,還是人妖——在世人的鄙視之下,可兒超脫世俗的思想完全沒有人發掘。
  
  而可兒也發現天堯在紈垮子弟的外表下,其實有滿肚子的學問,可謂學富五車,博學多聞。而眾人只見到他放蕩不羈、玩世不恭的形象,及家世顯赫的背景,卻忽略了他孤獨、空虛、細膩、軟弱的一面。
  
  在天堯憤世嫉俗的表象下,隱藏的是一顆渴望愛人與被愛的心……
  
  
  
  ※※※
  
  
  
  今晚又是一個綺麗浪漫的夜。
  
  在櫻花俱樂部,同樣的包廂裡,天堯為可兒點了一份海陸大餐,他們正愉快享用著,誰也沒料到波濤暗湧,風雨欲來。
  
  可兒一直莫名其妙的感到心驚肉跳……
  
  可兒力圖忽視這股強烈的不安,心慌意亂下,『他』開始找話題。
  
  可兒寫著:「談談你好嗎?」
  
  「我?」天堯一臉嘲弄的神情。「我很普通啊!與一般人一樣,吃喝玩樂,遊戲人間,終其一生——」
  
  「不!」可兒寫著。「我是說你的家族,你是東王啊!你的家庭——」
  
  「我的家庭?」天堯的表情倏地垮了下來,眼神也變得幽暗,可兒敏感的發現了。
  
  「怎麼了?」可兒寫著。「你不想說?」
  
  「是的。」天堯憤恨道。「我不覺得我有家、有媽媽、有爸爸、有童年——」不知不覺中他吐露了心聲。「我只記得小時候只要大聲喊:我要媽媽。我的奶奶就會罰我,將我關在一間暗室,餓一早上的肚子,等我懂得不能明目張膽的要媽媽,而學會躲在被窩裡哭泣思念媽媽時,只要被我奶奶知道仍是一樣的下場,罰站——整夜不能睡覺……」
  
  「天堯。」可兒心疼極了,『他』快速的寫著。「但是你有奇奇、弟弟——」
  
  「沒有用的。」天堯無奈地搖頭。「我和他們一直很疏離,哪有什麼手足之情?我們四個兄弟,可說是在奶奶仇恨的陰影下長大的。」他黯然地說。
  
  「他們現在過得好嗎?」可兒關切地問道。
  
  「大哥天泓人在英國,他畢竟是長子,雖是中美混血兒,但所要承受的責任比我們都重許多,也只有他一直受奶奶的擺佈,像個大傻瓜。」天堯不屑地續道。「二哥天煒頗圓滑,最會陽奉陰違這一套,他是中法混血兒,很有浪漫情懷,最灑脫不羈,有著藝術家的放蕩氣息。而且他也十分愛玩,因為他的環境周圍就是一大堆女人,他是「女人內衣王國」的國王呢!但是——」
  
  天堯頓了一下,帶著不解的語氣道:「我真驚訝他居然是我們四公子中最『聽話』的一位。你知道嗎?我奶奶叫他娶世界級名內衣旨Model雷黛莎,他居然答應了!以前,他多厭惡雷黛莎啊!他是第一個讓我奶奶安排終身大事的孩子!」
  
  「我的小弟天威,非常與眾不同,他的母親是阿拉伯人,我總覺得——」天堯思忖一會兒道:「他有股神秘氣質,他很特殊,就像中東給人的印象一樣神秘。他對世事漠不關心,一徑沈溺在自己的世界中,他常年待在阿拉伯。」
  
  雖然東王天堯輕描淡寫,但他對天湖、天煒、天威卻瞭若指掌,由此看來,天堯對他們還是很關心的,只不過「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罷了!
  
  「那你呢?」可兒又問。
  
  「我——就像沒人要的野孩子,我奶奶常這麼說。」天堯自嘲道。「其實,我是家中最沒地位、最不受疼愛的孩子,因為,我媽媽是日本藝妓,我奶奶最瞧不起她,相對地,奶奶也最討厭我。
  
  「所以,我也最叛逆。研究所畢業後,管他什麼東王家的事業,或奶奶的咒罵……我一心一意遠走高飛到日本來,就這樣……」天堯苦笑。「奶奶拿我沒轍,反正,好幾年都過了,我都不曾回英國探望她老人家,就像她當年常罵的:我是野孩子。
  
  「不過,東王家族的事業在亞洲的部分,就全權交給我負責,奶奶只簡單的說:別忘了你的責任,若你真有能力,就表現給我看,別讓我瞧不起你——」天堯乾笑三聲。
  
  可見相信天堯為了這個說法,拚命努力,這可從這些年來,東王財團在亞洲突飛猛晉的成長看出來。可見認為,天堯其實是想得到奶奶的肯定,才會如此賣命,好證明他不是無用之輩。
  
  「可憐的天堯——」可兒在他手上寫道。「我以為你很富有呢!今天,我才知道,你貧乏得可憐,你比我還窮困,你沒有愛——」
  
  寫到這個「愛」字,天堯立刻反駁。「誰說我沒有愛?周旋在我身旁的女子多得數不清,她們愛我,我也愛她們——」
  
  可兒用力搖頭。『他』解釋道:「那並不算是愛,天堯!你與那些女人……唉!」可兒不願講難聽的話,『他』轉而寫道。「你曾經用整個人、整顆心去愛一個人嗎——」
  
  天堯驀地抽回手掌,他冷眼瞪著可兒,嚴厲地說:「可兒!我比你多活十幾年!我在女人圈裡打滾時,或許你還在包尿布呢!我談過上百次的戀愛,我可以保證,在愛情裡,我是個中好手!」
  
  「不!」可兒駁斥。「你,根本不懂愛,那些都不是真愛——」
  
  「你——」天堯往椅背靠,他饒富興味的注視可兒,卻又刻薄地說道:「少拿愛這字眼來束縛我。你知道我覺得愛情是什麼嗎?」天堯譏笑道。「愛情只不過是一種物品,只要有錢就可以買到,我的錢只要可以滿足女人,她們就會心甘情願的匍匐在我的腳下,無怨無悔。但若是我一貧如洗,她們就會立即逃之夭夭。這就是「愛」!別把愛說得如此冠冕堂皇,它充其量不過是世人虛偽的面具下,另一個美麗虛幻的說辭罷了。」
  
  可兒咬住下唇,堅定的表達不同意天堯的說法。天堯有些不耐煩。
  
  「幸好你是啞巴,有口難言,否則我與你會爭執不休。就這樣,別再說了——」天堯厲聲揮手道。
  
  天堯!可兒目光一凜,突然用力抓住天堯的手,努力的寫著。「終有一天,你一定會愛上一個女人——」
  
  「不!我不會!」天堯挑眉嘲弄道。「這輩子,我不會為女人付出,永遠不會——」
  
  「你會的。」可兒篤定道。「我期望你在你心愛的女人手裡翻個大觔斗,她不愛你,讓你飽受「得不到」的痛苦折磨。這將是你玩弄女人於股掌間的代價!」
  
  「哈!你在詛咒我?」天堯嗤之以鼻。反正這不可能發生。
  
  驀地間,室內陷入一片黑暗,只剩七彩霓虹照耀閃爍,悠揚的音樂響起,舞池內擁進成雙成對的男女。
  
  天堯目光閃了閃,他回頭,命令可兒道:「陪我跳舞。」他接著說。「你是舞者,絕對可以壓倒眾人,在舞池中一枝獨秀。那樣,我會很有面子。」
  
  「面子?」天亮永遠是面子第一嗎?可兒啊!你難道也只是天堯用來炫耀的「工具」?
  
  『他』覺得心底受傷了。不甘心的可兒狠狠地拒絕天堯,『他』用力搖頭。
  
  天堯見可兒不聽話,也光火了。「你不能說不!」他粗暴的硬抓著這位「男人中的女人」——
  
  隨後他們站在燈光閃動的舞池中央。
  
  『他』不得不陪天堯跳舞。
  
  緩慢溫柔的曲調,有著煽情的效果,天堯突然將可兒緊緊摟在懷中,可兒想掙扎,但他卻簡單的在『他』耳際撂下一句話:「在大庭廣眾下,正是演戲的最佳時機,現在你——是我的親密愛侶,我們要表現出卿卿我我的樣子。」多麼堂而皇之的理由。可兒乖乖的任天堯抱住腰,將頭靠在天堯的胸前。
  
  可兒跟隨天堯的腳步,緩緩移動。耳邊傳來如夢似幻的音樂,以及天堯平穩強烈的心跳聲,天堯將可兒用力的壓向自己,可兒覺得自己變得好軟弱、好無力。而天堯,卻益發亢奮了。
  
  也許是音樂卸去了天堯的偽裝,他突然無法控制地低下頭來,以嘴唇輕觸『他』。
  
  可兒側過頭,抗拒著,天堯的厚唇就落在『他』的耳際——老天!這可使不得啊!
  
  突然節奏一變,狂野的樂聲響起,刺耳的動感舞曲震耳欲聾,令天堯稍稍清醒一些,但他臉上的飢渴表情仍然如此明顯,可兒心慌意亂的推開他。這動作立刻引起舞池裡其它人的注意,天堯的臉色瞬即大變。
  
  可兒頓時想起了自己的「職務」——演戲。『他』左右為難下,靈機一動,身體隨著音樂的節拍扭動,『他』翩翩起舞——
  
  原始、狂野,像森林中的精靈,輕擺、跳躍、舞動……
  
  可兒立刻成為全場的矚目焦點。
  
  大家都靜止不動了。
  
  舞池中,只剩『他』這位真正的舞者,展露精湛的舞技。
  
  大夥兒渾然忘我的注視著,天堯更是目不轉睛,直到舞曲終了。可兒汗如急雨,氣喘呼呼地傲立在舞池中。
  
  如雷震耳的叫好鼓掌聲,貫穿整個俱樂部。
  
  這下天堯太有面子了。他的情婦——人妖可兒,讓他顏面光彩十足。他張開雙臂,迎接可兒。
  
  突然間——
  
  「天堯——」一個身著黑衣的妙齡女子,卻捷足先登的衝進天堯的懷中,她火熱的抱住天堯。「親愛的天堯,你好久沒來找我了。」她的聲音好嗲。「我想死你了——」
  
  這下東王天堯置身在新歡與舊愛之間,這種場面對這位超級花花公子而言,實屬不幸,他將如何抉擇?
  
  每個人都插嘴竊笑,等著看這場好戲,看東王天堯出醜難堪的一幕。
  
  可兒戲演得真好,『他』瞬間慘白的雙頰,明顯的表現出『他』吃醋了。『他』玉拳緊握的側過頭。
  
  緩慢纏綿的舞曲再度播送,天堯卻洋洋灑灑,飛揚跋扈的下令:「可兒,你跳得相當好,你也累了,先回包廂休息吧!」
  
  可兒的心田抽動,「舊愛」居然比『他』還有吸引力?『他』這個新情婦算什麼?自尊心強烈的可兒,用力一甩頭,傲氣騰騰,不顧其它人嘲笑的眼神,『他』抬頭挺胸的離開。
  
  東王天堯則與他的「舊愛」在舞池裡跳著「黏巴達」。可兒在包廂裡凝視著舞池中的身影,覺得心中好似在淌血一般。
  
  「天堯——」她飢渴的呼喚。「我好需要你——」
  
  「神田理慧!」天堯嘲弄的抿嘴而笑,他的唇貼近她的耳際,喃喃輕語著……
  
  天堯到底說了什麼?
  
  沒有人知道,只有天堯和神田理慧明白。
  
  不過,轉眼間,神田理慧卻當著眾多人的面,衝向包廂。
  
  她窮凶極惡的瞪著包廂中的可兒。
  
  「身份證!」她叫嚷著。「身份證拿出來!」
  
  突然被一個像潑婦罵街般的女子命令,可兒倨傲的神情彰顯無遺,『他』不卑不亢的撇過頭,毫不理會歇斯底里的神田理慧。
  
  天堯隨後走進包廂,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同時面對新歡與舊愛。
  
  他深感有趣的表情一覽無遺,他道:「可兒,你有帶身份證吧!拿出來給理慧瞧一瞧,也好讓理慧死心。」
  
  『他』從容的從皮包內取出身份證,理慧劈手就搶了過來,一看之下,恍若是睛天霹靂。
  
  「井上駿彥?」
  
  這是男性的名字啊!
  
  但是,『他』的人……
  
  「你是人妖?」神田理慧氣急敗壞的嚷叫。「你居然是男人?」
  
  可兒靜靜地坐著,一動也不動,『他』面無表情,可是,在桌子底下的那雙玉手,幾乎已快絞斷了。
  
  「沒錯。」天堯冷冷地道。「知道他是人妖,是不是給你自歎弗如的感覺?識相的話,快走吧!」
  
  「天堯——」神田理慧怒火中燒地說著。「你忘了嗎?在床上,你跟我說什麼?」她大喊著。「只有我,才比得上田妮子。你為了我,可以與田妮子翻臉啊!我是女人中的女人——」
  
  天堯冷笑一聲,揶揄道:「神田理慧,就因為你是女人,才比不上可兒啊!可兒的身份特殊,正合我的胃口——」他故意加重「胃口」二字。
  
  「天堯——」神田理慧仇恨的目光掃向可兒。「為了人妖,你竟變心了?」她張牙舞爪著。「可惡!我要殺了你這個變態——」她衝向可兒,揪樁他』的衣領。「我要替天行道——」霎時,理慧的手掌已甩向可兒。
  
  「夠了——」天堯吆喝,他的大手迅即抓住理慧的手腕,阻止理慧喪失理智的舉動,他臉上雖是玩世不恭的表情,但口氣卻令人不寒而慄。「你敢在我面前撒潑,太不把我東王天堯放在眼裡了——」
  
  「天堯——」理慧雙眸迸出淚水,企圖挽回天堯的心。
  
  只見天堯目光一凜,冷得令人毛骨悚然。「神田理慧,別——逼——我——發——飆!現在,滾——」他下達逐客令。
  
  神田理慧哭哭啼啼的跑出去了。
  
  不過,她的臉色卻明擺著「不甘心」,一副想殺人的模樣。
  
  可兒雙手緊握住衣領,被神田理慧的表情嚇得心驚膽跳。
  
  在剛剛那片刻間,可兒觀察過神田理慧,這位東王天堯的「舊愛」。可兒覺得神田理慧長得很美,是屬於艷麗型的美女,舉手投足風情萬種,如果像她這種艷光四射型的女人,都收服不了天堯的心,可兒不禁懷疑,究竟是哪種女人,才能駕馭得了天堯呢?
  
  包廂內安靜無聲。
  
  而天堯對神田理慧嫌厭至極的臉色,在轉過身子注視可兒時,立刻變得溫柔似水。他關心問道:「可兒,你還好吧?神田理慧太不知好歹了,竟敢在此放肆,哼!她也從我身上撈夠了。大家好聚好散嘛!沒想到她這麼不知好歹。」他咒罵著。
  
  可兒瞪著東王天堯。
  
  這種沒心沒肝沒肺的花心大蘿蔔,他究竟是不是人?他把女人當成什麼?他怎能這麼為所欲為的欺凌女人?
  
  天堯面對可兒冷得像冰的雙眸,神色隨即變了,他不懂,他對可兒的關心,為何卻惹來可兒的怒目瞪視?這女人,不!是『人妖』,太目中無人了!
  
  他嘴一撇,煩勢將『他』的食指握住,然後道:「看你一副想吃我的樣子,說!你想講什麼?」
  
  在天堯厚實的手掌上,可兒好像把自己的食指當刀,用力在手掌上畫著,『他』寫著。「你認為女人是什麼?像妓女一樣,都是為了錢才接近你嗎?我看得出來,神田理慧是愛你的,她很可憐,就這樣被你拋棄——」『他』替理慧抱不平。
  
  「可憐?」天堯被可兒的措辭搞得哭笑不得。「信不信?不出三天,她又會再找棵搖錢樹——」
  
  可兒用力咬住下唇,氣憤自己為何要扮個啞巴,令『他』無法隨心所欲的「教訓」天堯。
  
  可兒又寫著:「你這是在玩火自焚——」
  
  「是嗎?」天堯哈哈大笑。「那我玩火的下場,怎麼會是平安無事、健健康康?」
  
  「你——」可兒快被氣得腦溢血了。
  
  「難道,你對神田理慧一點愛都沒有?」可兒寫著。
  
  對於可兒的「指責」,天堯感到煩透了。他犀利的盯住可兒,咬咬牙,厭煩道:「你要聽真話嗎?剛剛神田理慧不也說了?」
  
  神田理慧說的話——可兒努力回想……床上?她與天堯在床上……什麼意思?
  
  見可兒一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模樣,天堯恨恨道:「理慧帶給我的浪漫的結果——就是在床上被田妮子抓個正著。那夜,田妮子和我大吵大鬧,之後,她就開始在媒體上興風作浪,顛倒黑白,想置我於死地。為了神田理慧,我落得淒慘無比的下常可兒,你說,理慧對我重不重要?」
  
  可兒依然不死心,『他』再次逼問:「你愛神田理慧嗎?」『他』似乎一定要天堯回答才甘心。
  
  「對我而言,她給我上的歡愉,比田妮子還強,我當然是愛她的嘍!」天堯笑道。
  
  「愛?」可兒面對天堯玩笑的態度,『他』終於恍然大悟……對天堯而言,愛就是需求,就是慾望,就是的歡愉——可兒覺得天堯錯得離譜。
  
  「你——」可兒義正辭嚴的指著天堯。「你會有報應的。」
  
  「報應?」天堯不禁一笑。「若我有報應的話,那些對我獅子大開口要遣散費的女人的下場恐怕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可兒聽完天堯恬不知恥的話後,覺得天昏地暗起來。『他』咬牙切齒像在發誓般道:「我會等著看你潦倒的那一天——」
  
  天堯頓時失聲大笑,然後他說:「今天的戲告一段落了,我們也很累了,走吧,我送你回『虹●舞』。」看不出他對可兒的話有什麼特殊反應。
  
  他器宇昂軒的起身。「我去結帳,等我!」他走向櫃檯。
  
  可兒注視天堯魁梧的背影,心中氣憤不已。『他』不懂這種負心漠,怎還能如此橫行霸道?『他』深深為那些會被天堯玩弄於股掌間、又隨手拋棄的女人感到悲哀。
  
  而『他』——會有相同的命運嗎?
  
  不,『他』是人妖,不是女人……
  
  『他』側過眼,欣賞窗外的夜色,一片萬籟俱寂的寧靜和俱樂部中的氣氛多不協調啊!冷不防——身旁那團黑影出現了。
  
  是神田理慧。
  
  她一副爛醉模樣,似乎打算藉酒裝瘋。
  
  只聽見她惡毒的咒罵著:「不知廉恥的人妖,你是男人呢,天堯竟會看上你?他一定是瞎了眼,我等著看!看天堯甩掉你,看你欲哭無淚的那一天——」
  
  喋喋不休間,神田理慧手上那瓶烈酒XO,突然就這樣潑向可兒,可兒在措手不及下全身被冷冽的酒潑得滿滿都是,『他』被嚇住了,但又無法大叫,只能任神田理慧為非作歹。
  
  「這只是給你小小的「警告」,下次搞不好就是一大瓶的硫酸,到那時,你嫩嫩的小臉蛋鐵定全毀,到那時……不僅天堯不要你,任何人都不會要你,你再也沒人敢要了——」神田理急哈哈大笑,帶著恨意踉踉蹌蹌的離去。
  
  聞著滿身的酒味,可兒再也無法控制自己,淚珠緩緩滴下,『他』痛哭失聲。
  
  天堯結完帳,昂首闊步邁向包廂,帶著可掬的笑容,倏地,包廂中的情景讓他大為失色。「可兒,你怎麼了——」可兒全身濕瀌瀌地滿是酒味,『他』紅著雙眸,天堯很緊張地問。
  
  「是誰欺侮你?」天堯蹲下身,急切地擁樁他』,可兒卻臉帶慍色一把推開天堯,只是不停的流淚。
  
  這兒畢竟是包廂,外面隔著走道,包廂內發生什麼事,包廂外不易發現。
  
  天堯畢竟聰明,他聞到可兒滿身的酒味,他略想一下,就問:「是不是神田理慧拿酒潑你?」
  
  可兒默默的點頭,天堯登時大怒。「可惡!她太無法無天了——」
  
  瞬間天堯衝出包廂,往大廳跑去,無巧不巧,神田理慧正與另一群人要結帳離開。
  
  天堯吆喝道:「神田理慧,站住!」
  
  神田理慧回頭,被天堯那不曾見過的怒火給嚇得酒醒了,她自知理虧,看來大事不妙,想趕快逃走。
  
  可惜,她的雙足還未移動半吋,天亮火辣辣的兩個耳光,冷不防的已甩向她。「這兩個耳光,是為可兒打的。不要忘記我們男歡女愛的「遊戲規則」,咱們誰也不久誰,別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語畢,在眾目睽睽之下,天堯抬頭挺胸,頭也不回的走回包廂。
  
  陣陣的吵鬧哭聲響起,在場的每個人無不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今天東王三公子的「大笑話」——兩名「新歡」「舊愛」爭風吃醋,「日本國王」毆打了「舊愛」……
  
  天堯自己卻沒有發覺,為了可兒——這位『人妖』,他居然發了沖天的怒火,讓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打女人。
  
  
  
  ※※※
  
  
  
  可兒幾乎是狼狽不堪的與天堯走出俱樂部,從包廂到大門口,『他』不知被多少人指指點點,承受多少夾雜曖昧、嫉妒的目光。
  
  坐在保時捷跑車裡,天堯若有所思地道:「你這一身……不適合回『虹●舞』,紅子嬤嬤一定會問東問西,你——先到我那兒去,把衣服換下來。」他簡單的命令著。
  
  可兒已是欲哭無淚,冷哼了一聲,『他』瞪著天堯,抓住天堯的手,狠狠的寫著:「你是冷血動物嗎?你有沒有為我想一想?神田理慧剛剛恐嚇我,下次要拿硫酸潑我——」『他』很不爭氣地,淚水又像珍珠斷線般滑落。「如果不是你,我不會有這種遭遇,你與你舊愛之間的事,憑什麼拖我下水?」『他』又寫:「我受夠了!你東王大爺的「遊戲」,我玩不起——」寫畢,可兒火速打開車門,想逃之夭夭。
  
  天堯卻用那像鋼條的手臂圈住可兒。「別走——」他粗聲道。可兒掙扎抵抗,天堯卻不為所動,他只是不疾不徐,在可兒耳際邊,輕描淡寫道:「這場戲正要進入,女主角怎能缺席呢?沒有了你,我怎能演下去,難道要男主角陣亡?」他又用著令可兒毛骨悚然的語氣道:「你只是個藝妓,記住,你沒有資格在「日本國王」面前——毀約。只有我東王天堯能甩掉別人,你別想甩掉我。」
  
  東王天堯——真像包在天鵝絨中的一把利刃。可兒驚恐的想。
  
  他在可兒面頰輕啄一下。「走吧,到我家吧!」他又眉開眼笑了。 保時捷跑車引擎乍響,奔馳在寬廣的馬路上。
  
  他——從凶神惡煞到柔情似水,究竟哪一個是真正的他?東王天堯,真是令人難以捉摸啊!
  
  
  
  ※※※
  
  
  
  屋內是可兒熟悉的情景。可兒不禁暗歎,怎麼與天堯這麼有緣?『他』愣在大廳中央。
  
  「別一直站著不動,浴室在那裡,先去洗個澡。」天堯從寢室內走出來。「你也是男生,就先穿我的浴袍吧!」
  
  可兒激烈的搖頭。天堯在心底嘲笑『他』有什麼好害羞的。「還是你要穿女人的浴袍?我之前的女伴們都有留下來——」他又欺侮可兒了,可是,這次卻付出了代價——冷不防地,沙發上的抱枕已扔向天堯,不偏不倚正中紅心——他的頭被K個正著。
  
  可兒隨即跺著腳衝進浴室,背後傳來天堯爽朗的笑聲。
  
  看著浴室的門「砰」一聲關上,天堯笑聲未斷跌坐在沙發上,思忖可兒剛剛的可愛行為,『他』是在吃醋嗎?否則『他』何必有此一舉?
  
  天堯嘴角上揚,他頓時覺得好窩心。
  
  等可兒出來時,天堯也泡好熱茶了,他在餐廳裡迎接可兒。
  
  寬寬鬆松的大浴袍,尺寸比可兒的嬌軀遠大一倍,這浴袍長至可兒的腳踝。這件浴袍,可兒是第二次穿了!只不過,上一次,可兒的身份是女孩,現在卻是個男兒身。
  
  天堯露出關懷的表情,他坐在椅子上喚著:「喝口熱茶,壓壓驚!」他將茶杯遞上。
  
  可兒倏地又沈下臉來,想起今晚……『他』垂下眼,盯著羊毛地毯。
  
  天堯嘴角輕撇,故意岔開話題。「我把衣服丟進洗衣機裡洗了,等烘乾之後,你就可以穿了,改明兒,我再多買一些衣服給你——」他隨口說道。
  
  可兒只是一勁地搖頭,固執地不肯直視天堯。
  
  餐廳中的氣氛沈默得駭人。
  
  天堯心一橫,猛地伸出右手,托住可兒的下巴,用力抬起『他』的頭。
  
  一位國王,一位人妖藝妓,就這麼互相瞪視著。
  
  須臾,他才開口:「在『日本國王』面前,我不准你發火。」
  
  可兒毫不理會,『他』以無言當作抗議的武器。『他』的杏眼中寫滿不認輸三字。
  
  「可兒——」天堯真是傷透腦筋,在這節骨眼,他可不希望跟可兒吵翻了,否則,以後怎麼「連戲」?為了計劃能成功,天堯不得不退一步。
  
  天堯歎口氣,第一次低聲下氣道:「我承認錯了,想請求你的原諒——」天堯玩著欲擒故縱的把戲。
  
  他承認他做錯事了?可兒倏地心軟下來。
  
  「我也該受點懲罰,這樣吧!我去買硫酸,潑我自己的臉。」他立刻走向大門,如他所料的,可兒抓住了他。『他』拚命搖頭。
  
  天堯回首,嘴角上揚。「你捨不得我,是不是?」
  
  可兒努努嘴,用力推開天堯,氣嘟嘟地走回餐廳。
  
  天堯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答應你盡快演完這齣戲。」可惜可兒沒有看到天堯居心叵測的表情。
  
  『他』只聽見天堯溫柔的語調。「我也不忍心讓你受委屈啊!更不願因這場戲,讓你受到傷害。」
  
  不管天堯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可兒都願意相信。
  
  天堯以炯炯的目光注視著可兒。「其貫,我們已經演得淋漓盡致了,劇情也都照計劃演出,尤其是今晚,我的所作所為,我相信一定會傳到妮子耳裡——」他頓了頓,別有深意地說:「我想我們必須在『最佳狀態』下讓妮子——」看到我和你躺在床上。最後這句話,天堯沒有說出來,只是處心積慮的在心中「編劇」。他的表情異常深沈。
  
  他看看牆上的時鐘,掩不住心中的得意,喃喃自語道:「田妮子,我會讓你看到「精彩鏡頭」的。」
  
  也許是天助天堯吧!就在此時——
  
  大門外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
  
  天堯跳了起來,火速關燈,屋內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只剩臥室內的暈黃小燈。
  
  可兒感到莫名其妙。
  
  天堯輕聲道:「快點!妮子來了!趕快到床上去。」
  
  「床上?」為什麼?可兒嚇白了臉。
  
  天堯卻開始脫下西裝外套,丟在餐廳地板上,然後,一路上鋪滿了襯衫、內衣、皮帶……直到臥房內。
  
  可兒看見他赤裸的身軀,只覺得心跳急速、紅潮滿面,天堯沒有給可兒任何適應的時間,轉眼間,他已抓住可兒,不理會可兒的反抗,便拖著『他』,一起跌在床上。
  
  天堯的身子緊緊壓住可兒,可兒的浴袍已有點春光外洩,『他』露出渾圓細緻的大腿,天堯的堅挺抵住可兒——他們的「表演」堪稱逼真。
  
  客廳的門已被打開了,不消說,正是田妮子。她打開燈後,看見地上凌亂的衣服,一直通往臥室,那副臉色已比豬還難看了。
  
  她氣得火冒三丈,在半掩的臥房門口前,她看見天堯擁著那名「新歡」。天亮上半身一絲不掛,被單蓋至他的腰部。
  
  田妮子發出哀嚎尖叫:「你竟背著我偷人?」
  
  可兒早嚇得花容失色,『他』覺得自己好像被元配「抓奸在床」,就像那種別人鄙視的小情婦、午妻、……這對於一向視貞節為生命的『他』,可真是一大羞辱!此時此刻,『他』只有用棉被搗住頭。『他』完全忘了自己應該扮演的人妖藝妓角色。
  
  天堯倒是毫不在意的斜躺著,繼而用羽毛被輕覆可兒的身子,他柔情蜜意的輕啄可兒的面頰,拍拍可兒的肩,一副經驗老道的樣子。
  
  天堯的一舉一動,無不落在田妮子眼中,她氣得咬牙切齒。
  
  天堯輕咳一聲,猛地回頭,面對這位不速之客。「你打擾本大爺尋歡作樂,還敢大吼大叫?現在,立刻滾出去,順便把鑰匙還我,我們已毫無關係!」天堯沈著臉道。
  
  「你——」田妮子咆哮著。「你真是死性不改,我警告過你,別讓我再在床上抓到第二次,否則,我不會饒過你的。」
  
  「不饒我?」天堯咧嘴大笑。「我保證,這不僅是第二次,也是最後一次。」
  
  什麼意思?田妮子大吃一驚,天堯從來沒說過「保證」二字,今天卻……難道,他真的「認真」了?可能嗎?
  
  田妮子立刻掩飾住不安,她笑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誰在廝混,這陣子,所有社交圈都在傳言:東王天堯的新歡是人妖。原本井口真子告訴我時,我還不相信,不過,這陣子每個人都對我冷嘲熱諷,尤其是今夜,你居然在大庭廣眾前,甩神田理慧耳光?俱樂部的每個人都笑翻天了,說東王天堯有了新歡,就與舊愛翻臉。大夥兒都說你翻臉比翻書還快。幸好,那些親眼目睹的人不知道『他』是人妖——」田妮子憤怒的指著可兒。「否則,我的面子全丟光了。」她叫罵道。「不知好歹的人妖賤貨,你不想活啦?」
  
  田妮子的眼神像要殺人,可兒只覺心臟快麻痺了。
  
  可兒的目光與田妮子相接。
  
  可兒注視田妮子——這位有名的女星。
  
  憑良心說,田妮子不算是美人,但她很會打扮自己,將不美的一面遮掩住,尤其是她具有明星的架勢,光是這點,就會使人們忽略她的大餅臉及瞇瞇眼。
  
  「誰是賤貨?」天堯驀地說話了,語氣冰冷。「別忘了,誰是輸家?」他猙獰地笑道。「別在那兒馬不知臉長,你自己難道不也是嗎?」
  
  田妮子的臉,瞬間難看到極點。
  
  「你當然會毫無顏面,因為——你居然比不上人妖,況且,可兒又是個啞巴,可是我卻喜歡可兒更基於你。」天堯轟然大笑。「小心,若媒體公開報導,你會死得很難看的。」
  
  「住口——」田妮子大聲駁斥。「人妖就是人妖,永遠不會是女人,再怎樣,你是無法娶『他』的,所以——」想到這裡,田妮子立刻展露英靨。「你現在花心,我可以容忍,不過,等到結婚後,你可要收心啊!天堯。」
  
  天堯倒也笑容可掬。「我是會結婚,但不是跟你,是和現在你看到的這位,他叫井上駿彥,小名可兒。放心,我會寄張喜帖給你的——」
  
  「你——」田妮子又暴跳如雷了。「你瘋了!你瘋了!他是男人,你怎能與同性結婚?」她咬牙諷刺道。「「東王」不是叫假的吧!天堯,我可不是三歲小孩,這麼容易被你唬住,別以為你用人妖作幌,就能逼我退出,你真是太傻了,我不會就這樣放棄,我依然會是你的妻子。」
  
  田妮子驕傲的轉頭。「我等著你。我知道,你這三心二意的男人,哪能維持多久?等你對這人妖,喔,不對,是妓男,厭煩了,你會回頭來找我的。」
  
  她雙眸噴出兩道火焰,直逼向可兒。「你不可能得到天堯的,我會是東王家的三少奶奶。你這不男不女的賤人,我等著看天堯拋棄你。咱們走著瞧!」語畢,她霍地轉身,抬頭挺胸的走出房門,像旋風一樣的消失無蹤。
  
  可兒渾渾噩噩失了神智。顯然,今晚,對『他』而言是多麼混亂的一晚,『他』覺得頭昏眼花,眼前一片空白,幾乎快昏厥了。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委屈,好沒尊嚴……『他』好想哭,大眼蒙上一層霧氣,『他』斜望天堯,看他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可兒剎那間,恍然大悟——
  
  自己被天堯騙了。
  
  是天堯一手策劃了這出「床戲」。
  
  是天堯,害『他』備受嘲諷、侮辱、輕蔑……這個男人為達目的,竟可以不擇手段,他真是毫無人性。就算這是「演戲」,代價也太大了吧!
  
  可兒不會饒過他的。
  
  看著天堯得意洋洋的表情,可兒已是怒髮衝冠,下一秒,『他』失去理智的甩了天堯兩個耳光。
  
  天堯的神色霎時冷冽極了,像一根冰柱,冰冷的瞪視可兒。長那麼大,誰敢對東王家族三公子動手?
  
  他以極大的自制力,不讓自己出手打女人,不——是打人妖。
  
  『他』不停地打著天堯,用像女人弱不禁風般的兩隻小拳頭,拚命打著,似乎想將『他』所受的羞辱,一併討回來。
  
  天堯受夠了!
  
  他吼道:「你在做什麼,你瘋啦?你以為你這像女人的力氣能嚇得住我嗎?」他抓住可兒的手腕。天堯的暴力因子快露出來了。
  
  到底是誰瘋了呢?
  
  突然,天堯的雙眸簇起兩道——
  
  
  
匿名
狀態︰ 離線
6
匿名  發表於 2013-3-20 00:24:01
第五章
  
  在拉扯中,可兒的睡袍被扯開了,完美的暴露在天堯的眼瞳中。
  
  天堯猛地顫抖,全身發疼,他不自覺的向前傾,『他』想推開天堯,卻四肢無力,心跳加快,幾乎要躍出胸口,漸漸地全身細胞都不聽話了,天堯的手指纏入『他』的髮間。「可兒——」他的聲音濁重,充滿誘惑。「你是個很誘人的——」「女人」兩個字卡在他的喉間,說不出口。
  
  但他的唇已壓了下來——
  
  天堯,你瘋了!
  
  你忘了『他』是人妖嗎?『他』也算是男人啊!你怎能與同性接吻?
  
  此時,天堯早忘了可兒是「男人」了,他只覺得可兒是美若天仙、充滿誘惑力的女人。
  
  
  ,不過,一個吻怎能滿足天堯呢?他的手緩緩覆上『他』的乳房,他輕捏,可兒立即興奮的輕顫,『他』完完全全迷失了。
  
  「你好敏感——」他伸出另一隻手,開始有韻律的擠壓,喜悅的看著它們腫脹。「我一定會帶給你快樂的,我的可兒——」
  
  。
  
  。「我要——我要——」他的唇向下滑,在可兒的嬌軀上留下烙印,他繼續探索,來到了『他』的小腹,他用舌頭在上面兜圈子,最後在『他』的肚臍上,流連忘返。
  
  「可兒,可兒,你好美!你真美!你比女人還甜,你比女人還可人,你是女人中的女人——」天堯沈迷於溫柔鄉里,忘情的吐露真言。
  
  這些話語如當頭棒喝敲醒了可兒。
  
  雖然還在天昏地暗、驚天動地間,但可兒卻醒了,『他』完全清醒了。
  
  老天爺.他』在做什麼?『他』究竟在做什麼?
  
  『他』一定是瘋了!
  
  天堯又在做什麼?他難道忘了『他』是男兒身?
  
  可兒全身劇烈顫抖,『他』竟糊塗的任天堯對『他』不軌?對『他』踰矩?
  
  『他』——快失身了!?
  
  就在這位超級花心公子前?
  
  不!不行!不能!真相不能被發現。
  
  可兒開始反擊,用力推開天堯,不過,天堯已是焚身,無法控制。可兒迫於無奈,既不能大叫,
  
  天堯頓時大叫出聲。
  
  他怒目瞪視,兩對黑眸對峙著——
  
  天堯清醒了。只是,他不甘心——
  
  他居然被這種不男不女的人妖拒絕了?這「人妖藝妓」太不把他東王天堯放在眼底了。更何況他的激情未退,仍熊熊燃燒著,他的呼吸依然沈重,他受不了的伸出雙臂,像手銬似的擁抱『他』,不過,可兒早有防備了,這次,『他』連手帶腳,張牙舞爪的一起「對付」他。
  
  可兒咬他、打他,用腳猛踹他兩腿間。
  
  「你想要我絕子絕孫嗎?」天堯倒在床上,痛苦著。
  
  可兒雙眸寫滿著「你活該,這是你的報應。」『他』得意洋洋,趁天堯手足無力時,『他』推開他,衣衫不整的下床,奮不顧身的想奪門而出。可兒只有一個念頭:『他』要逃離這位心狠手辣、笑裡藏刀的大惡人。
  
  可兒才跑到大廳,天堯已蹣跚的三步做一步的往前拉樁他』。「不准走——」他吆喝著。
  
  可兒回頭,眼神像火焰般盯住天堯,天堯自知理虧,他道:「冷靜下來,聽我說——」
  
  可兒眼中的怒火,幾乎燒死天堯,猛地,『他』露出一個冰冷的微笑,隨即走向天堯,僵硬的舉起了天堯的手,在上面寫著:「我終於明白東王天堯是道地的小人。你是禽獸,你只是利用我、玩弄我、設計我,在你眼中我不是人——我只不過是你的玩物罷了!我怎從不知道這場交易中,還有陪你演床戲這段工作?你——一——直——欺——騙——我——」
  
  「可兒——」天堯沒有回答。
  
  「記轉—」可兒怒氣騰騰的寫著。「我的身體是不給的——」寫完,『他』氣勢十足的向外走去。
  
  天堯卻一把拉住可兒,他咆哮著:「先換上衣服!不准你這樣走出去,你想曝光給外人看啊!」彷彿這才是天堯最在意的事情。
  
  可兒不發聲,用唇形道:「我高興——」
  
  「我——不——准——」天堯氣急敗壞。「人妖!給我去換衣服——」他推著可兒走入房間。「進去!」
  
  五分鐘後,可兒才從房間走出來,『他』的臉色依然陰穆、憤怒。
  
  天堯坐在沙發上,又回復不羈的樣子。
  
  只要一分鐘,天堯就能迅速遮蓋住自己的莫名情愫及翻騰的心情。他抽著煙,以嘲弄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著可兒。
  
  可兒的心頓時有股被撕裂的痛楚。
  
  天堯冰冷的開口:「你別忘了,剛剛不過是演戲罷了!我對男人沒興趣,你可以放一百個心。」
  
  演戲?簡單的兩個字就能打發一切?剛剛他對『他』溫柔的舉止、親密的——真是作假?那也太逼真了!可兒咬著牙,努力壓下滿腔怒火。
  
  「對於田妮子的來訪,我坦誠——我確是耍了一些手段,我利用你的目的就是要讓妮子看到我和人妖躺在床上,我要讓她發瘋——」
  
  可兒無奈的搖搖頭,『他』早已猜到事實。
  
  可兒寫道:「我在你的身上看不到真實,你有的只是虛偽、謊言、欺騙,你還有人性嗎?我請你——把我當作是人。就算我是人妖、是地位卑劣的人,但我也有尊嚴。我詛咒你下地獄!」寫完,『他』旋即轉身離去。
  
  而天堯這才卸下偽裝的面具,他痛苦的將頭埋進雙掌中……
  
  ※※※
  
  可兒和天堯之間,應該結束了吧!
  
  「床戲」已演完,她也沒有「利用」價值,天堯已不需要她了,此刻,她感覺自己很卑賤。
  
  也許是無處發洩,心情鬱悶之下,在看到『虹●舞』大老闆騰上理原時,可兒彷彿從愁雲慘霧中脫繭而出。
  
  「出去走走?」騰上理原邀請可兒。
  
  「好。」可兒說話了,聲音好柔好輕。「我也想找你呢!我要把錢還給你。」
  
  「還錢!」騰上理原揮手。「我說過你不用還給我了。」
  
  「這是你說的,但是,我可沒答應喔!」可兒笑道。「等我十分錘,我上樓換衣服。」
  
  當可兒下樓時,理原的眼睛都發亮了。
  
  可兒穿著一身樸素的衣服——淺黃色T恤、牛仔褲、舊球鞋,一頭自然飄逸的直髮垂在腰際。
  
  「我好久沒看你這身打扮了——」理原老實說。「我愛死了你這清純的模樣。」他們一起坐進豪華跑車內。
  
  「沒辦法,平常做人妖,打扮自然要妖艷些。」可兒自嘲道。
  
  理原把車子開往郊區,在一家偏僻的日式料理店停下。可兒似乎有所顧忌。
  
  理原道:「放心,我故意挑這地方,田中太郎那群人不會來這種不起眼的小店的。」
  
  可兒安心的點頭,隨即與他走進料理店,在最隱密之處坐下來,直到菜全上來後,理原才說話。
  
  「這陣子忙些什麼?怎麼都沒見到你的人影?」理原輕聲細語地問道。
  
  可兒輕笑。「你還需要問我嗎?紅子嬤嬤是你的「間諜」,她難道沒有一五一十的告訴你?況且『虹●舞』內那麼多演員,三姑六婆的,會傳不到你耳裡?」
  
  「我知道,但我希望親耳聽到你告訴我。」理原有些魂不守舍道。
  
  「我——」可兒取出那張五百萬的支票遞給理原。「我先還你五百萬,再過一陣子,也許,還可以再還你五百萬。」可兒淡淡地道。
  
  「可兒,何必呢?」理原有些惱怒。「我從沒跟你要這些錢——」他自責著。「都怪我,都怪我沒有能力讓你脫離田中太郎的魔掌,田中太郎的勢力太大了,我實在是惹不起,我只能眼巴巴的將你藏在『虹●舞』做人妖,我——實在沒用。」
  
  「理原——」可兒急切道。「你怎麼這樣說呢?是你救了我、幫助了我,甚至不惜借我三千萬,使我得以還給田中太郎,免於他的脅迫。我在『虹●舞』做人妖,還是你大恩大德收留我,讓我不致流浪街頭,否則,現在我可能……」她輕顫了一下,不敢往下想。
  
  「這是因為,我……我對你——」理原雙眸迸出真誠的感情,含情脈脈的。「可兒,你知道我——」他倏地握住可兒的手。
  
  「理原——」可兒輕輕抽手阻止他說下去。「別這樣,我——不適合你。」她咬咬唇。「你年輕有為,帥氣又多金,而我,這輩子,只要田中太郎活著一天,我就永無安寧的一日。」
  
  理原笑了。「我帥嗎?我年輕嗎?若我真有這種好條件,為何從未得到你的青睞?」他坦白地說。
  
  「我——」可兒赧然了。
  
  騰上理原,今年三十歲,長相不錯,身材高大。也算是名門世家公子,他繼承父親的鋼鐵業,搞得有聲有色。由於騰上理原的父親與石本紅子是舊識,因緣際會之下,騰上理原擁有『虹●舞』百分之七十的股權,所以他算是『虹●舞』的大老闆。
  
  她只好隨意找個借口,以避免惹理原傷心。「我不想連累你。」
  
  「連累?」理原莞爾一笑。「你會連累我?會嗎?這是推托之詞吧!」他其實也明白。「你並不喜歡我,所以你跟我分得清清楚楚,這三千萬,你說什麼也一定要還給我,你不想欠我人情,是不是這樣?」
  
  「我——」可兒默然無語,她又能說什麼呢?「我們……還是朋友——」她支吾道。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理原懇求道。「你若肯當我是你朋友,我們就彼此真心交往,好嗎?」
  
  可兒點點頭,又搖搖頭。「錢的事除外,我一定要還你這三千萬。」
  
  理原聳聳肩。「真是拿你沒轍!」他收下那張支票,可兒這才鬆了口氣。
  
  他們吃著日本料理,聊聊天,氣氛較不那麼僵硬了,聊到好笑的,可兒發出清亮的笑聲,聽在理原耳裡覺得好滿足,他真的很愛可兒,多希望能擁有她。
  
  「可兒——」理原支支吾吾地問:「你跟東王天堯——」他似乎有口難言。
  
  「天堯?」可兒握著湯匙的手,驀然止住不動了,現在,她很怕聽到這個名字,只要聽到這名字,她的心就會狂亂跳動。
  
  「怎麼突然會問這個?」她佯裝平穩的聲調。
  
  「沒什麼——」理原悶笑道。「大概是我嫉妒又不安吧!畢竟,東王天堯——是男人中的男人,他的男性魅力堪稱所向無敵,我怕——」他乾笑一聲。「但他花名在外,你應該不會笨得讓自己愛上他吧?」
  
  「怎麼會?我們只是——唉!」她欲言又止,想起她答應要保守秘密的,她不能說出這些日子與天堯在一起的真實目的。
  
  「別瞞我,」理原說。「紅子全告訴我了。」
  
  「紅子嬤嬤她怎能這樣?」可兒不諒解道。「她答應我不說的。」
  
  「因為她關心你嘛!」理原吐露原因。「而且,紅子覺得你與東王天堯在一起,實在很危險,可兒,我們很擔心你!你和天堯——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這只是一樁交易罷了,況且,他一直以為我是人妖,他不會碰我的,我很安全。」可兒駁斥道。
  
  「是嗎?」理原定定地注視著可兒。「你確定嗎?」他再次問道。「你不怕受傷——」他意在言外道。
  
  可兒停口,愣愣地看了理原許久,她無奈地笑笑。「我和他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我們之間的差異太大,不可能有結果——」可兒相當明白。
  
  「那就要防止自己越陷越深。」這句話他像是說給自己聽的。「可兒,奉勸你一句:千萬別假戲真做!你要以假面目『人妖』面對他,一直到戲結束,都不可以讓他知道你是女兒身,你——輸不起。」理原加重語氣道。「你輸不起的。」
  
  是的,輸的「代價」太高了,她付不起的。可兒失神的點頭。
  
  理原再度握住可兒的纖纖玉手。「記住,不管你有任何困難,我永遠在遠方守候著你,我會作你友情的依靠。」他真誠地說。
  
  「謝……謝你。」可兒雙眼濕潤,略帶哽咽。
  
  理原又幽默地說:「當然,友情也是可以超越,變成愛情的。」
  
  「你——」可兒哭笑不得。「別胡扯!」
  
  「要不要和我打賭,只要你連續兩星期與我共進晚餐——」理原似笑非笑的要求著。
  
  「你——」她翻翻白眼。
  
  「怎麼樣?答應我嘛!既然你承認我是你的好朋友,你怎能拒絕我的請求呢?」理原口氣雖溫和,卻是一副理直氣壯樣。
  
  「可是——」可兒面有難色。「可是——」
  
  「別擔心田中太郎,我保證,我們是到偏僻隱密的地方用餐;田中太郎找不到的。」理原早替可兒設想到了。
  
  「可是——」可兒還在躊躇之中,她想起了天堯,如果『戲』尚未落幕,她就不該和別的男人出去,這是她對天堯的承諾。她是守信的女孩。儘管,她知道天堯對她有踰矩的行為。
  
  理原彷彿看穿了可兒的心思,他道:「他不是快一星期沒來找你了?也許,他按捺不住沒有女人的日子,現在正躺在某個女人懷裡。如果,他一直不出現,你是不是要像傻瓜一樣的癡癡守候?或者,望穿秋水,夜夜垂淚到天明?可兒,別這樣,第一:他不值得你等待。第二:你們不過是演戲罷了,難道,因為演戲,你就不能在外交交朋友?」
  
  桌底下的手,就這樣又絞緊了。是的,是的,理原的一番「金玉良言」,就像狂風暴雨,無情的打在可兒的心上。可兒頓時笑自己太癡、太傻、太笨——也許,天堯正趴在哪個情婦身上……
  
  遏止住自己的心傷及淚水,可兒佯裝瀟灑的回答:「你的盛情難卻,我只好欣然受命的答應嘍!」
  
  「太棒了!」理原笑呵呵的。「你的應允,恍若是上天的恩賜,這輩子,我還沒有如此振奮過呢!」
  
  他的喜悅感染了可兒。多日來的陰霾此刻一掃而空,可兒注視著理原,其實,他也是一位很好的貼心伴侶,她何必執著於天堯一人?執著於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
  
  說出來也許沒有人相信,這些日子,天堯居然是單獨一人「躲」在公寓裡,足不出戶。
  
  為什麼不去找可兒?你忘了,這鈔戲』還沒終結呢!若不演到落幕,如何擺脫妮子的糾纏?天堯不斷的「提醒」自己。
  
  可是,雖然有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卻掩蓋不住天堯對可兒的愧疚。愧疚?天堯詫異於他「懂」得這兩個字。
  
  「就算我是人妖,我也有我的尊嚴藹—」老天爺,當可兒這麼寫時,天堯彷彿有種被雷擊中的感覺,因為——他居然將可兒傷得如此體無完膚。
  
  他怎麼可以讓可兒傷心?
  
  不對!不對.他』哀傷難過,關他什麼事?反正,這只是一場戲,而且,也只能是一場戲。
  
  不過,他卻無法忍受可兒恨他、討厭他,那種感覺,好像利刃在身上到了幾刀,痛徹心扉。
  
  天堯啊!天堯!你是怎麼了?你不是一向冷酷待人?你是無心無肝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你根本不會去管被你「利用」過的人之死活,你——又何必在意可兒?
  
  況且,可兒還是個不男不女的人妖呢!
  
  但是,可是,只是……天堯有生以來第一次,他竟開始在乎一個人。
  
  他在乎可兒?
  
  為什麼會有這種奇妙的感覺?為什麼?
  
  天堯愈來愈惶恐、愈來愈害怕——
  
  ※※※
  
  又過了整整三天,在渾渾噩噩、紛擾不堪的思緒下,天亮突然驚覺到已有十天沒見到可兒了。他瘋狂的想念可兒。
  
  可是——
  
  不行,若再猶豫、再遲疑,三個月的期限一轉眼就到,到那時,他有何理由再與可兒見面?
  
  他跳起來,沖個澡,整整儀容,站在鏡子前,臉上還是一片迷惘。雖然對可兒的愧疚還未消失,但他仍硬著頭皮準備去見可兒。
  
  他會好好掩飾自己的「迷惑」,他要維持風流倜儻、瀟灑不羈的形象,和那一張憤世嫉俗、玩世不恭的臉龐。
  
  ※※※
  
  深夜,大約十點吧!
  
  東王天堯挺拔俊逸、風度翩翩的來到『虹●舞』,他仍是一副傲氣十足、不可一世的樣子。
  
  他一見到紅子劈頭就問:「可兒呢?」他指著樓梯。「『他』是不是在閣樓裡?」今晚舞台上並沒有表演「扇子舞」,天堯一廂情願的以為,可兒必定在閣樓癡癡守候他的到來。
  
  「可兒?」紅子嬤嬤直言道。「可兒不在,『他』要到十二點才會回來。」
  
  「十二點?」天堯的臉沈了下來。「為什麼?」
  
  「『他』這些日子,都和我們大老闆出去吃飯,吃消夜啊!」紅子一五一十的吐露。
  
  「大老闆?」天堯一臉陰暗,他盡量平心靜氣地問:「誰是大老闆?」實際上,他已雙拳緊握、怒氣上湧。
  
  「就是『虹●舞』的大老闆啊!他叫騰上理原,擁有『虹●舞』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唉!天堯,騰上理原與你相比,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與你一樣瀟灑、多金,又比你年輕,才三十歲左右,而且他忠厚憨直,專情癡心。可兒跟地出去吃飯,我放心多了。之前,可兒和你在一起,你不知道,天堯,我每天都提心吊膽,怕你生吞活剝了可兒——」紅子嬤嬤叨念個不停。「我當然知道你對男人不感興趣,不過,可兒卻美若天仙,萬一你一失控,這怎麼得了?尤其是對遊戲人間的你,我怎麼放得下心,搞不好,哪一天,你真會愛上可兒這個人妖——」
  
  這些話,句句像銳利的飛刀,刀刀嵌進天堯的心肺,頃刻間,天堯已像旋風一樣的衝出門。
  
  紅子眼見天堯「失常」的行為,她疲 憊的坐在椅上,舉目遙望遠方的舞台——
  
  當年,桃子與東王天儒……影像一幕幕掠過。
  
  ※※※
  
  BMW跑車在『虹●舞』前停住,可兒坐在車內,對理原道:「謝謝你帶我去吃台灣小吃,真的很好吃!」」她微笑著。
  
  「一切都是為你準備的。」理原親暱地說道。「我無時無刻都希望帶給你驚奇,讓你開心!」
  
  可兒粲笑著。「等我下車,可就不能說話了,我要做啞巴了。到時,你要多體諒了。」她眨眨眼,俏皮地道。
  
  「我知道。」理原十分善解人意。「下車吧!」
  
  他親切的為可兒打開車門。
  
  她一身輕盈的打扮,活像十六歲的大姑娘,當她打開『虹●舞』大門時,理原趁她不注意,在她的面頰上輕啄了一下。
  
  可兒脹紅了臉。理原嘻笑道:「你是啞巴,所以,不能抗議了!」他神情相當愉快。「我先走了。再見!」他坐進車子,跑車疾馳離去。
  
  可兒又好氣又好笑,理原真是——她只能搖頭歎息,而後,她走進了『虹●舞』。
  
  她絲毫沒有發現巷底的那輛保時捷,及那雙怒視的眼眸。
  
  天堯拚命的說服自己,拚命的「警告」自己:『他』是人妖,是男人,『他』與男人接吻,關他什麼事?他沒資格干涉可兒的所作所為,況且,可兒還是人妖藝妓呢?
  
  可是,可是,那雙握緊方向盤的手,益發地用力,好像要將方向盤拔下來般。
  
  天!一剎那間他竟有想殺了這樣「姦夫淫婦」的衝動?
  
  他是怎麼了?
  
  不可能!不可能!他怎麼會有這種不正常的念頭。
  
  快清醒吧!快清醒吧!趕快逃走,趕快逃走!
  
  天人交戰之間,保時捷跑車的引擎轟轟爆響,呼嘯離去!
  
  ※※※
  
  他一定瘋了!
  
  一定瘋了!
  
  天堯咒罵著自己。
  
  剛剛親眼見到可兒與別的男人在一起,他竟有著憤怒難耐、痛不欲生的感覺。
  
  他被可兒傷害了,他受傷了。可兒的「背叛」重重地傷了他。可兒,你怎麼讓別人吻你?
  
  我恨你,我恨你……
  
  天堯的心好似被利刃狠狠的戳入。
  
  強大的恨意,讓他全身顫抖個不停。
  
  他不懂——
  
  對女人向來無動於衷的他,竟會對可兒——這個「男人」的背叛有恨意,有痛徹心扉、五味雜陳的情愫?
  
  他怎麼了?
  
  恨的相反是愛。沒有愛哪來的恨?沒有恨哪來的愛?
  
  難道,他對可兒……
  
  
  
匿名
狀態︰ 離線
7
匿名  發表於 2013-3-20 00:24:32
第六章
  
  此時的天堯無法遏止自己暴漲的愛慾情仇。
  
  他只有一個念頭:他不能失去可兒。
  
  可兒是屬於他的。
  
  他要把可兒搶回來……
  
  ※※※
  
  夜晚的『虹●舞』,可兒正準備赴騰上理原之約。
  
  她沒有濃妝艷抹,一臉清純的坐在鏡子前,這時的她看起來根本是個道道地地的女人,哪像人妖?
  
  電鈴聲突然大作。可兒以為是騰上理原來接她。她三步並作兩步的跳下樓,毫無戒心的開門——
  
  她愣住了——
  
  一輛加長型的凱迪拉克轎車,停在『虹●舞』窄小的巷道中。四、五位服務生對可兒卑躬屈膝。
  
  「可兒小姐——」他們竟以為可兒是「小姐」?「我們是櫻花俱樂部的服務生,奉東王公子的命令,今夜,要戴你去俱樂部赴東王公子之約。請你上車。」車門已經打開了。
  
  東王天堯?他又來約她了?他有何目的?可兒倏地手足無措。她的心雖然有抑制不住的狂喜,但也同時泛起無法忘懷的恥辱記憶,她低著頭,思慮著,一顆心怦怦跳個不停。
  
  紅子嬤嬤正好經過,走上前一瞧,看著如此的「大排潮,不用說,她也知道是誰,也唯有他,才能讓可兒魂不守舍。
  
  紅子直言說:「我們可兒不去赴東王公子的約。再見!」她用力拉可兒進「虹●舞」,正要關上門時——
  
  服務生卻抵住門,不讓紅子關門。「別這樣!可兒小姐,東王公子脾氣暴躁,聞名於全日本,今晚他派我們前來接可兒小姐,若我們沒達成使命,只怕……只怕……」服務生搖尾乞憐著。「我們是市井小民,哪惹得起「日本國王」?請你,賞個薄面,上車吧!」
  
  「笑話!你們怕東王,我可不怕。你們有沒有飯吃,關我什麼事?」紅子嬤嬤理直氣壯道。「可兒,我們進屋去——」
  
  可兒卻拉住紅子嬤嬤的手臂,她搖搖頭,眼神默默示意了一切,她覺得這些服務生很無辜,又可憐,她不忍心傷害、拒絕他們。
  
  「可是——」紅子嬤嬤十分擔心可兒。
  
  可兒對紅子表示: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隨即,她抬頭挺胸的坐進轎車裡。
  
  ※※※
  
  天堯果真料事如神;他知道可兒的軟心腸,所以便加以「利用」。他知道,如果他直接登門造訪『虹●舞』,只怕在新仇舊恨下,不僅可兒不會理睬他,紅子嬤嬤也可能會拿掃把將他「掃」出去,因為,紅子嬤嬤現在可是看他很不順眼。那樣,可兒就會繼續與那個男人約會。可是,若找服務生去約可兒,以可兒善良的個性,『他』沒有理由不赴約。
  
  果然沒錯,眼前櫻花俱樂部裡的正中央,生了位美若天仙的美女……他的可兒來了。
  
  只是,即使天堯比狐狸精明,也難以料到——今天,他與可兒之間,又多了一愛慕可兒的「第三者」。
  
  ※※※
  
  聞名世界的「石油國王」——東王天威,東王家的四公子今兒個莫名其妙的從阿拉伯飛到日本。也許是心血來潮,想念三哥東王天堯吧!
  
  這位寄情於沙漠,充滿原始野性、粗獷而狂傲的男人,踏進了五光十色的俱樂部。他知道,在這裡,絕對找得到三哥天堯的。因為,這裡有數不盡花枝招展、時髦又獨樹一格的新潮女子,最符合天堯的「胃口」了。
  
  雖然眼前儘是燈紅酒綠、紅男綠女,但他的眼眸中卻死氣沈沈。事實上,唯有一望無際的金黃沙漠,才能讓他雙眸發亮。
  
  不過,破天荒的,他的目光卻在一名絕色佳人身上多停留了一下。
  
  她好美!
  
  尤其是那股純真的氣質,簡直令天威看傻了眼。
  
  她是誰?
  
  她在等人嗎?在等誰呢?
  
  天威一直注意著她,他看得出來,她有點魂不守舍,看來是在等待某個英俊多金的帥哥,因為,這裡是高級俱樂部,普通人無法進來的。
  
  她也應該不是泛泛之輩,天威頗想認識她,他招來服務生,他相信,服務生一定認識她。
  
  服務生確實認識她,因為當天威才開口詢問「她」時,服務生已口若懸河、辟哩啪啦地道:「她,可是碰不得的,她是東王家族三公子東王天堯的最新情人,也是東王天堯有史以來交往最久的女伴,都快兩個月了,他只帶這個情婦出席,沒帶別的女人喔!」
  
  天堯?她是天亮的女人?這麼巧?好有意思呢!這是一向毫無定性地遊戲人間的三哥的作為嗎?
  
  不用天威再多問什麼,服務生正主動提供「情報」,包括上一次,天堯為了「她」,在眾目睽睽之下與前任女友當場翻臉,甩對方兩個大耳光的事。
  
  「真的嗎?」天威瞪大雙眼,感到不可思議。為了她,天堯居然與舊情人撕破臉?這不是他的作風,他可一直是「大丈夫定當三妻四妾」型的大男人主義者。
  
  「不過——」服務生一副疑惑的表情。「今夜,倒有點不尋常!平日,東王天堯少爺都會和那位美小姐一同出席,今天,卻只有她一人出現呢!好奇怪喔!」服務生喃喃自語著。「東王三公子還沒到耶!」
  
  天威不再多問,付了小費,遣服務生走了。
  
  獨坐大廳的可兒一直愁眉深鎖,她不懂,天堯人呢?她等了好久。現在已很晚了,她仍在等待中——
  
  天堯,你依然在玩弄我?在你眼中,我到底算什麼?
  
  為什麼?可兒幽幽地歎了口氣。我真是一文不值嗎?
  
  天堯的人究竟在哪?
  
  另一側,高處隱密的包廂中,一位身形俊秀挺拔的男子戴著墨鏡凝視著可兒,深色的墨鏡之下隱藏著一雙熾熱的眼神。
  
  可兒!天堯不經意握緊雙拳。他自嘲著自己的無能。
  
  自己怎會變成這般懦弱,他好不容易提起勇氣再約可兒見面,但此時此刻,在緊要關頭時,他還是逃之夭夭了!因為他害怕,自己再也無法壓抑那股呼之欲出的感情。他怕見到可兒,他會傾盡所有的愛意。可兒!可兒!我該怎麼辦?
  
  就在躊躇不定間,時間已從指縫中流逝……他惶惑不安的雙眸,在一瞬間卻被妒火所佔據——
  
  一位身穿白袍的高大男士,正在跟可兒搭訕呢!
  
  天堯咬牙切齒地衝到樓梯口間,但心中仍帶著彷徨。偏偏這個角度使他見到那位「不良份子」的臉,是——天威?
  
  天威怎麼到日本來了?
  
  不知會他是沒關係,可是,他居然在泡他的可兒,這可就「天理難容,人神共憤」了,天堯迅速收起憤怒,展露笑臉。
  
  「天威,真的是你——」充滿狂喜的聲音傳來,半晌後,天堯從容自在的站在天威眼前。
  
  天威?向她搭訕的男人是東王天威?可兒注視著這位帥氣、英風颯爽的男子。 果然有統御沙漠的氣勢。
  
  天堯用力擁抱天威。「天威,你怎麼會從蠻荒之地回到文明?」天堯心不在焉地問道。
  
  「為了你啊!三哥,我是特別來看你的,我坐了十幾個鐘頭的飛機,從阿拉伯到日本,就為了來看你。」天威的聲音粗啞低沈,但可明顯地聽出語氣中的興奮。
  
  天威畜著絡腮鬍,兩眼深沈,五官凸出,個兒高大,給人深沈又狂野的感覺,尤其他身穿白色長袍,配上黝黑的肌膚——很明顯的,他不屬於這個污濁的紅塵。
  
  「哈哈!」天威笑逐顏開,看看天堯的一身光鮮,再看看自己一副簡單樸素的裝扮。我——好像真的不屬於這裡。」天威平日沈默寡言,但今天情況不同,他知道天堯根本魂不守舍,故意引他說話。
  
  「怎麼會呢?」天堯敷衍地說。「你是屬於大地的,所以大地上的每一寸土地,都適合你。」
  
  「三哥,你真是太會說話了。」天威笑嘻嘻的響應,惡作劇念頭又起,便故意道:「抱歉,三哥,我沒時間陪你,我正要與美人聊天——」
  
  天堯緊張得心臟不停的怦跳著,眼見可兒以笑臉響應,他立刻插進話來。「天威,別亂動腦筋,『他』是我的……」他粗聲道。「天威,『他』不適合你。」
  
  天威雙眉一皺,以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打量著天堯。「奇怪!你難道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否則怎麼知道我現正在打身旁這位美麗佳人的主意?」他咧嘴大笑。「你認識她嗎?」
  
  「不行——」天堯插在天威與可兒的中間。「不行!」天堯勉強的笑臉已轉為鐵青。
  
  「不行什麼?」天威不耐煩道。「三哥,別這樣,我長年處在一望無際的沙漠,那裡什麼都沒有,只有沙礫石塊和黑漆漆的石油……我難得來一趟花花世界,你別這麼掃興,連個漂亮女孩也不介紹給我認識——」
  
  「我——」天堯這時真是進退兩難。該死的天威,平時不是都神神秘秘的,怎麼會在這時候,硬來軋上一腳。
  
  「唉,反正你的女人又不差這一個,別這樣嘛!」天威推開天堯。「小姐,我叫東王天威,是天堯的弟弟——」
  
  「天威,他是——」便在喉嚨裡的『人妖』二字,卻突然說不出口,他頓時發覺,若再口無遮攔的說出這兩個字,會有多傷可兒的心。
  
  天堯不知不覺中已開始替可兒著想了,所以,他改了話語道:「天威,『他』是個啞巴——無法談話。」
  
  「啞巴?」天威猛搖頭歎息。「太可惜了,這麼美麗的女孩,竟是……」他凝視可兒,心念再動。「反正,我又不在意,小姐,你的芳名是——」
  
  「天威——」天亮又揮手制止,但見天威橫眉豎目的表情,天堯只得乾笑兩聲。「沒什麼……他的名字叫可兒——」
  
  「可兒?」天威品味著。「好名字,可兒!」他傾前靠近可兒。「可兒,我來自阿拉伯,我叫東王天威,是「石油國王」——」他別有深意的自我介紹著。「我可是阿拉伯的首富喔,我擁有的石油礦綿延數里。我比天堯條件更好,也更有潛力,你說嘛!人怎能沒有石油呢!」他今日可謂搏命演出了。
  
  天堯愣在一旁,氣得心臟都快跳出來,可惡!實在太可惡了!天威竟敢橫刀奪愛?好,事到如今,為了搶回可兒,他只好說出實話,讓天威這「土包子」,知難而退。
  
  「天威——」
  
  「別吵,你很煩欸!」天威笑罵著。「你沒看見我正要和可兒聊天嗎?」
  
  「你——」天堯一咬牙,不顧一切,用力拉住天威,將他拉離椅子到角落去,天威頻頻抗議。天亮則低聲道:「聽我說,他——不是女人。」
  
  天威這才安靜下來。「三哥,你再說一次!」
  
  天堯咳嗽一聲,正經八百地道:「他——不是女人,他是人妖。」
  
  「人妖?是不是外表看來是女人,但實際上卻是男人的那種人?」天威訝異地問。
  
  「是,是,是——」天堯猛點頭。「可兒就是那種人,而且他還是個藝妓。」
  
  「藝妓?」天威恍然大悟。「那根本就是妓女嘛!只不過比妓女還高級點——」他回頭看看可兒,心全頭還充滿狐疑。「這樣說起來,可兒算是男妓喔?」
  
  「所以嘛!」天堯勸道。「你不要碰他,還是敬而遠之吧——」
  
  「敬而遠之?」天威腰桿一挺,說道:「奇怪,你能碰,為什麼我不能惹?」他的牛脾氣來了。「三哥,你實在不夠意思!虧我們還是兄弟,唔——別吵我們!」這會兒他脾氣來了,什麼也不管!
  
  下一秒,他已邁開大步,擺脫天堯,走向可兒。「可兒——」他親暱的稱呼著。「別理我三哥,他想阻撓我們,走,我們去跳舞。」
  
  可兒無法用言語拒絕,只得任天威帶走,儘管『他』的心頭有一百個不願意,但是,不一會兒,他們已在舞池裡了。
  
  可兒其實是心不甘情不願的,他心中所企盼的,是能再度在這舞池中,偎在天堯的懷裡,與他翩翩起舞……可兒就這樣心不在焉的踩到天威的腳一個閃神,『他』跌進了天威懷中,可兒倏地臉紅,感到很不好意思,哎!虧『他』還是舞者呢!
  
  天威倒不以為意,一笑置之,又正經地道:「我們假裝很親密的樣子,天堯正在看我們。嘿!我要氣死他!」
  
  這是什麼意思?可兒秀眉輕蹙。
  
  天威露出一副頑皮笑容道:「不騙你,我從來沒看過天堯曾經對任何一個人,或是一件事,有如此強烈的佔有慾及保護欲。」可兒一聞此言,雙頰更加嫣紅了。
  
  「別看天堯外表是有錢的花花公子,其實他是很可憐的。只不過他用金錢、玩樂……來遮掩他那顆滿目瘡痍的心。」天威感慨地說。
  
  「真實的天堯是癡情又專情的,與外表的風流判若兩人,因為他遺傳了他母親桃子的癡與傻。」天威娓娓道來。「大哥天泓、二哥天煒,我從來不擔心他們,但我卻最憂心天堯,可兒,你知道為什麼嗎?」
  
  可兒似乎能明白,『他』點頭,但是隨即又猛搖頭。
  
  「對不起,一時之間,忘掉你無法講話。」天威沈默半晌後,終於還是說了出來。「因為,天堯是個放不開的男人。他——很死心塌地,有時固執得離譜。」
  
  放不開?可兒愣在那。為什麼……
  
  「天堯一直都放不開,因為他一直生活在過去的陰影中而無法釋懷。 比如:為什麼我的爸爸會背叛我的媽媽,與不同的女人在一起?為什麼我的媽媽是藝妓?為什麼我的奶奶瞧不起我、討厭我……太多的疑問及不公平一直困擾著天堯,他沒有辦法讓往事隨風而去,所以,他活得很辛苦。」天威解釋道。
  
  可兒心中莫名的升起一股異樣的同情心,她沒想到天堯的內心竟是如此淒苦。
  
  「天堯與我大哥天湖,二哥天煒的個性,有天壤之別。天煒有法國人的浪漫個性,他一向看得開,反正,人都要活下去嘛!把自己囚禁在痛苦的桎梏中,何苦來哉!所以,他很吃得開,也玩得開。而大哥天泓,由於是東王家的長子,從小就備受疼愛,備受重視,自然就不會像天堯那樣心態不平衡了。」天威重重歎口氣。
  
  「我常常在想,是什麼造成天堯這種冥頑不通、無法溝通、只是一味往死胡同裡鑽的個性,是因為他擁有純正的東方血統,才會如此嗎?我的大哥、二哥、母親都是西方人,他們就不像天堯這樣想不開。」天威百思不解道。
  
  可兒突然鬆手,愣愣地站在舞池中央,『他』有些赧然的握住天威的手掌,在他手心寫著:「那你呢?你的母親不也是東方人?」
  
  「並不純正,我的媽媽是阿拉伯公主,她是中東人,正確來說,是介於西方和東方的中間。」天威解釋著。
  
  「你難道不會看不開?不會恨你的父親與這麼多女人在一起——」
  
  「不會。」天威搖頭。「我對人生有不一樣的看法。父母親生下我,我就要感恩了,何必怨懟他們呢?」天威坦白道。「況且,我也頗感謝我的父親與阿拉伯女人結婚,因為這一層關係,使我有機會認識了大自然中的沙漠——」
  
  天威口若懸河地說著:「沙漠給人的感覺除了震撼,還是震撼。我第一次看到沙漠,就愛上了它,愛上它的神秘、詭譎、無限……在那裡,我彷彿能看穿世上一切的虛偽、迷幻,而看透事情的本質。」他,話中有話的盯著可兒。
  
  可兒心虛的臉紅心跳,『他』緊張的想,難道天威「看穿」了『他』的真實身份,或者只是『他』自個兒心虛?
  
  天威語氣誠懇的接著說:「天堯最大的問題是沒有愛。他一直活在痛苦的深淵中,所以他不懂得愛是要付出與接受的,他不知道感情中有施與受兩面,在無情無愛的環境下,使他只知道掠奪……但是,我相信,當他一旦愛上一個人,他的本性會流露出來。他的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個性會一一浮現。最重要的是他執著的一面,他會是個好情人、好丈夫,甚至好爸爸。」
  
  可兒心臟怦怦直跳,『他』不懂天威說這些話的真正用意,『他』狐疑地問:「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可兒寫著。
  
  「因為,你是拯救天堯的救星啊!老實說,天堯很在乎你喔!搞不好,他已愛上你——」天威斬釘截鐵道。
  
  「別胡扯!」可兒辯解著。「我是藝妓,又是人妖——他不能愛上我。」可兒並不在乎將偽裝的身份說出。
  
  「可兒——」天威正經嚴肅道。「你或許騙得過天堯,卻騙不了我,花花世界或許能迷惑身在其中的人,卻無法瞞騙我這個置於世俗之外的人,我——看得一清二楚。」天威苦笑道。「我不懂,天堯怎麼會看不清你是女兒身?他這精明無比的人,怎麼會以為你真是人妖?」天威一副不可思議狀。「唉!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也許這就是你們兩個的因緣吧!」
  
  「還有,我也不相信你是啞巴,你一定會說話。只不過我不懂為什麼你要扮成人妖。但這是你的隱私,我是不會過問的,不過,我衷心盼望,你和天堯之間能趕快撥雲見日——」天威又頑皮地笑道:「到時,我就可以明正言順的喊你三嫂。」
  
  可兒羞怯的笑了。而她的心正狂亂跳動不已。
  
  天威的話——可以相信嗎?
  
  畢竟,天堯是道道地地的紈垮公子哥,以他的行事作風,會有對感情認真的那麼一天嗎?
  
  她有幸得上天的恩寵,讓「日本國王」愛上她嗎?
  
  可兒不敢相信,害怕相信,恐懼相信……
  
  潛藏心底的噩夢隨即浮起——她想起了田中太郎。現在唯有一直扮演人妖,她才能逃離田中太郎的魔掌。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使有情,恐怕也沒有那份緣吧!
  
  正當可兒思緒翻騰不已時——
  
  「可兒——」天威腳步停下來,他緊張地說:「我想我完了,天堯……老天!他走過來了,看他那模樣,大概打算把我大卸八塊,天堯發起飆來是會殺人的——」天威臉色一沈,直覺大事不妙。「我還想繼續活在世上呢!」他自嘲著。「我想,可兒,我們就此打住吧!」

  
  可兒倏地全身猛打哆嗦,不管天威的話是否誇張,但她已懷有相當的恐懼,因為她明白,以天堯的性情,絕對會將她五馬分屍,甚至會殺了天威。
  
  可兒知道事態的嚴重性。雖然她和天堯之間有未了的過節,但她不能將無辜的天威拖下水,她迅速的抬頭在天威耳際邊,小聲地說道:「謝謝你!」聲量只有天威一個人聽得到。
  
  天威咧嘴大笑。「好甜的聲音!我盼望天堯能早點聽到,你用這聲音喊著他的名字。」他話中有話地說。
  
  隨即很有默契的,他們背道而馳,火速分開,選擇與天堯相反的方向,讓天堯「抓」不到他們。他們分別離開了舞池,坐回椅子上。
  
  當天堯黑著臉走向他們時,天威笑臉迎人的起身。「三哥,我想我要走了,就搭今天晚上的飛機回阿拉伯——」
  
  「識相的話,你最好快滾出——」天堯用盡全部的自制力,遏住自己的怒火,才不致讓自己失控掐住天威的脖子。
  
  天威佯裝唯唯諾諾。「是!是!我現在就滾下樓——」天威一下子就不見了,像沙漠中來無影去無蹤的暴風一般。
  
  ※※※
  
  再次面對東王天堯像豹般銳利的雙眸時,可兒說不怕是騙人的。可是,她絕不將恐懼表現出來,也僅剩自尊而已。她的驕傲,使她不肯屈服於這位目中無人、無法無天的「日本國王」。
  
  走出櫻花俱樂部,可兒趾高氣昂的抬頭挺胸,邁開大步,自顧自的走。倏地,搭在『他』手臂上的手掌一用力,可兒痛得顫抖,『他』的骨頭好像快被天堯捏碎一般。
  
  天堯的聲音冷得像冰。「上車,給我上車!」
  
  可兒回頭,依然傲氣騰騰的瞪著東王天堯,『他』抓住天堯的手掌,一五一十的寫著:「你的戲已結束了,我們之間毫無瓜葛,我不需要再聽你的命令,我們現在形同陌路,我可不是你的情婦——」
  
  天堯發狂似的用力扳過可兒的手,緊緊捏住可兒的手心,可兒的表白對他而言恍若芒刺在背,他蠻橫道:「還沒到三個月你就背叛我!你忘了,你是我的新寵啊!想翻臉不演戲?門都沒有!」
  
  可兒在「啞」口無言的情況下,只得任天堯拖上車。可兒被天堯狠狠地丟在跑車裡,天堯丟得『他』頭昏眼花,當『他』搖搖欲墬硬撐起身子時,跑車已發揮超速馬力,向前奔馳了。
  
  車廂裡,天堯像隨時會爆破的氣球般,不斷的漲氣、漲氣……他已頻臨爆發的燃點了!
  
  
  可兒聞言,雙眸噴出火焰,天堯猛地踩下煞車,措手不及的煞車,差點使兩人都撞上擋風玻璃。「說!為什麼?」天堯嘲諷地罵道:「怎麼樣,我付錢,你也陪我一個晚上——」
  
  可兒震驚於天堯竟知道騰上理原的事,但在天堯的咄咄逼人下,『他』不甘示弱的扯謊寫道:「你管不著,我和理原是彼此相愛的!」
  
  此話更加火上添油,他瘋狂地說:「我就是管得著!」他的嘴角抽搐著。「你敢背著我偷人?唔!我不會放過你,你休想得逞。」跑車又瞬間像野馬般呼嘯而去,可兒的心七上八下,天堯的車速像雲霄飛車似的,讓可兒幾乎嚇哭了出來。
  
  可兒恐懼地握住天堯的手臂,花容失色的直視天堯,眼中儘是乞求。
  
  天堯嘲諷道:「這樣是不是乘了你的心啊?你是不是要我像這般發狂?」他更加快馬力,像不要命的飆車手一樣,時速已超越兩百。
  
  幸好此時已是深夜,寬闊的馬路上沒有車子,天堯連闖了好幾十個紅綠燈,臉色鐵青的他似乎什麼也不管了!
  
  可兒受不了,『他』豁出去了——
  
  於是『他』不顧自己的安全,接住門把,想拉開車門往外跳。
  
  天亮驚叫:「不——」他一手拉住可兒,可兒拚命掙扎,手腳並用,『他』一口咬住天堯的手臂。
  
  天堯用力環住可兒的腰,阻止『他』跳車,偏偏可兒似乎抱著視死如歸的決心,『他』失控的猛打天堯的頭,嬌小的拳頭揮向天堯的太陽穴,天堯一陣昏眩,他鬆開抱住可兒的手。
  
  車子仍在疾速行駛中,天堯頓時鬆開掌握方向盤的右手,車子隨即失去控制,向右偏行,駛向人行道旁的安全島,眼看就要撞上去了——
  
  而可兒已打開車門,天堯用盡最後的力氣,將兩隻手緊緊環住可兒的胸部,他沒有選擇控制方向盤,好讓車子正常行駛,他只知道,不能讓可兒有危險,讓可兒棄他而去。他抓住可兒,雙手像鋼箍似的,不準可兒跳車。在千鈞一髮之際,他倆猛烈的震動,撞向車椅又撞向安全氣囊,來回數次。
  
  車子就這樣撞向安全島,發出「砰」一聲巨響,一切都令人措手不及,引擎蓋迸出火花,輪胎就地打滑,吱吱嘎嘎的機械撞擊聲震耳欲聾。
  
  不知過了多久,一切才歸於平靜。
  
  在強烈的衝撞下,可兒卻平安無事,因為,天堯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他』緊緊攬在懷中,讓自己承受這強大撞擊,他的額頭有些微的血漬正汩汩流出。
  
  「可兒,你——有沒有受傷?」天堯道,他覺得自己頭昏眼花,但他仍傾盡全力,關心懷中的可兒。
  
  可兒搖搖頭,看著天堯奮不顧身的搭救『他』,額頭的血跡正逐漸擴大。可兒心中一陣激盪,就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可兒——」天堯心驚膽跳地急問:「你受傷了嗎?你哪裡痛?告訴我!」他打量著可兒的臉,神情儘是緊張。
  
  可兒搖頭,只是不停地哭泣,『他』淚眼婆娑的模樣,攫住了天堯脆弱的神經,他無法遏止的將可兒擁得更緊。
  
  「可兒——」他深情的呼喚著。「別哭了,別哭了!」他安撫道。
  
  不知過了多久,可兒才像只安靜的小貓咪,一動也不動的躺在天堯的懷中,『他』動作輕柔的取出皮包內的濕紙巾,輕輕覆蓋在天堯的額頭上。
  
  可兒溫柔的舉止,令天堯感動的笑了,天堯主動伸出手掌,可兒在上面寫著:「剛港剛好危險!你受傷了——」
  
  「我不能忍受失去你,我寧願選擇讓車子撞安全島。」天堯語重心長道。
  
  這句話還是「台詞」嗎?或者是真心的告白?可兒真的無法再忍受天堯的虛偽謊言。
  
  下一秒,天堯又失常的再次攬住可見,摟得結結實實的。「告訴我,可兒!我該怎麼辦?我輸了,我敗給你了!」他所有寶貴的傲氣都已消失,只剩下乞憐哀求,天堯深深的吸口氣,說道:「我——要——你——」他無法控制的衝口道出。
  
  天堯在胡扯什麼啊!
  
  可兒驚慌的掙脫他,天堯又一把抓樁他』。「別跑!聽我說,可兒——」
  
  可兒雙眸像發光的貓眼石。『他』嗤之以身的哼。「你真會裝模作樣啊!東王大爺!你不要再演成了,好嗎?你以為仗著你是「日本國王」,就可以任意玩弄人嗎?你錯了!我雖是藝妓,但可不是供你玩樂的工具。請你另外尋覓玩伴——」『他』心底淌血的寫著。
  
  「不!不一樣,你與她們是不同的——」天堯容顏蒼白,呼吸急促地說:「相信我,在我的心中,你是最特別的,甚於任何人——」他首次表露真情。
  
  可兒無奈的笑了。「你又在花言巧語了?特別?你的「特別」就是心狠手辣.不擇手段、任意傷害他人——神田理慧、田妮子都是見證……你全身上下只有邪惡、醜陋、虛假……」
  
  天堯在方向盤上的雙手,頃刻間握得死緊,原來他在可兒的心目中,是這般的不堪。他感覺到無以名狀的自信與自尊雙雙遭受踐踏。
  
  可兒的臉上卻浮現不可置信的神情,為什麼天堯的神態——在那一剎間恍如承受了椎心之痛?他想再度窺視時,天堯卻已用高深莫測的神情掩飾一切,他的嘴角抿成一條線,眼神異常冷冽。
  
  當他回頭時,慣有的表情已再次回到他的臉上。「我收回我的話。」他吊兒郎當的諷刺道:「我大概是犯賤,才會想要你。你只不過是人妖藝妓——」他不甘示弱的譏嘲道。「就因為你是人妖,充其量也只是人妖,何德何能得到騰上理原的喜愛?騰上理原還是日本貴族呢!他可能娶你嗎?識相的話,好好利用我們之間的「交易」,繼續與我演出這場戲,拿了一千萬,到國外去做變性手術,這樣,你才嫁得掉——」
  
  一記耳光已甩在天堯面頰。可兒無法用言語反擊,只好用肢體來表示『他』的憤怒。
  
  「你——」天堯額上青筋暴露。
  
  這個人妖竟不知好歹的打他,『他』太放肆了。
  
  天堯肌肉抽搐著,眼露凶光、雙拳緊握,他正在極力控制自己。 畢竟,以他的個性,「一報還一報」是絕對跑不了的。
  
  可是,他卻莫名其妙的捨不得打可兒,這裡面包含了多少憐惜、疼愛……這些情愫,使得天堯突然伸出手掌……用力捏住可兒的手腕,以發洩憤怒的情緒。
  
  可兒此時氣得胸口發疼,天堯真是有理說不清、自以為是的自大狂.他』多麼希望能大吼大叫出——「你——真——是——無——理——泉—鬧。」之類的話語,或是「混蛋!」、「你去死吧!」的詛咒言語。
  
  難道『他』身為啞巴,就可以任天堯不分青紅皂白、盛氣凌人的侮辱自己?甚至冠上莫虛有的罪名?
  
  可兒愈想愈氣,在無法言語之下,『他』撲向天亮,在天堯措手不及間,『他』重重的咬住他的手臂。所以,天堯被咬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這算是一種洩恨的方式吧!她將所有波濤洶湧的仇恨,全化作行動。
  
  先是訝異、震驚,再來是不可置信,接著是深深的哀慟,天堯咬住下唇。可兒咬傷的是他的心。
  
  他沒有甩開可兒。天堯第一次讓他潛藏許久、早已用「面具」遮掩、早讓自己忽視的脆弱情感浮出檯面,心中最容易被擊垮的真實面就這樣潰決,他哭了……
  
  鹹鹹的淚水滑過面頰,滴落到可兒的額頭上,可兒雙眸中充滿驚懼,顫抖著,淚珠汩汩灑下。『他』鬆了口,痛哭失聲。
  
  「可兒——」一聲真情的呼喚,天堯用力將可兒攬緊,他哭得跟小男孩一樣,他抽抽噎噎的哽咽道:「我們——別再折磨彼此了好嗎?」
  
  折磨?這兩個字讓可兒更加哭得淚眼婆娑。是的!是的!如果『他』能表白自己的「身份」,『他』能與天堯「真實」相愛,而不是一樁「騙局」的交易,這該多好?
  
  「答應……我。」天堯又嗚咽道。「答應我——」
  
  可兒抬起如梨花帶淚的臉龐,望入天堯深遂的眼眸中,眼眶裡盛載淚光,一股心疼升起。
  
  可兒這輩子第一次,有這種刻骨銘心的感覺。『他』用力點頭。
  
  所有的羈絆、束縛及黑暗的未來,『他』都不在意了,就算只有一分鐘或一秒鐘,只要能與天堯在一起,『他』死都不足惜。
  
  「可兒——」這是怎樣的狂喜啊?瞬間,天堯緊緊摟樁他』,似乎想把『他』揉進自己的體內。他的雙手在可兒的秀髮上滑動,可兒再次感覺到天堯的淚水,沾濕了『他』粉嫩的面頰,『他』滿足的將小臉埋進天堯的胸膛中。
  
  不知過了多久,可兒感覺天堯平靜多了,『他』才放心。 被擁抱的感覺真好,『他』不想移動,但『他』又想「說話」,於是用手指在天堯的肩膀上寫字。
  
  他寫著:「你——哭——了——」
  
  天堯點頭,把臉緊緊靠在可兒的肩膀上,可兒的心在抽動,『他』忍不住又寫道:「你是為我哭泣嗎?」
  
  天亮又點頭了。
  
  「我第一次看見男人哭,而且,是像你這樣的男人,高高在上、桀驁不馴,我……」可兒的心五味雜陳,因為,他竟看到了一個男人最脆弱、最深倩的一面,這難道就是愛?
  
  除了愛——真正的愛還有什麼能解釋這樣的行為?可是……有太多的可是,但可兒不願深想,也不肯再探究了。
  
  可兒只是以行動表示,『他』伸出雙手,想撫去天堯面頰上的淚痕,驀然間,天堯卻抬起頭,雙眼炯炯有神的注視可兒,他突兀地問道:「當我看到你也用玉指在天威的手掌上寫字,那時我好像被大火焚燒似的,妒火吞噬了我,我好恨你,我好嫉妒天威,我甚至恨不得立刻殺了天威,將他碎屍萬段——」他哽咽著。「我想我一定瘋了。」
  
  「可兒,答應我,你只能對我有這種親暱的舉止——在我的手掌及背上、肩上寫字,我不能容許這項「權力」落在別人手裡,我怕我會……若我再看到你和別的男人——」他深情又急切的抓住可兒的雙手。「好好與我在一起,就這三個月,我知道我沒有權力強迫你做任何事,況且,你又是男兒身,我……」天亮用力甩甩頭。「就這些日子,別和騰上理原在一起,或是天威,或是……反正,我只准許你屬於我,屬於我!我不能再看到你與——」天堯說不出口,心中難過至極。
  
  不過,可兒卻用小巧的手指摀住天堯的唇,晶亮的眼眸,萬語千言。是的!既然是演戲為何不好好扮演其中的角色呢?忘了一切,忘掉不確定的未來,『他』寧願選擇在戲中,恣意享受男女間的濃情蜜意,可兒肯定的點頭,並在天堯的手掌上寫道:「我答應。」
  
  天堯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他們的目光交織在一起,許久許久,可兒無意間瞥見天堯手肘上鮮紅的血跡,可兒立即羞紅了臉,『他』愧然的用手指按住那塊齒痕,想止住流血。
  
  天堯卻無所謂的笑了。「你啊!真是尖牙利齒,總是反抗我,居然還咬我,真服了你!」他揶揄道。「不過,我有更好的止血方法。」說完天堯抬起手肘,用唇深深上面的傷口。
  
  可兒心中若有所感,雙頰脹紅,天堯的行為——『他』頓時一顆心又狂跳不已,只得任自己再次把小臉埋向天堯的胸前。
  
  『他』在天堯的肩上寫著。「你會怪我嗎?」
  
  「當然不怪!」天亮莞爾道。
  
  『他』又寫:「傷口用舔的是不對的,應該要包紮起來才是。」『他』取出手帕,動作輕柔地為天堯包紮手肘的傷口。
  
  『他』不太敢抬頭,除了愧疚之外,『他』更害怕接觸那閃閃發亮、充滿情感的兩簇火焰,『他』一定會迷失在其中。
  
  瞧可兒那一副羞答答、又手足無措、不知該怎麼辦的模樣,天堯嘴角上揚的笑了,
  因為,可兒是男人啊!
  
  這是天堯的椎心之痛,它總在腦海中縈繞。他與可兒能有「結果」嗎?
  
  待『戲』結束後,他能坦蕩蕩的面對可兒嗎?能瀟灑的和『他』說再見嗎?
  
  紛擾的心思,無時無刻不困挺著天堯。不過,一切在看到可兒時,卻又化成雲煙了,反正,現在還能看到可兒,這就夠了,天堯已十分滿足。
  
  「可兒——」天堯柔情蜜意地喚道。
  
  待可兒抬頭面對天堯時,卻又面臨天堯眼底的慾望,可兒覺得雙頰彷彿被灼傷了,『他』不知如何是好?
  
  天堯摸摸可兒的烏黑秀髮,只是淡淡道:「車子既然壞了,願意陪我散步嗎?我們走走路,我送你回『虹●舞』,如何?」
  
  與天堯散步,可兒嘴角輕揚,有著說不出的歡愉。
  
  他們下車,天堯很自然的脫下西裝外套,覆在可兒身上,怕『他』著涼了。天堯又牽起可兒的小手,他們一起步入月夜中。
  
匿名
狀態︰ 離線
8
匿名  發表於 2013-3-20 00:25:05
第七章
  
  他們開始以一種罕有的默契相處,或許可說是情人之間的「心心相映」吧!
  
  天堯總是膩在可兒身旁,他幾乎是一大早就來找可兒,他帶可兒出門,一起吃早餐,再到郊外走走,然後去俱樂部解決中餐,看一場電影,晚餐,消夜……一直到凌晨,天堯才會依依不捨的送可兒回『虹●舞』。
  
  有時候,天堯不得不回公司辦公時,他也會帶著可兒,讓可兒坐在辦公室一角,可兒也很喜歡靜靜看著埋頭苦幹的天堯。因為這時,他花花公子的吊兒郎當樣會消失無蹤,成為一位精明幹練的企業鉅子。可兒又發現天堯的另一面了。
  
  這樣的生活型態,自然也避免不了旁人的蜚短流長,但是,他們哪在乎呢?況且,惹人注意,不就是天堯一開始的計劃嗎?
  
  他們不再提起「演戲」、「時間」這項令他們尷尬的字眼,因為他們彼此都試圖忘卻當初最原始的「交易」。
  
  他們就這樣沈溺在兩個人的世界裡,對一切都視而不見,不過,石本紅子卻為可兒憂心不已。
  
  今夜,已近凌晨一點,才聽到『虹●舞』門外的汽車引擎熄火聲。天堯送可兒回來了。
  
  紅子嬤嬤站在二樓陽台外,望著那輛嶄新的蓮花跑車,她搖頭歎著氣。
  
  「今晚的蘋果派好吃嗎?還有意大利鬆餅——」天堯關心地問道。「喜不喜歡今夜我為你準備的?你可知道,今晚為我們掌廚的廚師可是全新宿最有名的西點師父喔——」天堯滔滔不絕道。
  
  可兒如往常般用中指抵住了天堯的唇,阻止他口沫橫飛的說下去,『他』輕輕將頭靠在天堯的肩上,『他』習慣性在天堯的健朗胸膛上寫字。
  
  「謝謝你為我準備的,我每天這樣不分晝夜的大吃大喝,可胖了不少,我快變成胖人妖了,請別再寵壞我!」可兒寫著。
  
  「胖——人——妖?」天堯一副好笑樣。「有嗎?」他上下打量可兒。「我看不出來嘿!你自己說的不准,我覺得我應該親自為你「量身」,這樣,我才能確實知道你多了幾吋的贅肉——」他不懷好意的笑著。
  
  可兒擋住天堯那雙上下其手的「魔掌」。『他』嘻笑著,扳過天堯的手背,在天堯的手心上寫著「色狼!」
  
  「色狼?」天堯張牙咧嘴。「我是狼!而且還是大野狼,哈哈哈——」天堯故作吃人的野獸狀。「大野狼要吃小紅帽,你要被我吃——」說完,天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撲向可兒,可兒逃避不及,纖手擋也擋不住天堯猛烈的攻勢,不一會兒,『他』整個人已跌在天堯的懷中,天堯又將『他』壓回到座椅上,開始拚命搔『他』的胳肢窩,兩個人玩得不亦樂乎。
  
  可兒的力量當然比不過天堯,『他』只能認命的讓天堯「欺負」,『他』想大笑出聲,但又不能,只能在心裡無言的大笑,不一會兒『他』香汗淋漓、滿臉通紅、氣喘吁吁。
  
  天堯的視線駐留在可兒潮紅的容顏上,他的心臟倏地緊縮,逗弄可兒的雙指也停下來止住不動,他一味的盯住可兒。
  
  「可兒——」
  
  天堯激動的呼喊,那雙燦爛的大眼,此時更是明亮發光,充滿情慾的熟悉眼神,此刻又映照在可兒的眼瞳中,可兒感覺全身燥熱起來。
  
  「我知道,我很蠢——」天堯聲音暗啞地說,他的嘴角微抖,有些無奈及感傷。「你是男人,是人妖,我不該對你有慾望——」這些話,好像也是在「提醒」自己一般。「但是,此時此刻,我……好想吻你——」
  
  聲音尚未消失,天堯火熱的唇就這樣貼了上來——這是一個天崩地裂的吻。
  
  他們陷入天昏地暗、天旋地轉的感覺中,恍若是飛蛾撲火,他們不顧一切的投入驚滔駭浪中,天堯瘋狂地可兒口中的甜蜜,可兒也不惜付出一切,他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雖然可兒盡力配合天堯的一舉一動,但天堯仍能感覺出可兒那份生澀及清純,雖然這一刻,天堯是如此急切的想進一步探索,但他仍然抬頭問可兒。「我……」
  
  天堯大口大口的喘氣。「除了上一次……我吻你、碰你之外,你……我是不是第一個與你接吻的人?」
  
  這個問題對天堯而言,是相當重要的。當可兒像朵含羞待放的玫瑰微微點頭時,天堯發出愉悅的呼喊,他的心彈奏著興奮的樂章,頃刻間,他的唇又尋找到了『他』的。
  
  
  兩人已到難分難捨、幾乎忘我的境界——冷不防地,車窗上傳來用力的敲打聲,天堯和可兒這才被這敲擊聲敲醒了神智,兩個人慌忙坐好,整理衣服,天堯向窗外望去,準備搖下車窗看看是誰壞了他的好事——是石本紅子,天堯難看的臉色立刻轉變成笑靨,他乾笑兩聲掩飾困窘,趕緊向紅子打招呼。「紅子嬤嬤!你……好,好久不見!」
  
  紅子嬤嬤卻橫眉豎眼,神色不佳地問道:「你們在幹什麼?」她兩手插腰,倒像準備找人吵架似的。
  
  「沒幹什麼!我們正要下車。」天堯自知理虧,向可兒使個眼色,兩人打開車門下車。
  
  紅子嬤嬤揶揄著。「好久沒看到你的人了,天堯,我真想你啊!」
  
  「我也想你啊!嬤嬤!」
  
  「是嗎?」紅子瞪了天堯一眼。「那我怎麼好久沒看到你進『虹●舞』來看我呢?現在的你,可是過『虹●舞』之門而不入,只是來接可兒離開,又送可兒回家,頂多站在『虹●舞』的屋簷下——這叫你想我?」
  
  天堯嘻皮笑臉道:「有嗎?」笑是笑了,可是笑得十分尷尬。「因為……所以……」這該怎麼說呢?怎麼圓這個話?
  
  「因為——所以——」紅子嘲諷的「哼」了一聲。「進來喝杯茶吧!」
  
  「是。」天堯立刻點點頭,隨著紅子與可兒入內。
  
  ※※※
  
  四方桌上擺著小點心及清茶,不過,天堯和可兒是食之無味、難以下嚥,他們幾乎沒有動筷,只是一味低著頭。
  
  因為,紅子嬤嬤正以凌厲無比的目光盯著他們倆。
  
  紅子心中感慨萬千,她一直認為天堯與可兒的感覺注定是場悲劇,但是,他們兩人又總是如膠似漆的黏在一起,根本分不開,這更令紅子憂心忡忡,因為,她不希望可兒步上桃子的後塵,那是個無法彌補的傷害。
  
  紅子思忖著,事到如今,不拿出點方法來對付天堯是不行了。
  
  「天堯——」紅子開口了,天堯也抬頭細聽紅子所要說的話。
  
  「這陣子,可兒沒上台表演,只顧著每天和你約會,『虹●舞』少了可兒這個台柱,損失慘重呢!」紅子雖是四平八穩的聲調,但仍感覺得出責備的涵義。
  
  天堯聽這話有點刺耳,他理直氣壯地回道:「可是,我有賠償你的損失啊!」
  
  「天堯,這不是賠償就能解決的!因為你的自私,一味霸佔可兒,讓可兒登不了台,結果,你知道我得罪了多少達官政要、富家子弟?」紅子語帶無奈的要脅道:「這些人我得罪不起,你也應該站在我的立場想想!反正,我決定了,明天晚上開始,可兒不能和你出門,他得回『虹●舞』跳扇子舞。」
  
  語畢,天堯已大聲喊道:「不行!」他嚴厲地說。「可兒不能再跳扇子舞,我不允許『他』再在台上拋頭露面——」
  
  「拋——頭——露——面?」紅子的脾氣也上來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要記住,可兒是我的人,也是『虹●舞』的首席藝妓,我要可兒怎麼做,可兒就要聽我的,沒有二話。」紅子批評道。「天堯,論你的身份,也是我的晚輩啊!你竟這樣頂撞我?真是令我失望,枉費你剛來日本時,我還無微不至的像你母親一樣照顧你呢!」
  
  紅子越說越生氣。「你到底要怎麼樣?你不能對任何女人認真,更遑論是對可兒,『他』是人妖,又是藝妓,你能給可兒什麼承諾?你能對『他』負責嗎?你是有名的花花公子,要什麼女人沒有,為什麼要對可兒這般糾纏不休?你居心何在?
  
  」紅子火冒三丈的責罵著。「無論如何,我都要保護我的演員,我不能讓可兒被你這個超級花心大蘿蔔給糟蹋了。」
  
  「紅子嬤嬤——」天堯眉頭一皺,咬住下唇,好一會兒,他緩緩道:「你也一直認為我是個人面獸心的壞胚子,是不是?」
  
  「你要聽真話嗎?」紅子犀利地說:「至少在感情方面,是的。」
  
  紅子嬤嬤的話像燒紅的烙鐵一樣,烙在天堯的心上,疼痛難耐。
  
  「你和你的父親東王天儒一樣,道地的口蜜腹劍,用情不專,是見一個愛一個的風流個性,這是你的本性,恐怕一輩子也改不了。」紅子斷然地說。
  
  「我——」天堯無話可說,畢竟,所有人對他的「評價」不就是和紅子所說的一樣,他又能如何替自己辯解呢?
  
  「可兒,我們上樓吧!你要好好補眠,明天你就要繼續登台了。」紅子交代著,便自顧往二樓走,頭也不回。
  
  「紅子嬤嬤——」天堯喊道。「別走,我有話要說——」不過,可兒卻急急走向天堯,阻止天堯繼續喊下去。
  
  可兒猛搖頭,表示多說無益,紅子嬤嬤不會再聽了。
  
  「但是,可兒——」天堯急切的握住可兒的手。「我擔心你,我會寢食難安啊!」
  
  可兒水汪汪的大眼靈動閃爍著,隨即投入天堯的懷中,在他的背上寫著:「請勿為我擔心,我會很好的。」
  
  「你——」天堯又能再說些什麼呢?
  
  他緊緊摟了『他』一會兒,然後告訴可兒:「明天晚上,我會來看你跳舞。」
  
  可兒點頭一笑,天堯給『他』一個深長的吻,之後才離開『虹●舞』。
  
  ※※※
  
  一直到再也聽不見跑車的引擎咆哮聲,可兒才有些戀戀不捨的上樓。
  
  爬上三樓,一打開閣樓的小木門,可兒便見到坐在角落小木椅上的石本紅子。
  
  「紅子嬤嬤——」可兒小聲道。
  
  「不好意思,沒經過你的同意,就擅自進入你的房間。」紅子道著歉。
  
  「沒關係。」可兒微笑,怯怯地走向另一邊的梳妝台,她執起梳子,將凌亂的秀髮梳理整齊。
  
  「天堯走了嗎?」紅子明知故問道。
  
  「是的。」可兒點點頭。
  
  紅子望著可兒像蘋果殷紅透的雙頰,她單刀直入地問:「看你一副沈醉其中的滿足樣,說,你是不是愛上天堯了?」
  
  這句問話,令可兒不知如何回答,她呆愣愣的靜止不動,一徑的望著紅子嬤嬤,一語不發。
  
  「你忘了我的告誡了,你現在的身份是藝妓啊!人家怎麼看你,你應該很明白。而像天堯那種個性,當然是會不擇手段追求他想要的女人,可是,一旦他到手後,馬上會當對方一文不值,避之唯恐不及,改明兒,我保證他壓根兒會忘記你。」
  
  「嬤嬤——」可兒痛苦地說著。「我沒有忘記你的告誡,可是,一見到天堯,我就……情不自禁——」
  
  「我知道,所以,我才想法子分開你們啊!你別忘記你的「性別」問題,我看,再這樣下去,你偽裝人妖的身份,一定很快會被天堯識破。所以,我才堅決要讓你回來登台,再跳扇子舞,如此,你們才能較不黏在一起,你也會較冷靜、理性些。」紅子低著頭,緩緩說道:「可兒,這是我的一番苦心,盼你能體會,千萬別怪我這老太婆多管閒事。」
  
  「不——」可兒搖頭。「我怎會怪你呢?紅子嬤嬤,你一直對我這麼好,如此設身處地為我設想一切。」可兒感動不已。
  
  紅子淡淡笑道:「大概是與你有緣吧!」
  
  「只是這麼簡單嗎?」可兒不敢相信。
  
  「唉——」紅子重重歎了口氣。「我是個歹命的女人,一生命運注定悲慘,而桃子也是一樣。也許身為女人,尤其是藝妓,下場都是淒涼的吧!我多希望桃子的遭遇不再發生,一切悲劇到我這裡就停止。我常常不斷提醒自己——當騰上理原告訴我你的故事時,我當然義不容辭的答應要替他照顧你。但沒想到——當理原帶你來見我時,我還以為是我的錯覺,大概是我老眼昏花,我竟以為桃子又回來了——」紅子感傷著道。
  
  「你的長相雖然不像桃子,但是你們的氣質如此神似,一樣的清雅、高貴、恬靜、優美,有著不屬於世間紅塵的那份澄靜。你還記得,當時我看傻了眼的樣子嗎?」紅子雙眸充滿憐惜的繼續道:「很多時候,我跟你交談都覺得好像是桃子在聽我說話,你講話的模樣也像極了桃子這點,你說我能不對你好嗎?」
  
  紅子坦然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數,走過那一段歲月,我多不希望你成為桃子的翻版,歷史不該重演——」
  
  「嬤嬤——」可兒感動地抱住紅子,她輕輕說道。「我們的緣分既然如此特殊,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也許桃子自始至終都沒有忘記你這位生死之交,所以,她才會派我來,我算是她的替身吧!」
  
  「可兒——」紅子雙眸已浮現淚光。
  
  「但是,我可比桃子年輕得多,我的年紀都可以做你的女兒呢!我從小無父無母,紅子嬤嬤你又孤獨一人,無夫無子,我覺得,我們兩人正好一起作伴啊!」可兒將小臉埋在紅子嬤嬤的肩上。「我——叫你媽媽好嗎?你願意收我做你的乾女兒嗎?」
  
  可兒滿臉期望的抬起了頭。「媽媽!」她親暱的喚著。
  
  紅子不禁聲淚俱下,她猛點頭。「可兒,我的女兒——你真是善解人意、又溫柔乖巧的好女孩!」
  
  她們相擁在一起,許久許久。
  
  「媽媽,我會照顧你、孝順你一輩子。」可兒堅定地說。「你別煩惱你的晚年,你不會再孤獨一人了。」
  
  紅子高興之餘,不忘幽默道:「是誰在擔心誰?我女兒長得這麼漂亮,堪稱絕代佳人,我可煩惱得很,怕你被不懷好意的花花公子給拐走呢!」她話中有話道。
  
  可兒看著紅子。「媽媽,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答應你,我會離開天堯,反正這齣戲快演完了,只剩兩個星期就滿三個月了,到時「交易」就結束了。」
  
  紅子點點頭,但心中還是忐忑不安。
  
  可兒何嘗不是如此?她的一顆心七上八下,每過一天,結束的日子也近了一天……等到三個月期滿,她和天堯……她要如何面對這一切呢?
  
  ※※※
  
  可兒再度登場的第一天,天堯相當早就到了,不但人到,還帶了好多束特殊的花兒來。
  
  他趁紅子嬤嬤不注意時,溜到後台找可兒。他知道,現在的紅子嬤嬤對他頗為反感,他不願與紅子起衝突,只好盡量避開紅子。
  
  可兒此時剛穿好表演服裝,頭髮高高綰起;正在擦白粉時,鏡子反映出一張嘻嘻笑笑的鬼臉,害可兒嚇了一大跳。
  
  一看清來人,可兒氣得跺腳,正想用粉掌揮向天堯時,一大束像倒喇叭粉紫紅色的花,出現在『他』眼前。
  
  「哈哈!送給你,祝你登台成功。」天堯帶著寵愛意味說道。「記得這花嗎?
  
  我第一次送給你的就是這種花兒,花名嘛——」天堯敲敲腦袋。「我又忘了,抱歉!我不太擅長記花名。因為,我從不送人花的,除了你以外。」
  
  甜蜜的感覺直竄可兒心頭,『他』粲笑著。
  
  「有了。」天堯高興叫著。「反正,這種花的花語是不誠實,那我就為這種花取名為不誠實花。可兒,如何?」他眨眼調皮道。
  
  不誠實花?這彷彿在指桑罵槐呢!
  
  怎麼會這麼巧,雖然天堯是無意的。
  
  可兒聳聳肩,表示沒意見。
  
  天堯看看手上的金錶。「時間快到了,我到前場等你,記住,我在看你表演喔!」冷不防,天堯在可兒的面頰上輕啄一下,才戀戀不捨的轉身。
  
  不過,可兒卻拉住天堯的西裝一角,天堯又轉回頭,看著『他』白皙、又只塗了一半白粉的臉龐,他按捺不住地伸出雙臂,強而有力地抱住可兒,將『他』摟進懷裡。
  
  他在可兒的耳際道:「你有擋不住的魅力呢!雖然此刻你的臉上塗著白「麵粉」,但也許我會把你的妝弄花,把你的頭髮搞亂,不過——」
  
  可兒閉著眼睛享受著濃情蜜意的滋味,天堯的厚唇好不容易離開『他』的芳唇,開始輕舔『他』的面頰、眼睛、睫毛、額頭……可兒的妝也被天堯的舌頭給弄糊掉了。
  
  兩人就這樣互相品嚐彼此的甘甜而渾然不覺。直到紅子嬤嬤的喊叫聲傳來,才震醒兩個夢中人。
  
  「可兒,時間到了,換你出場了!」紅子的腳步聲隨著呼喊聲愈來愈清晰。
  
  「完了——」天堯氣喘如牛的急謀脫身之道。「紅子嬤嬤來了!我……先走了!可兒!我等你喔?」他重重的再次親吻可兒,然後,快速落荒而逃。
  
  他才從邊門逃走,紅子已走進後台,一看可兒那副亂七八糟狀,抱怨聲陡起。
  
  「你怎麼還沒打扮好,時間來不及了——」
  
  紅子手忙腳亂的幫助可兒重新挽頭、著衣、上妝……一切匆匆忙忙。
  
  這一天的表演時間,就這樣延後了一個小時。
  
  ※※※
  
  天堯還是每天來探望可兒,而且,還把「不誠實花」擺滿了整個『虹●舞』、台上、台下、觀眾席……甚至洗手間,在『虹●舞』的每個角落,都填滿了「不誠實花」。
  
  這未免太瘋狂了!紅子不停搖頭歎息著。
  
  想要讓可兒和天堯「分開」,用這招顯然是行不通,因為,天堯依然每天來找可兒,而且美其名為捧嘗送花。
  
  這種熱度不曾減退的現象,使得紅子對天堯有些另眼相看了。她發覺,天堯好似認真了,會嗎?
  
  但是,在「交易」滿三個月的七天前——事情終於有了變化。
  
  ※※※
  
  一大早,紅子便把報紙丟到可兒面前。
  
  可兒一副不解狀,紅子無奈道:「可兒,看看報紙上寫些什麼。」
  
  可兒攤開報紙,頭版新聞讓她花容失色,臉上血色全然褪去,兩行大字標頭赫然入目——東王家族第三公子東王天堯是新潮時髦?是形骸?還是特立獨行?他擁抱『人妖』入懷?堪稱一代奇葩!
  
  可兒快速將報導閱誼一遍。
  
  報導中指出:富甲一方的「日本國王」東王天堯,與日本紅影星田妮子的戀情出現變化,東王天堯移情別戀,愛上新宿『虹●舞』名藝妓——井上駿彥,他是位美麗的人妖,田妮子情場失意。東王天堯與井上駿彥交往甚密,轟動日本上流社交圈。田妮子的魅力居然比不上『人妖』而慘遭滑鐵盧……是為今年度日本社交圈的大笑話……一切真如天堯當初所料。可兒也早就做好心理準備,知道會有上報的這一天。
  
  畢竟,東王天堯是黃金級的單身漢。一切都在天堯的計劃中,如今已上了頭條,田妮子一定會覺得丟臉至極,她自然會否認被天堯甩掉,而私下要求與天堯分手。
  
  這樣一來,整齣戲就圓滿落幕。她和天堯會就此打住,從此各分東西。
  
  可兒儘管知道這「交易」的代價,就是她會毫無名譽可言,卻沒有想到,連「虹●舞」、井上駿彥這些資料……通通會公諸於報紙上,唉!她居然連累了『虹●舞』及紅子。
  
  她慚愧的閉上眼睛,不願再看以下的報導。
  
  紅子卻搶過報紙,逐一念了下去:「認識東王天堯的上流人士指出,這只是東王天堯一時的迷戀,『人妖』畢竟是男人,男人豈能與男人結婚?田妮子則表示,她會全心全意等東王天堯回頭,她相信,她更有「資格」得到東王天堯,起碼她是女人……」
  
  「別再念了——」可兒哽咽道。「媽咪!求你,別再念了——」聽到田妮子的說辭,可兒的心更是涼了半截。
  
  其實,這篇報導很明顯的暗示了田妮子只是在強辯奪理,她不過是死鴨子嘴硬罷了,東王天堯壓根兒已不要她了。更令大家覺得玩味的是,東王天堯選擇『人妖』,而田妮子居然比不上人妖,這可是個令大眾津津樂道的大笑話。
  
  田妮子這下是顏面根本掛不住,面子丟大了。
  
  這一切的一切,可兒都知道,也早在意料之中,可是,心裡就是無法釋然,仍然心痛不已。因為,她永遠都要扮演『人妖』,她不可能以女兒身嫁給天堯,田妮子真的比她還有資格……就在她內心翻騰不已,紅子岔話進來了。
  
  「可兒,你現在有何打算?」紅子關心道。
  
  「什麼?」可兒抬起頭。「打算?」
  
  「是啊!」紅子坐在可兒對面。「報紙連『虹●舞』、井上駿彥……都寫得清清楚楚,你想,媒體會這麼容易放過你嗎?」
  
  「我——」可兒不知所措了。「我想……天堯應該也會看到這篇報導,他一定會過來找我們……」她的聲音越來越孝越來越無助。
  
  「是嗎?來『虹●舞』?」紅子嗤之以鼻道。「可能嗎?他現在可是媒體追逐的焦點呢!他巴不得逃得越遠越好!」
  
  「會的,天堯會負責任的,雖然,這只是交易,但他還要給我五百萬呢。」可兒找理由來說服自己。
  
  紅子猛搖頭,歎道:「我看這些天,我們先不做生意,讓『虹●舞』歇業幾天,並且要深居簡出,避免記者來採訪,我們就等天堯來吧!無論如何,我要天堯給我一個交代。」紅子有條有理的一一安排。
  
  她隨即起身,準備到一樓關起大門。
  
  可兒滿是愧疚的對紅子道:「媽媽,我……對不起你。」
  
  紅子搖搖頭,回首笑道:「誰叫你是我的寶貝女兒呢?放心!我一定會保護你,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的。」
  
  ※※※
  
  等了一天一夜,天堯卻沒有出現。
  
  可兒就這樣惶惶亂亂過了一夜,一大清早,她坐在餐桌前,卻食之無味,心中焦急不已、忐忑不安。
  
  天堯……會這樣拋下她嗎?就在她最無助、最脆弱之時,天堯會無情的一走了之、不聞不問?難道之前的濃情蜜意真的都只是在「演戲」?可兒的心彷彿沈溺在冰冷的深海中,心中唯一的希望,也在長期等待中,一點一滴的消失……可兒不敢步出『虹●舞』一步,她連出個小門拿報紙的勇氣都沒有,更遑論是看今天的報紙內容。
  
  紅子已遣走了所有的『虹●舞』演員,所以偌大的『虹●舞』此時空空蕩蕩,空無一人。紅子原本想陪在可兒身旁,不過,可兒卻拒絕了,她只想一個人靜一靜。況且,紅子年紀大了,體力也差,應該多休息,可兒並不想連累紅子嬤嬤。
  
  就這樣,可兒一個人坐在觀眾席上,仰望空蕩蕩的舞台,所有的情緒如這舞台一般被掏空了。她整個神經好似被繃緊的弦,隨時有斷裂的可能,她——已瀕臨崩潰 邊緣。
  
  天堯!天堯!天堯!她內心不斷呼喊著。
  
  你在哪?你在哪裡?
  
  快來吧!快來吧!
  
  我想見你,我想見你,我想見你……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晶瑩剔透的淚珠,就這樣潸潸滑落……恍若「心有靈犀一點通」,就在這時,傳來了電鈴聲。
  
  狂喜直衝可兒的心臟,讓她有股昏眩的感覺,她力圖振作,奔向木門。
  
  她不願讓自己躊躇、遲疑,儘管她知道她應該三思:會是記者嗎,或是看熱鬧的人?還是……可兒已不願考慮這些,她認定是天堯,一定是天堯,肯定是天堯,所以,她不願浪費任何猜測的時光,就算是一秒都不行。
  
  她雀躍不已的打開木門,不顧一切後果的想大聲叫出天堯的名字,她要讓天堯知道,她會說話,她要向天堯坦誠她真實的一切,不再有隱瞞、不再有謊言。
  
  但剎那間,卡在喉嚨中的「天堯」兩字,卻再也無法喊叫出來,可兒的喜悅神情倏地像被人捅一刀般的轉為痛苦無比的容顏,難看極了。
  
  來的人居然是——田妮子。
  
  
匿名
狀態︰ 離線
9
匿名  發表於 2013-3-20 00:25:39
第八章
  
  田妮子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一張大圓臉再加上瞇瞇眼,感覺就像一塊大餅,幾乎找不到眼睛的位置。
  
  她跩個二五八萬似的走進門。
  
  可兒驚惶的面對她,用力咬住下唇,不發一言。
  
  「怎麼?」這女人一副來勢洶洶的模樣。「不認識我了嗎?不會叫人啊!」然後做了一個恍然大悟的神態。「喔——我忘了,你是啞巴,想學狗叫都沒辦法呢!」她嘲笑道,擺明了要挑釁。
  
  可兒的臉一陣白、一陣青,她不曉得田妮子此行到底有何目的,在偽裝「啞巴」的情況之下,她只有任田妮子對『他』冷嘲熱諷。
  
  「我——唉!其實我會來這,還不都是為了天堯。」田妮子裝出一臉無奈狀。
  
  而可兒一聽到天堯的名字,便不由得全神貫注的傾聽下去。
  
  「其實,天堯就像個永遠長不大的小男孩,做錯了事,他會不敢面對現實,只好找人替他收拾。而我,就是替他收拾善後的人。」田妮子驕傲又無奈的笑笑。「所以嘛!今天,我才會受他所托來找你。」
  
  什麼意思?可兒心中湧起強烈不安,握在身後的手緊絞著。
  
  田妮子說完直接從皮包裡取出一張支票,放在旁邊的小茶几上。「這是五百萬,天堯要我交給你,你們之間,到此為止。」她惺惺作態,佯裝同情可兒。但她犀利的目光,已經注意到可兒的臉色慘白、雙手微顫,像是隨時會昏倒在地的模樣。
  
  「我和天堯——已重新和好了。天堯也坦誠說他只是一時迷戀於你,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讓自己愛上一名『人妖』,現在事情曝光了,你知道這對他傷害有多大嗎?所以,他又回頭找我,我們也言歸於好了——」田妮子露出相當得意的神情。「他現在到台灣他二哥天煒那裡避難去了,等過一陣子,風平浪靜後,他會回到日本,那時我們就要結婚了。」她洋洋得意地說。
  
  田妮子的話如睛天霹靂直劈而下,可兒眼前倏地一片黑暗。
  
  田妮子火上加油地說:「你千萬要看開啊!反正,你又不是天堯第一個情婦,我跟他在一起快兩年了,他還不是一樣在外拈花惹草,所以,你不會是唯一傷心失意的女人——」她用那雙塗著鮮紅蔻丹的玉指摀住厚厚的唇。「對不起,我說錯了,你是人妖呢!你確實是天堯唯一曾經迷戀的男人——哈哈!哈!」見藥已下得十足,也達到預期的效果,她志得意滿穿越小木門準備離去。「再見了.人妖』先生。」
  
  臨別前,又把一疊報紙丟在茶几上,她尖銳地道:「這是今天最新的消息,好好打開看看,你會明白,我——沒有騙你,我說的句句屬實。」
  
  「砰」一聲,小木門關上,可兒聽見引擎的咆哮聲,知道田妮子已走遠了,她才傷心欲絕的倒在地上,痛哭失聲。
  
  ※※※
  
  那份報紙的每一句、每一字,都像一把把鋼刀,劃過可兒的心,她的心碎成一片片,鮮血淋漓。老天對她何其殘酷啊!
  
  「……東王天堯今晨前往台灣,對於一切避而不答,尤其是與人妖藝妓井上駿彥之間的曖昧關係,東王天堯未作任何表示,只坦誠,等自台灣回來後,將會結束黃金單身漢的生涯。這位世界級單身貴族的說詞,令記者震撼不已……日本紅影星田妮子則斬釘截鐵表示她會是東王家族的三少奶奶……」
  
  可兒將報紙揉成一團丟向牆角,痛心疾首的俯伏在地上哭泣,心中狂喊著為什麼……
  
  她將自己關在小閣樓裡,當黑夜來臨時,屋內仍舊漆黑一片,她靜靜坐在床上一角,面無表情,因為淚水已哭乾了,她曾經活躍的心,也歸於死寂。一切都毫無生氣。
  
  紅子嬤嬤上樓呼喚,見室內沒有應聲,她緊張的打開門所見的便是這幕景象。她趕忙亮開燈,見到可兒一臉死灰、心如止水的模樣,她不由得花容失色地喊著:「可兒——」
  
  可兒此時此刻的容貌,竟與當年桃子被東王家趕出門、無家可歸之際,再次回到『虹●舞』時一模一樣!就如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無神無采,只剩行屍走肉。
  
  「可兒,我的孩子——」紅子衝過去,把可兒緊緊攬在懷中。「可兒,我的可兒,清醒些,清醒些。」
  
  「媽媽,人終究是敵不過命運的!我是「藝妓」,早已注定被愛人拋棄,不是嗎?」可兒的聲音是如此平靜,卻隱然流露一股絕望。「我好傻!天堯走了,他把我的心也奪走了——」哀莫大於心死,她的心「死」了!
  
  「可兒——」紅子難過地流下眼淚。
  
  「我知道我不能怨他、怪他,因為這原本就是一齣戲,有一千萬的酬勞呢!一切都是為了錢,可是,可是……我卻陷進去了!我愛他啊!我真的好愛他——我錯了,媽媽!我真的錯了,當初應該聽你的勸告,離他遠遠的——」
  
  「別再說了,別再說了,可兒——」紅子安慰她。「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不!不會過去,因為我的心已經死了。」可兒雙眸充滿絕望。「這輩子,我注定是不可救藥了。」
  
  「可兒——」紅子淚水如決堤般一湧而出。「我可憐的孩子——」她緊擁可兒,將所有的痛楚化諸於淚水中。
  
  天堯,天堯,你怎這麼狠心的拋下可兒呢?紅子不解,難道你真與你的父親東王天儒一樣,都是該死的負心漢嗎?
  
  ※※※
  
  『虹●舞』重新開張了。
  
  由於媒體曝光的報導,使『虹●舞』每日門庭若市、場場爆滿,尤其是井上駿彥,更是全新宿歌舞伎當紅的「人妖藝妓」。
  
  『虹●舞』反倒因此大發利市了,多麼諷刺啊!
  
  可兒如往常一樣表演著扇子舞,但不同的是,如今她的舞不僅精湛,而且愈益神秘,舞台上她的眼神總是如此遙遠、如此空洞,反使整支舞充滿了詭譎迷人的魅力。
  
  台下也多了不少達官政要、豪門子弟。特別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曾經與東王天堯結下樑子、也讓可兒被迫裝成人妖的——田中太郎。
  
  田中太郎可是慕名而來的,當他從報紙上得知東王天堯迷戀井上駿彥這位人妖之後,在「舊仇」未報的心理作用下,使他決定要好好來「探訪」這位藝妓一番。
  
  結果,才來第一天,他便無法自拔的迷戀井上駿彥,他總覺得這位人妖似曾相識,很像一年多以前捅他一刀的陸雨煙。
  
  對當年東王天堯破壞他的好事,這股仇恨不自主又浮上心田,他可從來沒忘掉要報仇呢!他會找到機會的!
  
  他連續來了好多天,也不自主的越陷越深,這位井上駿彥雖是人妖,卻比女人還更有過之而無不及呢!田中太郎這才明白,為什麼東王天堯會獨獨沈醉於這位『人妖』。
  
  『他』的美是世間少有的,渾身所散發的那股靈氣,能攝取男人的魂魄,這與陸雨煙很像。想到陸雨煙,田中太郎心中霎時燃起熊熊烈火,久久無法平息。
  
  田中太郎此時已不相信報章雜誌為的那套,東王天堯只是一時迷戀這個美若天仙的人妖,因為清醒了,才跑到台灣躲避。
  
  只有傻瓜才會相信呢!田中太郎嗤笑著。
  
  他斷定東王天堯一定是愛上井上駿彥了,所以,才會慌慌張張的逃走,因為,他豈能與「男人」結婚呢?東王天堯自知他怎能成為同性懋者,以他的社會地位這不僅只是醜聞啊!
  
  井上駿彥堪稱道地的美「男子」,連田中太郎心中也開始癢癢地,對井上駿彥興起了一股向來只對女人有的慾望,田中太郎猙獰笑著。
  
  是的,只要得到了井上竣彥,這不啻是給東王天堯當頭一擊。
  
  當東王天堯看到了他所深愛的人妖,被田中太郎佔有過了,那種滋味,田中太郎光用想的,就已得意洋洋了,哈!哈!一箭雙鵰,既能滿足自己又能報復東王天堯,這個算盤真是打得太好了。
  
  ※※※
  
  每天來看可兒表演的,除了田中太郎這位可兒心底頗懼怕的人物外,還有一個是騰上理原——可兒的救命恩人、『虹●舞』最大的股東。
  
  從東王天堯離開以後,騰上理原恍若有意代替天堯在可兒心目中的地位,他每日來訪,也送來大批數不盡的花,試圖討好可兒。
  
  不過,可兒似乎部無動於衷、不為所動,她的神情及雙眸,在在顯示——她彷彿已不屬於這世間了。
  
  而田中太郎雖然每日來『虹●舞』,但還是依然只坐在觀眾席,看完扇子舞,就自動走人,從未要求親自與可兒見面。
  
  可兒第一次見到田中太郎在台下時,不禁嚇得全身發抖,但紅子嬤嬤不斷安慰可兒。「也許他只是來看戲,不是來找你的,來到『虹●舞』,就是觀眾,可兒,你要沈著應付。」
  
  「是的,可兒。」騰上理原也在一旁為可兒加油打氣。「你撲上粉白的粉底,誰會認得出你呢!田中太郎只是來看戲的,放心吧!」
  
  可兒認為紅子及騰上理原的說法看來相當正確,因為,連日來,田中太郎並沒有騷擾她,也沒有帶給她任何困擾。
  
  可兒也就安心多了。
  
  不過,她似乎高興得太早了,因為『虹●舞』厄運在兩個星期後依然來臨。
  
  這天,可兒表演完「扇子舞」後,田中太郎的秘書橋本天野找上了百本紅子。他開門見山道:「我們會長就在外面,他想邀請井上駿彥先生喝茶,車子已備妥,請井上駿彥先生賞光。」他不疾不徐地道。
  
  「你們會長?」石本紅子心中暗叫不妙。
  
  「是的,是田中太郎先生。」橋本天野微微鞠躬,聲音冷冽,帶著些微威脅的意味。「田中太郎先生的大名,紅子夫人不會不知曉吧!他可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他的勢力……紅子夫人恐怕惹不起的——」
  
  田中太郎這對頭終究找上了門!紅子心中涼了半截。
  
  紅子不動聲色問道:「田中老爺——他找井上駿彥,不知有何貴幹?」她鎮定地問。
  
  「我剛剛不是說了嗎?」橋本面無表情地道。「我們老爺請井上駿彥先生「喝茶」。」
  
  「喝茶?」紅子擺明問。「「純」喝茶嗎?」
  
  「是的。」橋本口氣很強硬。
  
  紅子陪笑道:「很抱歉,可兒身體狀況不是很好,需要多休息,請你們田中會長多多包涵,喝茶之事,我們心領了,謝謝!」她行了個九十度的禮。
  
  橋本天野聞言,眼光精光一閃,他冷冷道:「我會記住你的話並轉告我們田中會長的。」
  
  他隨即轉身走出去了,紅子嬤嬤緊繃的神經頓時鬆懈下來,她跌在椅子上,愁容滿面,這該怎麼辦才好!
  
  紅子決定隱瞞田中太郎邀約之事,因為,可兒現在的心情恐怕無法再承受任何的刺激了。
  
  紅子打算不顧一切後果,能瞞多久就瞞吧!
  
  第二天,橋本天野又來了,他用一樣的態度對紅子道:「我們田中會長想請井上駿彥先生喝酒。」
  
  「喝酒?」紅子雙眸圓睜。
  
  「是的。」橋本解釋。「田中會長說,既然井上駿彥先生不喝茶,那就喝酒好了。請井上先生賞光。」
  
  「開玩笑——」紅子不禁火冒三丈。「井上駿彥又不是陪酒的公關小姐,田中會長若要找人喝酒,新宿的酒家舞女一堆,請你們會長上那兒,別來『虹●舞』,對不起,井上駿彥無法奉陪。」
  
  「你真狂妄!」橋本皮笑肉不笑道。「我們會長請人赴約,從沒人敢拒絕,你是第一個。希望等我們會長開口邀約第三次時,井上駿彥必定赴約。」橋本威脅道。「給紅子夫人一個星期考慮考慮,若仍不肯,那就別怪田中會長手下無情。」他說完轉身就走。
  
  這番話讓紅子開始食不知味、寢不安枕了!
  
  紅子終日憂心忡忡,可兒也感覺得出來,可兒關心地問:「怎麼了,媽咪!你看起來魂不守舍的。」
  
  「我——」紅子歎聲連連後,說出了她的計劃。「可兒,我想結束『虹●舞』的營業,搬回鄉下,你就跟我住在一塊兒,好不好?」
  
  「關掉『虹●舞』,為什麼?」可兒心思縝密地問。「媽媽,你沒有理由這麼做啊.虹●舞』是你大半輩子生活的重心,和你的生命一樣重要,你豈會這麼輕易割捨?」可兒敏銳地說。「除非是迫於無奈,或是——」她腦海中閃過田中太郎猙獰的容顏。「媽媽,你是被人脅迫的,是不是?」
  
  「脅迫?」紅子矢口否認。「誰敢威脅我石本紅子?誰有這天大的膽量,那人不要命了嗎?」紅子臉紅脖子粗的咆哮。
  
  「媽咪,我——」可兒慘然一笑。「不必再裝模作樣了,我知道你的個性,也明白為了我,你會不惜犧牲『虹●舞』,對不對?」
  
  「我——」紅子垂下眼,淚珠湧入雙眸。
  
  「媽媽!」可兒把紅子攬在懷裡,她好感動。「媽媽,我不值得你這麼做,我不值得藹—」
  
  「不!你當然值得,你是我的女兒。」紅子堅定道。
  
  「媽媽——」可兒熱淚盈眶,潸潸落下。
  
  「什麼都別說。」紅子揩去可兒臉頰上的淚珠。「孩子,什麼都瞞不過你,我就老實跟你說——」紅子頓一頓道:「沒錯,田中太郎是來找過你兩次,我都拒絕了,他撂下狠話:當他約你第三次時,若你還不給他面子,他要『虹●舞』好看,我……」
  
  可兒的臉色瞬間慘白,大眼中盛滿惶亂與驚恐。「為什麼——他不放過我呢?」想到田中太郎猙獰的面目,可兒猛打哆嗦!
  
  「逃吧!快點逃,可兒——」紅子握住可兒的手。「我的老家很偏遠,在北海道的小村落中,你先躲在那裡,我想,田中太郎暫時找不到你的。」紅子勸慰道。
  
  「沒用的。」可兒搖頭。「媽媽,你太異想天開了,田中太郎不好惹,也惹不起,我逃到天涯海角都沒用,當初,我不也是被他抓過一次?逃避不是辦法啊!」可兒明白逃避的後果,只會連累更多人。「別忘了,地球是圖的,走到哪、逃到哪,我還是會與他碰面的。」她絕望道。
  
  「可兒,可是——」紅子激烈地說。「我不允許你和他碰面,那太危險了!」紅子又躊躇道:「但是,我又不知道如何能幫助你?」無計可施讓紅子傷心不已。
  
  可兒抬頭看著天花板許久,試圖將紛擾的未來理出一個頭緒,驀然間,她相當豁達又平靜的對紅子道:「媽媽,我——決定去見田中太郎。」
  
  「什麼——」紅子詫異不已。「不!這個老頭子對你不懷好意、居心叵測,你難道打算羊入虎口?」
  
  「媽媽——」可見神情異常堅決。「我是藝妓,藝妓也就是戲子。媽媽你常說戲子有千百種人生、千百種面具,當我戴上井上駿彥的面具時,我就是人妖,不再是陸雨煙。」她說得如此振振有詞。「我——會以人妖井上駿彥的身份,面對田中太郎,我不會讓他發現我是女兒身,是當年的陸雨煙。」
  
  「不!可兒!」紅子反對。「田中太郎會發現的。他是隻老狐狸,他一定會發現你是陸雨煙,我不准你冒這種險!」
  
  「在台上時,我是藝妓,在台下時,我是人妖藝妓井上駿彥,而我真實的身份卻是道地的女人——陸雨煙。媽媽,你不是也說過,人生就是舞台嗎?舞台上有很多角色,都要盡全力演出,每個人善盡自己的本分,才會有最精湛完美的人生。」
  
  可兒扭緊雙手。「我也要盡我的義務,我的戲還未演完呢!一場人妖井上駿彥對田中太郎的精彩表演——」她面無表情,卻說得頭頭是道。看來已下定了決心。
  
  「可兒——」紅子哽咽的將可兒擁入懷裡。「我捨不得你。」淚潸然流下。
  
  「媽媽——」可兒此時又有何言可對?
  
  ※※※
  
  可兒作好心理準備,她等待著田中太郎的「邀約」。
  
  這些天,田中太郎仍然天天來『虹●舞』「賞舞」,倒也沒有進一步採取什麼「行動」。
  
  可兒相當注意地觀察田中太郎的一舉一動,她發現,田中太郎真的很在意她,因為,她只要上台表演,他的目光必定從頭到尾的佇足在她身上,從未移開。
  
  到了第十天,也就是一個禮拜後,新宿又是滂沱大雨,直到深夜時,雨才停歇,外頭街道上一片濕瀌瀌,大雨過後,一切顯得如此安靜。
  
  橋本天野來了。
  
  他仍一貫的冷漠,金邊眼鏡下的黑瞳犀利無比,他文風不動道:「紅子夫人,我們會長已坐在豪華轎車內等待井上駿彥先生,請——紅子夫人不要再「為難」我了。」他加重「為難」兩字。
  
  紅子呆愣的注視橋本天野,她——無計可施。
  
  這一天,終究來臨了。雖然紅子深深盼望這一天永遠不要來。
  
  可是命運的捉弄,讓可兒還是再度碰上田中太郎,她逃不開田中太郎的魔掌,一股不祥的感覺湧上紅子的心裡。
  
  「你們會長……請可兒喝——」
  
  「喝飲料啊!」橋本言辭閃爍。
  
  「不准帶她喝酒,否則,我不答應。」紅子堅決道。
  
  「可以。」橋本天野道。「只要你答應井上駿彥與田中會長約會,田中會長會應允井上駿彥先生高興去哪,就去哪,一切由井上駿彥作主。」
  
  「好吧!」紅子再也沒有任何推托之辭了。「等可兒一個鐘頭好嗎?可兒需要卸妝、換衣;可兒才剛跳完舞,還沒有準備妥呢!」她佯裝充滿歉意道。
  
  橋本天野冷哼了一聲。「井上先生還真夠大牌呢!居然敢讓田中會長等?哈哈!不過,含在井上先生現在是全新宿首席人妖名妓,還是值得田中會長等他。」橋本看看手上的表。「好,十二點整,我會來接井上先生。」說完,他步出『虹●舞』。
  
  紅子轉身,連忙去找可兒。
  
  在後台內,紅子找到了正在打扮的可兒,但——
  
  紅子愕然的注視可兒,不解地問:「可兒,你……為什麼要打扮得這樣濃妝艷抹,如此暴露?」可兒塗上厚厚的粉底及深紅色唇膏,穿著露背的低胸黑色晚禮服,將長長的秀髮綰起,手腕、頸子、耳際,都戴上金光閃閃的珠寶,看起來花枝招展的。
  
  她悠哉地笑道:「人妖不都是如此打扮?以前,我一直都太素淨了,根本不像是人妖,我若還是一張乾淨的臉,田中太郎不認出我才怪。」她俏皮的扮個鬼臉。
  
  紅子噗哧一笑。「你說得也對。不過——」她摸摸可兒脖子上的沈重珠寶。「這不便宜呢!你哪來的?」
  
  可兒表情隨之一變,略帶恨意道:「這只是道具罷了!當初和天堯演戲時的酬勞之一啊!那場交易,我賺了不少呢!這些珠寶、衣服……沒想到,今天正好派上用常也許,我應該考慮兼差,賺點小費——」
  
  「可兒——」紅子當然明瞭可兒心中那股怨氣。「別如此自甘墮落,憤世嫉俗。」她只有好言相勸。
  
  「我有嗎?」可兒粲笑道。「我只不過是體會到——金錢萬能這個道理罷了!」她霍地起身,看看牆上的鐘。「快來不及了,我要出去了。」時間很快,已十一點五十分了。
  
  「可兒——」紅子欲言又止。
  
  「媽媽,放心吧!我和田中太郎只是吃個消夜,很快會回來的。」可兒反過來安慰紅子。
  
  「我……還是不放心。」
  
  「不放心又能怎麼樣呢?」可兒目光遙望遠方,一個俊俏瀟灑的帥影突然掠過她的心田,她淡淡道:「看開一點吧!反正,一切都是命。」她毫無生趣地說。「別忘了,媽媽,你說過的——藝妓的下場只有「悲慘」兩字可以形容。」
  
  「可兒——」紅子只有摀住臉,不讓自己的淚水氾濫。
  
  ※※※
  
  不僅紅子憂心,騰上理原更是忐忑不安。在可兒坐上田中太郎那輛加長型的凱迪拉克豪華三截式轎車時,騰上理原的跑車已偷偷在後尾隨。
  
  騰上理原小心翼翼地跟蹤,所以橋本天野這位司機,並未發現到緊緊跟隨於後的白色跑車。
  
  他們在一家日式茶館停下來,田中太郎扶可兒下車,他們隨後走進這家富麗堂皇的茶藝館。騰上理原稍後也停好車子,尾隨在他們後面。
  
  這一路上,田中太郎的雙眼直盯著可兒,並未說話,可兒裝成啞巴,自然也悶不吭聲。
  
  不過,走進小和室,叫了一些茶點、關上和室門以後,橋本天野在外看守,室內只剩可兒及田中太郎。田中太郎的態度立刻就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他那佈滿皺紋的奸詐臉孔,立即笑容可掬,他開始招呼著。「井上先生,我們是否在哪兒見過?」
  
  可兒露出無懈可擊的笑容,『他』取出皮包內的紙與筆,在紙上寫著:「或許我們真的見過面,說不定在我成為人妖以前,我還曾經在田中先生您企業裡做過事呢!畢竟您的事業遍佈全日本啊!」
  
  田中太郎讓可兒的風趣言談,惹得哈哈大笑。「對、對,說得好。這麼說,我們以前一定照過面了。」
  
  可兒點點頭。
  
  「我可以直接稱呼你的名字駿彥嗎?」田中太郎直問。
  
  可兒寫著:「你可以叫我可兒,可兒是我的小名,在『虹●舞』,大家都這麼稱呼我。」
  
  「可兒?」田中太郎莫名激起一股興奮之情。「這名字我喜歡,可兒!」
  
  田中太郎的話,令可兒頓時憶起了曾經在心田中佇足過的東王天堯,他不也是如此讚美過這個「小名」?一思及此,可兒心中似被到過一刀般的隱隱作痛,不行,『他』一定要忘記那位薄情寡義的男人。『他』轉移心思,對田中太郎微笑。
  
  田中太郎被可兒的一顰一笑迷亂了方寸,因為可兒是啞巴,他就只好自個兒唱「獨腳戲」了。
  
  他開始誇耀起自己的事業成就,甚至,傲慢的陳述他曾經交往過的女人、女明星、女歌手……不計其數。
  
  可兒保持微笑寫著:「田中會長,你真是老當益壯呢!」但是心裡卻暗自咒罵:死老男人!趕快下地獄吧!
  
  田中太郎哪知道可兒的心思,只一味猙獰狂笑。「說得好,說得好!可兒,你很能取悅我呢!」
  
  可兒擺擺身子,做個「真的嗎?」的表情。
  
  田中太郎又問了幾個問題。「你為什麼喜歡做女人?是什麼原因,讓你有變成女人的勇氣?我聽說長期注射荷爾蒙,有許多副作用呢!」
  
  「我喜歡被男人呵護、照顧、疼愛,我深愛那種感覺,所以,我當然選擇做女人嘍!其實這也是無奈,我怨不得旁人,只能怨上天吧!誰叫祂不把我生成女人?我別無他法,只好做個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妖。」可兒在紙上說明。
  
  「幸好你選擇做人妖,因為,天底下哪有這麼美的「女人」呢!我幾乎迷上你了,你有著傲視群倫的美,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啊!」田中太郎讚賞不已。
  
  「多謝誇獎!」可兒抿嘴笑著。
  
  「不過——」田中太郎又惋借道。「你為什麼是人妖呢?你為什麼不是真正的女人?我有一股想佔有你的慾望呢!」熏心的他居然單刀直入的說了。
  
  可兒神情錯愕,聞聽此語,幾乎想奪門而出。田中太郎知道嚇著『他』了,可見還是青嫩的小伙子呢!他立即陪著笑臉,抓住可兒的手肘,趕忙轉移話題。「別害怕,我只是說,「如果」你是女人的話。我不會忘記你是男人的。」
  
  他拉可兒坐回榻榻米上。「抱歉,嚇著你了。」田中太郎坐在另一側道:「我對你沒有其它意圖,只是我在事業有成、年紀又一大把之餘,身邊實在已沒有幾個可以談心的朋友了,畢竟,接近我的人,多半都是心懷不軌、懷有目的而來的。」田中太郎裝出一副寂寥表情。
  
  可兒只好頗困窘的點頭,表示完全瞭解他的意思。
  
  「我們算是有緣,對不對?」田中太郎裝得一臉正經道。「我在『虹●舞』看到台上翩翩起舞的你,那姿態深深牽引我的心,讓我覺得,我終於找到可以談心的對象了。」他溫柔的對可兒微笑。
  
  「雖然我們是彼此陌生的兩個極端不同世界的人,而你的身份又很特殊,是人妖,但我克制不住那股衝動,想邀約你聊一聊,話題是天南地北都無妨,我只想讓你陪著我,因為與你在一起,我可以肆無忌憚,表現真實的自我,不用像在社交圈一樣,要應付一些場面。」田中太郎佯裝成相當誠懇。
  
  可兒雖是一語不發,但心裡也有些軟化,好像看到田中太郎脆弱的另一面——一個孤苦無依的老人。在這瞬間,可兒完全忘記曾經差點被這位「野獸」蹂躪過的可怕經歷。
  
  可兒是表裡如一的天真女孩,所有細微的表情,都逃不出田中太郎的精明目光,此時田中太郎心中得意不已。是的,他就是要先突破可兒的心防。讓可兒一步一步接近他所設下的「陷阱」。
  
  「你——」田中太郎展露慈祥的笑容。「你願意每天陪我這老頭子聊聊天、喝喝茶嗎?」
  
  可兒頗有戒心的盯著田中太郎一會兒,畢竟,『他』知道田中太郎是很狡猾深沈的賊老頭。「只是喝茶、聊天——」『他』疑惑的寫著。
  
  「當然。」田中太郎從容自若地道。「不然,你以為還有什麼?你是人妖呢!我能對你怎麼樣呢?」
  
  田中太郎以為我是人妖?他沒認出我的身份?可兒心中霍地放下一顆大石頭。
  
  可兒其實是無法拒絕田中太郎的邀約的,因為若是回絕,這老頭子一定會對「虹●舞」不利,不過,若是以人妖的身份與他交往,以目前的情況,應該算是「安全」的。
  
  可兒只有接受,於是困窘的笑笑,表示應允。
  
  而田中太郎的喜悅,自是不在話下了。
  
  ※※※
  
  田中太郎相當守信,準時在凌晨兩點送可兒回『虹●舞』。他也與可兒訂好了明天的約會。
  
  凱迪拉克轎車一離開,騰上理原的BMW跑車也隨後而至,可兒走進『虹●舞』,騰上理原就跟在她後頭。
  
  「可兒——」理原緊張不已。「他……沒對你怎麼樣吧?」
  
  「是啊!」紅子也追問。「田中太郎有沒有對你毛手毛腳?」
  
  可兒聳聳肩,以疑惑莫名的口吻回答:「沒有,他對我很規矩,我們只有喝茶、聊天,就這樣。」
  
  「就這樣?」紅子與理原差點沒跌破眼鏡。
  
  「這不是他的為人啊!他這個人可是以好色出名的!」紅子相當詫異。
  
  「是啊!」理原也說。「可兒,他一定是心懷鬼胎,你仍要多加小心才好!」
  
  「我知道,我一定會小心的。」可兒也不敢放鬆警戒。
  
  「理原——」紅子交代著。「不論如何,你還是要每天在田中太郎與可兒約會時,跟蹤他們,萬一有任何意外,你要趕快救可兒。麻煩你了。」
  
  「我會的,一切有我,放心吧!」理原保證地說。「我絕不會讓可兒受到任何傷害的。」
  
  「謝謝你,理原。」可兒很感動。「你真是不可多得的好友。」
  
  「一切都是為了你。」理原真心誠意道。「你值得我這麼做。」
  
  ※※※
  
  就這樣,可兒與田中太郎約會了兩星期,田中太郎的表現一直相當君子,沒有絲毫不軌的行為,連個握手的動作都沒有,可兒自然也寬心許多,也較不緊張了。
  
  他一定以為我是個人妖,而不知道我就是陸雨煙,可兒的「戒心」也慢慢降低了。
  
  今天,新宿又下大雨了,雨水如傾盆般流瀉,街道上霧濛濛的一片,在這種惡劣的天氣下,田中太郎仍然風雨無阻的來邀約可兒出門。
  
  可兒也赴約了,一坐進加長型的豪華轎車中,騰上理原的跑車也緊隨在後。
  
  可惜,狂風驟雨打在擋風玻璃上,理原的視野無法很清晰,他離那輛三截式轎車也越來越遠。
  
  橋本天野凝視後視鏡,嘴角浮現一抹詭異的笑容,雙眼精光乍現,在距離那輛白色跑車有段距離後,他倏地轉彎,車子轉向一條小巷子裡。
  
  白色跑車毫不知情的向前行駛。那輛車子呢?可兒呢?
  
  他的心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只有開著車,像無頭蒼蠅般四處追尋。
  
  不祥的預兆湧上騰上理原的腦海,他該怎麼辦?
  
  坐在車上的可兒毫不知即將來臨的命運,只是仰望車窗外的天空,一望無際的黑夜中只是不斷的傾下大雨……這種天氣,竟令可兒聯想起那一夜——
  
  也是這種鬼天氣,一個女子狂奔在街道上,撞到那輛保時捷跑車,車上帥氣挺拔的瀟灑公子哥下車……
  
  可兒不禁咬住下唇,胸口傳來陣陣疼痛,雙眸出現前所未有的哀傷,當她好不容易拉回自己的思緒再次注視車窗外的景色時,頓時錯愕不已——
  
  這不是走向茶藝館的路線?
  
  田中太郎要帶『他』去哪?
  
  『他』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恐懼感立刻佔據全身,『他』火速轉頭,雙眸充滿「不解」。
  
  從未碰觸可兒的田中太郎,這時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出像鐵條的雙臂,環住可兒的細腰。
  
  他著。「你是陸雨煙吧!」
  
  雨煙的表情如瀕臨死亡的一剎那,她杏眼圓睜,全身開始微微抖動。
  
  田中太郎的變眸流露出邪惡的神情,他吟哼道:「我早該料到的,你怎會有三千萬還我呢?你寧願做人妖,過這種男不男、女不女的生活,也不願讓我得到你?你——真有骨氣!」
  
  他倏地抓住雨煙的小手,將她的手放在他的腰上,田中太郎斜睨著雨煙。「記得嗎?這是「傷口」呢!你拿刀刺我的腰部,想要置我於死地。嘿嘿!」田中太郎陰森的笑著。「現在只要一變天,尤其是冬天,我的腰部就會隱隱作痛!每當它發作時,我就會想起你,陸雨煙——」
  
  雨煙臉色發白、冷汗淋漓,她繼續保持沈默,試固維持她『人妖』的身份,不過,田中太郎握住她柳腰的手,卻益發緊了。
  
  橋本天野把車子停靠在一家五星級豪華飯店前。
  
  田中太郎手指抓住雨煙的下巴,用力將她的頭轉過來,面對著自己。
  
  「你說該怎麼補償我呢,陸雨煙?」的容顏在雨煙面前晃蕩。
  
  雨煙感覺一陣天昏地暗……
  
  「飯店到了!」田中太郎哈哈大笑。「我準備好了總統套房,我們下車吧!」
  
  
匿名
狀態︰ 離線
10
匿名  發表於 2013-3-20 00:26:12
第九章
  
  東王天堯無處可去,只好逃來台灣。
  
  他知道,他一定要躲起來,可是,他又不能躲在日本,只要留在日本,他一定會控制不住的去找可兒,到時……見到可兒,又能如何?可兒畢竟是人妖啊!
  
  他要釐清自己紛亂的情感,好好思考他該怎麼做。
  
  他想要對二哥天煒吐露心事,可是,他又缺乏勇氣,因為他與天煒之間的兄弟之情並不深厚。天煒會理會他嗎?說不定只會冷淡對待他,甚至冷言冷語。
  
  他就這樣在台灣待了好多天,每天東逛西逛,直到到了基隆,望著平靜的藍天碧海,他的心卻仍像雜亂無章的野草,理不出任何頭緒。
  
  他知道二哥天煒與雷黛莎就住在這裡,那棟矗立在懸崖上紅瓦白牆的豪華洋宅中。
  
  他就站在遠方,一動也不動的注視那棟華宅,他實在不敢叨擾二高天煒。
  
  直到黃昏,他才看到朱門開啟,一男一女親暱地手牽手出門,男的身穿休閒裝,褲管還上卷兩截,腳下趿著拖鞋。天堯霎時覺得不可思議,因為,那不像是天煒的衣著風格,這是天煒嗎?
  
  女的是雷黛莎,天堯不禁揉揉雙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因為,她一頭長髮居然綁成兩根長辮子,看起來好俏皮,她穿著紅色短褲,打著赤腳。她的雙手抱滿花束,天堯認得那種花,那是二哥天煒一直鍾愛的海芋。
  
  天煒與雷黛莎就住在懸崖邊,天煒拿起魚竿釣魚。雷黛莎坐在他的身邊,把頭靠在他肩上,邊將手上的海芋,一朵一朵的丟入海裡。
  
  為什麼要這麼做?天堯不懂?
  
  不過,他卻已經看到世間最美最真的畫面——相愛至深的夫妻,怡然自得的生活在一起。
  
  這也是天堯內心深處,一直夢寐以求的「心」生活啊!
  
  他躲在暗處注視天煒夫婦,聽到天煒興高采烈喊著:「釣到魚了,今天晚餐多一條魚了。」
  
  雷黛莎在一旁幫他打氣加油,他們嘻嘻哈哈,令天堯好不羨慕這對鴦鴛恍若世外桃源的生活。
  
  直到天色暗了,兩人才整理道具,提著水桶回家,不多久後,廚房的窗戶傳出香噴噴的炒菜味道。
  
  天堯對天煒的改變感到很納悶,天煒似乎已不像從前他所認識的二哥了,這是什麼力量造成的呢?以前風流倜俀儻的花花公子什麼時候變成一個如此深愛家庭、忠於妻子的男人?
  
  他突然飢腸轆轆,渴望找天煒的心又如此強烈,他不斷告訴自己來台灣的目的。不論如何,他一定要按下電鈴,見天煒一面,也許,天煒開了門會不理他,也許……也許,可是,不試一試,怎麼會知道?
  
  他有許多問題,也迫切需要一個能為他解答的人,不然,他真的快瘋掉了。
  
  鼓足了百倍勇氣,天堯趕在後悔之前,迅速按下電鈴,一顆心撲通直跳,差點想拔腿就跑。
  
  不一會兒,門開了,是天煒來應門。
  
  隔著鐵門,天煒一臉震驚。「我說是誰呢?怎麼來的不是時候,打擾我和雨凝吃飯——」他語氣充滿興奮,趕緊打開鐵門。「不過,我可很歡迎這位不速之客呢!天堯,快進來——」
  
  「我……」天煒熱情的歡迎,令天堯手足無措,他想到他之前編好的話,吞吞吐吐地說:「我……想去找大哥天泓,但他人在英國,路途遙遠,四弟天威就更不用說了,他在阿拉伯。台灣離日本最近,我……就想到來找你。」
  
  「你喔——」天煒搖頭失笑。「你怎麼這麼含蓄害羞呢?」天煒一下就看穿天堯的顧忌。「你是我的弟弟啊!你來找我,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有必要找一堆理由嗎?」他邊拉著天堯入內,邊喊道:「雨凝,我弟弟來看我們了!」
  
  雨凝?是雷黛莎的小名嗎?
  
  他看到了雷黛莎,不過,雷黛莎卻顯得有點生疏,但仍很有禮貌的接待天堯,天堯相當納悶,他們不是早認識了嗎?「二嫂……你好。」天堯也只得有禮的打招呼。
  
  「你一定餓了,我們一起吃飯吧!」天煒道。雷黛莎取出碗筷,熱忱的招呼天堯一起進餐。「你才剛下飛機吧?怎麼不打電話給我,我可以去接你啊!」天煒喋喋不琳。
  
  雷黛莎在一旁,安靜地對天堯微笑,天堯覺得很奇怪,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雷黛莎似乎變得很害羞。
  
  「其實,我來台灣……有兩個星期了。」天堯有些彆扭。
  
  「兩個禮拜?」天煒放下碗筷。「那你怎麼到現在才來找我們呢?太不夠意思了吧,你可是我的三弟耶!」
  
  「我——」天堯一副有苦難言的模樣。
  
  「你一定要在這裡住下來,等你住膩了,想回日本時,才可以走。我可不答應你去住旅館,那我就未盡地主之誼了。」天煒明快地說。「樓上有客房,一定夠你住,你愛住多久,就住多久。」
  
  「我——」瞬間,天堯竟有股想哭的衝動,因為,以前他和天煒實在是毫無手足情誼。「我……我還以為你會不理我,把我趕出門——」天堯語帶哽咽。
  
  「怎麼會呢?你是我弟弟啊!我幹麼趕你走?」天煒明白天堯心結所在,話中有話道。「你太愛胡思亂想了。」
  
  天堯淚光閃爍。「對,是,我在胡言亂語。」
  
  天煒拍拍天堯的肩,表示——我們是好兄弟啊!行動代替了一切語言。
  
  ※※※
  
  天堯就這樣在天煒家住了下來,轉眼間又過了兩個星期。
  
  在這段期間,他不由得注意到天煒和雷黛莎的生活與他們各自過去的生活不啻有天壤之別。
  
  尤其是雷黛莎,簡直和以前完全不一樣,若不是面貌相同,天堯死也不會相信,眼前這位二嫂是那個性感女神——雷黛莎。
  
  她和天煒每天早上散步,走到育幼院照顧小朋友,將近中午時,回家用餐。下午天煒會處理一些公事,透過計算機的網絡,他仍掌握在法國的東王財團的控制權。之後,他們去釣魚,準備晚餐,晚上一起喝茶聊天,在天堯眼中看來,甚至是所有人看來,這對夫妻真的恩愛異常。
  
  天堯他發現雷黛莎居然很喜歡小孩子,這也是與過去迥然不同之處。現在的雷黛莎甚至精於園藝、種菜、燒飯、洗衣,她幾乎全一手包辦,也常將種的菜送給育幼院的小朋友加菜。
  
  天煒的改變更大,他常常膩在雷黛莎身旁,只要一轉眼看不到雷黛莎的身影,他就會大嚷「雨凝,你在哪?」儘管雷黛莎可能只是在花園裡種菜,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天堯百思不得其解。除了疑惑,天堯更是無時無刻思念著可兒,種種紛亂的情緒,讓他魂不守舍、失魂落魄的,常常天煒喊他好多聲,天堯才猛地回神。
  
  天煒並沒有忽略天堯怪異的表現,在一次利用下午處理公事的時間,天煒叫天堯進了書房。
  
  「二哥——」天堯用佩服的語氣說。「你真厲害,利用計算機網絡,你能在遙遠的台灣與雷黛莎恩恩愛愛之餘,還能掌控在法國的事業,真有你的!」
  
  天煒擺擺手,無奈道:「這是因為大哥天泓不願幫我,他不過管了法國東王事業一個月,就受不了了,他的理由是:他不喜歡被女人環繞。現在的他,真是酷得可以了。」天煒感歎著。「唉!自從那黃毛小丫頭離開天泓之後,天泓整個人都變了——」他很同情大哥大泓。
  
  「你也是整個人都變了啊!」天堯乘機插入話題道。「二高,以前的你,最討厭雷黛莎了,沒想到你居然會娶她。這已經夠讓人跌破眼鏡了,現在看起來,你還好像很愛她呢——」
  
  「不是好像,是相當愛她,我甚至不能沒有雨凝。」天煒嚴正聲明著。
  
  「雨凝?」天堯皺眉,滿臉不解。「二哥——」想問還不知從何問起呢!
  
  「坐下來,我們好好聊聊!」天煒招呼天堯坐下,雙眸有著慈愛的光芒,伸出手握住天堯的手。
  
  「弟弟——」天煒真誠地道。「其實,我對你很愧疚,因為從小到大,我都沒有好好照顧過你。」
  
  「二哥——」
  
  「聽我說——」天煒揮手制止天堯插話。「從小到大,奶奶總是離間我們兄弟、分化我們的情感,我們兄弟之間,簡直如同陌生人,沒有互相幫助、沒有互相勉勵、沒有兄弟間應有的濃厚感情。橫亙我們之間的,只有冷漠、排斥、比較、歧視。尤其是你,因為你的母親是日本藝妓,所以從小到現在,可說是受夠我們對你的鄙視了。但是,你是何其無辜啊!」天煒微微點頭。「請接受我的道歉,對不起,天堯!」
  
  「二哥——」回首來時路,過去的辛酸苦澀,到如今兄弟間坦誠相對,淚光在天堯雙眸間閃爍。
  
  「我和雨凝結婚後,她的愛融化了我,我這才明白,以前的我,錯得多離譜,如今我衷心盼望,能夠重新開始,讓我們兄弟和好如初,相親相愛,真正的兄友弟恭。雖然,我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接納我這位哥哥——」天煒英俊的臉龐上真情流露。
  
  「我——」天堯哽咽地說。「當然願意。」
  
  天煒心滿意足的拍拍天堯的肩膀,天堯突然傾過身子,趴在天煒的肩上,控制不住的哭起來了。「哥!哥——」
  
  天煒莞爾一笑,他明白,其實天堯很脆弱的,他心靈深處多麼渴望被愛。「天堯——」天煒不斷輕拍天堯的背,給天堯許多鼓勵及安慰。
  
  「告訴我,你有什麼煩惱,怎麼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我希望能盡我最大的能力,幫助我的弟弟。」天煒誠懇的詢問。
  
  「我——」天堯咬咬牙,頓時決心吐露一切。「其實我是像喪家之犬一樣逃離日本來向二哥你求救的——」天堯語氣軟弱,說著說著淚水又滾滾滑下。
  
  「天堯——」
  
  「二哥,也許這是我的報應吧!」天堯止不住盈眶熱淚。「我愛上了『人妖』,與我同樣身為男人的『人妖』……」
  
  當著天煒的面,天堯訴說他的痛苦……「我對女人再也沒有慾望,日日夜夜都思念著『他』,我好怕,我好怕,我拚命克制自己,不能再錯下去,要逃離『他』,遠離『他』……無奈,我卻越陷越深,彷彿掉進漩渦中,無法自拔——」天堯哭喊著。「救我,二哥!救我——」
  
  「天堯——」天煒疼惜的將他摟入懷中。「我的傻弟弟!你受的折磨真大啊!可是,愛上就愛上,豈能這麼容易就說不愛?你的心情我能體會,我自己也經歷過啊!」
  
  天堯聽得莫名其妙,不知天煒有著怎樣的遭遇。
  
  「我現在很相信「人間有情」這句話,上天不會虧待我們,因為世上有情、有愛。」天堯轉念間下定了決心。「我原本打算和雨凝守住這個秘密一輩子,不過,現在,我卻很樂意告訴你——這個上天安排的故事——」天煒拉著天堯,兩人坐在一起,這次換天煒悠悠的陳述——
  
  他與雨凝那段驚世駭俗的「人鬼」戀。
  
  天堯越聽,就越目瞪口呆,最後,他跌回椅子上,四肢無力,口中直嚷:「不可能!不可能!不!不……」
  
  「但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也就因為她是雨凝,我才愛她啊!也由於雨凝無法過雷黛莎的生活,所以,我帶她隱居在台灣,我寧願放棄我在法國的「內衣王國」。」天煒情真意切道。「小弟,趕快接受事實吧!一切都是天意。」
  
  天堯猛搖頭,他思忖半晌後開口:「二哥,我……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做?對於可兒——」
  
  「面對『他』啊!別再逃避了,你們應該面對面,一起討論你們的未來,若覺得這真是天大的錯誤,你們就應考慮該如何做,才不會一錯再錯。」天煒勸著天堯。「我的故事應該可以給你一些啟示吧!上天不會這樣無情的對待世間的癡情男女,也許,你回去面對可兒,就會有意想不到的「奇跡」出現,也不一定啊!」
  
  「奇跡?」天堯痛苦的閉上雙眼,灰心道:「會嗎?」他運想都不敢想像。
  
  天煒想了一會兒,走到書桌前,取出一張名片,遞給天堯。「這是美國一位最具名氣及權威的醫師,上面有他的聯絡電話及住址,我認識他,知道他曾經幫人變性——」
  
  「二哥——」天堯握著名片的手不由得劇烈抖動。
  
  「我不贊成讓可兒變性,這只是走投無路最後的選擇,上天恐怕也不會允許你們這麼做。」天煒搖頭歎氣。「而我之所以會把名片交給你,是要你自己作一個決定——在「錯」與「對」之間,你是願意繼續錯下去呢,還是遏止這種錯誤情感的氾濫?」
  
  「二哥——」天堯顯得好痛苦,作抉擇,到底該怎麼做才對?忍著椎心之痛,他用殘餘的理智將名片捏成一團丟在地上,大喊著:「不!我一定要快刀斬亂麻,我不能跟『他』在一起——」但情感隨即擊潰理智的偽裝,他又傾下身,將名片撿起來,緊緊握在手中。
  
  天煒無奈的猛搖頭,他輕輕一笑。「我現在就幫你Check機票,快點回日本吧!趕快去找可兒,解鈴還須繫鈴人!」
  
  天堯點頭。「不管如何,一定要有個了斷。」他知道「變性」手術相當荒唐,很不可取,但是,這是最後的「希望」。他將名片放在胸口上,喃喃地道。
  
  ※※※
  
  天堯決定搭乘下午的班機飛回日本,天煒與雷黛莎欲要送行,天堯卻拒絕了。
  
  「如果有奇跡,如果上天真的可憐我,我一定會很快帶可兒回台灣,跟你們碰面的。」天堯假裝樂觀道,但仍掩不住一臉的陰鬱。
  
  「會的。」天煒鼓勵道。「我不是給你名片了嗎?當然,這是有點誘拐你犯罪的意圖。」他又皺眉無奈道。
  
  「放心,不到最後關頭,我是不會那麼做的。」天堯勉強道。「或許,我們會協議分手。」他抬頭看著藍天,又低頭注視雷黛莎的臉。「雨凝——」他叫著二嫂的名字。「謝謝你照顧我二哥,你的故事讓我覺得我的戀情也浮現一片曙光,雖然我現在還是震驚得無法相信。」
  
  雷黛莎露出一個溫暖又出塵的笑容。「我和天煒等你。」她柔柔地道。「你和可兒結婚時,我和天煒還要做你們的證婚人喔!」
  
  這是個「苦中作樂」的笑話嗎?可能嗎?天堯百感交集、五味雜陳,他只有佯裝信心十足道:「等我!沒問題。」他還豎起大拇指呢!
  
  然後,他昂首闊步、抬頭挺胸的登上飛機。
  
  ※※※
  
  天堯才一回到新宿,就發現天公不做美,辟哩啪啦的傾盆大雨下個不停,天堯立即叫了部出租車,直奔『虹●舞』。
  
  到了日本東京機場,出關、檢查行李,已花掉大半的時間,那時,已快晚上十點,等叫到出租車,抵達『虹●舞』,竟也是深夜十二點多了。
  
  懷著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心,天堯硬著頭皮敲下木門,他的心思全放在即將見面的可兒身上,以致沒注意到『虹●舞』門前的那輛白色跑車,那是騰上理原的車子。
  
  天堯本以為要等一陣子才會有人應門,畢竟,登台表演的時間已結束了,『虹●舞』內應該只有紅子和可兒在。
  
  但是出乎意料的,大門迅速地打開。「可兒——」是騰上理原緊張萬分的叫喊。不過,騰上理原一看來者是東王天堯,立刻勃然大怒。
  
  天堯也相當錯愕,暗怒道,可兒居然還與騰上理原在一起,他醋勁大發,腎上腺素急速上升,猶如即將爆發的火山。
  
  兩個男人以凶狠的目光對峙著。
  
  瞬間,騰上理原狠狠的朝天堯下顎揮上一拳,天堯措手不及,慘跌在地上,騰上理原又衝向天堯,對他狠揍好幾拳,嘴上咒罵個不停。
  
  「你為什麼現在才回來?你為什麼現在才回來?一切都來不及,來不及了——」他失去控制的大喊。「可兒被帶走了,可兒被帶走了……」
  
  天堯原本想不甘示弱的反擊,但見到騰上理原的頹喪及發紅的眼眶,天堯顧不得還手,尤其是騰上理原最後的那句話:可兒被帶走了——是什麼意思?
  
  紅子也哭哭啼啼踉蹌的從大廳走出來,看見天堯,沒有半點喜悅,反倒湧出更多哀傷,她絕望地道:「天堯,你來遲一步,可兒被田中太郎帶走了。」
  
  被田中太郎帶走?天堯一時如陷五里霧中,不知事態多嚴重,他緩緩道:「有關係嗎?」可兒不是『人妖』嗎?幹麼這麼緊張?
  
  「你在跟我裝傻嗎?小子——」騰上理原用力揪住天堯的衣領。「你看不出來嗎?難道你沒有發覺嗎?你不是很瞭解可兒嗎?」他在天堯耳邊大吼大叫。「你是白癡嗎?東王天堯,聽清楚,可兒是——純純正正、百分之百、完完全全的女人!」他怒氣衝天,音調高亢的咆哮著。「可兒是女人!」
  
  這句話如五雷轟頂般的當頭罩下,天堯頓覺天昏地暗,全身無力。不!不!不!他的心跳快失去控制了。
  
  老天爺!這是個奇跡嗎?
  
  天堯竟高興的哭了出來,他抓著理原不放,連聲問道:「你沒騙我吧?告訴我,這不是夢,這是真的——」天堯甚至在自己的手臂上,用力咬了下去,隨即他痛得哇哇大叫,大喊:「這是真的!真的!」
  
  騰上理原看了天堯的舉止,真是哭笑不得,他拉住天堯,讓他定下心來再告訴他事情的原委。「兩年前,在因緣際會下,因為一出舞台劇——蝴蝶君。我認識了可兒,那年,她只有十六歲,但很有舞蹈細胞及表演天分,也因此,她才能在短短的半年時間中,把一般藝妓要學十年的課程,輕而易舉的全學完,而且成為『虹●舞』首席藝妓。」理原邊敘述、邊跌入回憶中。
  
  天堯專心聆聽,沒有打斷,縱使他心中有很多疑問。
  
  「那時,她只是個舞蹈系的學生,但她一心一意想要學「能劇」,能劇是一種日本的舞蹈,舞者面無表情,只用動作來傳達情感、表現意境,堪稱登峰造極的高深舞蹈。為了達成這個夢想,她拚命的工作存錢,可是外地來的學生,生活自然比本地人辛苦多了,可兒又是孤兒,自小無父無母,一切都得靠自己。我幫助她,讓她在春假時順利到羽豐公司當翻譯。」
  
  騰上理原充滿後悔地說:「沒想到我的好意卻害慘了她。始料未及的是羽豐公司為了和田中太郎——這位日本最大的企業家做生意,竟把可兒出賣了,田中太郎利用談生意的借口誘騙可兒到了飯店,他想強佔可兒,可兒卻抵死不從,慌亂間,拿刀刺中田中太郎的腰部。」回想這段往事,騰上理原真是悔恨萬分、愧疚不已。
  
  天堯則一臉震驚,記憶如泉水般湧出,他憶起那個滂沱大雨的夜晚,那個孤苦無依的女子落魄的跪在地上哭喊:她殺人了,她殺人了……而他的車子撞到了她。
  
  她與『他』竟是同一人?天堯不可思議的搖搖頭,這一切,難道是月下老人在亂作怪嗎,還是愛神開的玩笑?
  
  騰上理原續道:「結果,田中太郎傷勢嚴重,他的部下很快就抓到了可兒,田中太郎給可兒兩條路走:第一:她的人給他,第二:賠償他三千萬圓的醫藥費。就看可兒怎麼決定。」騰上理原哽咽道:「我多想幫助可兒啊!畢竟,我愛她——」
  
  天堯倏地握緊雙拳,咬住下唇,悶不吭聲。
  
  「可是我的能力哪抵得過田中太郎?田中太郎的勢力太大了,我只能借給可兒三千萬。然後將她藏匿在『虹●舞』,裝成「人妖藝妓」,以逃避田中太郎繼續對她迫害。因為,田中太郎不會信守承諾的,那筆三千萬隻是個幌子。他根本不會放過可兒。我們原本一直隱藏得很好,可兒也在『虹●舞』過得很好,直到你的出現,你破壞了我們的計劃,甚至連媒體都公開報導你喜歡『虹●舞』的「人妖藝妓」井上駿彥的事,讓社會大眾充滿好奇,也再度引來田中太郎這惡棍!從此,田中太郎夜夜流連在『虹●舞』。」
  
  騰上理原心力憔悴道:「你不在的日子,田中太郎每天邀約可兒,他迷戀著可兒,帶可兒出去吃消夜、喝茶、聊天,整整連續兩個星期,直到今夜。」他瘋狂地嚷道:「我每天晚上都開車跟蹤田中太郎的車子,直到他平安的送可兒回『虹●舞』,可是,今晚卻……田中太郎有意甩掉我,我跟去了,可兒被他帶走了,現在恐怕是凶多吉少——」
  
  天堯聽到這裡,馬上像火箭一樣的跳起來,衝出門。
  
  「你要去哪?東王天堯——」騰上理原問道。
  
  「找可兒,一定來得及,一定來得及。」天堯倏地又轉回身。「車子借我,鑰匙呢?」他急急忙忙道。
  
  騰上理原把汽車鑰匙丟給天堯。「你上哪找可兒?你找得到嗎?」
  
  「當然,我有力量。」天堯十分鎮定,昔日的氣魄全回來了,那張被愛充滿的容顏,震撼了騰上理原。「別忘了!田中太郎是老色狼,我是小色狼,我們平常進出的尋歡場所有哪些,我會不知道嗎?」說完,他又像風火輪一樣狂奔出去。
  
  騰上理原在天堯背後大聲問道:「東王天堯,告訴我是什麼力量?」
  
  天堯只拋下一句話:「——愛的力量。」
  
  ※※※
  
  一定來得及!一定來得及!
  
  天堯不斷向上天祈禱。「老天爺!到了這個節骨眼,可別再出任何差錯,請保佑可兒。為了可兒,我死亦不足惜,求神可憐我,成全我和可兒,上帝、耶和華、觀世音菩薩……求求你們……」他不斷禱告著。
  
  此時他的時速已到一百八十公里,連闖幾個紅綠燈,轉個大彎後,五星級飯店已矗立在前。
  
  一定是這家!可兒一定在這裡。
  
  天堯心跳如擂鼓,他不斷求老天爺大發慈悲,讓他能順利找到可兒、救出可兒,他求上天再顯一次「奇跡」。
  
  天堯猜測一定是這家飯店,因為,他曾在這兒和田中太郎照過面,這是一家純為企業鉅子及上流公子哥所設的飯店,想入這家飯店的會員,收入都必須在千萬以上。東王天堯還會看過田中太郎常帶不同的女郎進出此地。
  
  他將車子駛入停車場,大老遠,他就看到了那輛加長型的凱迪拉克,那是田中太郎的車子,天堯知道自己猜得沒錯,全身血液瞬間全衝向腦門。要快!要快!可兒很危險啊!
  
  他狂奔下車,三步並作一步的跑進飯店,飯店服務人員齊聲高喊:「歡迎光臨!好久不見!東王公子——」
  
  天堯厭惡透了這套虛偽的儀式,他對櫃檯人員吆喝道:「田中太郎人呢?田中太郎在哪?」
  
  大家被東王天堯這種盛氣凌人、氣急敗壞的口吻給嚇壞了,他一副要殺人的模樣,嚇得大家不敢作聲,一位服務人員悄聲道:「在七○二號房的總統套房裡。」
  
  下一秒,天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向樓梯,不到幾分鐘,他已在七樓的走廊上了。
  
  他瞥見了守在門口田中太郎的「走狗」橋本天野,天堯立刻衝向他,雙拳用力的揮向橋本天野的面頰,第一拳,橋本天野的眼鏡被打到地上;第二拳,橋本已摀住鼻子,他的鼻樑被打斷了;第三拳,橋本抱住腹部;第四拳,他已昏倒在地,做了天堯怒火下的第一個犧牲者。
  
  天堯用力踹門,不斷的踹,意圖驚擾套房的人,房內果然傳出田中太郎不耐煩的咆哮聲:「是誰?橋本!橋本——」
  
  天堯不應聲,只是不斷用腳踢門,不一會兒,田中太郎氣極敗壞的開門,當然,他一定以為是橋本天野,因為,是橋本天野在外守門把關。
  
  田中太郎才開了一丁點的細縫,天堯已用盡全身力量撞向房門,房門被撞開,田中太郎踉蹌不穩的倒在地上,身上披著的一條浴巾也隨之滑落,顯然,他正在享受沐浴的樂趣。
  
  「你——」他張口結舌鐵青著臉,愕然的注視東王天堯,說不出任何話。
  
  天堯估量這狀況,可兒顯然尚未遭到毒手,否則田中此時該是得意洋洋才對,於是心下稍安,鎮定的開口:「抱歉,老頭子,或許你不能在此享受美人為你沐寓擦背的樂趣了,因為,我東王大爺今夜打算在這住上一夜,你最好自動走人,把總統套房及美人都留給我。」天堯氣定神閒,大剌剌的坐在沙發椅上。
  
  「你敢?」田中太郎勃然大怒。「你算老幾?你只不過是個毛頭小子——」
  
  「毛頭小子?」天堯幾乎是咬牙說出這些話。「論人才,我比你年輕,比你瀟灑;論錢財,在日本是跟你並駕齊驅;放眼世界的話,東王家族的產業,跟你田中企業比起來,你連比較的資格都沒有。」他火上加油,冷嘲熱諷道。「我的條件比你好太多了,今夜陪伴你的女郎一定更樂意服侍我,我看你還是主動放人的好。」
  
  田中太郎凶狠的目光像利劍般刺向東王天堯。他和天堯彼此心照不宣,東王天堯是向他要陸雨煙,卻又故意假裝不知道他帶來的女伴是誰,但田中又怎肯輕言放棄這塊嘴邊的肥肉?
  
  「這女郎——」田中太郎倚老賣老道。「她不適合你——」
  
  「笑話,你又知道誰適合我?」天堯目光冷冽又犀利的注視田中太郎。「坦白說,今夜我要那女郎陪我。」他乾脆明說,不想再浪費時間。
  
  「你是在挑釁嗎?」田中太郎笑裡藏刀的微笑著。「我們何必為女人傷了和氣呢?」
  
  「不傷和氣,對,我們不傷和氣。」天堯也哈哈一笑,兩手一攤。「那就請你大人有大量,成全小弟吧!」
  
  「你——」田中太郎見軟的不成,就只好采勸非常」手段了。「可能沒辦法,那女郎欠我不少,我腰部的傷,可全是拜她之腸,所以,她也只好以身相許,以償還欠我的情。」
  
  「以身相許?」天堯冷哼一聲。「她不也賠償了你三千萬的醫藥費?你們應該扯平了,你實在不應該對她想入非非喔!這種非分之想,簡直是浪費你的生命,識相的話,將你的淫慾發洩在別人身上,否則,你可以看看橋本天野——他鼻青臉腫的模樣,不要落得跟他一樣的下唱—」
  
  「你——」田中太郎面目猙獰,尖銳地道。「你不怕以後我們沒完沒了,小心吃不完兜著走!商場嘛!大家以後還要見面的,也難免有利益衝突的時候,我們現在若結下樑子,那以後——」他的言外之意也相當明白。
  
  天堯反唇相稽,不甘示弱。「你放心,過了今夜,我不會再和你搶女人了,因為我會結婚,以後也不會再出現在聲色場所中,與你碰面恐怕有些不容易,再來東王家族在亞洲的企業,是由我一手經營,我已打算擴及整個東南亞,包括台灣、新加坡、印尼……坦白說,就是說我會「搬家」,我不會傻到還待在日本,還得一天到晚預防你的破壞,我會離你遠遠的。至於我「搬家」後的經濟影響,您就慢慢善後吧!」
  
  天堯說到此已很不耐煩。「我們之間,到此為止。給你三十秒,穿衣走人,不然——」他雙眼凶光一露。「我的手心開始發癢,很想揍人——」
  
  田中太郎只有拍拍屁股站起來。「算那女人好狗運遇見你,哼!此刻我是手足無力的老人,身邊沒有任何保鑣,這裡,先讓給你,咱們——」他的臉色灰敗,但仍露出凶狠之氣。「走著瞧!」
  
  「走著瞧?」天堯心裡一橫,這種人,是否真該好好「教訓」他?「好,我現在就讓你走著瞧。」他心念一轉,報仇之計隨之升起,他擺出一副想對田中太郎拳打腳踢的樣子,張牙舞爪的大聲咆哮:「三十秒到了,快滾,滾出這裡!」
  
  田中太郎心生畏懼,一隻手遮住下體、一隻手擋住臉,生怕天堯的拳頭會毫不留情哩向他,他膽戰心驚,吞吞吐吐地說:「我要……穿衣服。我的……衣服給我——」
  
  天堯見他那副瑟縮模樣,實在想笑掉大牙,他倏地正經八百道:「好,我拿衣服給你。」說著,他走進浴室,取出田中太郎的衣服,走到陽台,打開窗戶,對田中太郎大叫:「嘿!我把衣服給你了!」他將衣服從七樓丟下去,不顧田中太郎的哀嚎。
  
  「快滾——」天堯大嚷。
  
  「不!我沒穿衣服礙…」田中太郎這光圍著浴巾的樣子,是怎麼也不敢走出房門,他抵著門板哀叫著。「我的衣服……」他真是丟臉丟大了。
  
  天堯警告他。「你現在不走,等會兒,連浴巾都沒了喔!」他作勢欲扯下田中太郎的浴巾。
  
  「不!」田中太郎叫嚷道。「好!算你狠!東王天堯——」
  
  「你若還是不走,恐怕丟在一樓的衣服會被人當垃圾給撿走,到時,看你怎麼辦?」天堯「好心」的告訴他。
  
  「我——」田中太郎沒有辦法之下,只好頹然的準備離去,天堯看不得他那溫吞樣,用力打開房門,把他拖了出去,然後又急急的關上門,並且鎖上。
  
  田中太郎在門外是進退兩難,只好哀求天堯,但天堯置若罔聞,他認為這是田中太郎咎由自取,這一個小小的羞辱,還算是便宜他了呢!誰叫他敢動可兒歪腦筋,天堯現在是沒空理他,下次若再犯在他手裡……哼!
  
  可兒——
  
  天堯環顧悄無聲息的總統套房,近兩百坪的空間,可兒會往哪個房間裡呢?
  
  他的一顆心跳個不停。
  
  他不敢想,也不願想,萬一——
  
  不!不會!不會的!一定會有奇跡,會有奇跡……
  
  可兒!
  
  可兒!
  
  天堯越過大廳,雙拳緊握,開始沿著走道,一個房間、一個房間找。
  
  他知道不管多久、多困難,他再也不會放棄可兒了!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16 08:23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