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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夙雲]冷感新娘(灰姑娘奇緣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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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3-20 00:36:22 |倒序瀏覽
冷感新娘【灰姑娘奇緣之四】 作者:夙雲
  
看著眼前靈氣逼人、個性難馴的冰山美人,
東王天泓誇口道:「六天內,你絕對會成為我的新娘!」
有沒有搞錯啊?在此一前,他倆可是從未謀面的陌生人呢!
雖然他英俊挺撥,又是首屈一指的銀行業鉅子,
也不必以為每個女人都會拜倒在他的金錢攻勢下吧?!
哼!她最討厭這種渾身臭銅味、妄自尊大的男人了。
然而,六天轉眼就到,她會成為他的新娘嗎?
獨霸一方的東王天泓,將全力卯上這個冷到骨子裡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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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3-20 00:37:20
第一章
  
  嶽雨嬋生活在一個很快樂的家庭中,至少在十八歲以前,的確是如此。
  
  她是個獨生女,爸爸是大學的美術系教授,媽媽是一名家庭主婦,而她則是父母親的「掌上明珠」。他們一家三口,相處融洽,既快樂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直到雨嬋十八歲,高中畢業後,她的父母親決定送她到英國去念藝術學校,於是為她安排好一切,預計讓她十一月到英國去。
  
  但,誰也沒有想到,在八月間,她的父母卻因一場車禍,雙雙去世。這突然降臨的惡噩,使雨嬋在一夜之間成為孑然一身的孤女。
  
  當她匆匆趕到醫院去見父母親最後一面時,奄奄一息的父親仍不忘交代雨嬋一定要到英國唸書。因為,英國倫敦,正是她父親當年留學之地,而且,他也是在這裡與她的母親相識、相戀,締結了一段美滿良緣。
  
  他十分希望他的女兒能到英國「看看」。
  
  雨嬋含淚地答應了。
  
  辦完喪事之後,過了三個月。在十一月中,雨嬋真的依言打包行李,就這樣獨自一人飛往英國。
  
  十一月的英國,與台灣迥然不同。
  
  此時的倫敦,已是白雪綿綿下個不停,對雨嬋而言,無異是「天寒地凍」——冷到骨子裡去了。可是當地的英國人卻好像很習慣這種幾乎是零度的天氣。
  
  雨嬋住在寄宿家庭裡。這房子原本只有一位獨居多年的老祖母,老奶奶對雨嬋,——這位來自台灣的留學生——十分疼愛,幾乎是無微不至地照顧雨嬋,讓雨嬋稍減了離鄉背井的寂寞。
  
  來英國一個星期,在一切都大致安排妥當之後,雨嬋開始獨自一人四處遊玩。要去歷史悠久的大英博物館。
  
  一大早,她就興沖沖地出門了。
  
  倫敦的街道上是一片銀白世界,地上的雪積得都有好幾公分厚了。這種大雪天,一般英國人大概都在店裡喝茶聊天,或是在家裡避寒,非不得已,誰要出門呢?
  
  晃著,晃著,不遠處的景象令雨嬋匪夷所思起來,原來,在她前方出現一群很奇怪的外國人,居然冒著大雪在那兒戰戰兢兢地扛著攝影機拍攝。
  
  他們在拍什麼片?又是什麼天大的理由,讓他們一定要在這種鬼天氣拍攝呢?
  
  雨嬋有著中國人愛看熱鬧的個性,她決定要走上前去好好瞧一瞧。她站的位置正是倫敦相當熱鬧的商業中心,前方矗立著一幢富麗堂皇十八世紀造型的建築大樓,高雅古典的設計,融合古代現代的建築特性,大樓正前方懸掛著巨大金屬刻字的扁額——渣達銀行。
  
  雨嬋知道,它是歐洲相當有名的一家大銀行。
  
  她停足在銀行門口的另一側,想一瞧究竟。
  
  然後,她看見一名挺拔男人的背影,他正對著那群攝影師破口大罵。而那群外國人則只是唯唯諾諾、小心翼翼地應對著。
  
  那名男子的氣勢逼人,真有君臨天下的感覺。
  
  「這不是我要的style!」東王天泓發飆了。「我要一個景:在雪地的渣達銀行門前,一位新娘子,她要像個——不屬於這凡間的精靈……」天泓氣急敗壞地嚷叫,咒?的話語,中、英交雜地流洩而出。
  
  中文?他會說中文?雨嬋呆愣了一下。不過,他一長串的咒?
  
  令雨嬋有點鄙視他,雨嬋覺得他是個很沒氣質的人。真是可惜了他那挺拔的背影!雨嬋不禁嘀咕。
  
  所有的攝影師及工作人員真的都快崩潰了。他們一點也摸不著總裁的心理。
  
  東王天泓,他到底要什麼?
  
  要拍銀行的廣告?好啊!為了提高渣達銀行的知名度,為了讓渣達銀行形象更好,廣告是理所當然的事。 別看渣達銀行已是歐洲第一大商業銀行,東王天泓可不會以此而滿足,他明白,商場上瞬息萬變,不能稍微懈怠,他要渣達銀行是世界第一銀行。
  
  所以好還要更好。為了這個目標,天泓提出許多新方針,其中之一是拍廣告,讓銀行可以聲名遠播,將形象傳到世界各地。
  
  但是,拍廣告需要這位渣達銀行的首腦東王天泓總裁親自出馬嗎?根本是不必要啊!總裁下面人才濟濟,要什麼人沒有?
  
  這是工作人員狐疑的第一個問題。而第二個問題是:拍銀行廣告,要一個新娘子幹嘛!這二者,根本是八竿子打不著,相隔十萬八千里的東西啊!
  
  沒有人能臆測到總裁的心思,而東王天泓仍在叫?。「今天不給我找個像我描述的那一種新娘子,就耗到太陽下山,大家都別收工,等著挨餓凍死吧!」
  
  每個人都快瘋了,偏偏又沒有人敢問總裁:「你找個新娘子要幹嘛!」大家只敢竊竊私語,各自交頭接耳,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浪費了。
  
  雨嬋站在角落,聽見一些工作人員低聲地交談著,她隱約聽見他們討論的話題——新娘子與銀行。
  
  她靈光乍現,不禁大聲嚷嚷。「當然有關係啊!銀行就像人們心中的新娘,你找到一家好銀行,就像找一個終生的伴侶,是一輩子最牢靠、最有保障的事啊!不管儲蓄、投資、基金、房貸或各種交易……現代人與銀行是脫離不了關係的,銀行就是你的新娘,新娘就像銀行——」
  
  這一陣甜美的聲音,像是炙熱的陽光,燃燒了天泓冰冷的心,終於有人能夠「領悟」到他心中的想法了。
  
  她——她是誰?
  
  東王天泓倏地回頭,尋找那位與他心靈相通的女子。
  
  然後,他看到了她。
  
  湛藍的深潭遇上黝黑的眼瞳。
  
  時光,彷彿停止。
  
  她,就像是百合花般神聖而不可侵犯,如此高潔清純,不染紅塵半點俗脂煙氣。如白紙般淨純,一點也不像世間的女子,反倒像來自東方的仙女。
  
  天泓的心思好似漲滿了絲絲縷縷的情愛,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有這種奇異溫暖的感覺。那就好像是在紛擾的俗世中,你頓時大徹大悟,終於知道這輩子所要的是什麼,終於追尋到你生命中,比自己還重要的東西的那種感覺。
  
  在這須臾之間,天泓就已深深明白,這個女子將會在他生命中扮演十分重要的角色了。
  
  雨嬋被他那雙能震撼她靈魂深處的藍眸給窺視得相當赧然,幾乎不知所措。
  
  她從來沒見過像他那樣的男人,藍眼冷得像冰山,但又感覺他全身散發出一股熱力,氣勢逼人,彷彿是天下第一、唯我獨尊的樣子。
  
  她覺得他真是鶴立雞群,卓爾不凡。
  
  尤其,他那一股天生散發出來的豪門尊爵架勢,雨嬋猜想,他應該是個貴族,是個大人物。她猜的還真是八九不離十,因為,他是堂堂東王家族的大公子——東王天泓。
  
  天泓灼熱的目光好像要吃掉她的樣子。雨嬋相當不好意思。好不容易回過神後,她充滿歉意道:「對不起,我多嘴了!」
  
  「不!不會」他走向她,用著饒富興味的聲音道:「你說得很好,你竟完全看穿了我的想法!」他加重「看穿」二字。「我相當驚訝。」他走到她面前,不等雨嬋反應,便自顧自地命令道:「做我的新娘子。」
  
  新娘子為什麼——雨嬋頓時覺得眼冒金星,她聽錯了嗎?還是他在胡言亂語?
  
  在她還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之際,天泓已握住雨嬋的右手,旋即轉身對下屬交代。「她就是廣告片的女主角,也就是我的新娘子,你們快去準備婚紗禮服。」
  
  工作人員及屬下皆面露驚奇之色,不過,隨即恍然大悟,對,東王總裁有一半中國血統,難怪要找個東方新娘!?
  
  天泓猛地回首,對雨嬋露出一抹粲笑,可惜,卻迎上雨嬋兇神惡煞般的臉。「你……是誰?」她不悅道。「哪有人像你這麼自以為是,妄自尊大的?我又沒答應做你的女主角,你怎能擅自作主?你憑什麼?
  
  天泓欲一副老神在在、神采飛揚的模樣,他不疾不徐道:「我是王,我當然有權力選妃。我絕對有這得天獨厚的能力!我的新娘子——「瘋子,神經病!你哪是王?我看你是混蛋、白癡、秀逗……」雨嬋用中文罵他,直到詞窮了。她才罷口。
  
  天泓卻噗哧一笑。「罵得真好,我親愛的新娘子。」
  
  「你——」雨嬋頓然發覺眼前這位霸漢真的很可怕。她開始覺得自己的處境堪慮了。
  
  只是,她好像拿這個陌生人沒轍,因為,她發現自己好像無法不聽他的話,他話語中散發著令人不得不遵循的王者口吻,所以,帶點莫名其妙,帶點心不甘、情不願,又帶著點不高興,雨嬋還是當上渣達銀行廣告片的女主角。
  
  經過一天的折騰,終於在下午四、五點左右,拍好了這支廣告片。不過,此時,天空還是和大白天一樣明亮。因為地理位置的關係,歐洲的冬天,往往要到夜間九點過後,太陽才會下山。
  
  雨嬋換下拍片用的新娘禮服,穿上了原先的樸實衣裳,這一天下來,竟讓她覺得自己好像是「仙履奇緣」中的灰姑娘一樣,十二點一到,從光鮮華麗禮服的包裹中轉眼變成衣衫襤褸的醜小鴨。唉!在經歷父母車禍驟逝之後,她更是體認到世上的無常,她覺得世間不過是一場空,榮華富貴,她已毫無追求的慾望,她只想做個平凡的人,因為,平凡才是一種幸福。
  
  當她從更衣室走出來,卻一頭撞進那位黑髮藍眼的大帥哥懷中。而風度翩翩的東王家族大公子劈頭第一句話居然是:「你羨不羨慕過皇宮中的生活?」
  
  雨嬋冷冷瞪了他一眼,四目交對,她悻悻然道:「不羨慕。」接著還用力補充道:「我厭惡極了!」語畢,她就轉身想走人。
  
  不過天泓急急衝到她面前,擋住她的去路,高大的他,使雨嬋進退不得,天泓語氣急切、單刀直入說:「這幢大樓,就是你眼前看到的渣達銀行的,只要點個頭,你就可以成為總裁夫人了,渣達銀行就屬於你。」
  
  「總裁夫人?」雨嬋嗤笑道。「第一:我不知道這渣達銀行的『老頭』到底是何方神聖,讓你這位神經短路的陌生人站在這兒跟我說些不著邊際的瘋話。第二:我不稀罕這間你當做寶貝的銀行!」她尖銳地道。「請讓開。不然我會尖叫——」
  
  天泓倏地低頭,與她眉對眉,眼對眼,他離她咫尺而已,這種頗親暱的舉止,對根本還不知他是誰的雨嬋而言,實在是無禮得可以了。她橫眉豎眼,逼自己不准面紅耳赤。她努著唇,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你——到——底——想——怎——樣——」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
  
  沒想到,這男人竟如此恬不知恥,反而大言不慚道:「我想吻你。」
  
  下一秒,一個耳光已重重甩向東王天泓,而雨嬋鄙視至極地咒?著:「你這不要臉的色狼,我要去法院告你騷擾——」
  
  天泓藍眼中驀地燃起兩簇火花,這女孩真不好惹啊!半晌間,他抓住雨嬋的手臂,用力扣住她,低嚷道:「你真是不知好歹的女人!這輩子,我還是第一次被人打,只有你敢這麼對我!
  
  你實在應該受點處罰——」惱羞成怒的他,氣極敗壞地拉著她往渣達銀行的大廳走去。
  
  「幹嘛!放手!放手!」雨嬋尖叫著。「救命啊!救命!」
  
  「叫啊!叫啊!沒人敢奈我何的!」他將她拉往電梯內。「你最好認命,你現在四面楚歌!」
  
  雨嬋在電梯內拚命反抗,她不知道電梯到了幾樓,不過當電梯門開時,外面已有一些西裝筆挺的英國人,顯然正在等電梯,雨嬋心生喜悅,機會終於來了。
  
  她倏地高喊:「救命!救命……他非禮我,他是壞人……」
  
  結果卻大出她的意料之外。難道是世態炎涼,人情淡薄到對一切都見死不救,都視而不見了嗎?居然沒有人理會雨嬋,雨嬋覺得自己鐵定完了!
  
  這群英國人竟向這位對她施暴的男人必恭必敬,彬彬有禮,他們向他鞠躬,齊聲道:「總裁好!」
  
  天泓對他們頷首,不顧眼前這女人的撒野、叫?,神色自若地笑著道:「你們好!」
  
  雨嬋頓時安靜了。她被「總裁」兩個字震得頭昏眼花,啞口無言。他……是總裁?渣達銀行的老闆?
  
  她一臉驚魂未定。還在失魂落魄中,她已狠狠地被摔進一張豪華的沙發椅中,她急忙坐起身,環視四周,這是一間氣派非凡,格調高雅的辦公室。
  
  她正襟危坐,天泓則站在她的正前方,隔了幾乎三公尺遠,他對她微笑道:「你乖多了,沒嚇到你吧!」
  
  「你——」雨嬋用力揪住自己的大衣領口。「你要幹嘛?」
  
  她神色恐慌。
  
  天泓擺擺手,輕聲細語道:「我沒想幹什麼,只是不能放你走。」「不能放我走?」雨嬋秀眉輕蹙,這論調好奇怪啊!
  
  「好啦!」天泓堆了一臉的笑。「我想,我們在重新認識彼此。我先自我介紹,好嗎?」
  
  「隨你便。」雨嬋沒好氣道。
  
  天泓卻一點也不在意她的惡劣口吻,他興高采烈地介紹著自己。「我叫東王天泓,是中美混血兒,『東王』這姓氏,你可別說你不知道啊!我常年住在英國,所以談話有嚴重的英國腔,中文不是很好,請勿見怪——雨嬋不由自主地嘀咕道:「是啊!你還會罵中文的髒話呢!
  
  這叫中文不好?」此話有待商議。
  
  天泓抿嘴而笑。「抱歉,被你聽到我罵髒話,外國人聽不懂中文,所以,很多時候,我比較放肆一點。」
  
  雨嬋悶不吭聲,只是斜眼看著他,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天泓又續道:「我今年三十三歲,未婚,其實,我早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紀,不過——」
  
  「奇怪,你跟我說這些幹嘛?這些與我何幹嘛」
  
  「有。」天泓正經八百地回答道:「當然與你有關。」他又喋喋不休地說:「坦白說,渣達銀行是我的,我的名下還有汽車業,重、輕鋼鐵業,房地?,信用基金,債券,股票……」
  
  然後他風趣地說:「我是東王財閥的總裁,事業有成,堪稱青年才浚希望在你眼中,我不會像你剛剛說的——渣達銀行的總裁是名『老頭』!?」他猛眨眼,一臉笑意。「我像嗎?」
  
  雨嬋莫名地紅了雙頰,有些無奈地道:「你到底要怎樣?」
  
  「我——」此時此刻,天泓閃亮迷人的湛藍眼睛,流露出充滿柔情溫暖的光芒,他嘴角上揚道「說出來,也許很不可思議,很驚世駭俗,但這確是千真萬確,沒有半點虛?。」他真摯誠懇道:「我對你是——一見鍾情,我想,我想,我愛上你了,我要娶你。我們——結婚吧?」
  
  雨嬋又是一陣頭暈目眩,眼冒金星,在驚訝之後,她開始振振有辭地反駁。「第一:你說『你想』你愛上我了?你想——這二字太不切實際,也太荒唐了,我無法接受。第二:我從不相信電光石火般的愛情,那太容易從絢爛歸於平淡,這種一觸即發的愛情,都會以悲劇收常我只相信細水長流,才會天長地久。第三:憑你東王公子,要什麼女人會沒有?從名門豪閥的貴族千金到社交名媛、歌女舞者甚至酒國名花,你會缺少嗎?你怎麼會看上我這個毫不起眼的黃毛丫頭:我今年都還未滿二十歲呢!我想,你一定是一時的興致,很抱歉,我恕不奉陪。第四:我生平最討厭、最鄙視的就是全身都是銅臭味的人。」她有條不紊,一五一十地?述出自己的想法。
  
  長篇大論後,她立刻起身,轉過身子,目中無人地做下結論。「抱歉!你的遊戲,我玩不起。我先告辭了!」她走到門口,旋著門柄。
  
  身後傳來天泓無比威嚴的聲音。「冷在骨子裡的美人!」他居然如此地稱呼她。「你知道以阿的『六日戰爭』吧!以色列輕易地在六天就擊敗了阿拉伯。我的人生哲學也是如此——速戰速決。我保證,六天後,我要你做我的新娘子。」
  
  天泓的聲音充滿自信。
  
  雨嬋倏地轉頭,犀利地回道:「你一向是這麼自大驕傲的嗎?你以為我會像阿拉伯人那麼不堪一擊嗎?那麼容易被以色列人打敗嗎?哼!真是笑話一籮筐!」嘲諷的語氣毫不留情地傾洩。
  
  她打開門,?頭挺胸地走出去,臨行前,她還聽到天泓的呼喚。「我親愛的冷在骨子裡的美人——」
  
  雨嬋快速打斷他的話。「變態的東王『老』先生——我勸你最好去看心理醫生,好好治療!」
  
  然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六天,總共一百四十四個小時。雨嬋終於不得不承認,她碰到了一個「大麻煩」,而這個大麻煩,是二十四小時分分秒秒,馬不停蹄,緊迫釘人的「牛皮糖」!
  
  第二天。
  
  她起了個大早,才剛梳洗完畢,走下樓,電鈴聲已響起,她覺得好巧,會是誰呢?打開門一瞧,一大束百合花出現眼前,卡片上寫著:「嫁給我!」
  
  帶著慍怒的她隨意吃完早餐後,決定到街道上走一走,結果,她一出去,每隔十分鐘,就會有不同的鄰家小孩送一朵百合花,花上有紙條,紙條上寫著:「嫁給我!」不久,她的雙手已經花滿?患了。
  
  很快的,這個小鎮的每個人都知道了這件奇聞軼事。
  
  雨嬋不知如何是好,索性回家倒頭大睡。不過,當她下午醒來後,下樓一瞧,那位英國老祖母正尖叫聲不斷。「你看!你看!小嬋!每個小時都有人送大把的百合花給你呢!以這樣的速度下去,我們的小房子很快就擺不下花了——是誰?哪位公子哥如此的羅曼蒂克?」
  
  沒錯,送花的事一直持續到第一天的淩晨十二點整。老祖母的家,最後連樓梯口也塞滿了百合花。
  
  雨嬋決定要離家。這種送花方式讓她吃不消,她想躲一躲,暫避風頭。所以,一大早她就坐地鐵到市區去,想逛一逛鬧市區的商店。走著走著,到了倫敦西區的龐德街上。
  
  結果,下場更是淒慘。
  
  只要當她望著櫥窗內的小飾品或衣服等,即使是無意的看一看,可是,不到十分鐘,高級店內的服務員就急急地衝出來找尋她,將手上一大袋的衣物與飾品交給雨嬋。「小姐,這是你買的,請你收下!」
  
  雨嬋感到莫名其妙,店家卻自動解惑。「有位神秘的紳士已替你付過帳了,那位先生相當富有呢!付錢刷卡,二話不說。
  
  小姐,我們誠心歡迎您,一定要再度光臨喔!」
  
  雨嬋握緊衣服袋子,就算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那位「紳士」是誰。她稍微打開袋子瞧瞧,上面放著一張小卡片,她把卡片取出打開,那個她已經爛熟的三個字,再度躥入她的眼瞳中——嫁給我!
  
  她雖然咬牙切齒,不過,卻完全束手無策。一整天下來,她雙手提滿物品,此時的她好像一位購物狂,正要滿載而歸。
  
  很快地,她的雙臂就疲軟無力,因為,袋子太重了。
  
  說時遲那時快,一輛計程車已在她面前停下來。司機說明來意「有位先生請我來載你,他說:你看到百合花,就會知道他是誰了。」車內有一大束百合花,放在前座。「小姐!請上車!」
  
  雨嬋頓時明白,東王天泓一直在遠方觀察她,只是,他一直故意不現身,默默地藏身在角落裡。
  
  雨嬋不甘心之餘,給他來了個「計中計」,她將衣物全都丟在後車座,然後道:「這些東西全送給你。很抱歉,我不要坐你的車。」語畢,轉身直直向前走,繼續逛她的街。
  
  她雖樂得兩手清閒,不過,情況還是一樣,她所到之處只要在櫥窗前晃一下,不用幾分鐘,櫥窗裡的東西就跑到她的手上了。只是,現在,她雙手不用提了,因為服務人員自動地把包裝袋放在那輛計程車裡。而且,那輛計程車就一直跟隨著她。
  
  那一天,她一直走到兩腳無力。最後,她輸了,因為,她不得不上那輛計程車,讓車子送她回家。
  
  第三天。
  
  雨嬋覺得東王天泓讓她丟盡臉了。
  
  今天,她暗自決定要足不出戶。她自以為是地想,家——還是最安全的,她不相信東王天泓有本事將她的家——保護她的城堡,給剷平了。
  
  可是,事情還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轉眼間,她的家門外來了一群很可愛的小孩子。
  
  他們說:「有一位很富有的紳士,花錢請我們千里迢迢從奧地利來到英國倫敦,要?您——這位令他心儀的女子歌唱,唱出愛之曲。」
  
  而他們,正是世界著名的奧地利維也納兒童合唱團。
  
  這件事立刻轟動了這個頗?保守的小鎮,當這群孩子高聲歌唱時,清亮悅耳的歌聲令雨嬋不禁怦然心動了,不過,她仍狠心地關上門窗,不理睬那群看來天真活潑的小孩。
  
  可是那位英國的老祖母卻於心不忍地說:「小嬋,你太狠了吧!那些小孩在外面受寒受凍地?你高聲歌唱,你怎能這樣置之不理?」她不禁責怪起雨嬋來。
  
  雨嬋反斥道:「祖母,你不懂,我不能開門,若我一開門,豈不是表態要嫁給他了嗎?」說完,她倏地發現自己吐露了心事,不禁雙頰脹紅起來。
  
  沒想到老祖母卻格格直笑。「你喔!真是顧慮太多的小丫頭,如果我被那麼會製造情調的男人追求,我一定會毫不遲疑就點頭說好的。」「為什麼?」雨嬋不可思議地問道。「儘管彼此只認識三天或四天而已,也可以嗎?」在她的觀念中,總認?一定要對生命中的另一半有很深的認識,才會放心地將自己的一生交給對方。
  
  「因為,相愛——並不是講究時間的長短。你能保證——在與你的男友交往十年之後結婚,你們就真能白頭偕老嗎?有很多例子,反而是因為認識太深而分手。任何事情,沒有絕對邏輯,也沒有對與錯。尤其是愛情,常常總是瘋狂的,很難令人理解。可能,他找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另一半——你。就那麼簡單,所以,他愛你,他追求你,他要娶你。」老祖母邊說邊俏皮地猛眨眼睛。
  
  雨嬋噤口不語。
  
  老祖母續道:「追求你的那位男士,真像是中古世紀的武士呢!那麼驍勇善戰,鍥而不捨,而你,就像是在古堡中的美人,等待武士來迎娶……」老祖母勾勒著美麗的童話故事。
  
  「拜託!」雨嬋聞言哭笑不得,真是拿老祖母沒轍。
  
  沒想到,老祖母突然一語雙關道:「小嬋,你一定要把握住現在所得到的真愛。愛,不是隨時可得,反倒是稍縱即逝的。 被愛的感覺很好,你應該好好珍惜,不要糟蹋,不要輕視,很多時候,當你驀然回首,就會發現,一切已如過眼雲煙,到那時,你再感歎或是後悔也來不及了。」老祖母頓一頓又道:「你看,像我落得老年獨居下場,只因為在我年輕的時候,只知玩樂,從不好好正眼瞧一瞧曾愛過我的人,很快地,歲月如梭,他們一一離開我。轉眼間,我已是白髮蒼蒼了——」
  
  「老祖母——」聽著老祖母的遭遇,難過之情頓時浮現在雨嬋心中。雨嬋握住老祖母的手。「可是,可是,像這樣,是很冒險的。」她還是躊躇不已。
  
  「傻瓜,人的一生,任何事都像一場賭注,都在冒險。你在賭,你要不要來英國唸書?或是,你在賭,你做這個工作會不會成功?你在賭,當你走到岔路時,要向東或是向西眾人的一生,根本離不開『賭』這個字的——」
  
  「可是,可是,——」雨嬋說了好多個可是,卻無法說出一句反駁的話。
  
  老祖母笑了笑。「算了,不理你。」她蹣跚地起身。「我要去招待那些奧地利的小朋友們了。」她走了出去。
  
  之後,老祖母聯合當地的鎮長、神父,大家一起邀請維也納合唱團到當地的教堂,鎮上所有的居民都到教堂去聽歌。
  
  雨嬋原本不去,不過,小朋友們說:「『女主角』不去,我們也不敢去教堂,我們寧願在雪地裡受凍。」
  
  雨嬋看著居民殷殷盼望的目光,最後,不得已,她只好硬著頭皮去教堂了。
  
  那一天,雨嬋收到許多居民的感謝話語。
  
  他們說道:「因為你被追求,所以,我們才三生有幸,得以聽到世界級的維也納合唱團?我們獻唱,這種難忘的經驗,我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居民開心的笑容深深印在雨嬋的心版上。
  
  那夜,不知為何,雨嬋含笑入眠。
  
  第四天。雨嬋溜去大英博物館,她在博物館內待了一整天。
  
  她覺得,這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她不相信,東王天泓有本事把博物館也給買下來。
  
  那天,她真的很安全,沒有碰到什麼不對勁的人與事。
  
  第五天早晨她起床後,依例看了看英國報紙。
  
  不看還好,一看嚇了一大跳,她差點以為自己是英文白癡,看不懂英文了。不過,斗大的標題確實令她震撼不已。上面寫著:「東王家族長子東王天泓揚言要收購大英博物館,他開價一兆英鎊……因而與英國政府官員?生強烈衝突,他甚至聲明:將會上呈英國女王……東王李雯強烈斥責東王天泓,因為,大英博物館歸屬公有,豈能變賣?評論家則評論道:這將成為歷史上的笑話……」
  
  雨嬋失神地放下報紙,這次,她不得不相信了,東王天泓對她,的確是絕對的真心。否則,他怎麼如此瘋狂?
  
  老祖母看了報紙,劈頭第一句話就是:「你昨天去博物館了?」
  
  雨嬋郝然地點頭。
  
  老祖母?哧笑個不停。「有意思!有意思!不愧是東王,做事果然不同凡響,連追求女人都別出心裁!」
  
  那一天,雨嬋待在家中,她哪兒也沒敢去。她可不知道,今天東王天泓還會有什麼「驚人之舉」。
  
  一天就這樣過去了。長夜漫漫,夜深人靜。奇?似的,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雨嬋左等右等,直到午夜十二點的鐘聲響起,這是第六天的淩晨開始。雨嬋強迫自己心如止水。因她心底知道,如果他只是一時被她的外表迷昏了頭,而整整五天喪失理智,在第六天時,他頭腦清醒了,遊戲玩膩了,而不再出現,她並不能說什麼,畢竟,像他這種空心花蘿蔔,若對她這名黃毛丫頭動了真情,那可是世界一大奇聞了。
  
  她如往常一般。洗個熱水澡,再上床睡覺,當做什麼事也沒有發生。沒認識東王天泓,沒有這些天的瘋狂……可是淩晨三點,雨嬋又被吵起來了。
  
  忽然間,聽見一個透過擴音器的聲音,正對著她二樓的窗戶大叫著:「冷在骨子裡的美人——」這句話,重複了近百次。
  
  雨嬋一股腦地跳下床,打開雙層的玻璃窗,半晌間,她已冷得簌簌發抖。不過,她顫抖的原因不止是因為窗外的天寒地凍,而是那一個瘋子正站在圍牆外。
  
  「你——」
  
  她還來及說些什麼,天泓已滔滔不絕道:「我對不起你,請你原諒我,因為,『大英博物館』我真的沒法買下來,雖然我很有錢,但是國寶是無價的,是不賣的,我無法買下來送給你——」
  
  天泓對著擴音器,用中文喋喋不休地說,雨嬋深怕吵醒別人,只好大叫道:「你快回家,有事明天再說!」
  
  「不——」天泓狂喊道。「我受夠了!今天是六天的最後一天,我一定要你答應做我的妻子。」他還是相當強硬。「否則,我——」
  
  雨嬋秀眉用力一撇,她實在討厭他那狂妄的霸氣,以及目中無人、唯我獨尊的態度。她不服輸地咆哮著:「你要怎樣?我說,不嫁!不嫁!就是不嫁——」「砰」一聲,她關起窗戶,衝到被窩中,繼續倒頭大睡。
  
  不過,她的耳朵卻十分注意著窗外的所有聲音!她實在很怕那個狂人又拿著擴音器大吼大叫,若真是如此,她會無地自容,也沒臉再繼續待在這小鎮上了。
  
  可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已是淩晨四點,外頭一片安詳,雨嬋自以為是認?,他——應該敗興而歸了。
  
  她稍微小睡了一下,不過,睡得很不安穩,她?頭看看鬧鐘,清晨五點整。終究還是按捺不住,索性下床,躡手躡腳地走到窗邊,想瞧一瞧雪景,唉!也許是自己心中有那麼一點期待吧!
  
  一看到窗外紛飛的白雪,她的臉立刻慘白得像冰霜一般,她倏地開窗,對外尖叫道:「你瘋了啊!你想凍死嗎?你快回家!」
  
  「不!」天泓拒絕著,不過,聲音顯得如此無力,似乎他的精力也快用盡了。「你真傲,真冷!不過,你若不答應我,你會遺憾終生的,因為如果你不嫁給我,我就一直站在這兒,直到凍死——」他有著破釜沈舟的決心。
  
  雨嬋用力咬住下唇,驚悸的淚水一傾而下。「瘋子!你是瘋子!」心一橫,二話不說,用力關上了窗子,不理睬他。
  
  天泓的心寒了,他的心比這冰天雪地還要寒冷,她——真的無動於衷?他連自己的生命都賭上了,結果她還真是冷到骨子的女子,一點也打動不了她的心!
  
  雨嬋坐在地上,靠著牆壁,低頭啜泣著,她的自制力已瓦解,自尊心也被一點一滴地消蝕殆盡,但是,她還是害怕、恐懼,因為,這樣的婚姻……她敢孤注一擲嗎?她敢放開一搏嗎?
  
  而且,婚姻又不是兒戲,她才認識他不到一個星期,她只知道他的名字,其他則毫無概念,這太冒險了。她一向認?,一輩子只能結一次婚,奉獻出全部的自己,給最心愛的男人。婚姻是很神聖的。她能嫁給一個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深愛他的男人嗎?雖然,她承認他的確激起她心中的漣漪,畢竟,東王天泓是個無懈可擊、人中之龍的大人物,但也僅此而已。
  
  想著想著……雨嬋愈來愈理不清自己紛亂的心緒,一轉眼,時間又過了半個小時,她突然瞄瞄鬧鐘,大吃一驚,天啊!
  
  天泓他——她跳起來,看著窗外的景象,然後,她的心臟彷彿突然停止了。
  
  東王天泓倒在雪地裡。
  
  下一秒,她狂奔下樓,火速打開大門,赤裸著雙足,她根本連要穿鞋都忘得一乾二淨,她就這樣裸足狂奔在雪地上,不一會兒,她撲倒在天泓的身體上面。
  
  「天泓,天泓——」此時的天泓血色全無,身體冰冷,毫無反應。「天泓,求你,醒過來,求求你——」雨嬋見狀,頓時淚如雨下。
  
  「天泓——」她哭喚著。「我錯了,我不該那麼固執,求求你,醒過來,我答應你,我答應你,我願意嫁給你,我願意嫁給你,我願意——」她的手輕輕碰觸天泓蒼白如蠟的面頰與紫白色的薄唇,豆大的淚珠滾滾滴在天泓的臉孔上。「天泓,天泓,我要嫁給你,我要嫁給你,我要嫁給你……」
  
  她不知重複了這句話多少次。不過,很快地雨嬋的聲音消失了,因為,天泓已用他那冰冷的唇,吻住她的芳唇,雨嬋頓時瞪大杏眼,雙眸盛滿狂喜、驚訝與害羞,她雙拳緊握,想用力捶打他,可是天泓卻用四肢緊箝住她,讓她動彈不得。
  
  「我的初吻泡湯了。」雨嬋只能這樣嘀咕著。
  
  他們就這樣在雪地中瘋狂地擁抱在一起……許久之後,雨嬋對天泓喃喃道:「我怕,我們才認識六天,我都不知道你——」她仍然說出了她的擔憂。
  
  天泓一點也不以為意。「有關係嗎?其實,我們應該早已認識許久了,也許就在上一輩子,我們也是夫妻呢!」他緊緊摟住她。「這輩子,若你嫌我太性急,那麼,不妨就當作——我們是相親結婚的好了。」他說得像真的一樣。
  
  「相親?」
  
  「是啊!這不是中國古代男女結婚的一種方式嗎?雙方都不認識對方,只有在新婚之夜洞房之後,才知道丈夫與妻子的長相。」天泓突然淘氣的一笑。「看樣子,你還是很叛逆喔!因為,你偷看了你丈夫的容貌,你多認識他六天——」
  
  「嗒—」雨嬋不由得喊冤起來。「你這是什麼怪論調?一切好像是我的錯?不過你欺負我,還裝死騙我,這筆帳該怎麼算?」她努著嘴。「還沒結婚,就敢欺騙老婆?」
  
  天泓不懷好意的笑著。「新婚之夜,看你要怎樣就怎樣,一切聽你發號施令!我的老婆大人!」
  
  雨嬋倏地羞紅了臉,天泓滿足的親吻她,他幽默道:「這場六日戰爭,總算因我的『苦肉計』而一舉成功,得到美人青睞。中國人有句話:娶個老婆好過年。而我,如今要實現這句俗語了。」語畢,天泓哈哈大笑。這輩子,就屬今天,他最快樂了。
  
  雨嬋害羞地嬌喃著將頭埋在天泓的胸膛上。
  
  「冷在骨子裡的美人——」天泓輕輕喚她。
  
  「我有名字的,別一直叫那個稱謂。」雨嬋忍不住嘲笑他:「你喔,遜斃了!都要結婚了,還不知道我的名字。」
  
  天泓輕笑道:「我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知道,我都查得到你住哪兒,怎麼會查不出你的名字?我只是想等你親口告訴我,我喜歡那種感覺,那表示你答應要做我的妻子了。我的愛人,你的名字是——」他低頭輕問道。
  
  「嶽雨嬋。」她輕輕答道。
  
  「嶽雨嬋?嶽雨嬋!」天泓重複念了二三次,而後讚美道:「很好聽的名字。」帶點好奇的,他又問道:「你幾歲?」
  
  「十八歲。」
  
  「十八歲?」天泓驚呼。「你竟未滿二十歲?」他語帶憐惜,隨即莞爾一笑。「沒關係,我保證,我會寵愛你一生一世。」他拉她坐在雪堆上。「我要好好瞭解你,但不是在這裡,我不希望你以為我在虐待你。」他拉她起身。「走!我們離開這裡。」語畢,他輕而易舉地橫抱起雨嬋,還振振有詞地說:「我不准你的美腿凍傷了。」
  
  他唯我獨尊的柔情,令雨嬋心田暖烘烘的。她終於領悟到:全天下,只有一位獨一無二的東王天泓,而他即將成為她的丈夫……他們的婚禮很簡單。
  
  天泓刻意帶她到倫敦郊區的教堂,舉行了一場無人打擾的婚禮。
  
  他並沒有告訴奶奶結婚的事,他知道奶奶一定會反對。她不會接受像雨嬋這樣一個涉世未深,又是一介平民的小丫頭。
  
  所以,他寧願偷偷結婚,來個先斬後奏。
  
  知道他結婚的,只有他的大弟東王天煒,天煒還趕來參加他們的婚禮,所以,只有天煒看過嶽雨嬋。天煒當然也守口如瓶,他是不會向奶奶告密的。因為天煒本來就對世事都漠不關心,雖然他心底十分詫異於大哥這個突然的婚禮。
  
  舉行婚禮時,天泓取出一隻手鐲,戴在雨嬋手上,他雙目炯炯有神的對雨嬋道:「這是我們東王家的傳家之寶——翠綠玉鐲。每一代,它只傳給長媳,這也表示長媳的地位特殊且不凡。現在我將它送給你,這也是我愛你的表示之一。」
  
  雨嬋注視著那翠綠、晶瑩剔透的玉鐲,她的雙眼不禁有些潤濕。
  
  之後,他們離開教堂,天泓把車開往溫沙城,帶雨嬋到達他們的新居。
  
  天泓似乎有意隱居,所以連房子也買得很偏僻。那是一幢三層樓的普通房了。對此他可是歉意連連。「對不起,小嬋兒,讓你住在這麼平凡的地方——」
  
  「住在這麼平凡的地方?」雨嬋眼底浮現迷惑。「這裡會平凡嗎?我倒覺得這裡像座古堡呢!她傻笑著。
  
  天泓搖頭微笑。「你喔,我可愛的小美人,怎麼這麼知足?」
  
  語畢,他把車停好後,大叫著:「好,新郎要抱新娘入洞房啦——」他不由分說的抱著雨嬋下車。
  
  天泓抱著雨嬋走入大門,進入大廳,最後,到了三樓頂,兩人一股腦兒地跌在巨大的彈簧床上。天泓迫不及待的吸吮著她的唇。
  
  「等……一下!」雨嬋勉力地制止他。「現在是白天——」
  
  她說話已是有氣無力了。
  
  「白天?」天泓一臉無辜狀。「有關係嗎?誰規定入洞房一定要在深夜?」他高深莫測地看著她。「我親愛的小嬋兒!你別害怕!我是你的丈夫,我會疼你、愛你——」
  
  「我……」雨嬋用力咬住下唇,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她偏過頭,不敢看他。「對不起,我從來沒有過……」
  
  天泓很溫柔的吻住她的小鼻子。「我知道,我很高興你的第一次屬於我。」他開始解開新娘婚紗的拉鏈。
  
  「你……」此時的雨嬋說話已語無倫次。「你只會親吻我的唇嗎?為什麼要脫掉我的衣服?」她還真是一點都不懂呢!
  
  胴——」
  
  然後,他開始做他所說的。
  
  
  
  雨嬋深怕自己要昏過去了,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在如此的中活下來,她只是不斷地在意亂情迷中呼喊著他的名字。
  
  她就這樣飄蕩在時空中,她的指甲陷入他的背肌裡,流下一滴滴銷魂蝕骨的淚水,天泓的身體和她糾纏,她有股欲仙欲死的充實感、滿足感。雖然,痛楚也伴隨而來,但是,那種交雜的美妙感覺,是這般強烈,她和天泓成為一體,他們完全相契結合在一起……之後,雨嬋全身戰慄,在昏昏欲醉中,天泓引導她享受著獨一無二的激情。
  
  天泓?頭注視在金光閃閃中雨嬋那動人的臉,而雨嬋被他吻得紅腫的唇,正泛著一絲微笑,雨嬋象只駝鳥似的將頭埋在枕頭裡,天泓含笑輕捧起她的臉道:「我愛你。」
  
  「你也一定是愛我的。否則,我們怎能分享剛剛那種到過天堂的快樂呢!那是我們自然、本能的反應,我們真心的付出彼此,這就是愛!」天泓對她耳語道。
  
  雨嬋默認了。她盯著他,突然露出美麗燦爛的一笑。
  
  她的手劃過他粗曠的臉孔,羞答答地道:「我可以碰你的身體嗎?我對你很好奇,我想瞭解……」她嬌滴滴地說。「謝謝你讓我成為一個女人,我也希望我能令你興奮,討你喜歡,就像你對我做的這樣——」說著,她的手按向他的胸膛及腹部。這也許是她一時的興致,但卻惹得天泓氣喘吁吁。
  
  
  
  他們開始陷入前所未有的狂戀之中。
  
  天泓極盡一切所能地疼她、寵她、愛她。而情竇初開的雨嬋自然也無法自拔,她深深地愛上了天泓。
  
  他們是如此相愛的一對夫妻,幾乎二十四小時親密無間、如膠似漆地黏在一塊。他們一起瘋狂,一起偕伴出遊,一起共度每個晨昏,只有形影不離能形容他們。
  
  除了是商業鉅子,天泓私底下還是一位功力深厚的畫家,不過畫畫只是他用來消遣自娛的一項嗜好。 畢竟,以他東王家族不凡的背景,他怎麼可能成為一名畫家?這鐵定是不?家族所容的,而他也不願背叛奶奶。所以,年少曾經想當畫家的心願,也隨年紀的增長,而成為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他所傾心的女子,也是一位藝術的狂熱者,雨嬋原本就是要攻讀藝術史的,兩人可謂一拍即合,十句話中,倒有九句話離不開文學和藝術的範疇。
  
  可以說是雨嬋激起天泓心中沈澱已久的一池春水,多年沒有動筆的十隻藝術家的手指,終於再也忍不住地又拾起畫筆來,在畫布上做畫了。雨嬋自然相當鼓勵天泓。有一天,她跑去買了一張近六十寸寬的大畫布,和天泓兩人一路扛回家,以此讓天泓大展雄風。
  
  她對天泓說:「你可以畫風景或大自然啊!像泰晤士河,或是白金漢宮,或是……」雨嬋一口氣拉拉雜雜列了一大串各地有名的景色。
  
  可惜天泓卻不領情,反倒揶揄她說:「你的主意太爛了。」他擺擺手。「想點新鮮的點子,如何?」
  
  「為什麼?」雨嬋噘唇。「可惡,你竟敢嘲笑我——」她跺腳,氣得轉身就走,不理這個自以為是的大笨蛋。不過,才走兩、三步,天泓已從背後一把抱住她。
  
  「別生氣嘛!我親愛的小嬋兒。」天泓著她一頭如瀑的秀髮。「我只是想,你為什麼沒提到畫人呢?我想畫人——」
  
  「畫人?」雨嬋秀眉輕蹙。「你想畫誰?」她聲音居然有點醋意呢0畫蔣中正?畫英國女王,還是畫有名氣的影歌星啊?」
  
  她的唇翹得半天高。
  
  「你喔!」天泓搖頭笑笑。「你列舉那麼多人,怎麼不想想,我最親愛的愛人是誰?難道你對自己這麼沒信心啊?」
  
  「什麼?」雨嬋猛地回頭,不過,她卻一頭栽入天泓熱騰騰的朱唇裡。
  
  「做我的MODEL。」他沈聲命令道。「不准說不,不准穿衣服,全身赤裸地坐在百合花上……」
  
  他勾勒著心中美麗的藍圖,雨嬋聞言真是又喜又羞,「你——真是個丈夫兼霸氣的郎君。」她當然無法拒絕他的要求!
  
  從此,下午的時段,就成為天泓畫畫的時間。
  
  丈夫深情注視裸裎的妻子,雨嬋則是洋溢著一股幸福的氣息。一開始,也許有幾分羞怯,更何況,無論何時只要一裸裎,天泓總會露出一副奸詐的笑容,不過,隨著時間的過去,她竟也沈溺在當模特兒的樂趣中了。她面對著落地窗,望著窗外的雲霧繚繞,她的眼神顯得遙遠而縹緲。
  
  突然間,天泓悄無聲息地走向她,一把抱住她,雨嬋先是嚇了一跳,但隨即發出嬌俏的嘻笑。
  
  「在想什麼?」他假裝不高興地問道。「你不專心,你不是好MODEL。」
  
  雨嬋撒嬌道:「不是啦!你別冤枉我,我只是想——」
  
  「?」天泓安靜下來,等她說話。
  
  「我好久沒有看到太陽雨了。」
  
  「太陽雨?」天泓咀嚼著這個名詞。
  
  「對。」雨嬋又陷入美麗的想像中。「歐洲又乾又冷,尤其在冬天,很少出太陽,就算偶爾有太陽,也根本不會下雨,雨過天晴時,天空的遠方會出現一道七色彩虹,很美喔!」
  
  天泓輕吻雨嬋的,柔聲問道:「告訴我,哪裡才會有太陽雨?」
  
  「台灣。」雨嬋答。「而且要在多雨的地方喔!有雨,有太陽——就像在基隆,基隆有雨港之稱,在夏季常常會看到彩虹。」
  
  「那麼,」天泓心中暗自盤算著。「等我們畫好了畫,我們去台灣的基隆度假,好不好?」
  
  「真的?」雨嬋聞言雙眸不禁發亮起來。「你對我真是太好了!」
  
  「當然!」他寵溺地對她說:「只要是你的願望,我一定幫你達成,就算你要到外太空的月亮上欣賞夜空,我也一定會買一台太空梭,讓我們一起到月球。」
  
  天泓說得情真意切,讓雨嬋不禁感動得熱淚盈眶,她脫口
  
  而出:「天泓,我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女人啊!」
  
  「是的。」天泓還舉手對天發誓。「我東王天泓,這輩子,每天,每時,每分,每秒,都要讓我的妻子小嬋兒覺得——她是這宇宙間最幸福快樂的女人。」
  
  「天泓——」她轉過身,攬他入懷,心蕩神搖間不需任何言語,天泓已將她抱到那張偌大的床上。
  
  他們深深地擁抱,再度彼此探索。
  
  激情過後。
  
  他們相擁在一起,喃喃私語著。
  
  雨嬋嬌喘連連,聲音斷斷續續的:「為什麼……你總是送我百合花?」
  
  「因為百合花的花語是——神聖。」天泓輕輕說出自己的心意。「記得那一天,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在那一?那間,你給我的感覺,就像百合花那樣,是神聖又高不可攀的,像是純潔無比的神祇一般。」
  
  「天泓——」不知為何,雨嬋心中突然浮現出不捨及離情依依的感覺。「我這麼幸福,會不會遭天妒?」
  
  「上天的妒嫉?」天泓不禁嗤之以鼻。「小傻瓜,你太杞人憂天了,我是唯我獨尊的東王啊!誰能從我身邊搶走你?」
  
  「可是——」偏偏雨嬋一顆心就是七上八下的。
  
  「你忘了『有情人終成眷屬』這句話嗎?我們一定會永遠在一起的,我會一直守候著你,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讓我們分離——」他再度逗弄她的芳唇。「放一百個心吧!」
  
  雨嬋苦笑著點頭,強自壓抑心中那股不安,將自己再次奉獻給他……愛情終能克服一切的。
  
  「美人圖」終於完成了。
  
  雖然前一天為了完成這幅畫他畫到很晚,可是天泓還是興致勃勃地起了個大早,他坐在畫前,深情款款地注視著這幅精心傑作。
  
  雨嬋還在昏睡中,因為昨夜她實在累壞了。天泓也不忍吵醒她,他等著她起床後,好讓這幅畫帶給她驚喜。
  
  好不容易,日上三竿時,雨嬋終於悠悠醒轉,可是她的啼哭聲卻從房內傳出。
  
  天泓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他衝到房間,緊張萬分地問:「雨嬋,你怎為了?」
  
  只見雨嬋淚如雨下,天泓立刻到她身邊擁她入懷。「別哭!
  
  別哭!我的小嬋兒,別哭!」
  
  「天泓——?」雨嬋哽咽不已。「手鐲……我一醒來,好奇怪……它就斷掉了……」
  
  「斷了?」天泓執起雨嬋的手鐲,,沒錯,手鐲是裂開了,只剩下一小段支撐著整個玉鐲,不然,它還真會掉出手腕呢!
  
  天泓雖然心中震驚,但是,他立即展露不以為意的笑容,安慰雨嬋道:「這沒什麼關係啊!只是個手鐲嘛,沒什麼大不了的,你現在將它拿下來,我來想辦法,別忘了你老公我可以化腐朽?
  
  神奇,反正,只要將它再黏回去就好了。」
  
  「這麼簡單?」雨嬋一臉不信的神情。
  
  「當然!」他嘻笑著。「相信你這個無所不能,能呼風喚雨的老公吧!」說著,他趕緊轉移話題,一把橫抱著雨嬋下床,帶她去看那幅「美人圖」。「這是給你的驚奇,你看——?
  
  雨嬋的震撼自然不在話下,雖然她的一顆心仍是那麼忐忑不安,玉鐲斷裂可是個不祥的預兆啊!不過,天泓很成功地讓她忘卻了無形的憂愁,望著眼前這幅巨大的「美人圖」,她知道她愛天泓,而天泓也愛她,這一切就已足夠了。心靈振蕩不已的她嚷道:「我的丈夫,謝謝你?我所準備的一切。」
  
  天泓深情地擁住她,他們一起沈浸在畫中。那一天下午,天泓破天荒首次在他們結婚兩個月以後,單獨放雨嬋一人在家,而他獨自出門去了。
  
  因為,天泓要將手鐲拿去「重新」琢磨一番,出門前,他信誓旦旦道:「放心!等我回家時,玉鐲又會煥然一新了。」
  
  雨嬋並沒有要求和天泓一起出門。不知為何,她說:她很想看「美人圖」最後一眼。「最後」這兩字,用得相當詭異。
  
  天泓不以為意,只是柔聲要她乖乖在家等他,等他變個「奇?」回來給她看。
  
  雨嬋送天泓出門。臨行前,兩人依依不捨,婚後,這可是兩人第一次分離啊!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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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3-20 00:37:57
第二章
  
  幸福可以在一瞬間冰封瓦解,她所害怕的事終於發生了。
  
  當門鈴響起時,雨嬋還以為是天泓忘了東西又跑回來,她開門正打算好好取笑天泓一番,卻只見門前站著一位雍容華貴的老太太。
  
  老太太二話不說,逕自走進大廳,拿出一疊薄薄的紙張,亮在雨嬋眼前。
  
  老太太面無表情地說話了。
  
  也許,她的聲音是平淡無奇的,但對嶽雨嬋而言,從此,她的世界便毀滅了。
  
  她的世界,再也沒有光亮與溫暖,只剩下一望無際、黑漆漆的無底深淵。
  
  「我是天泓的奶奶,看清楚,這是什麼?」老太太道。
  
  她發出猙獰的笑聲。
  
  「離婚證書。附帶一張飛往台灣的飛機票,就在今晚,從倫敦機場起飛。」
  
  東王李雯的面容恍若是撒旦一般,她接下來說的話,句句鞭打著嶽雨嬋脆弱的心靈。
  
  「你以為你是誰?拜託!你才十八歲呢!少不更事的黃毛丫頭,你當真以為我的孫子天泓會對你真心?你竟妄想當東王家族的大少奶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如今,我的天泓對你已經膩了,他討厭你了,他想趕你走,他再也不要你了,瞭解嗎?」
  
  「不——」雨嬋崩潰地跪在地上。
  
  「別不相信,他在離婚證書上簽好字了,他向我坦承,他只是一時迷戀於你,我的孫子嘛!我真是太瞭解他了,風流慣了,喜歡用花言巧語騙女人,一旦得逞,不到三個月,又會移情別戀,另結新歡。坦白說,你不是第一個案例,之前,我替天泓『善後』數十次了。你瞧,你們結婚不也才三個月嗎?」
  
  「你真是個傻瓜,男人是信任不得的,哪個男人不會變心?
  
  不會背叛女人?我的孫子們也沒有兩樣,他們不知道已讓多少女人心碎、哭瞎了雙眼,你可千萬要看開啊!」東王李雯邊說邊觀察雨嬋,她不得不驚訝她身上所散發的味道,的確不像紅塵俗世間的女子。
  
  「你還年輕,還有一片光明前途等待你呢!別陷在情感的泥沼裡,與天泓分手吧!回到台灣,你還可以重新開始,不會有男人知道你在英國的韻事,你一樣可以找個好男人,再結婚生子,你會有一個好家庭、好丈夫、好孩子,天泓要我轉告你,他深深地祝福你。」李雯邊訴說著狠毒的謊言,邊將那張離婚證書擺在雨嬋的眼前。
  
  「簽字吧!別再逼天泓了,大家好聚好散嘛!你再對天泓糾纏,也是徒勞無功的,因為,他又看上另一個女人了,你再也留不住他的人、他的心。講難聽點,現在的你是一文不值。」
  
  雨嬋含淚的大眼,瞬間轉變成深不見底的黑潭,眼神縹緲,彷彿毫無生氣的空殼。
  
  半晌間,她扯下離婚證書,既不簽字,也不說話,只是用力扯碎、撕毀那張紙。然後,她欠起身,用僅剩的自尊支撐著頭也不回地向前走。
  
  東王李雯更是火上加油,乘勝追擊道:「站住!別忘了機票。」李雯尊貴又傲氣騰騰地走向雨嬋,儘管雨嬋有一千個不願,飛機票還是塞到她那孱弱的手心中。李雯就像是條毒蛇,當你被毒蛇咬一口時,你已無力反抗了,此時的雨嬋,已快一命嗚呼哀哉!
  
  東王李雯又道:「天泓怕你會賴在英國不走,特別交代我,要我囑咐司機,載你到機場,而且,司機及隨從要親眼看你登上飛機,飛回台灣,天泓不願與你再糾纏了。」她淡淡地道。「我已派了司機、車子,在門外等你。」
  
  雨嬋!雨嬋!
  
  你想說什麼呢?
  
  你想反駁什麼呢?
  
  事實已擺在眼前,天泓真的?棄你了,他不要你了。飛機票已握在你的手中,外頭的司機也已準備好,你再也沒有置喙的餘地了。
  
  曾經有過的承諾,那些海誓山盟、鍾愛一生的話語,此時此刻,竟比這張飛機票還不值呢!過去的種種只是一場夢?
  
  他口口聲聲的「我愛你」,竟讓你輕而易舉地交付終生給他,結果,換來的卻是——比野狗還不如的下常這就是她掏心掏肺,全心全意愛天泓的結果?
  
  曾經不斷地提醒自己:愛情不是女人的全部,沒有了愛情,人生還是有生存的意義——在沒認識天泓以前,雨嬋還可以斬釘截鐵、胸有成竹地這樣認?。但是,如今,對天泓視死如歸的愛,讓她徹底明白——當失去天泓的愛後,她再也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
  
  別回頭,千萬別回頭,全身弱不禁風,四肢無力,這都不打緊,儘管你已快昏倒了,你的眼前是一片黑,一片模糊,但是,你要用萬分之一僅剩餘的精力,大大方方、?頭挺胸地走出這扇門、坐上車,直到上了飛機?止。
  
  懦弱不是你的作風,你是個冷在骨子裡的美人——這是天泓常 掛在嘴邊的話。
  
  所以,要哭,要死,要……都等上了飛機,關了門,讓大家看不到自己的脆弱的一面。直到離開英國前,你都是「冷感美人」。
  
  雨嬋筆直地向前走,向前邁開大步,她那罕有的冰冷氣息隨之散發出來,讓東王李雯看傻了眼。
  
  雨嬋那股不屈不撓、堅韌的個性,像個永遠不倒的不倒翁。在她身上,東王李雯彷彿看到年輕的自己,這一刻,她對雨嬋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東王李雯眼見雨嬋由淚眼婆娑,轉眼間抹去淚水,當雨嬋那張冷若冰霜的臉孔出現時,老成世故的東王李雯已瞭然於心——嶽雨嬋對天泓徹底死心了。
  
  很好,這樣,她的目的也達到了。
  
  雨嬋就是這樣氣宇軒昂地走出大門,再也沒有流下一滴淚水。東王李雯明白——哀莫大於心死,雨嬋用她僅剩的一點傲氣,走出兩人的愛巢,離開了天泓。
  
  望著窗外的賓士車載著嶽雨嬋離去,東王李雯終於鬆了口
  
  氣。是的!是的!雨嬋會走出天泓的生命,她要讓天泓一輩子再也找不到雨嬋。這樣,她的孫子就不得不屈服於命運,也會另外尋覓合適的伴侶。
  
  東王李雯的眼神飄到了窗外那霧氣繚繞的倫敦街上,心思卻仔細注意著寧靜大廳中的電話,她期待著電話鈴聲快點響起。
  
  她的手緊握著皮包,想到皮包內那張七位數字的支票,她不禁搖頭失笑了。唉!原本最後的打算是,倘若雨嬋依然對天泓糾纏不休,一點也沒有離開的意願,李雯就要拿這張支票打發她呢!可是,情況卻出乎李雯的意料之外,因為,離婚證書已經輕易粉碎他們燦爛美麗的愛情了。嶽雨嬋的自尊與驕傲,使得東王李雯幾乎不費任何力氣就趕走了她。
  
  唉!愛情,果真是不堪一擊啊!
  
  從下午到黃昏,東王李雯耐心等待著默默守候在電話機旁,直到電話響了,她執起話筒,確確實實聽見僕人的保證:嶽雨嬋已搭上飛機離開英國,並且航空公司也收到指示,不得透露嶽雨嬋離境的消息。
  
  東王李雯不疾不徐地掛上電話。
  
  腦海中還得意地想:太好了!我的孫子天泓終於又屬於我了。不會再有女人搶走他了。
  
  當夜幕低垂,萬籟俱寂時,天泓才興高采烈地拿著完好如初的玉鐲飛奔回家。但是當他推門而入時只見室內空空蕩蕩的,雨嬋居然沒有出來迎接他的歸來。雨嬋人呢?不祥的感覺襲擊而來。
  
  在大廳的一角,傳來東王李雯冷冷的威嚴的聲音。「那個婊子,拿了兩百萬,拍拍屁股走人了!」
  
  天泓聞言頓時心摧神毀,三魂七魄全散至九霄雲外。
  
  「不!不!不可能!雨嬋不可能背叛我!」他不由得大吼大叫,他不相信這種說法。
  
  下一秒,他已轉身跑出去了,四處尋找著雨嬋……幸福在此刻煙消雲散,剩下的是無止盡的瘋狂。
  
  他先衝到英國國家出入境管理局詢問雨嬋到底出國了沒有。
  
  但是,回答卻千篇一律。「沒有,東王先生,她沒有出境,她的人還在英國。」
  
  天泓聞言,喜憂參半,即刻,他開始派人在英國各地尋找她,無止無休地找尋。而他的心也在尋找中一點一滴的失落。
  
  日復一日,他就像個遊魂似的在街上遊蕩,直到三更半夜,他才回到東王豪宅,他不去公司,不問世事,滿心滿意只在乎雨嬋……三個月後。
  
  東王李雯佯裝一臉傷心欲絕地神色,告訴天泓說:「那個賤女人已離開英國了,我剛得到訊息是:她已搭飛機去了美國——」
  
  然後,她擺出一副老淚縱橫的模樣。「求求你,天泓,清醒些吧!別?一個女人而弄得懷憂喪志。你看你,變成什麼模樣?
  
  振作吧!我求求你!我的孫子,我不能沒有你,你也要想想,還有整個東王集團需要你啊!」
  
  「奶奶——」面對東王李雯,一個念頭浮現心頭,他面色如土地問道:「是不是你用錢逼走雨嬋的?」無論如何,他一定要問清楚。究竟為什麼雨嬋會突然失蹤?這個答案恐怕只有奶奶最清楚。
  
  東王李雯露出譏諷的笑容,她神色自若道:「我可沒有逼走她啊!我只是拿著兩百萬問她:你要錢,還是要天泓?」李雯聳個肩。「她當場決定,拿了兩百萬的支票就走。」她一臉無辜狀。「乖孫子,我只不過是『試探』她一下嘛!誰知道,她竟是這麼見錢眼開的女人?」李雯罵道。「這種女人,哼!根本不值得你?她傷神傷身,放心吧!你只要忘記她就好了,奶奶可以幫你物色更好的豪門千金……」
  
  東王李雯接下來的話,天泓再也聽不下去了,他獨自一人啃噬那已被千刀萬剮的心——他要怪誰?
  
  他該恨雨嬋?還是奶奶?還是那堆花花綠綠的鈔票?
  
  也許他誰都不能怨。只是——痛苦難耐。對雨嬋的愛,對雨嬋的思念……在他心中煎熬不已,雨嬋真是這樣的女人嗎?他相信奶奶的確會拿錢讓雨嬋選擇,但雨嬋真的會選擇錢嗎?可是若非如奶奶所說,那麼雨嬋又到哪兒去了?在這一連串的尋找中,他不得不相信雨嬋是有意躲避他,奶奶的話和雨嬋離開的事實他不得不相信了。
  
  心如死灰的東王天泓終於恢復了正常。但這只不過是表相,其實,他只剩一具軀殼。他如往常般工作、回家……不過,他私下並沒有放棄尋找雨嬋。無論是天涯海角,無論海枯石爛,他一定要找到她。
  
  此刻雨嬋的思緒已全然混淆不清了。
  
  她不斷地告訴自己:她恨天泓,她恨天泓的忘恩負義,她恨……可是,心裡的另一個聲音卻提醒自己,她無法恨天泓,因為她是這麼的愛他,愛他直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爛,愛他愛得死去活來、無怨無悔。
  
  我對天泓是「情到深處無怨尤」,我——怎會恨他?
  
  我無法恨他,連一點一滴都不能。
  
  我究竟該怎麼辦?天泓不要我了,我……真能佯裝瀟灑的一走了之?不當作一回事,再重新開始嗎?
  
  我不能!我不能!我不能……我不能沒有天泓啊!
  
  上帝,我好想死,我真的不知道如何過下去啊!
  
  上帝幫助我,求你幫助我,我快崩潰了,不如死了算了……天啊!雨嬋陷入前所未有的椎心之痛。突然間,她將雜亂無章地意念凝聚成一個想法,凝聚成三個字——忘了他!
  
  忘了天泓吧!將他忘了,忘了他曾出現在你的生命中,忘了你們曾熱戀、結婚,甚至分手……將天泓丟出你的腦海,就當你不曾認識他,不曾到過英國,不曾和他有過生死相許的愛情……對!對!我無法忍受這種被?棄的致命打擊,讓我——忘記他吧!那麼,也許我還可以重新活過來。
  
  我要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忘了天泓。
  
  我要忘了我到過英國,我要忘了我認識過他,我要忘了他曾是我的丈夫,我要完全忘了這三個月來的一切。
  
  這些念頭就這樣無時無刻盤旋在雨嬋的腦海中,如夢魔、如魔咒,失魂落魄的她不停地喃喃自語著:「我要忘了他,我要忘了他……」
  
  從坐上飛機到回到台灣這十幾個鐘頭裡,雨嬋就像個瘋子般,她那「我要忘了他」的「誓言」,與她共同度過了沒有天泓的第一天,然而遺忘哪有這麼容易?想從飛機上跳下去的念頭仍然浮現心中,結束自己的生命也許反倒是一種解脫。
  
  好不容易,她終於挨回台灣了。
  
  在飛機一落地時,雨嬋對著白雲靄靄的藍天暗自祈求著:「求求你,不管用盡任何方法,請讓我忘了他,讓我忘記一切吧!求求你,求求你……」
  
  她不知道是怎麼回到木柵的家的。
  
  呆呆愣愣的她,仍是渾渾噩噩的,彷彿是個魂飛魄散的人,在她的身上已找不到半點生氣,只剩下她口中那句:「我要忘了他,我要忘了他……」然而所有的回憶仍如潮水般湧來,她快窒息了。
  
  她站在家中的陽台上,凝望著天空。
  
  今天的天氣有點反常,過去的雨嬋其實是很喜歡這種天氣中的味道的。
  
  天空泛著金黃色,反照在大地時,周圍一片澄黃,讓雨嬋感覺自己彷彿置身在古代的時空中,空氣中還有股潮濕的味道。這種天氣很棒。不燥熱,不寒冷,給人溫暖舒適的感覺。
  
  多適合出遊的啊!但適合她嗎?
  
  雨嬋低頭俯視陽台外,停靠路邊的那輛小車子,自她去英國後,已整整三個月沒有開過那輛紅色小汽車了。
  
  沒有理由的,她一把拿起鎖匙,出了門,坐進那輛她心愛的車子內,這輛車和這幢二十餘坪的房子,是父母親所留下的唯一遺物了。
  
  車子要開往哪裡?雨嬋不知道。
  
  她機械化地一逕往前開,對經過的一切視而不見,憑著直覺跟隨著那股潮濕氣息,恍若要將她帶至死亡的溫床——就在令她措手不及的一霎間,她的車子衝向橋墩,往下翻覆,金屬撞擊聲伴隨著全身的劇痛而來,她跟著車子掉進水中,身上的鮮血汩汩不停地流入潺潺的溪水中,擴散而稀釋開來。
  
  就算是在死亡邊緣,雨嬋的唯一意識還是:這輩子,我不再認識東王天泓……我不認識東王天泓——我不認識東王天泓——她不在乎自己是否能平安活下來,她唯一的念頭只有——忘記他……忘記他……駕駛了台日本進口車的周世成正巧經過,他親眼目睹了這場車禍。他是一位中年人,經營著酒家生意,由於老成世故,所以在黑白兩道都十分吃得開。
  
  他見狀,火速地執起行動電話撥給醫院及警察局,在等待的空檔間,他秉「救人第一」的理念,下車奔向墩旁,意圖救起奄奄一息的車主。
  
  可惜,車子已沈入河水中,車主不知是死是活,周世成在一旁心焦如焚,又無可奈何。
  
  好不容易,警車及救護車相繼而來,救難人員立即潛入河水中,拯救雨嬋。
  
  經過一番折騰,在十多分鐘後,雨嬋總算被拉出車子外。
  
  救護車又呼嘯而去了……而周世成則被警方留下,略做車禍現場筆錄,畢竟,他是唯一的目擊者。
  
  在周世成心底,他詫異著那女子驚人的美貌,不由自主地對雨嬋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他對警察直言他所看到的。「我想……她應該是尋死吧!那輛車就這樣的衝下河中……根本就是在自殺……」
  
  送到醫院的雨嬋在手術室中急救了十幾個鐘頭後,總算從鬼門關撿回了一命。
  
  不過,這只是暫時的喘息,她還要開數次刀,手臂、大腿、胸部、腹部幾乎都要開刀再治療。唯一值得慶倖的是她的臉,居然奇?的完好如初,一點傷都沒有。那張臉,還是一樣的美。
  
  重傷的雨嬋整整昏迷了一個月後,才醒過來。由於她沒有親人探望,所以她的身份是個謎。
  
  當她終於清醒,再度睜開眼睛的?那間,那雙眼眸冷得讓病房中的醫生及護士不禁打了個寒顫。
  
  因為,那眼神居然感覺不到任何溫度,如冰霜一般。
  
  「小姐,你——」她的主治大夫李醫生說話了。「你叫什麼名字」?他關心地問。
  
  「我……」過了好久,她還是不吭聲,腦袋中一片空白,眼瞳中充滿迷惘。「我……」
  
  「你是誰?」醫師又再問了一遍。
  
  而她接下來的話,再度嚇了李醫師一跳。
  
  她道:「我……我不知道我是誰。」
  
  「這——」醫生及護士們不由得面面相覷。
  
  眼前這女孩——難道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這太匪夷所思了!
  
  一年後。
  
  望著「黑美人大酒店」那閃亮亮的招牌,雨嬋實在無法置信,自己也會有沈淪墮落的一天。
  
  而導致這一切的是發生在她身上一樁莫名其妙的事,她居然不知道自己是誰。簡單說,她其實是得了「失憶症」。
  
  一年前那場險些讓她成為亡魂的車禍,使她腦部遭到嚴重撞擊,一度,她甚至喪失了全部的記憶,後來,醫院向警方求助,警方依照肇事的車牌號碼查詢,找到她的身份,她才知道自己叫嶽雨嬋。靠著一些過去的家居生活照以及醫療機構的協助,雨嬋斷斷續續找回片段的回憶。可是,發生車禍前的三個月,無論怎麼樣,她卻一點也記不起來。她不知道那三個月她做了什麼、她在哪裡。雖然,警察告訴她根據入出境記錄,那時她應該在英國。
  
  雨嬋總算活了下來,可是,為了「生存」,為了「活著」,雨嬋卻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一大筆昂貴的醫療費。即使雨嬋?
  
  售房子,依然不夠償還積欠醫藥費的一半。
  
  這筆龐大的債務,真是讓她心急如焚。
  
  人在走投無路、山窮水盡時,往往只好向命運低頭。對於一個未滿二十歲的女孩來說,除了靠自己姣好的外貌之外,還有什麼方法能快速地獲得金錢?
  
  雨嬋陷入痛苦的掙扎中。
  
  從小到大,道德與倫理深植她心中,潔身自愛的觀念讓她無法接受娼妓這一行業,但卻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陷入那種淫亂的場所,這都怪命運的捉弄吧!
  
  雨嬋嘲笑自己,也許這是她的命吧!為了還債,她還有什麼辦法呢?她深深呼吸了好幾氣,注視「黑美人大灑店」的招牌許久,許久。她終於還是走了進去。
  
  周世成滿臉詫異地注視著雨嬋。他認得她的,當時,是他報警救了雨嬋。
  
  想不到,一年以後,他竟又遇見了她。
  
  「你認得我嗎?」他柔聲問道。
  
  雨嬋一臉倨傲。「我該認得你嗎?」她沒有什麼情緒地回答著。
  
  毫不掩飾的孤傲及冰冷。
  
  周世成不禁搖頭一笑。「也難怪!你是不認識我的,當時,你正在生死邊緣呢!」他略略清清嗓音,解釋情由。「……是我打電話叫救護車的,小姐,是我救了你——」
  
  「是你救了我?」雨嬋瞪大雙眼,驀地,她雙眸濡濕,相當激動地問:「你為什麼要救我呢?為什麼當時不讓我一死百了呢?你可知道,我現在活得多痛苦?我住院近十個月,開刀不下十餘次,身上留了許多疤痕,還欠了好多錢……」
  
  「小姐!」周世成趕緊安慰她。「好死不如歹活啊!螞蟻尚知苟且偷生,你要樂觀一點,一定有別的法子,看開些。」
  
  「是的,是有別的法子!」
  
  雨嬋歇斯底里地叫嚷著。「就是來你這黑美人大酒家當酒家女——」
  
  她的處境相當可憐,周世成不由得同情起她來。
  
  唉!難道,這就是人生?
  
  其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嶽雨嬋那超凡絕俗的美,是根本不屬於那種燈紅灑綠的風月場所的,可是天意弄人……「小姐,」周世成一臉真誠。「我是這兒的老闆,既然從前我們曾有過一面之緣,這表示我們有緣分,你要到我這兒上班,我當然義無反顧的答應你,更何況你有傾國傾城的容貌。
  
  我很歡迎你加入『黑美人大酒店』。明天就來上班吧!」
  
  雨嬋注視著他,許久許久,雖然她內心仍在掙扎,不過——她還是不得不屈服於命運。
  
  一個月後。
  
  才僅僅做了一個月的雨嬋,已聲名大噪了。
  
  這女孩,只有十九歲。長得真是沒話說的美,就像個洋娃娃般,長到腰的秀髮,水汪汪的大眼,櫻桃小嘴,微翹的小鼻子,美的乾淨、美的精緻,讓人不由得會興起保護她一輩子的慾望。
  
  她的花名叫「小嬋兒」。
  
  外表美得傲視群芳,可是骨子裡,她卻冷得像塊冰。
  
  「小嬋兒,來!乾杯!」客人要她敬酒,小嬋兒照喝不誤。
  
  「笑一個嘛!從沒看你笑過。」客人使出渾身解數,想逗她笑。
  
  「我只陪酒,可不『陪笑』,對不起!我笑不出來!」小嬋兒仍是一臉無動於衷,冷冰冰的模樣。
  
  有的客人不死心,故意挑逗她,撫她的大腿,吃她豆腐,她只是將客人的手撥開,還帶點譏諷道:「對不起,你激不起我的『性』趣。」很多酒客來「挑戰」她,但都敗興而歸。
  
  她很傲、很冷,這種味道,卻正好搔到那些酒客心坎裡的癢處。
  
  她於是獲得了「冷感美人」的稱號。
  
  周世成曾經相當擔心小嬋兒這種態度會得罪客人,不過,他的顧慮是多餘的,因為,小嬋兒的「冷感」,反而讓她紅得發紫,儼然是黑美人大酒家的首席公關小姐。
  
  看來這年頭的人還真怪!周世成不禁搖頭失笑。
  
  來酒家的客人,不就是要找最棒的「服務」嗎?他們不是需要善解人意的女孩來「伺候」他們嗎?不過,偏偏小嬋兒不吃這套。她冷淡的神情,對任何事都毫不在乎的姿態,竟吸引了無數的客人反過來「討好」她。周世成只好承認,人的心理或許真有些變態吧!他們喜歡看小嬋兒那種不屑的眼神,還有那被澆一桶水的感覺,他們越得不到小嬋兒的青睞,越是瘋狂癡迷她,這種「得不到的最好」的心態,就是小嬋兒走紅的原因!也因為周世成明白她可憐的身世,也懂得她的潔身自愛,所以,他總是保護她。
  
  雨嬋不容許自己真的墮落下去,她最大的極限就是陪酒,她不願出賣,拒絕跟客人出場,以至於也惹來一場腥風血雨。
  
  一夜,一位喝醉酒的客人,借酒裝瘋,當著?目睽睽之下想要強吻雨嬋的胸部。「小嬋兒,你好美啊!你就像蜜糖一樣甜
  
  蜜,陪我吧!就在今夜……」不但毛手毛腳,嘴裡也不乾不淨。
  
  「放開我!」雨嬋張牙舞爪地用力推開客人,客人冷不防摔在沙發上。她激動道:「請你尊重我!」
  
  「尊重你?」客人不懷好意地大笑,「就是,還談什麼尊重?佯裝什麼清高、聖潔?笑死人了,好!你開個價碼,我付白花花的鈔票,買你的身子,要多少?你說!
  
  雨嬋的反應相當駭人,下一秒,她邊叫?著:「你去死吧!」邊執起水果刀,往客人的手臂上刺過去——「住手!」千鈞一髮之際幸虧周世成及時出面,用他圓滑的手段解決了一切。「對不起!對不起,請大爺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小嬋兒,她今天心情不好……這樣吧!今天的酒錢不算,這一桌算小店?大爺陪罪的……」
  
  客人還是謾為了好久,好久。
  
  當一切終歸於平靜時,周世成回到休息室見到了淚眼婆娑,哭得痛不欲生的雨嬋。
  
  周世成看她那副梨花帶淚的模樣,心中也頗難過,便乘機「暗示」道:「如果你想早點跳開這個火坑,那你就要趕快還債,等到無債一身輕時,你就可以大搖大擺地離開這裡了。」
  
  雨嬋抬起冰冷的眸子注視著周世成。
  
  周世成輕聲道:「我言下之意,你應該明白,其實,你若願意這麼做的話,你將會賺到更多的小費,以你的姿色,只要你願意稍微犧牲一點,鈔票就會像雪花般飛來。老實說,這兒有很多種,那些女孩,荷包賺滿了,就到國外去,開創自己的另一片天空,在異地,誰又知道她醜陋的過去呢!」
  
  「不——」雨嬋面有慍色。「我不容許自己那麼下賤。」
  
  周世成搖搖頭。「我明白,你與她們的確有天壤之別,你出?的氣質,也使得我不經意地想特別保護你。」他坦白道。
  
  「我的意思並不是要你陪那些客人,若你真要那麼做,我還阻止你呢!你就像個天使,像一張純白的紙,一般人是配不上你的。可是,若你願意『轉換』一下想法的話,用別的方式,即使你不出賣一樣可以賺到不少錢。」他若有所思地道。
  
  「好好想想吧!」
  
  雨嬋認真地想了一夜。雖然內心掙扎不已,但終究敵不過現實的考量。她將自己的心冰封起來,顯現出一張冰霜罩面的容?。當隔夜雨嬋再來到酒店時,周世成看得出來:雨嬋已將自己冰封得更深了。
  
  只有這樣才能麻痺吧!
  
  這也許是個最好的方式了。因為,從此以後——當客人對她毛手毛腳,不懷好意時,那張依然冷若冰霜的臉,會用凍得讓你毛骨悚然的聲音道:「要摸可以,一次五千,否則免談。」
  
  這樣一個晚上下來,雨嬋的小費高得嚇死人。
  
  不過,摸歸摸,雨嬋卻沒有絲毫反應,不但沒有快感,沒有興奮,在那張美麗的容?上,浮現的反倒儘是嘲弄譏諷。有時客人受不了一再被小嬋兒「玩弄」在股掌間,自然也會惱羞成怒,對她冷嘲熱諷一番道:「哼!你真是性冷感!」
  
  性「冷感」——冷感!?
  
  雨嬋對這個稱號嗤之以鼻,但腦中卻突然出現一個念頭:你是冷在骨子裡的美人——天啊!這幾個字才浮現,一陣暈眩襲擊來,雨嬋頭疼劇烈,她用力甩甩頭想恢復清醒。
  
  她發現只要她試圖回想起那句話,立刻就會感覺到整個頭彷彿要爆炸似的。痛得她用力握住椅沿,好像要把椅子給掀過來一般。
  
  她臉色已是蒼白如紙,只得思忖道:「不要想了,不要想了,只要不想,我就會沒事,我的頭就不會痛了。」她在潛意識中拒絕去回想和那些話有關的記憶,也因此,封在心底的「他」,就離她越來越遠了。
  
  只要她不去回憶她的頭就莫名的不痛了,她趕緊閉眼休息,輕輕喘息著。
  
  周世成關心的聲音立刻傳來。「雨嬋,你怎為了?」
  
  她雙眼微睜。「沒事,只是有點頭痛!」她硬擠出一抹僵硬的微笑。
  
  「我看,你是太累了,平日就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每天又日夜顛倒的生活。拜託!你這副骨瘦如柴,外加面黃肌瘦的模樣看在客人眼裡,搞不好他們還以為我周老闆虐待你這個『冷感美人」呢,到最後客人來找我算帳,我怎麼辦?」他打趣道。
  
  「哈!你真幽默!」她勉強起身,還是有些搖搖欲墜的感覺。「我一定要回家休息了!身體撐不下去了。」突如其來的頭痛,幾乎把她的體力給掏空了。
  
  「好吧!趕快回家休息吧!雖然離下班還有一個小時,不過,一切有我。」周世成老神在在地道。
  
  雨嬋露出釋然的笑容,她明白,其實周世成是很在意關心她的,他就像她的父親一般,而他也當她是他的女兒。
  
  周世成是個很好的長輩,他心地善良,常常幫助人,實在令人想不通為何他會來做這種世人覺得骯髒下流的行業?
  
  問他時,他總是笑著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嘛!」然後,他會用一副正經八百,十分嚴肅的口吻教訓雨嬋。「小嬋兒,千萬別自甘墮落,若你真被蛇(錢)吞噬了,一旦沈陷,很容易是非不分,如同掉落萬丈深淵而無法自撥,當良心與現實雙雙折磨你,等你看清一切想回頭時,恐怕已遺恨很多時——」
  
  雨嬋明白他的話。
  
  也許周世成年輕時,會選擇酒家這個行業,是逼不得已的。或許為了某些原因,他想快速發財,只好選擇這種不正當的方式。等他賺夠了,可以收山時,卻已沈淪在錢海裡而猶豫不決。想跳出來,卻又覺得縛手縛腳,相當不捨,因為,錢太誘人了,只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即使明知這個圈子龍蛇混雜,可是,卻也無法自主了。
  
  他的可悲,雨嬋完全能夠體會。
  
  日子久了,感覺也逐漸麻痺了,她對是非都快沒概念了。
  
  一開始,被客人摸來摸去,還有些罪惡感。可是,當那花花綠綠的鈔票落入她的口袋中時,她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了,甚至還可以理直氣壯地說我何錯之有?
  
  我拿我的賺錢,有錯嗎?況且,這也算是正大光明的「交易」啊!我也要忍受自己的「犧牲」,被陌生的男人侵犯……而縱使有千百種的理由,歸根究底還是一個字害死人——錢。
  
  我希望我不會沈淪,不會迷失,我希望我還能保有一絲理智,上天,求求你,別讓我墮落,讓我還存有那一點點懺悔的心吧!雨嬋不只一遍地在心中想著。
  
  也許,為了自己不得已的選擇!雨嬋總是讓自己孤獨地活著。這種孤獨算是一種懲罰吧!
  
  在酒店裡,想包她做情婦、小老婆的中年男人如過江之鯽,她卻總是不?所動地拒絕了。
  
  憑她亮麗的外表,就算走在路上,也不乏年輕的公子哥或大學生熱烈地搭訕及追求,雨嬋也總是一笑置之,冷淡地拒絕人家。
  
  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忍受內心寂寞的煎熬,在她這應如花開般燦爛的年紀,她卻活得比同年紀的女孩要苦上一百倍。
  
  別的女孩在享受青春時,她卻在紅塵中翻滾過日。這難道是宿命?
  
  周世成目送雨嬋的離去,看著那孱弱的背影,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就這樣時光飛逝,轉眼又過了一年。
  
  雨嬋已二十歲了。
  
  一年來的日子如公式一般。
  
  永遠遙遙無期的債務,讓她過著一成不變的生活。
  
  每日清晨回家,吃燒餅油條果腹,睡個大頭覺起床吃泡麵、喝牛奶,再上個妝——陽春得不能再陽春的妝!雨嬋省得連保養品都不買,她只有一支口紅,不但當唇膏使用,還當塗臉頰的腮紅用。她實在是天生麗質,不用打扮都讓人驚豔。
  
  她的宵夜是在酒店吃的,體貼的周世成總是會招待這些公關小姐,尤其是!雨嬋。他知道她泡麵度日,所以總是準備好一點的餐點,?的是怕雨嬋營養不良。不過,雨嬋的身子依然很虛弱,走起路來搖搖晃晃,說得好聽是搖曳生姿,跟林黛玉一樣。
  
  這兩年,雨嬋唯一的朋友,就是一些和藝術有關的雜誌與書!雨嬋酷愛藝術,尤其是西方藝術史,她幾乎是倒背如流,她也喜歡欣賞書畫,可惜,這種頗具深度的興趣,在酒店這種地方是找不到知音的!
  
  而她另一項樂趣,就是早上睡覺時算算牆上的數目字,每當少個零時,她就樂個半天,因為,這表示她離開灑店的日子又往前邁了一步。不過,過一會兒,她又憂愁不已,上面的數字,不論如何,照她還錢的進度,還得要一段時間。
  
  她常常這樣患得患失,惶惶不安地入眠。
  
  她是將心思放在金錢的數字上,而忽略了月曆上的阿拉伯數字,今天,其實不過,記不記得有差別嗎?反正,在這世上,她是一個人孤零零地活著。
  
  中山北路上出現一輛紅色的積架跑車。
  
  車上坐著三名超級大帥哥。這三位是東王家族的公子們,分別是老二天煒,老三天堯,老四天威。
  
  天煒開著這輛車,一臉若有所思、魂不守舍的模樣。
  
  天堯坐在側座上,嘮叨個不停。「拜託你專心一點!小心被別的車子撞到了,馬路如虎口,知道嗎?車子可是不長眼睛的……」眼看旁邊的機車幾乎與積架車相擦而過,天堯覺得心跳停止,好似已被摩托車撞到一般。「你在幹嘛!天煒——」雖然住台灣已兩年,天堯對台北的交通還是敬而遠之。
  
  天威坐在後座,也快忍無可忍了。「天煒,你今天怎為了?
  
  這輛車可是我們特別買給大哥天泓的,難得天泓要來台灣,想他在英國,都是開這種代表英國紳士風範的積架車。這台車可不便宜呢!你別先撞個稀巴爛!」天威「特別」提醒他,他實在不明白二哥天煒今天是怎為了,一臉心不在焉的。
  
  然而天煒對這些話卻彷彿置若無聞,還一語驚人地道:「你們覺得我看女人的眼光准不准?」今天的他,實在怪怪的!
  
  「看女人?」天堯聞言倒真的大吃一驚。「二哥,你該不是花心又犯了吧!你可別對不起二嫂喔!」
  
  「喔——」天煒反應激烈。「別胡扯!你想害我啊!我對雨凝可是一片真心,天地可表——」
  
  「是嗎?」天煒擺擺手,把車停在黑美人大酒店前。「裡面有一名酒女,長得很像——」
  
  話未畢,天堯已一拳揮向天煒。「她媽的!你膽敢背叛二嫂,和別的女人不三不四——」
  
  天煒摀住面頰哇哇大叫。「天地良心!別冤枉我,我是說,我是說……」
  
  「說什麼?」天威的臉也湊過來了。「你怎麼會又上酒店?結了婚的男人還去酒店,你的心態有待說明!」
  
  「別誤會我,我是前天晚上和雨凝開車經過這兒,看到有一名女子,很像嶽雨嬋,她走進這家酒店,嘿——我可沒進去,只是在外面看著她。我懷疑,她是,她是——」
  
  「是大哥的妻子?」天堯兩眼圓睜。「你是不是看錯了?那個小丫頭不是失蹤好久了嗎」
  
  天煒捂著頭。「所以,我才問你們,我對女人的記憶及印象如何?」
  
  「一流的。」天威肯定答道。「二哥,你可是『內衣王國』的國王呢!各種環肥燕瘦的女人,你幾乎只要略窺一二,就能深入你的腦海中,更何況像嶽雨嬋那種大美人,你一定是過目不忘。」
  
  「可是,畢竟也事隔兩年了。」天煒遲疑著。「人都會變……」
  
  「你想幹?呢?」天堯想起來就不勝唏虛。「拜託!嶽雨嬋離開的這兩年,大哥幾乎是痛不欲生地度日——」
  
  「所以!」天煒理直氣壯道。「我們都結婚了,如今,只剩下大哥孤單一個,我總是替他難過,他不能再生活在奶奶的陰影下,我希望能找到嶽雨嬋,讓他們再次相聚。」
  
  「可是,你確定那個酒家女真是嶽雨嬋?」天威不置可否。
  
  「天底下真有這麼巧的事?你只是經過,然後就碰到她,也未免太有緣了吧為何且,就是中山北路上。」
  
  「問題也就是在這兒,我怕我認錯,若她不是嶽雨嬋,只是很像嶽雨嬋,這不就丑大了嗎?可是,往另一方面想,找到這名酒女,讓大哥見她,也許……不管如何,我一定要他們碰面,如果她不是嶽雨嬋,也沒關係,搞不好,她可以『代替』嶽雨嬋,在大哥生命中佔有一席之地,但若她是嶽雨嬋,這不就更讓我們拍手稱快嗎?」天煒說得振振有辭。
  
  「話雖如此,不過——」天堯揮揮手,無奈道:「你們應該知道,大哥自從岳雨嬋離開他,已對女人了無興趣,我們能有辦法騙他上酒店嗎?」然後又堅定地說:「更何況我也不上酒店,我跟雨煙保證過,結了婚後,絕不到異色場所。雖然我以前在日本是聲名狼藉的花花公子,可是現在我可是標準的新好男人!」
  
  「我也是。」天威舉手贊同。「我原本就不喜歡到煙花場所,所以我更是一點興趣都沒有,而且,我只要雨婕,愛就是不能背叛她。」
  
  「你們每個人都說得冠冕堂皇,那我呢!我也只忠於雨凝,我也是不碰酒店的啊!不過,為了大哥,大家不能破例嗎?一切只?大哥,只?嶽雨嬋與天泓這一對有情人也不行嗎?」天煒氣急敗壞地嚷道。
  
  三兄弟面有難色地互視許久。
  
  終於車子又疾駛在高速公路上,他們正往桃園中正機場前進,準備接從英國來台灣的大哥天泓。
  
  當然,在這一路上,他們三兄弟已開始思忖這個偉大的計劃。
  
  飛機上,頭等艙裡。
  
  他看起來一副貴族氣派,一望即知是個身份不凡的大人物,正坐在這架波音七六七飛往台灣的飛機上。
  
  他有著輪廓分明的五官、濃密的黑髮及一雙炯然的湛藍眼珠。體型高大,英姿煥發,如古代傳說中的美男子一般。
  
  除了俊美的容?外,他還有股傲視群倫的氣勢,有著東方人的拘謹、老練,和精幹,也有著西方人頃刻間的爆發力,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綜合在他身上,雖然矛盾,他卻能駕馭得很好,使他看起來如君臨天下的神祇一般,任何人見到他,都不由得服從他。
  
  但他不是神祇,他只是個人,而且是一位很不平凡的世界級商業鉅子。
  
  只是,他並沒有富家公子玩世不恭、嘻戲人間的輕薄樣,相反的,在他臉上卻常常看到一種與他身份不協調的深沈、痛苦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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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3-20 00:38:27
第三章
  
  東王天泓這次會來台灣,可算是個不可思議的奇?。
  
  因為,這位富甲一方、高高在上的東王家族長子,長年生活在英國,算是英國貴族名士,再加上東王家族的家族勢力及足以統馭全世界的經濟能力,東王天泓以長男之勢,注定是東王財閥的繼承人。因此他一直倍受媒體矚目,集所有驕寵於一身。
  
  他不應該來台灣的,第一:他沒有時間,財閥裡的重要決策,都需要他來決定。他是企業的首腦,他不能?棄他的身份,不能不負責任。第二:天煒、天堯、天威根本不要奶奶了,東王李雯現在是孤老無依,她把所有的希望全放在他——東王家長子的身上,儘管天泓有很大的壓力,但他絕不願讓奶奶傷心。第三;他這次秘密出遊,萬一不幸被媒體披露必定成為報導的焦點,他是公眾人物,應該需要多多顧慮才是……但即使有千百個不應該的理由,千萬個自責不已的念頭,天泓還是坐在飛機上了。說真的,此刻,望著窗外靄靄的白雲,他竟有如釋重負的心情,是的,不管三七二一了,他真要好好休息了。為了永遠忙不完的公事,和永遠背不完的包袱,他太緊繃也太緊張了,兩年來,他一直壓抑著自己,而如今,思念雨嬋的心,已是飢渴難耐,隨時會像氣球般,不堪一擊地爆裂。
  
  雨嬋!雨嬋!你在哪兒呢?
  
  兩年來,天泓從來沒放棄過尋找她,不過,她彷彿從世上消失了。難道,是地球太大了?
  
  奶奶告訴他,雨嬋離開英國到美國去了,她臨走時拿的那些錢,足夠她另尋新生活、新伴侶……所以,天泓懷疑她應該在美國念大學,因此,他一直派人在美國找尋她,無奈,總是一無所獲。之後,他又在歐洲各地找她,但還是芳蹤杳然。
  
  因為是奶奶用錢讓雨嬋離開的,所以,他更加憂心如焚。找尋雨嬋的焦急與不安,常常讓天泓失了方寸,大部分時候,天泓幾乎是夜夜失眠,白天用盡精力,全神貫注地拚命工作,就是為了將雨嬋推出腦海外,否則,他怕他會發瘋,每過一天,他就會失望一分,如今,他是滿懷沮喪地度過每一天。
  
  台灣——已成為他找雨嬋的唯一希望了。
  
  另外,令他相當匪夷所思的一件事是,為何他的弟弟們娶了妻子後,都會留在台灣呢?台灣到底有什麼魅力為何他只要想到雨嬋也是台灣人,這一次行動的實際目的就呼之欲出了。儘管,他早就有這種打算,不過,他總自以為是地想:雨嬋拿了錢,不應該會等在台灣才是。但在知道天威娶了莫雨婕後,竟?棄最愛的沙漠及石油,與雨婕雙雙來台灣定居,他更震驚萬分了,台灣究竟有什麼非凡的吸引力?
  
  不論如何,天泓來台灣的最大企盼,除了探索台灣的神奇之外,還是希望能找到他的妻子雨嬋,這才是他的最終目的。
  
  他不經意看著手上勞力士表的日期。
  
  今天——不是雨嬋滿二十歲的生日嗎?
  
  他還記得他的允諾。「等你二十歲時,就是成人了,到那一天,我會將滿山遍野的百合花,佈置在我倆愛的小窩,就像那幅畫一樣,而你赤裸裸地坐在百合花上……」
  
  如今,時光飛逝,景物依舊,人事卻已全非。
  
  天泓忍住椎心之痛,暗自神傷。
  
  天泓到達台灣時,已是下午六點了。
  
  由於是「東王」,所以他行事特別小心,避免自己行蹤曝光。當他下飛機時,還戴著墨鏡、鴨舌帽,盡量掩飾自己的自份。
  
  出關後,他看見他那三個寶貝弟弟。他們與他一樣,都戴著墨鏡。天煒、天堯、天威一齊向他招手,他們只喊他「大哥」,絕不喊名字,以免引起別人的注意。
  
  他們彼此握住雙手,低聲道:「先到外面,坐到車裡再談。」
  
  他們很有默契地相擁往外走。天煒先去將一輛紅色積架轎車開到天泓面前,三人隨即坐進車裡。
  
  離開中正機場,天堯首先天口說話,聲音充滿狂喜。「太棒了!天泓,你終於來台灣看我們了。」
  
  天威也很興奮。「大哥,這輛車是特別?你準備的,我們知道你在英國都開積架車,在台灣,我們希望你也有賓至如歸的感受,就好像在英國一樣。」
  
  「拜託!」天泓嗤之以鼻。「你們想把我綁在台灣啊?」
  
  「有何不可呢?」天煒嘻皮笑臉地說。「台灣很棒啊!你看大哥!你的三個弟弟不是變胖,就是變得細皮嫩肉,我們的老婆,把我們養得像豬一樣——」
  
  雖然天煒的話很詼諧,天泓卻把臉一沈。「如果我也留下,那奶奶怎麼辦?她另外三個孫子都不要她了,她把全部希望都寄託在我身上……其實,你們真的很自私——」他乘機責備弟弟們。「你們很不負責任,?棄奶奶,獨自在台灣享樂——」
  
  「事實不是這樣的!」天堯不禁忿忿不平。「像奶奶那種『怪物』,是道地的虎姑婆,你能和她相處,我可不行,想想從小到大,她就是最瞧不起我,只因我媽是藝妓,所以我受到種種虐待忽視,你還指望我長大後會孝順她嗎?得了吧!這是她的報應。」天堯不屑道。
  
  「天堯,你別忘了,再怎麼樣,她還是你的奶奶。」天泓駁斥著。「我們要孝順她才對。」
  
  「話是沒錯啦!」天威在一旁打著圓常「不過,有這種奶奶,是我們兄弟的不幸,因為,奶奶的心腸並不好,有時甚至很惡毒、愛計較,工於心計,又勢力眼……一大堆數不盡的短處。最重要的是,奶奶心中沒有愛,只有恨,她還把恨加諸在她的孫子身上,大哥,難道你不是身受其害?別忘了,是奶奶讓雨嬋離開你的!這對大哥您難道不是致命的打擊?奇怪!大哥,你怎麼不恨奶奶呢?」天威指出事實,也道出疑問。「大哥,莫非你真的如此寬寵大量?喔!也許大哥並不是很愛雨嬋——」
  
  天泓聞言不禁臉色鐵青,青筋暴露。「住口!我愛雨嬋!」
  
  「好啦!」天煒陪笑著。「吵什麼!我們兄弟難得見一次面,相處時間都不夠了,鬥什麼嘴?」他一副高深莫側的神色,隨即詭詐地道:「不過,大哥,我覺得,到時也許不用我們綁著你,你就會自動留在台灣。」
  
  「什麼意思?」天泓問道。
  
  「沒什麼——」天煒笑得很詭譎。「為了慶祝大哥來到台灣,我們去好好吃一頓,好嗎」
  
  「當然好。」大家異口同聲道。
  
  天煒莞爾一笑,車子很快地行駛在台北的道路上。
  
  深夜九點。中山北路,黑美人大酒店。
  
  把車交給代客泊車的小弟後,天泓看著霓虹燈的招牌,他雙眸簇著兩團火花,猛地轉身想走,背後三個弟弟卻一把揪住他。
  
  「大哥,走啦!進去好好喝一杯!」天煒拉住天泓的手。
  
  「裡面可是酒醇、人美……」他故意裝出的笑容,其實,他心裡正不斷道:雨凝,請原諒我,就這一次,下不?例!
  
  「是啊!」天堯也是臉不紅氣不喘的,其實,心底是怦怦直跳。「我在日本待那麼久,什麼女人沒玩過,但就這家,我可以保證,裡面的女人是全世界屬一屬二的——」天堯口沫橫飛道。
  
  「大哥,走啦!」天威也一個勁拉著天泓。「你禁慾太久了,今兒個,好好享樂一番吧!」
  
  天泓用力甩開天威,咒?著:「你們怎能背叛自己的老婆?
  
  你們忘了,結婚後要對妻子守貞嗎?你們真是一群下流無恥的男人——」他篤定地說。「我決不會做對不起雨嬋的事的。」
  
  語畢,他筆直地跨步向前。不過卻被弟弟們伸手制止,天堯拉住天泓的右手,天威拉住左手,天煒從背後抓住天泓的肩。
  
  天煒則努力敲著邊鼓道:「我可不相信大哥對雨嬋的『忠誠度』,你以前雖不比我風流,但也是道地的花心大少,加上你又是全世界數一數二的黃金級男人,女人豈會不主動投懷送抱?雨嬋不在你身邊快兩年了,你果真不?所動?莫非你真想當和尚?」
  
  天威信誓旦旦地慫恿著天泓。「大哥!我們原本對妻子也很忠誠,不過,自從到了黑美人大灑店後,就全變了,裡面有位傾國傾城的美人,會讓我們對妻子變節,會挑起我們潛在的壞性子,我跟你打賭,如果你走進酒店,面對那位美人還能依然故我、老神在在,那我們就相信你對雨嬋的真心,否則,我們會當你在胡言鬼扯!」硬的不行就進行激將法。
  
  「是啊!」天堯也譏諷道。「這兩年,你竟連女人也不碰了,我想你是沒膽吧!你怕碰見那些,你怕你會受不了,你怕她們激起你心中淫亂的一面——」
  
  話語未畢,天泓霍地轉身,器宇軒昂地往「黑美人大酒店」走去。天煒、天堯、天威不禁捏了一把冷汗,他急忙用手帕擦拭掉額頭的汗水,尾隨大哥後面,心中想著真是「遣將不如激將」啊!
  
  其實,天泓是個好勝心強的男人,也許是從小的地位及家教,他永遠只能做第一,不服輸的心態更加明顯,天煒、天堯及天威看穿這點,就拿這招來「對付」天泓。
  
  他們總算成功地讓天泓上當了。
  
  四個俊逸挺撥、風度翩翩又帥氣的男人才走進酒店,立刻引起了四周公關小姐的注意。很多酒女頻頻對他們?媚眼,甚至主動地獻起慇勤來!
  
  找個位子坐下以後,天泓依然文風不動,那張臉,就像隨時會爆發的火山一樣,十分難看。
  
  其實,這些酒店公關小姐幾乎是穿著性感內衣在上班的!這謂之「貼心的服務」,而小嬋兒的穿著,還算保守的,在貼身衣物外,還圍著一條碎花的長布,不過,右腳上的長布裂縫,一路裂到大腿上。
  
  此時,一位媽媽桑走過來,很親切地招呼著他們。「唉唷!
  
  我們第一次碰面嘛!公子們!有沒有認識的啊?我們有幾個新來的漂亮妹妹,要不要我?你們介紹?」
  
  「要。」天煒首先開口。「不過,我們要紅得發紫的那位小妞!」其實,天煒根本不知道「她」是誰,只好隨便胡謅,反正他認?像嶽雨嬋那種姿色,不成為首席小姐也難。就憑著天煒的超強直覺,他就這麼直言不諱地說了。
  
  「你說小嬋兒啊!」媽媽桑這下是有苦難言。「真抱歉啊!
  
  她是個大紅人,找她都要預約掛號,她……現在正在忙著陪客人,你們可能要另外尋伴了。」媽媽桑陪著笑臉。「千萬別生氣,我們這兒還有很多很多棒的妹妹……」
  
  天泓二話不說,他實在覺得無趣,只見他起身想離開,不過,卻又被天堯壓回座位上。
  
  天堯追道:「她在哪裡?設法找她陪酒,起碼也讓我目睹一下她的風采,讓我們乾過癮一下吧!」
  
  這也是他們三個弟弟的真正目的,來這兒,不就是要見嶽雨嬋?媽媽桑口中的「小嬋兒」真是天煒見到的那名很像大哥妻子的女孩嗎?不論如何,起碼要確定一下。
  
  媽媽擺擺手。「好吧!」她指著角落中的長髮女孩。「那位客人正碰著的那名美麗女子,就是小嬋兒。」
  
  室內很暗,粉紅的霓虹燈閃爍著,加上小嬋兒又低著頭,秀髮遮住她半邊臉,誰看得清楚她?
  
  天威用手肘輕碰天堯的手臂,天堯趕緊會意地對天泓道:「大哥,看一眼嘛!她是紅牌呢!我們就是被小嬋兒迷得昏頭轉向,連老婆都不要了——」他說著謊來鼓動天泓。
  
  天泓卻側著頭,連瞧都不願瞧一眼,只是詛咒著:「這種女人傷風敗俗的,有什麼好看?」
  
  天煒則不動聲色,突然間,他用力抓住天泓的頸子,轉個方向,讓天泓不得不看到三公尺外的小嬋兒。
  
  小嬋兒低垂的頭忽然抬起,不耐煩地對那位酒醉的客人道:「拜託!已經三分鐘了,你還要再付錢,不然,我可不奉陪!」
  
  她甩甩頭,用力推開客人,抬起頭,撂開右半邊臉的秀髮,絲毫不理睬客人的咒?聲。
  
  她面無表情的容?,炯炯發光的冰眸,此刻,完完全全烙印在天泓的黑瞳中。
  
  天泓?那間只覺天崩地裂,彷彿時間在此刻停止。
  
  他的心臟也似乎停止跳動了。
  
  不!不!不可能!他有股驚天動地的震撼,彷若得到全天下的狂喜。但是,沖天的憤怒即刻被如獲至寶的喜悅取代了,頃刻間,他拿起桌上的酒瓶子,衝向角落,一副要殺人的模樣。
  
  「他媽的!你竟敢動我的妻子,我要殺了你——」此刻的他完全喪失理智,並舉高酒瓶,欲擲向那名無辜男子。
  
  冷不防的,天煒急急地走向天泓。「大哥!別胡鬧!冷靜些!」老天!這是天煒第一次看見天泓這樣發瘋!
  
  酒客被天泓這種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舉動給嚇壞了,一下子亂七八糟,尖叫聲四起,不一會兒,酒店保鏢傾巢而出,連周世成也衝了出來。
  
  小嬋兒被「他」嚇得花容失色,而那名客人也乘機溜走了。
  
  天堯、天威也已趕到大哥身邊。「冷靜!冷靜!」他們用力扯住天泓的右手臂,怕他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
  
  就在這麼那間,天泓與雨嬋四目相交——雨嬋只覺得血液直衝腦門,她的眼前發黑,好似被雷劈中般,全身血液凍結,變得動彈不得。東王天泓的目光帶給她強而有力的震撼。
  
  他是誰?他究竟是誰?
  
  她認識他嗎?
  
  見他雖然一副窮兇極惡,想置人於死地的模樣,但仍遮不住他眉宇間的英氣逼人,及那股意氣風發的王者之風,一看便知他是豪門名流之輩。
  
  在她的生命中,她曾認識過這樣的富豪公子哥嗎?
  
  雨嬋不禁突然全身顫抖起來。
  
  她好迷惘。
  
  不!不!
  
  她十分肯定——她根本不認識他啊!
  
  可是,既然不認識他,為何她見到他的?那間,竟有著排山倒海的心悸襲來?
  
  那股天崩地裂、刻骨銘心的痛楚,久久無法自她心中散去。
  
  為什麼她會覺得心痛,好似扭絞在一起?
  
  不久後,她撇開那種奇怪的情愫,面對這幫來鬧場的陌生人。
  
  她怒目瞪視,如冰山一般。
  
  這時,天泓已平靜多了。弟弟們扯下天泓手上的酒瓶,才放心地鬆開天泓的手臂。
  
  天泓下一秒已衝進小嬋兒的懷中。「雨嬋!雨嬋!我好高興,我終於找到你了!我的愛人,我好高興!」他把她擁得死緊。「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發誓——」
  
  雖然還處在驚魂未定之中,不過,「冷感美人」已被激得火冒三丈怒氣衝天,她用著能令男人七竅生煙的語氣道:「拜託!如果你要碰我,請先付錢,別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及不入流的理由,你以為我會吃這套?」
  
  她想掙脫天泓的懷抱,無奈天泓的手臂像鋼條一般,令她動彈不停。
  
  雨嬋氣急敗壞地?頭瞪視天泓,目露凶光。「放——開——我!」雨嬋大聲喊道。
  
  為什麼?為什麼?
  
  天泓的心此刻已沈到冰河去了。
  
  她的眼神,為什麼好像是看著陌生人一樣,一點愛意都沒有呢?他不是她的丈夫嗎?天泓混亂不已,腦中是一片空白。
  
  保鏢及周世成一起圍繞在周圍。
  
  面對這四位客人,周世成銳利的雙眸看出這四位公子,一定是了不起的人物,所以他盡量用溫和的口吻,避免得罪他們。「對不起!對不起!請這位公子放手好嗎?我們小嬋兒沒冒犯你們吧?這件事,我看就這樣算了好嗎?」
  
  「大哥——」天煒、天堯、天威在旁欲言又止地。
  
  「雨嬋!」天泓對一切似乎視而不見,他繼續緊攬著小嬋兒,用那副熾熱又真情的口吻道:「你是我的妻子啊!我是你的丈夫,你——」他想說,你全忘了嗎?無奈,他說不出口。
  
  「有趣!」小嬋兒輕佻地笑了。「你是第一個說我是你妻子的男人,那你不就是我的老公了?她悶笑兩聲。「你想要我,也不能用這種方式啊!因為我根本不認識你,也不知道你妻子是誰,你一定認錯人了。」
  
  接下來,小嬋兒無情地嘲諷著:「現在你有兩條路。第一:乖乖回家,去抱你的妻子。第二:只要你付錢,我就可以陪你,否則,一切免談!」
  
  天泓聞言只覺一陣寒意上升,血色迅速從臉上褪去。
  
  「還不放手?」小嬋兒一臉嫌惡。「我是煙花女子,要陪客賺錢,請你別擋我的財路,浪費我的時間——」
  
  「雨嬋!別這樣!」天泓低聲下氣。「我不會認錯人的,難道你不是叫嶽雨嬋嗎?你的生日是今天,今天是你滿二十歲的生日,你看,我記得清清楚楚。」說這話的同時,他因為激動,聲音有些哽咽起來。
  
  小嬋兒搖頭失笑。「你還真歷害,連我的身份都瞭若指掌,你一定很有兩把刷子/她的手指住天泓的前胸,再一次端詳著眼前這位酷哥。「看你的樣子,我猜猜看,應該是年輕又事業有成的企業鉅子吧!」她的目光是那種瀏覽陌生人的眼神。
  
  「不錯,你戴勞力士的百萬金錶,表上鑲滿黃金及鑽石,很闊氣呢!
  
  「你應該不缺女伴的,『黑美人大酒店』的應該不合你的口味,你該找上流名媛才是。」最後,小嬋兒冷傲地下結論。「我的耐性有限,先生!請放手,不然我要叫人了。」說著她立即回頭喊道:「周老闆,你的保鏢怎麼還不動手?」
  
  「雨嬋——」這一刻,天泓真的快崩潰了。
  
  小嬋兒用她「紅牌」的地位要求著:「周老闆,你再這樣膽小如鼠、躊躇不定,明天,我就到別的酒店去坐台,保證你這兒鬧冷常」這句話不說還好,一說,天泓又發狂了。
  
  事實上,在平日,小嬋兒雖冷、雖傲,不擅與同仁建立良好關係,但她也從來不會拿她的首席地位來要脅周老闆,或是對同事頤指氣使,通常,她只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罷了。
  
  不過,今天,這位陌生男子一出現,小嬋兒卻全變了,周世成敏感地發現了這些微的不同。為什麼?是這男子把雨嬋逼急了嗎?畢竟,俗話說:「狗急跳牆」。顯然,這名瀟灑帥哥對雨嬋有不凡的影響力。
  
  雨嬋會如此反常確是因為這名陌生男子這般的「貼」住她,居然帶給她前所未有的狂亂、惹起她臉紅心跳的感覺。
  
  為什麼?
  
  他「只是」黏住她罷了,又沒對她毛手毛腳,以前那些客人,比起這個男人做的,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呢!
  
  她是「冷感美人」,不是嗎?不過,這會兒「冷感」已經被「熱情」給取代了,她從未有過這種熱烘烘的感覺,一種莫名的慾望,從腳趾頭開始席捲全身。這簡直是莫名其妙嘛!
  
  她面紅耳赤,倨傲地不讓自己心中的騷動曝光,幸好,室內頗?黑暗,她又擅長掩飾,別人是察覺不出她有任何不同的。
  
  雨嬋看著周世成依然維持著那副躊躇的模樣,她的脾氣也上來了,怒目瞪視道:「周老闆,我說到做到,我現在就離職,明天就——」
  
  「我不准你那麼賤,那麼——」天泓發瘋般的再度叫囂著,然後他倏地出手,在眾人驚訝的千鈞一髮之際,他抓住雨嬋像扛米袋似的將雨嬋甩在肩上,這個粗暴的動作,讓雨嬋感覺身體劇烈疼痛起來。
  
  她的胃狠狠地被擠壓著,肺部的空氣也彷彿被掏光了,有那麼一下子,她根本無法呼吸。
  
  而天泓只是不管一切地昂首闊步向前走。
  
  「放開我!放開我!救命!救命——」儘管全身已虛脫無力了,但她還是像拚命三郎般的抵抗。她虛弱地尖叫著,雙臂拚命地捶打天泓的背。
  
  「這是幹什麼!」周世成也不禁火冒三丈了,這男人——竟敢向黑美人大酒店的「冷感美人」動手動腳?好話壞話都說盡了,難不成,這公子哥真想來硬的?
  
  「我和你們井水不犯河水,你們居然在我地盤上動粗,未免也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吧!」周世成吆喝著。
  
  天泓冷冽地開口,雙眸中的怒火如此強烈。「我還沒找你算帳呢!」他語調森冷道。「你居然敢讓我的雨嬋做這種工作!」
  
  周世成當然不甘示弱,他揮揮手,所有保鏢一湧而上,他命令著:「把小嬋兒搶過來——」然後惱羞成怒地咆哮。「對不起,小嬋兒是不接受帶出場的,請你另尋別的公關小姐——」
  
  保鏢們虎虎生風地撲向天泓,說時遲那時快,天煒、天堯、天威已衝向天泓,將天泓圍祝
  
  「大哥,我們護著你,你快點帶大嫂走吧!」天煒咬咬牙。
  
  「放心!其實,我好久沒運動了,動一動也挺好的!」他對天泓笑道。
  
  「是啊!」天堯也擺出那玩世不恭的表情道。「我沒玩女人,只是來酒店打架。起碼,我不會對不起雨煙了。」
  
  「一切有我們!」天威一邊揮拳擊向保鏢,一邊向天泓保證道。
  
  一場激烈的打鬥於是展開了。
  
  每個人身上都掛了彩,不過,天煒、天堯、天威小時候畢竟學過跆拳道和空手道,自然能迅速擊退對方,不過他們身上多多少少都帶了點小傷。
  
  雨嬋一直拚命掙扎,天泓卻神色自若地走出黑美人大酒店,其實,此時他的心底可是怒火中燒,然而,更深沈的是前所未有的傷痛。
  
  他一定要和雨嬋好好談一談。
  
  而在他肩上的雨嬋幾乎快昏厥了,從車禍後,身子一直虛弱的她,這樣被「倒掛」,導致血液直衝她的腦袋,也讓她感到陣陣噁心。
  
  天泓走在路上,引起不少路人的「特別注意」,畢竟,一個充滿紈?氣息的男人扛著一個幾乎是一絲不佳的女人,想不引人側目都難。
  
  雨嬋的呼叫聲越來越小,因她已無力呼喊了。在臉色發白,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了的情況下,只得任天泓宰割。所以,不少人還以為她是心甘情願呢!
  
  搖搖擺擺地扛著雨嬋走向對街的豪華賓館,訂了最上等的套房,而服務人員當然是一臉曖昧。
  
  天泓則皮笑肉不笑地道:「她喝醉了,需要好好休息。」
  
  雨嬋知道她應該反駁、尖叫,可惜,她已欲振乏力,陷入昏迷了。天泓扛她上了電梯,到了八樓,等她恢復一絲意識時,她已經被摔進一張粉紅色的水晶圓床上了。
  
  賓館與一般商務套房最大的不同是,天花板上嵌著一大片圓鏡,牆壁則呈引人遐想的粉紅色,更有甚者,在浴室中明目張膽擺著保險套。這是最高級的套房,所以,裝潢全是最洋化的,水晶床還有自動的開關,可以任意調整圓床的角度、方向。
  
  雨嬋被天泓一摔,完全驚醒了。她踉蹌地跌下床,想逃跑,不過,天泓又把她推到床邊,面對這位幾乎喪失理性的霸漢,雨嬋只得又縮到床角。第一次,她害怕得發抖了。
  
  面對眼前這位英俊的男子,雨嬋真的感到害怕,他散發出來的氣勢,讓雨嬋覺得他很危險。她知道自己不能與他在一起,他一定會傷害她,她的心沒有任何理由地浮現這種想法。
  
  也許,潛意識裡,天泓已傷害雨嬋太深了,使得她自動地拒絕接納天泓,所以潛意識不斷地發出警告。
  
  「雨嬋——」天泓抵在門口,神情顯得相當痛楚。「你真的不認識我?你忘了我嗎?」他盡量心平氣和地問。
  
  儘管雨嬋已嚇得膽顫心驚了,但仍然是強裝出冷若冰霜的模樣,道:「我為什麼會認識你?我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過去二十年來,我根本沒見過你。」
  
  「你——」天泓死瞪著她,氣得簡直冒汗。「你真絕情!」
  
  他萬萬沒想到雨嬋會變成這樣。
  
  她不甘示弱地衝口而出:「有情人才是傻瓜!」完全沒有想到說這句話的後果。
  
  「你——」天泓咬咬牙,一字一字說道:「你——怎——能——做——妓——女?怎能讓那些男人碰你?」
  
  「我還不是為了要滿足你們男人的『需要』!」她還特別加重「需要」兩個字。「我們是各取所需!」她說得理直氣壯。
  
  天泓的臉色已快跟「包青天」一樣了。他一步一步走向雨嬋,雨嬋不自覺得往後縮,但背後是牆壁,她能縮到哪兒以為她早已嚇得冷汗直冒。
  
  「你真賤!」他的胸部強烈起伏著。
  
  「彼此彼此!」她譏諷著。「你們男人還不是一樣?沒有你們哪會有我們的存在?」她一點也不服輸地反駁著。
  
  「你不再是我認識的雨嬋了。」天泓痛心疾首道。
  
  「我根本不認識你,幹嘛做你認識的雨嬋?」雨嬋氣急敗壞地嚷道。「——我走——!」
  
  「不——」聽她要走,天泓又失控了。「我們是夫妻啊!我不能放你走——」
  
  「夠了!」雨嬋覺得有理說不清。「我——不是——你——的——妻——子。」她再三強調。「我——是——煙——花——女——子——歇—嬋——兒!」她聲音高亢地喊叫著。
  
  「不!」天泓發出響徹雲霄的叫喊。下一秒,他已撲向雨嬋,雨嬋掙脫不及,整個人被天泓釘在床上,天泓的眼瞳充滿情慾的飢渴、聲音盛滿情感的需求。「你忘了嗎?你全都忘了嗎?我可全都記得,你的嬌軀、你全身赤裸嬌羞的模樣……還有……我總是輕輕咬住你的腳趾,逗得你顫抖地大笑呢!你的臀溝,有一顆痣啊!每次我觸碰那顆痣,你總是抱怨,為什麼你都看不到——」
  
  老天!他在描述「黃色鏡頭」嗎?
  
  雨嬋快嚇掉半條魂了。這種露骨的形容,令她這位才剛滿二十歲的「清純」,真想去撞牆算了。
  
  不過,偏偏,身體就是不聽使喚地燥熱起來。
  
  奇怪!以前在酒店,哪一天不是沈浸在黃色笑話及噁心的話語中?她可都是老神在在、不?所動、神態自若,所以,大家才會稱她是「冷感美人」。但是,如今面對這位陌生男子,她覺得自己變得神經兮兮,可謂是三百六十度的大改變了。
  
  為什麼會這樣?雨嬋不解。
  
  離這位帥哥只有咫尺的距離,雨嬋的黑瞳中閃爍著他的容?。雨嬋不由自主地打量起來。
  
  他的氣質及架勢,還有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味道,一看就知道是豪門貴族子弟,雨嬋還覺得他的架勢頗有古代帝王之氣呢!
  
  他的藍眼珠很漂亮,顴骨飽滿,鼻子是鷹勾鼻,嘴巴很薄,給人很冷酷的感覺,他這樣壓著她,讓雨嬋感覺他既強壯又霸氣。
  
  這樣的男人,為何纏著她?她只是一個?還債而苟延殘喘、?
  
  生活而奔波的弱女子罷了。
  
  雨嬋年紀雖小,但完全明白,這種親密行為的後果,她不能任由事情發生,也不能任自己躺在這男人的下面,她很敏感,知道他的重要部位正抵住她。
  
  她打斷天泓傾吐愛意的話,用冰冷的語氣道:「先生!請饒了我吧!你要什麼女人沒有,為什麼偏要選擇我這個酒家女?我發誓,從我出生到現在,我根本沒見過你,我怎麼會跟你?你真應該去做腦波檢查了。」
  
  她半調侃半諭道:「我記憶力好得沒話說,酒店裡的男人,我見一次就過目不忘,更遑論是像你這種英俊又多金的。」她的眼光比寒冰還冷。「放開我,我要回酒店了,我可是受不了一天沒進帳。」
  
  「你——」怒火像天崩地裂般爆炸了,壓抑的怒火,在頃刻間已焚燒著自己。
  
  天泓咆哮道:「你現在就在工作!陪我,我付錢給你——」
  
  雨嬋現在可完全明瞭他的意圖了。完了!完了!她完了!今天是她的生日也是忌日嗎?她又不賣身,只不過,莫名其妙的,她就是喜歡對這位陌生人表現,用的口吻去「刺激」
  
  他,為什麼?雨嬋也說不上來。
  
  現在玩笑開大了,難道,她真會在今天失身?
  
  「不——」她開始誓死掙扎。對他拳打腳踢,可是,孱弱的她,很快就四肢無力了。
  
  天泓輕而易舉地扯下她的衣服,一副勢在必得的狂暴模樣。他恍若宣誓般地說:「我一定要讓你承認我,記住我——」
  
  他一雙手強而有力地將她的雙手抵在她的頭頂,他強壯的軀體壓住她的嬌胴,另一隻手開始用力蹂躪她的胸脯,很快地,胸罩被扯開了。他像一頭飢餓的野獸,像要將雨嬋撕扯掉一般。
  
  他咬住她的唇,讓她無法尖叫救命,他的動作很粗暴,完全嚇著了雨嬋,他用力分開她的雙腿,在千鈞一髮之際,他突然停下了動作。因她汩汩流下的淚水,滴到他的面頰上。
  
  晶瑩剔透的淚珠震醒了這位瀟灑酷哥,他仿若大夢初醒般。
  
  只見天泓的眼淚像遭雷擊般,一閃一閃的,他顫抖的手抹去她如斷線珍珠般的淚水,他心如刀割。她的軀體,真與兩年前不一樣了?為什麼?
  
  他鬆了口,用舌頭輕輕撫慰雨嬋紅腫的雙唇,他的右手則溫柔地碰觸她的雙頰,他很想問,但又說不出口。
  
  他的目光注視著在心臟旁那道長達五公分的疤痕。那道疤,震撼了天泓,令他心悸,令他不解,令他瘋狂,令他納悶。這兩年,雨嬋到底怎為了?
  
  雨嬋哭得淅瀝嘩啦,她飽受驚嚇之餘,不自覺地吐露了一切。她斷斷續續:「請你……饒了我,求求你,求求你,饒了我……也許,我曾經認識你,不過,我現在真的想不起來……因為,我在兩年前發生一場嚴重的車禍,令我……喪失記憶……好不容易,我記起一些了,獨獨車禍前三個月的事,我一點也想不起來……也許,也許……我是在那三個月認識你的,是不是為」此刻她的雙眸是那麼清澈無辜。「告訴我,是不是呢?」梨花帶淚的她說著。「對不起,原諒我……但我真的記不起你——」
  
  就這幾句短短的?述,天泓的心恍若被卡車輾過一般,心中唯一的企盼在?那間,也化作鮮血淋漓……雨嬋續道:「我……開刀開了不下十餘次,所以全身都是疤……」她盯住天泓的痛心容?,此刻他就像一頭突然失去生命力的獅子,不過,在雨嬋看來,這頭獅子隨時都會發瘋,還是有本事將她啃得屍首無存,雨嬋依然膽顫心驚。
  
  「我沒有騙你,你要相信我,我胸前的疤是因為溺水……引起肺積水,所以才動手術……」
  
  雨嬋居然「忘記他」!
  
  老天!他彷彿已被判了無期徒刑,一輩子都永無再見陽光之日,一生一世都將被關在地牢之中般。
  
  天泓靜靜地坐直身子,盯著雨嬋那衣衫不整的楚楚可憐樣,而後他緩緩脫下西裝外套,輕輕?雨嬋披上,然後他從袋中取出皮夾,拿了一大把美鈔放在床邊。
  
  他起身,趾高氣昂地對雨嬋道:「謝謝你陪我,這是你的酬勞。很抱歉,我認錯人了。」
  
  語畢,他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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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3-20 00:38:56
第四章
  
  誰說他是為頭挺胸離開的?
  
  一走出賓館,天泓剛剛那一?那所?裝的面具已經完全毀於一旦,他的淚水也一傾而下,氾濫得不可收拾。
  
  老天爺,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處罰我?
  
  我的妻子竟會忘記我,我是她的丈夫啊!
  
  就算她得了失憶症,可是,在她復原後,能夠記起別的人、事、物,為何就獨獨忘記我,我難道不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嗎?
  
  雨嬋,你好狠啊!你好無情啊!你真是絕情絕義,。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天泓一直停足在十字路口,他渾渾噩噩,整個頭都快爆炸了……他根本無法接受這種殘酷的打擊。雨嬋給他的這種傷害,比捅他一刀還痛苦萬分。
  
  雨嬋是他的愛人、他的妻子啊!這個生命中最親密的伴侶,竟會用這種「方式」背叛他?為什麼?
  
  天泓感覺心中燃起熊熊的恨火,這把大火將他的傲氣,那唯我獨尊、不可一世的個性,都焚燒殆盡了。
  
  不知何時,天空竟飄起雨來了,雨勢漸大,正好和他沮喪的心情相輝映著,這是上天的意思嗎?藉著下雨,來澆息滿腔的怒火和深深的恨意。
  
  雨嬋——天泓仰頭望著一望無際的天空。
  
  我……無法恨你啊!
  
  因為太愛你了,我容不下恨你的一粒沙子。
  
  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我無法容忍你將來會愛上別人,或是與別的男人摟摟抱抱,因為,你——只能屬於我。
  
  告訴我,我該如何做才能再次得到你?
  
  你是我的,永永遠遠,生生世世。
  
  雨嬋,救救我吧!
  
  天泓不知道是怎麼回到家的。
  
  不過,當他再度張開眼睛時,他已躺在明亮素雅的房間中,他只覺頭昏腦脹,整個人都感到虛脫無力。
  
  是天煒、天堯、天威載他回來的。他們昨夜沿著中山北路一路找,後來在十字路口看到了大哥,叫他卻沒反應,他的三個弟弟只好把他扛上車載回家了。
  
  他現在是在天煒家中的三樓的套房內。
  
  不一會兒,房門悄無聲息地被打開,雷黛莎隨之走入。她和?悅色,但帶點疏遠地道:「你醒了,太好了!我去叫天煒及天堯、天威。」說完,她立刻旋身走下樓。
  
  不一會兒,天煒和雷黛莎、天堯和雨煙、天威和雨婕,都坐在房間的沙發上了。大家雖是滿腹疑惑,不過,每個人都欲言又止,誰也沒開口問昨夜的事。
  
  細心的雷黛莎怕天泓餓著了,還特別準備了起司吐司及牛奶,用託盤端給天泓。「大哥,你一定需要食物來補充體力,好好吃吧!」
  
  天泓感激地點頭,不發一語,一口一口地嚥下食物,他不忘讚美道:「雷黛莎,什麼時候你開始擅於廚事了?以前,你不是都——」
  
  雷黛莎只是一笑置之,以燦爛的笑容當作回答。
  
  天煒揮手打斷了天泓的問題。「大哥,你叫錯了,她不是雷黛莎,她是杜雨凝」
  
  天泓一臉愕然,天煒則單刀直入道:「有機會再告訴你全部的事實,現在,你趕快說昨夜你和雨嬋到底怎為了?」鼓起勇氣,天煒直言不諱地問。
  
  「雨嬋——」說到這兩個字,天泓的心又痛了,他壓住那股哀慟,環伺他的三個弟弟,這才注意到,天煒、天堯、天威三個人的臉及手臂上都掛了彩。
  
  他很內疚,因為弟弟們是為了他才受傷的,而且,也是為了雨嬋,才會進酒店的。「對不起,原諒我昨夜那樣的咒?你們……我知道你們都是為我好——」
  
  「別向我們道歉,你是我們的大哥,?大哥辦點事,有什麼好說的?倒是——」天堯有點慚愧地笑道。「我們對不起自己的老婆,這可是真的呢!」
  
  「沒關係,我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們這些小人計較!」雨煙俏皮地打趣道。
  
  聞言,大家笑成一堆,每對夫妻如此恩愛親密,耽溺在濃濃的情意中,眼看每個弟弟都成雙成對。唯獨天泓,他的雨嬋竟然不要他了。
  
  想到此,痛不欲生的感覺再度襲向天泓,天泓悲從中來,淚珠在眼眶裡打轉。
  
  「大哥——」室內突然一片沈靜,每個人都不吭聲。
  
  「雨嬋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天泓傷心欲絕地道。
  
  「她?棄我了。」此時的他看起來好脆弱、好無助。
  
  這像是平日高高在上的天泓嗎?平常,天泓絕不會表現出他的脆弱一面,他是如此的好勝,自尊心又強,永遠是嚴以律己。不過,愛,總是會使人軟弱,天煒、天堯、天威在此刻看到了大哥天泓的另外一面。「傾訴」,是很好的發洩情緒管道,但小時候,天泓還知道什麼是訴苦,到青少年時,遇到不如意的事,他已學會淡忘一切,等到後,他更知道該如何壓抑自己,他知道自己「東王」的身份,是不能示弱的。不過,當他愛上雨嬋時,他潛藏脆弱的一面,已無法積壓,一有機會便完全傾洩而出了。
  
  「大哥——」長這麼大,大哥第一次在弟弟們面前吐露自己的心事。
  
  「雨嬋,她竟得了失憶症——」天泓好難過,他哽咽地道出一切。「她不認得我,不認識我了……我是她的丈夫藹—」他悲傷地嚷道。「我好恨她!不!我無法恨她,我愛她……我恨上天,太不公平,為什麼要破壞我和雨嬋——」
  
  大哥這種愛恨交雜的情緒,天煒、天堯、天威心中都相當瞭解。
  
  天泓此時已完全失去方寸,不知道自己應當怎麼辦,他只是耽溺於前所未有的愁雲慘霧中。
  
  雨婕突然若有所思地開口道:「其實,雨嬋會不認識你,甚至忘了你是她的丈夫,換另外一個角度來說,是不是大哥你曾經傷害她,讓她連回憶你的勇氣都沒有?她寧願逃避你,關在自己的世界中;她不計一切地排斥你,她要她的生命中沒有你這個人。」
  
  雨婕一鳴驚人的話,令大家愕然不已。
  
  「傷害?」天泓雙拳絞緊床單。「這真是最殘酷毒辣的報復手段啊!」他不平道。「但她一樣也在傷害我啊!」
  
  「愛之深,責之切。」雨煙感歎道。「她一定是太愛你了,也許兩年前,她無法接受你棄她而去的事實,在哀痛之餘,她不願讓自己陷入毀滅的境地,於是她選擇另外一種方式——忘記你。這種做法,往往會出現在自尊心極強、傲慢不服輸的人身上,她知道生命可貴,可是,她又是如此絕望,所以——」雨煙的聲音越來越小了。
  
  「這麼說,她是『故意』忘記大哥?」天堯擔心地道。
  
  「我聽說,有人得了失憶症,一輩子記不起來自己是誰。」
  
  天泓聞言,整個臉倏地發白。
  
  雨煙憤怒地用手肘敲了敲天堯,使個眼色,低聲罵道:「你喔!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大家沈默難耐,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只聽得天泓不斷說道:「我不能失去雨嬋,我不能沒有她……」
  
  雷黛莎突然緊握住天煒的手,她輕柔一笑,既滿足又珍惜地道:「其實,大哥比我和天煒幸運得多呢!因為,雨嬋還活著。」她說這句話時,眼中有著明顯的痛苦。「一個人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一切就還來得及,就還有希望。」她肯定地說著,天煒立刻將她緊緊摟在懷中。
  
  天泓不解,為何雷黛莎會說出這種「金玉良言」?他覺得雷黛莎變了。她變得善解人意、溫柔婉約,這個雷黛莎已不是從前的雷黛莎了。「大哥,你可能要有心理準備去面對不確定的未來。」雷黛莎思忖道。「因為,雨嬋算是個『全新的人』,她忘記她認識你,忘記她結過婚,忘記你是她的丈夫……忘了你們之間的一切。最危險的是,她將來可能會愛上別人,與別人結婚生子——」
  
  「不!」天泓聞言,不禁咆哮著。「我不容許!我不容許——」他的模樣好像要殺人般。
  
  「大哥,冷靜點,別自亂陣腳!」天威冷靜地吆喝。
  
  「如果雨嬋真的愛上別人——」面色如土的天泓,仍然控制不住地大吼大叫。「我會先殺了我自己,」語畢,冷不防的他居然從床上跳起來,整個身子向牆壁撞過去——「大哥!冷靜點!」三個弟弟趕緊捉住天泓,不讓天泓做傻事。「大哥——」
  
  天泓淒涼地回頭,看著他的弟弟們,忍不住擁住他們,但仍然心痛如絞。
  
  雷黛莎強而有力的聲音,此時像寒冬中的陽光,給人背後的希望。她道:「大哥,既然你這麼愛雨嬋,為了她,你甚至可以不要自己的命,你為什麼不選擇另外一種方式——重新追求她呢?
  
  重新追求?
  
  「重新追求?」大伙齊聲吶喊。
  
  「是啊!」雷黛莎別有深意地道。「這不是一個很好的法子嗎?大哥重新追求雨嬋,讓雨嬋再度愛上大哥,過去的一切,雨嬋或許永遠記不起來,可是,現在及將來,大哥仍會伴著雨嬋,他將是雨嬋的唯一,仍是她的丈夫……」
  
  「是啊,這法子太棒了!」天煒相當認同。
  
  「是啊!」天堯調侃道。「想不到,大哥和雨嬋,還會來個『二見鍾情』。」
  
  「是的。」天威笑得齜牙咧嘴。「這是一種挑戰,大哥追求同一個愛人兩次,這輩子,夠令人回味無窮了。」
  
  每個人都喜上眉梢,認?這方法太完美了。不過,天泓卻是一臉沮喪。他坐回床沿,鬱鬱寡歡道:「我沒信心能讓雨嬋……再度愛上我。因為,經過兩年的時光,雨嬋也變了,她變得難以捉摸,與以前的她有天壤之別。
  
  「大哥——」這下每個人都不禁啞然失笑了。
  
  天煒帶著羨慕的語氣說:「大哥,你是東王呢!東方的帝王,你長得風度翩翩、器宇軒昂,你的風采魅力無不令女人瘋狂而失去魂魄。你的財富,一百個世紀也花不完,有哪個女人會不青睞於你,講坦白點,願意投懷送抱的大有人在。」
  
  天泓的臉沒有光澤,反倒是一臉躊躇。「雨嬋才不吃這套呢!兩年前,我追她時,簡直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她最不屑滿身銅臭的男人,當時,我逼急了,只好二十四小時死纏活黏著她……」
  
  「這招很好用啊!」雷黛莎微笑道。「大哥何妨再『重複』一次呢?也許在這過程中,有意無意間,雨嬋就回復記憶了——」
  
  天泓沈默了,他陷入沈思中。
  
  天煒用力拍拍天泓的肩。「大哥!要有信心,愛一個人,不是會讓人勇氣十足,不顧一切勇往直前嗎?你不是能呼風喚雨,?所欲?的東王嗎?難道你願意眼睜睜地見大嫂落入別的男人手中?」他又用激將法。
  
  「住口!」天泓再度咆哮,然後用雙手捧住臉,不發一語,過了好一會兒,才語重心長地緩緩道:「其實,這次來到台灣,我真是感觸良深;不僅是雨嬋給我的打擊,還有你們這群弟弟及弟妹對我無微不至的照顧,我——」
  
  「這是應該的。」天煒道。「你是我們的大哥啊!」
  
  「不!不應該!」天泓厲言反駁道。「過去三十五年來,我有哪一天盡過做大哥的責任?我沒有疼愛過你們,我總是忽略你們……」
  
  「大哥!」天煒插口道。「我們過去也是這樣啊!天堯、天威何嘗不是這樣對待你?」他握住天泓的手。「有愛就會改變一切,撇開過去不談,最起碼,從現在起,我們是真心愛你,真心關懷你,真心尊敬你,而改變我們的這股力量,就是我們的妻子——」
  
  天泓不說話,但感動的神情溢於言表。
  
  天堯續道:「你和雨嬋也要疼我們喔!我們竭誠歡迎大嫂回來。」
  
  天威在一旁加油著大哥,「親情是一股很強大的力量,親情也是最至高無上的愛,這股力量,一定會幫你再度得到佳人的青睞,抱得美人歸的。」
  
  雨婕道:「天威說得很好,大哥現在有親情了,只差愛情,大哥要努力加油喔!」
  
  看著大家?自己加油打氣,天泓不禁破涕?笑。他信誓旦旦地道:「好,我要重新追求雨嬋。」
  
  是夜。
  
  天泓胸有成竹地到了黑美人大酒店。這次,他隻身一人,儘管他可以帶數不盡的保鏢直搗酒店,但是,他不願這麼做,因為,他不想讓事情越弄越糟,他要憑真本事追求雨嬋。在天泓承認這悲慘的事實後,他又開始關心起雨嬋來。昨天不該那樣狠心地?棄她,但是,他若不離開,搞不好會因情緒失控而殺了她也不一定呢!
  
  雨嬋好嗎?他好掛念她啊!
  
  他將車停在酒店前,台北的停車位難找,幸好酒店外有代客泊車的服務。
  
  誰知,當他把車鎖匙交給泊車小弟時,那些小弟卻露出兇神惡煞的模樣。他們知道天泓就是昨天那個在店內打架,還押著小嬋兒離開的陌生男人。
  
  「幹什麼?」他們對他大喊,並派一人去找保鏢,不一會兒,人高馬大的保鏢已團團站在大門外。
  
  「你還來做什麼?你真不怕死?昨天是不小心讓你跑了,今天,我們可不會輕易饒過你!」說著拳頭已向天泓揮過來了。
  
  「還不快走!」
  
  天泓這才發覺,自己一心一意想著雨嬋,而忽略了昨夜已與這些流氓結下樑子,有這些混混在阻撓,他怎麼見得到雨嬋?
  
  不過,為了雨嬋,他會卯足勁,就算只有千萬分之一的機會,他也要賭一賭。
  
  他聲色俱厲,正義凜然地大喊著:「我今天不是來打架的,我只是要來找雨嬋……」想想不對,他又改口補充:「找小嬋兒。」
  
  「找小嬋兒?」保鏢們無不掩嘴偷笑。「抱歉,輪不到你,她今夜被一位客人包了——」他們又嘲笑著。「明天也輪不到你,因為,我們老闆已立下規定,只要是你,永遠不能再走進黑美人大酒店。」語畢,一根粗棍就要揮向天泓。
  
  天泓眼明手快地衝進車子裡,快速奔馳離去。但他並沒有走太遠,不一會兒,又將車停在遠方的巷子裡,注視著來來往往的客人,但他始終沒有見到雨嬋。
  
  他的一顆心開始惴惴不安。雨嬋到底去了哪裡呢?
  
  第二天的情況也是如此,第三天、第四天……天泓是不得其門而入,他氣急敗壞,像只喪家之犬。第五天,他終於抓住了,他做了一個令兄弟們驚訝萬分的決定——那一夜差點被那個「瘋漢」非禮,幸好,他還有良心,不知為什麼竟放過她。這五天,雨嬋寧願待在酒店裡。
  
  因為她嚇壞了。
  
  她的直覺告訴她,「他」可不會那麼容易放過她,他還會再回來的,因為,他不是那種輕易被擊垮的男人,雖然才見過他一次面,但雨嬋感覺得出來他有著鋼鐵般的意志,而且,周世成也認?,雨嬋還是先暫時避避風頭比較好。
  
  周世成不解道:你怎麼會莫名其妙惹上這種無妄之災呢?你又不認識他,奇怪!」
  
  事實證明,周世成和雨嬋的顧慮是對的,因為,那個「瘋漢」,隔天又跑到酒店外胡言亂語,他指名要找小嬋兒,所幸被保鏢們趕走了。第二天、第三天還是如此。雨嬋覺得,酒店裡的保鏢是她唯一的「護身符」了。
  
  不過,好運不長久,第七天,雨嬋正暗自高興著,「瘋漢」沒再出現於酒店外,她認?對方應是放棄她了,她終於可以正大光明出去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鮮空氣,她也可以回到她的居處,不用住在不見天日的酒店中了。
  
  但是,她顯然高興得太早了,因為,第八天的清晨,在雨嬋快下班時,周世成召集了所有的公關小姐及公主聚集在一起,面有難色,略帶無力地宣佈道:「我……可能要賣掉黑美人大酒店。」
  
  聞言,大家無不震撼,每個人都交頭接耳著,周世成揮手示意大家安靜,他解釋原因。「我實在沒辦法。」
  
  他續道:「這些天,有一個來自英國的大集團不斷與我接觸,別看才三天的時間,對方幾乎每五分鐘就來吵我一次,不是打電話,就是在我家樓下等我……雖然才七十二個小時,但我已經快神經衰弱了。我老了!我真的撐不下去了。對方告訴我,他們的總裁看中了我的酒店,他想買下來。」
  
  雨嬋譏諷道:「這沒理由啊!他們是英國人?他們的集團跟黑美人大酒店可是八竿子打不著啊!」
  
  「沒錯,我也是這麼認?。」周世成歎氣道。「但情況不是這樣。你們聽過東王集團嗎?」望著大家瞭然的眼神,周世成續道:「東王集團不用我多介紹,這個集團從飛機、珠寶、石油、鋼鐵到服飾、內衣褲——通通都是他們的經營項目,他們擁有傲人的財富,勢力龐大到連國家也難以抗衡。而這次跟我接洽的人,就是東王財團總裁的屬下。」
  
  見大家悶不吭聲,周世成繼續說:「既然是東王,你們應該知道,他們是純正中國世家,只是長年隱居在英國。他的部屬說:東王總裁來台灣了。我想應該是大公子吧!傳說只有他還未婚。對方簡單道:他們的總裁野心勃勃,計劃要跨足全世界的經濟,此次他來台灣,經過考察後覺得,台灣最有潛力的行業是——特種營業。」周世成擺著手很無力地說。
  
  雨嬋一臉鄙視。「哼!這個總裁居然想黑白兩吃,對色情行業都想涉入!他既不愁吃不愁穿,為何要經營這種傷風敗俗的行業?」雨嬋一直認?,自己如果不是為了還債,她可是恨透了妓女這種淫亂的職業。
  
  周世成頗?尷尬地一笑。「對方的出價太好了,比我想像中的價錢還多出一倍,我豈能不心動?」他感觸良深。「坦白說,我老了,想退休了,而且,我想趁我還有點良知,手上還有點錢時,退出這種工作,重新再做一份能夠?社會貢獻點心力的事業,你們瞭解嗎?」
  
  「不過,你這樣?下我們——」聽了周世成的話,雨嬋相當難過。
  
  「我也很難過。」周世成竟有些哽咽。「?棄這間伴隨我多年的酒店,還有你們……」他強力遏止自己的眼淚,帶著疼惜及保證的口氣說道:「我已與東王財團的部屬簽約,他們必須擔 保,維持現狀及黑美人大酒店的名字,這是我唯一能幫助你們,唯一能?你們做的」
  
  雨嬋眼底湧現出前所未有的哀愁,一方面是對周世成的依依不捨,另一方面則是她將要面對另外一個完全陌生的新老闆,這對於平日寡言木訥的她,還真不知如何是好呢!她能適應這個叫「東王」的老闆嗎?她惆悵地思忖著。
  
  東王天泓對著聽筒裡大吼大叫。「交接不准超過十五天,兩個星期後,我就要走進黑美人大酒店。」他命令著一群遠從英國來的忠心屬下。
  
  掛上電話後,天泓又喜又憂地跌進那張真皮的高背椅中,他一副坐立難安的模樣。令他欣喜的是,他很快就可以名正言順、正大光明地走進酒家,大大方方見到雨嬋了,難耐的是,他還有十四天才能與雨嬋見面,他根本等不及了。這十四天,會像十四年一般難熬……雨嬋!
  
  我的妻子,我的愛人——他執起酒杯,凝視著那幅六十寸的大幅油彩畫,畫中是位美若天仙、風姿綽約的女人。她全身赤裸地坐在成堆成束的百合花上,長長的秀髮掩住她的,她那張臉龐,微露著羞澀,是如此含苞待放,如此可人嬌美。而她的右手則掛著一隻玉鐲,渾身上下沒有任何傷痕,渾圓挺拔、毫無瑕疵的玲瓏曲線,像奶油般的皮膚吹彈得破……畫中的女人是百分之百的美人。
  
  她是嶽雨嬋。
  
  這幅畫,伴著天泓度過兩年沒有雨嬋的日子。
  
  在他?痛苦、失意、孤獨、寂寞所苦時……在他輾轉難眠時,他就獨自一人,凝視畫中的雨嬋直到天明。
  
  他幾乎可說與這幅畫形影不離,如今,他人在台灣,弟弟們也特別?他另外準備了豪華的洋房別墅,而他,隻身一人住在這裡,派人把這幅畫從英國運來台灣,將畫放在自己的寢室中,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只因為他不能沒有雨嬋,雖然只是一個「幻象」,但那能慰藉他多少個夜裡煎熬苦悶的心啊!
  
  他對著畫中人敬酒,一口喝下濃烈的醇酒,他頓時感到口
  
  舌燥熱對著畫中的雨嬋,他不由得露出笑容。「小嬋兒,我很快又會重新擁有你了。」
  
  雖說是東王天泓的「忠心」部屬,但總是會有那麼一個或兩個人會背叛他。
  
  是的,其中一位唐克倫,私底下就是東王李雯的眼線,他一字不漏地向東王李雯洩露東王天泓的行蹤及正在進行的事。
  
  當東王李雯知道她的孫子天泓不僅滯留在台灣不走,而且,還花下大筆資金買下一家毫不起眼的酒店時,她直覺大事不妙。
  
  東王李雯腦海中浮現昔日的黃毛小丫頭,當年,天泓為了取悅她,還曾經想把整個大英博物館買下。可惜,大英博物館是屬於英國政府的,那時,天泓還跟英國政府官員幾乎吵翻天。
  
  這兩年,她從未見過天泓如此「失常」,雖然,這兩年他鬱鬱寡歡、時常愁眉不展,但也僅此而已。可是,就在雨嬋離開他兩年之後,他又回復成從前那個因戀愛而瘋狂的男人了。
  
  東王李雯已經提高警覺,她絕對不能再讓任何女人搶走她唯一的孫子。
  
  她暗自發著誓。
  
  十四天終於過去了。
  
  今天,一掃多日的陰霾,東王天泓整個人看起來神采奕奕,容光煥發,而且,不同於以往的是,他眉開眼笑,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樣。
  
  天煒、天堯、天威看大哥這樣快樂,心中的高興自是不在話下。
  
  好不容易到夜晚,天泓精心打扮了一番,他身著一襲黑色西裝,看起來光鮮挺拔,風度翩翩,英姿瘋爽,尤其是散發出的那股唯我獨尊的架勢,不但令人折服,更令女人?之瘋狂。
  
  他對弟弟們眨眼,充滿信心地問道:「我棒不棒」?
  
  「廢話!」天威道。「我們四兄弟中,就屬大哥最卓然出?
  
  了。」
  
  「大哥是無懈可擊的男人喔!」天堯頻頻讚歎著。
  
  「而且,還是傲視群倫、不可一世的霸王,是男人中的男人。」天煒真心真意地說。
  
  「謝謝你們。」天泓更加有信心了。
  
  「大哥,」天煒真心?天泓打氣。「帶著我們的祝福,要把大嫂追回來喔!」
  
  天泓肯定地點頭回答。
  
  這一次,他還是單獨一人前往黑美人大酒店,雖然他的弟弟們擔心他又會被那些保鏢阻撓,不過,天泓卻咧嘴笑道:「我是老闆呢!誰敢對我動粗?」
  
  說的也是。
  
  今天,真的有得瞧了。
  
  天公不做美,深夜的台北,竟又飄起毛毛細雨,雨嬋披著上次那位「瘋漢」的大衣,亦步亦趨地往酒店前進。
  
  她沒撐雨傘,只是失神地走到街道上,雨水灑在她如絲的秀髮上,她的長髮覆上一層晶瑩剔透的水珠,閃閃發亮;那件大衣,也染上了一層霧氣。
  
  她握緊那件大衣的領口,真是!自己怎會對那位「瘋漢」念念不忘?他雖是個瘋子,不過,他的帥氣及癡情,的確十分吸引人。
  
  他一定是富有的「公子哥」,要不,他不會隨意丟下這件皮爾卡丹的外套及一把美鈔給他!然後,不顧她驚魂未定就棄她而去。
  
  那個瘋漢的個性還真是千變萬化,令人捉摸不定。
  
  唉!不過,一切不也是過去了。
  
  他不會再出現了。而那夜「驚嚇」的結果就是得到在刺骨寒冬中,能供她外出時取暖的昂貴外套,以及——讓她還了醫院一筆小錢。
  
  他或許認?這是件微不足道的外套吧!但雨嬋卻相當珍惜。
  
  因為她原本只有一件破舊的外套可以御寒,今年,正當她惆悵著不知如何過冬時,卻意外得到這件外套。
  
  她臉色蒼白,全身微顫,直到小手與腳丫子都快凍成冰了,她才走到黑美人大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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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3-20 00:39:34
第五章
  
  天泓真的如他自己所講的,大搖大擺地走進黑美人大酒店。
  
  雖然他之前已撤換了酒店的副理,但整個酒店仍只有陳副理認得東王天泓就是這家酒店的新老闆。所以,當他再度光臨黑美人大酒店時,只見泊車小弟仍然給他難看的臉色,保鏢又傾巢而出要揍他。
  
  此時,天泓也撂下狠話,擺出一副大老闆的架勢道:「叫你們副理出來,而且,你們明天不用上班了。我解雇你們了」。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保鏢們聽得一頭霧水。不過這些個性驃悍又衝動的混混,還是打算先揍揍這位意氣風發的帥哥再說,他們要把天泓打得落花流水才甘心。
  
  正在雙方僵持不下、千鈞一髮之際,陳副理已經衝出酒店大門,吆喝道:「住手!」還連忙擺著笑臉,對東王天泓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東王老闆,我出來晚了,沒有親自來迎接您,真是怠慢了,請原諒我,原諒我……」陳副理不停地說著。
  
  東王天泓則面不改色,不發一語,陳副理看老闆一臉怒氣未消的酷樣,他立刻轉頭責?保鏢。「你們真是不知好歹,他是我們的新老闆,東王先生呢!你們竟敢對他動手,你們是不是不想混了?還不快向老闆認錯賠罪?」
  
  混混只好哭喪著臉,低頭致歉。
  
  東王天泓依然不?所動,一臉高深莫測的,神色陰情不定。
  
  陳副理嚇得噤若寒蟬,隨即狠下心地對手下道:「你們惹東王老闆不高興,明天起你們就去喝西北風吧!」然後立刻對東王天泓唯唯諾諾道:「這樣可以嗎?老闆!」
  
  天泓從西裝口袋中掏出一隻金盒打開,取出雪茄,點燃後,深深吸了一口,他一直不言不語。
  
  好一會兒,天泓才緩緩吐氣道:「其實,你們是一群很忠心的保鏢!」他微微笑道。「你們會這樣盡力保護酒店,就因為前一任老闆的一句話:『保護小嬋兒。』可見你們很盡職,儘管,前一刻我還是你們眼中的瘋漢,現在我卻變成你們的新老闆——」
  
  天泓注視著這五、六名保鏢。「你們做得很好,老實說,這年頭,還有誰會如此忠心耿耿?雖然你們只是人們眼中不務正業的混混、流氓,但我決定繼續留下你們,而且還願意加薪。」
  
  「你——」保鏢們均一臉的不敢置信。這位老闆很特別呢!
  
  天泓嚴肅道:「不過,先決條件是,以後要看對人再揮拳,我現在是你們的老闆,不可以再對我拳腳相向……」
  
  保鏢們爆笑出來,他們彼此心照不宣。東王天泓,這位新老闆,輕而易舉地收買了他們的心。
  
  天泓就這樣器宇軒昂地走進酒家,此時,時針指著八點整。
  
  他英俊挺拔,帶著迷人的風采,又有著紳士的風度,許多公關小姐都已知道他就是東王公子,是她們的新老闆,而她們也立刻被東王天泓迷得七葷八素、暈頭轉向了。
  
  在東王天泓做完簡單的自我介紹後,也認識了酒店內的一些員工,他稍事打點之後,就瀟瀟灑灑地走進經理辦公室。
  
  他詢問道:「小嬋兒幾點上班?」
  
  陳副理畢恭畢敬地回答道:「小嬋兒九點才會到。」
  
  天泓看看手錶上的時間,原來是自己來早了。他輕描淡寫道:「不准告訴她,我就是那一天嚇著她的人,你只要囑咐她,到酒店後,先來辦公室見我。」
  
  「是。」陳副理記在心,而後低著頭退出辦公室。
  
  天泓將辦公椅轉個方向,讓椅背背對著大門。他凝視著白色的牆壁,耳際傾聽外面客人交杯聲及喧騰聲,牆上的鍾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等待著大門的輕叩聲。
  
  終於,九點了——雨嬋不知事情的變化,毫無心理準備,只單純地順著陳副理的話走向辦公室。
  
  她乖乖地站在辦公室前,輕輕敲門。
  
  「進來。」這聲音相當瘖啞低沈。
  
  雨嬋開門入內,她站在大門旁,注視著深咖啡色的高背椅,因為,這位新老闆正背對著她。
  
  新老闆遲遲不開口,雨嬋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呆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幹澀地道:「老闆,你好……我是小嬋兒。」
  
  天泓的雙眸銳利如鷹,他扭緊雙手,做好萬全的心理準備,才突然地旋轉椅背,讓自己展現在雨嬋面前。
  
  「天——」雨嬋杏眼圓睜,一千萬個不相信,他竟是那位瘋漢?她摀住,腦中一片混沌。兩人四目相交,天泓犀利地盯住雨嬋,雨嬋的眼睛則盛滿驚恐。
  
  「你是……你是……」過去種種,一一浮現在她的腦海中,她恐懼不已,須臾間,她衝出房門,對那些保鏢叫嚷:「那個瘋漢……他又來了………」
  
  而令她無法置信的是,保鏢們一百八十度的大改變,每個人都對她露齒微笑道:「小嬋兒,你太緊張了!現在,他是我們的新老闆呢!他不是瘋子,他會以老闆的身份照顧我們,他不會再傷害你,你放一百個心吧!」
  
  「可是,可是……」此刻雨嬋的神經非常緊繃。
  
  「沒有可是。」其中一位保鏢道:「新老闆人很好呢!他才來第一天,就加我們的薪水,也許,老闆與你見面,也是要?你調薪啊!因為,你可是我們的首席公關小姐呢!」
  
  「我,我……」在每個人都朝她投以充滿信心的眼神後,雨嬋頓時明白,她現在是「汪洋中的一條船」了——孤立無援,她只能選擇硬著頭皮再次走向辦公室。
  
  不知為什麼,再次見到他,雨嬋還是惶亂不已,更有甚者,是她全身竟微微抖動著。
  
  天泓察覺出她的恐慌,他淡淡道:「把門關上。」
  
  雨嬋點頭,帶上門。
  
  室內一片沈靜,只有天泓與雨嬋兩人,天泓文風不動地盯著她。
  
  她低頭看著地面,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看看自己的外套,她?頭道:「這外套……東王老闆,我忘了,我早該還給你——」她困窘地想脫下身上那件厚實寬大的黑色大衣。
  
  「別——」天泓制止著。「這是酬勞,是你的,你不用還我。」他特別加重「酬勞」兩字。
  
  想到那件事,雨嬋整個心狂跳不已。不過,她仍力圖維持冷漠,用冰冷的語氣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天泓聳聳肩,停頓一會兒,然後用饒富興味的口吻道:「酒店的人都說你以『冷感美人』之名而聲名大噪,魅力可說是無遠弗屆——」
  
  雨嬋那雙深邃的大眼頓時噴出兩道火焰,她用冷到骨子裡的口吻說:「是的,我是冷感美人,我很冷感,客人都取笑我是性冷感。」她斜睨了天泓一眼。「不過,你若是怕我的『冷感』會壞了你的生意,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我可以保證,日後,我會讓酒店生意蒸蒸日上,因為,我從未向客人屈服過,目前,還沒有一個客人可以征服我,他們對我是躍躍欲試,樂此不疲呢!你大可放一千個心,『冷感美人』只會讓黑美人大酒店的生意更加興攏」
  
  天泓嘴角上揚,嘲弄又不以為然地笑了一笑。
  
  雨嬋的直覺告訴她,她討厭眼前這個輕薄又狂妄的男子,雖然他是她的老闆。
  
  雨嬋高傲道:「如果,你找我只是為了這檔事,我想,我已經解釋清楚了,現在,我可以離開了嗎?」
  
  天泓擺擺手,雙眉皺了起來,突然一語驚人道:「為什麼你要做酒女?」
  
  雨嬋驀地被激得火冒三丈,她按捺住即將爆發的脾氣道:「這是我的個人隱私,我有權可以不回答吧!」
  
  天泓的銳利的藍眼珠上上下下地橫掃雨嬋,彷彿可以看透她內心的懦弱,他繼續無情地逼問著:「小嬋兒,你……似乎很怕我——」
  
  「怕你?」雨嬋不服氣地輕哼一聲。「哼!我幹嘛怕你?沒有理由啊!」她甩過頭,不願注視天泓,佯裝著冷硬與孤傲。
  
  天泓輕笑著,他雙眸散發出深深的愛意,只可惜雨嬋因為撇過頭而沒有看見。
  
  天泓改用平心靜氣,軟綿綿的語調道:「其實,我找你來,沒別的意思,只是要向你道歉——」
  
  「道歉?」雨嬋不懂。
  
  「關於上次的事。」天泓莞爾道。「是我認錯人了,對你如此兇暴,無緣無故讓你擔心受怕,對不起。」
  
  這種人竟會懂得道歉?她嘲諷道:「反正你是老闆嘛!誰能奈你何?我沒關係的!」
  
  天泓哈哈大笑。「有趣!小嬋兒,你很特別呢!」
  
  特別?她感到一陣心悸,垂下螓首不敢直視他。「東王老闆,我……可以走了嗎?我要去接客了。」
  
  接客?
  
  天泓的臉倏地沈下來。
  
  為什麼她要如此作賤自己?
  
  看著她搖曳生姿默默離去的倩影,天泓臉色不禁鐵青起來。
  
  他決定先慢慢地除去她對他莫名的恐懼,之後,他絕對不准她再接客,再作賤自己。
  
  他十分肯定的是,要以陌生人的身份來面對她。
  
  自從東王天泓成了酒店的大老闆之後,雨嬋漸漸發覺,她的噩夢似乎開始了。
  
  因為,東王天泓是大老闆,又英俊多金得足以風靡所有女人,更遑論這些酒女,她們豈會不自動投懷送抱?
  
  他雖是老闆,但卻好似客人一般,神采奕奕、風流倜儻地坐在豪華包廂中,每個夜晚都左右逢源的,不乏女人入懷。有時連續有四、五個公關小姐陪伴著。
  
  女人的嬌嗲聲、交杯聲、喧鬧聲,聯合沸騰著。不知為什麼,雨嬋覺得這種的笑聲,好像利刃般刺進她的五臟六腑。
  
  雨嬋,難道你在吃醋、嫉妒、不平嗎?
  
  面對這起伏不定的心情,雨嬋不得不以最冰冷的一面來分析自己。她是黑美人大酒店的「頭號」公關小姐,可惜,東王老闆似乎不把她看在眼裡,他尋歡作樂的對象,竟是比她還差一大截的公關小姐。
  
  這是自尊心受到打擊嗎?
  
  不!不會是。雨嬋反駁自己道:為什麼要得到東王老闆的青睞呢?她並不喜歡他,而且她也不會愛上任何人,她應該承受孤獨,這是她咎由自取的報應!她不想和任何人有瓜葛。
  
  但是,每每聽到那種令人欲仙欲死的嬌嗲,雨嬋的感覺就好像是雷劈打到般,震得四肢無力。
  
  她受不了這裡,這裡像是地獄,而她在這裡受苦受難,東王老闆給她的心理折磨,真令人難以忍受,老天!他為什麼要這樣「虐待」她?她不懂自己為什麼會感到這麼痛苦。
  
  雨嬋突然興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想法,她想報復東王老闆,她要倣傚他的「所做所?」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她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酒店裡的人也鮮少搭理她,從東王老闆來了之後,雨嬋更加生活在封閉的小空間中,以前還有周世成對她噓寒問暖,自周世成離開後,雨嬋已經沒有半個朋友了。
  
  她並不知道,每當她陪客時,東王天泓在另一側包廂中,雖然發著狂肆的浪笑,左擁右抱著身邊的女人,其實,他的心底在淌血。她更加不知道,每當她在休息室累了,躺在沙發上倒頭就睡時,醒來後總發現身上覆著一條毛毯,那個關心她的陌生人,就是東王天泓。
  
  雨嬋漸漸覺得自己筋疲力竭,心亂如麻,因為,每天超過負荷的接客量,慢慢侵蝕了她生存的勇氣及自尊,她是誰,她真是個一文不值的青樓嗎?
  
  而且,東王老闆居然連正眼都沒瞧過她一眼……直到兩個星期後,雨嬋始料未及的情況發生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她居然開始坐冷板凳了!
  
  今年的冬天特別冷。
  
  台北不但低溫,而且潮濕,但黑美人酒店的客人仍是絡繹不絕。不過,別的酒女是檔檔爆滿,雨嬋卻連續好幾天沒接到客人,真是太奇怪了,不管是老客戶或是新客戶,看到雨嬋時都一樣——望而怯步,溜之大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雨嬋無法深究其中原因,她只是開始擔心她的荷包,若這樣日復一日的下去,沒有了金錢的來源,她怎麼生活,怎麼還債?
  
  想著想著,腦部曾經受重創的她,又開始頭疼欲裂,她好久沒頭痛過了,這種劇痛,總會要了她的半條命。她只好搖搖欲墜地衝到休息室休息。
  
  人,都很現實,尤其在這燈紅酒綠、風花雪月的場所中,小嬋兒現在好比是酒店的「毒藥」,她無法再替酒店創造更好的利潤了,所以,以前同事左一聲「小嬋妹」,右一聲「小嬋妹」,今日,卻只有寂寥伴著她,連頭痛也沒人理會她,甚至連一杯開水或問候都沒有。
  
  她不禁難過起來,雖然她是喜怒不形於色的冷感美人,其實,她心底是十分脆弱的。
  
  難道,「冷感美人」已不能再吸引那些客人了嗎?這年頭,喜新厭舊是人慣有的特色吧!絕情絕義更是現代人的本性……現在,客人們又喜歡能讓他們心蕩神馳,熱情如火的女郎了。
  
  雨嬋說不寒心是騙人的,不過,她何嘗不是一直違心地在做這行業?如果不是為了還債,她怎麼會是這般作賤自己?
  
  是時候到了吧!她也許該離職了,不過,她的債務又讓她憂心忡忡,煩惱不已。換一家酒廊做?不,「冷感美人」已成過去,不對胃口了,換別家,還是會坐冷板凳。況且,她又不肯賣身,不肯犧牲自己的。怎麼辦呢?她十分惆悵、憂慮……突然,她的頭又好似被鞭打般,疼痛無比。
  
  她當機立斷地決定,先回家休息吧!等她睡個覺醒來時,再思忖這個問題——她該何去何從?現在,她真的不能想了。她不想請假,反正,如今這黑美人大酒店,有沒有她都一樣,不差她小嬋兒一個,所以,她的消失,是不會引人注意的。
  
  她決定從後門溜走,於是執起那件東王老闆的皮爾卡丹外套,快速套好,當然,這件衣服早已屬於她的了。
  
  她在經過長廊之際,剛好聽到櫃檯接待人員的諂媚言語,雨嬋火速躲在另外一邊的角落,其實只是不想被發現,不過,她卻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句句如雷貫耳地敲打在心上。
  
  客人道:「我找小嬋兒,這麼多天了,為什麼她都不能接待我們?」
  
  櫃檯人員陪笑著。「對不起,請你找別人嘛!我們大老闆有交代,只要你找別的人就可以打五折喔!」
  
  「我誰都不要,只要小嬋兒——」客人固執道。「小嬋兒美若天仙,你們這兒別的小姐誰比得上?快點!你們是不想做生意了嗎?」
  
  「這是你的心理作用罷了。」櫃檯人員繼續誘之以利。
  
  「小嬋兒雖美又如何?她是性冷感呢!你能得到滿足嗎?你放眼看去,我們酒店的小姐,雖然是沒小嬋兒美,但起碼,你不用看她冷冰冰的臉色,是不是為」
  
  櫃檯人員頓一頓,續道:「我們大老闆也表示過,若是像你這般『念舊』的客人,他願意優待你,免費招待你一個晚上,如何?」
  
  客人不再說話,擺擺手,無奈地又轉回酒店大廳。
  
  雨嬋只覺自己的腦袋好似正被鐵槌捶打著,整個頭都已經快炸開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酒店的客人越來越多,幾乎坐無虛席,不過,卻沒有客人找小嬋兒。
  
  東王天泓為什麼要這樣逼迫她?她和他有什麼冤仇?
  
  下一秒,她已氣急敗壞地轉身,怒火中燒地奔向總經理辦公室。
  
  東王天泓不在辦公室裡,因為他正在酒店另一側的包廂中,而且正被好幾個小姐包圍著。
  
  雨嬋「砰」一聲撞開門,驚醒了包廂中的每個人,大家面面相覷,沒人出聲。
  
  東王天泓望著雨嬋,她炯炯發亮的雙眸中,還有淚水打轉著,她強忍著淚水,狠狠地瞪著天泓。天泓看著滿臉怒氣的雨嬋,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神色自若,佯裝不耐煩道:「小嬋兒,別打擾我們。」
  
  雨嬋滿懷怒火,不過,她仍是一副冷若冰霜的口吻。「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打擾您的尋歡作樂,我只是有事要找老闆您商談,請問,您待會兒有空嗎?」
  
  天泓冷冷地道:「好,十分鐘以後,辦公室見。」
  
  老闆要與小嬋兒單獨會面?這次是小嬋兒要求,上次,是老闆主動提出,哇!小姐們是又羨慕又妒嫉,仇視的目光紛紛落在雨嬋身上。
  
  雨嬋可不願多做停留,很快的,她頭也不回地衝出包廂,跑向辦公室。
  
  雖然只是十分鐘,雨嬋卻覺得分分秒秒如坐針氈,她不知還能熬多久,激動與憤怒使她忘卻了她劇烈的頭痛。
  
  須臾,東王天泓器宇軒昂、意氣風發地走進辦公室。他神態自若,聲音中隱隱有一股威嚴。「你找我有什麼事?」他坐在真皮高背椅上。
  
  雨嬋狠狠地瞪著他,那目光好像要釘人般。「你——」她咬牙道。「你為什麼要那樣做?」
  
  天泓面無表情地撂下一句話:「我高興。」畢竟,他不能告訴她事實:我不能忍受你再被男人毛手毛腳,如果再看到那種情形,我可能會殺人,所以他只好出此下策。
  
  「你高興?」雨嬋感覺自己快吐血了。
  
  「是的。」天泓用手指敲打著桌面。「我看你……不太順眼,反正,我是老闆嘛!我有的是錢,我可以為所欲?。」他裝得一副飛揚跋扈的模樣。
  
  雨嬋眼中的怒火,幾乎快將天泓給燒了,她冷笑道:「是的,你有錢,你高興,你就可以無法無天,?所欲?,甚至不惜毀了我這個只求溫飽,在外討生活的風塵女子?」
  
  天泓衝口而出:「我不相信你沒錢。」他的意思是指:奶奶不是給了雨嬋兩百萬元的遣散費嗎?難道兩年下來,雨嬋已花得一文不剩?這是不太可能的,所以,天泓自以為是的認定雨嬋是在自甘墮落。
  
  雨嬋則相當敏感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有沒有錢?」
  
  天泓趕緊圓話。「憑你的姿色和聰明才智,我不相信你找不到一份正經又穩定的工作。」
  
  「哼!」雨嬋諷刺道。「反正,你的意思就是不准我再待在這裡——獻醜?」
  
  天泓用力點頭。「是的。」他還更進一步地說:「不只是黑美人大酒店,反正,我不准你再到任何一間酒店上班,相信我,我有足夠的錢及時間來陪你玩這場遊戲。」
  
  「你——」雨嬋緊咬下唇,頓時覺得自己倒楣透了,她與他無冤無仇,為什麼他要這樣對她,她怎麼會莫名其妙淌進這渾水中?她完全無法理解。
  
  她像洩了氣的皮球一般,雙目呆滯失神,喃喃自語道:「?
  
  什麼你要害我?為什麼非要逼我走入絕境?為什麼……」她不斷地重複著這些疑問。
  
  她突然變得軟弱不堪,像隨時命在旦夕的模樣,此刻她的頭快爆炸了,有那麼一?那間,她彷彿看見自己跪在地上,正痛哭流涕著,而有一個老太婆,正向她冷嘲熱諷……「不!」她尖叫出聲,雙手緊抱住頭。「我的頭,我的頭好痛好痛……」老天!她的頭好似裂成兩半了,她痛得跪了下來。
  
  天泓嚇得衝向雨嬋。「雨嬋!他蹲在地上,聲音充滿關切。
  
  「你怎為了?你要不要緊?我送你到醫院……」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般。
  
  雨嬋歇斯底里的大叫:「你為什麼要傷害我?為什麼要不斷地傷害我?」
  
  「雨嬋!」天泓不由得高聲制止,隨即上前擁住了她。「聽我說——你聽我說——」
  
  「不!放開我,放開我!」她大喊著。「只要我不認識你,你就不會傷害我。」她緊緊地閉住雙眸,對自己要求道:「我要忘了你,我要離你遠遠的。」
  
  「雨嬋——」天泓臉色發白,天啊!雨嬋就是這樣不斷的、無時無刻的提醒自己,這些令他毛骨悚然的誓言嗎?
  
  「我要忘了你!我要離你遠遠的……」她不斷重複這些話,突然間她彷彿真下了重大的決定,倏地張開那恐懼萬分的大眼,在天泓心碎傷神、渾渾噩噩,措手不及間,她用盡全力推開天泓,天泓跌在地上,而雨嬋頭也不回的衝出辦公室。
  
  「雨嬋——」天泓火速從地上爬起來,追著雨嬋頭也不回地衝出辦公室外。
  
  不一會兒,在這繁華熱鬧的街道人潮中,他已失去了雨嬋的芳影。天泓仰望一望無際的夜空,此時的蒼穹一如他的心情,是如此深黑沈重……雨嬋像個四處漂泊的遊魂,在街上一圈一圈地遊走,等到她的頭不痛了,她才虛弱的走回居處。她不敢直接回家,其實是怕東王老闆會追到她的住處。今天發生的事,更加可以證明,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她看看手錶,已是清晨一點了。
  
  她爬著窄小的樓梯到最頂樓,在這一幢破舊古老的老公寓中,雨嬋就住在頂樓加蓋的一間兩坪大的違章建築裡。
  
  今夜寒流來襲,她覺得她冷啊!覆在身上的單薄被單,似乎已不夠取暖,不得已,她只好取出那件毛料外套蓋在被子上面。很快的,她感到暖和多了。
  
  這件外套讓她不由自主地又想起東王天泓——那個可怕的硬漢。
  
  她思緒紛亂,對東王天泓真是百感交集……如果沒有他的外套,今晚好可能真的會凍死吧!可是如果沒有他的干涉,這個時候,她大概還在酒店裡,如果沒有他……她對他應該是充滿憎恨的……驀地,她頭痛了,雙手抱住頭,雨嬋又下意識地對自己說:忘記他、忘記他……她怕他,因為,他總是傷害她。
  
  為什麼總是用這個字眼呢?
  
  雨嬋也說不上來。
  
  不過,她倒是斬釘截鐵地肯定:她真的不願再見到他了。
  
  因為,他不僅讓她失業,而且,他還引發了她前所未有的頭疼,讓她躺在床上爬不起來。
  
  而後她發現,讓她頭不痛的秘密武器竟是:我要忘記他——這五個字,每當她如此唸唸有詞時,很奇怪,她的頭就不痛了。
  
  這是潛意識封閉記憶的作用嗎?
  
  還是很單純的心理作用?
  
  五天後,雨嬋雖在心力交瘁之下,但也不得不開始未雨綢繆——她未來的去向該如何。
  
  這些天,她臥病在床,三餐的主食就是泡麵,她缺乏營養,看起來面黃肌瘦,雙頰深陷,骨瘦如柴,而且,更駭人的是那張毫無生氣的臉。
  
  她倒在床上,冷靜地思忖著:從發生車禍後的兩年來,她唯一的朋友,就是周世成了。如今,在自己窮途末路時,大概也只能找周世成幫忙了。
  
  她狼狽地從冰冷的木板床上爬起來,披了件外套,從箱子裡找出周世成當初離開時所留給她的電話號碼。
  
  而後她離開房間,到外面的公用電話亭撥電話給周世成。
  
  電話接通後,一聽見周世成的聲音,雨嬋立刻淚流滿面。
  
  周世成畢竟是老練沈穩,場面見多的人,在電話中,他沒有追問雨嬋什麼,他一聽雨嬋的啜泣聲,就知道大事不妙,他立刻與她約了見面的時間。
  
  雨嬋止住淚水,答應了他。
  
  周世成第一眼見到雨嬋,不由得驚呼出聲。「天啊!你怎麼
  
  瘦得不成人樣?你看起來很……」他心疼得說不出任何話來。
  
  「我——頭痛了很多天,沒出門……又沒去酒店,我都……吃泡麵……」雨嬋吞吞吐吐道。
  
  「我的天!」周世成看不下去了。「走!我請你吃飯,你先好好吃一頓,有事,等會兒再說!」
  
  兩人隨即走進一家小餐館。
  
  雨嬋在大快朵頤一番後,她紅著眼眶,一五一十地向周世成吐露一切。
  
  周世成聽了,感到對雨嬋很愧疚,若他當初堅持不賣掉黑美人大酒店,今日,雨嬋也許就不會面臨山窮水盡的窘境了。
  
  「對不起,雨嬋——」周世成誠心致歉。「我並不知道……東王總裁就是那天抓走你的瘋子,若我事先知道,我絕對不會狠心地割舍下跟了我這麼多年的酒店,唉!都怪我,一時被他們開出的可觀價碼給……都是利益熏昏了頭——」周世成後悔地說著。
  
  「不!這不能怪你!他是個瘋子他是有計劃的迫害我,你只不過是他的一步棋罷了。唉!我真不懂,我以前既不認識他,我也沒招惹他啊!為什麼?」她相當無奈地道:「我想了很久,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很無聊!」
  
  「無聊?」現在年輕人常用的口頭語?雨嬋畢竟還是個小女孩,所以想法總是十分單純,不過,周世成活過半個世紀,大風大浪見多了,他當然知道事情並不這麼簡單,像東王天泓那種將全世界踩在腳下,唯我獨尊的男人,會將雨嬋這種黃毛小丫頭逼入絕境,只怕其中另有隱情……不過,東王家的公子,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他會對小嬋兒感興趣嗎?
  
  突然間,雨嬋整個人搖搖欲墜般往後傾倒,周世成倏地回神,急忙道:「雨嬋!你怎為了?」
  
  雨嬋突然又向前傾,趴在桌上,用雙手抱住頭,痛苦地說:「頭……痛……」
  
  「要看醫生嗎?」
  
  雨嬋搖搖頭,緊閉雙眸一會兒,而後說道:「我沒事。」
  
  「雨嬋,你這樣下去不行。」周世成厲聲道。
  
  「那你就幫我找其他的工作。」雨嬋努力坐挺,然後十分嚴肅地要求道:「我無路可走了。我不可能再去酒廊坐台接客。可是,我要生活、還債我知道你最有辦法,你認識那麼多三教九流的人物、黑白兩道……」
  
  「雨嬋!」周世成揮手打斷道:「你還欠醫院多少錢?」
  
  雨嬋眼珠子轉了一下,帶點悲傷地答道:「還有一百五十萬。」
  
  「我可以先借你。」周世成大方道。
  
  雨嬋搖頭失笑。「這問題我們討論過多少次了?是的,你能借錢給我,幫我還醫院的債,但這有什麼差別?只是我的債主換人了,而我還是欠了一大堆的債。」
  
  周世成擺擺手,知道雨嬋的個性,她寧願欠陌生人,甚至地下錢莊,也不願欠親朋好友的人情及金錢。
  
  這就是她——寧願輸了裡子,也不願輸了面子。
  
  周世成自知勸不了雨嬋,她是壓根兒聽不進去的,他只好退而求其次道:「是的,你找我,是找對人了。我是認識許多縱橫四海的朋友。找『正經』的工作,我也許沒辦法,但是,幫你找一些『旁門左道』的工作,我可是一流的。」
  
  周世成帶給雨嬋百分之百的震撼!
  
  他竟然帶她去「試鏡」。
  
  那位導演很欣賞雨嬋地說:「你很清純,長得像洋娃娃,身材又是維納斯的化身,你合格了,明天就可以來拍了。」
  
  「拍?拍什麼?」雨嬋聽得一頭霧水。
  
  周世成趕緊拉她到角落旁,小聲地道:「拍『替身』床戲。」
  
  雨嬋一聽又快昏厥了。
  
  這真是快速賺錢的方法啊!
  
  雨嬋雖然消失了五天,但偵探代替了東王天泓的雙眼,在不遠處,每一分每一秒都有私家偵探緊迫盯人地盯住她。
  
  雨嬋分分秒秒的行蹤,都在東王天泓的掌控下。而雨嬋則根本毫不知情。
  
  唯一令東王天泓納悶的是——偵探社告訴他雨嬋的住處,居然是簡陋老舊的住宅,這實在令他無法置信。
  
  為什麼?她不是從奶奶那裡拿走了兩百萬嗎?
  
  天泓陷入了重重的迷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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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3-20 00:40:04
第六章
  
  所謂的拍床戲並不是要雨嬋「真槍實彈」的演出。
  
  演出之前,男女主角必須先好好地「包裝」一番,比如說在全身重要部位貼滿膚色膠帶。
  
  不過,一旦製成錄影帶播放出來,誰會管你真或假?
  
  雨嬋憂心忡忡地回家了。
  
  她萬萬沒想到,周世成竟然會推薦她去拍這種片子。
  
  在一夜輾轉難眠之後,她不斷地安慰自己,反正那不是真正的「肌膚之親」,更不可能會「假戲真做」,所以,不會有多大關係,她不會墮落的。
  
  為了那一筆龐大的債務,雨嬋只得向現實低頭了。
  
  是夜。
  
  這名原本器宇軒昂,英氣勃發的帥哥,在掛上電話後,一臉頹喪地跌回意大利真皮座椅上。
  
  等到他罵夠了,他著實安靜了好一會兒,然後開始思忖計劃。
  
  一會兒之後,他打電話給對方,吆喝道:「我要做男主角。」
  
  拍戲現常
  
  豪華的套房內,正中央擺了一張意大利K金水晶床,朦朧的水晶吊燈灑下柔美醉人的光影。
  
  雨嬋默默地坐在一角,看著燈光師調燈,清潔人員打掃,導演在一旁指揮吶喊……此時此刻,雨嬋身上只覆了一件被單,裡頭是一絲不掛,當然,她早已用膚色膠帶帖滿重要部位了。
  
  她很緊張,不過,她依然擺出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樣,像一座冰冷無情的冰山般,讓人望而生畏,她對一旁前來搭訕的工作人員一律視若無睹。
  
  
  
  大伙哈哈大笑。
  
  雨嬋依然無視於他們的冷嘲熱諷。
  
  她心底在意的,是那個即將與她共同演出的男主角。
  
  這名「男主角」對她而言,是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而要與他演出纏綿悱惻的情節,她心裡不禁七上八下著。
  
  「聽說男主角是個新人呢!」
  
  「新人?」
  
  「奇怪,為什麼這次的男女主角都?用了新人呢?」
  
  「好拽喔!女主角都到了,而男主角還不見蹤影,有夠大牌了。」
  
  「可是,你們看,導演連一句話都不敢吭呢!聽說那名男主角,有錢有勢外加帥氣英俊,是名花花公子——」
  
  「那他來拍戲,沒有理由啊!」
  
  左一句,右一句,聲音傳入雨嬋的耳中,她越想越不對勁,心中的疑惑也越來越深,正當她想問個清楚時,導演突然大叫:「讓我們歡迎本片的男主角——東王家族的大公子,東王天泓。」
  
  東王天泓?雨嬋只覺眼前一片黑暗。
  
  天泓容光煥發,神采奕奕,目光炯炯地走向角落中的雨嬋,雨嬋真希望乾脆昏倒算了。
  
  「好久不見,小嬋兒!」天泓神態自若道。
  
  「你——」雨嬋瑟縮在一角全身突然直冒冷汗。她有些歇斯底里地叫道:「你為什麼跟蹤我?你為什麼對我窮追不捨?」
  
  天泓雙眼充滿怒火地直射著雨嬋,但表情與他說話的口吻卻有天壤之別,他只是不疾不徐、泰然自若地道:「我又不是專誠來找你的,會來拍片,完全是為了『娛樂』自己。」
  
  「娛樂?」雨嬋覺得他的話好刺耳。她是為了「謀生」,而他卻是為了「消遣」?她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地說:「算了……我不拍了。」語畢她轉身想逃。
  
  天泓卻向前大跨一步,抓住了雨嬋,像老鷹捉小雞那樣緊緊鎖住她孱弱的雙肩。「怎麼?你怕了?你想臨陣脫逃?因為我是男主角,所以你怕我,不敢跟我拍床戲嗎?」他小聲地在雨嬋耳際道。
  
  雨嬋卻感覺句句如雷貫耳,她立刻駁斥道:「住口!我對男人是無動於衷的,我是冷感美人——」
  
  「是的!天泓訕笑道。「既然你是『性冷感』,那就更該大大方方地接受我的『挑戰』,」他進一步道:「別讓我瞧不起你——」天泓明白,一身傲骨的雨嬋是受不了這樣的挑畔的。
  
  這句還真的達到效用了,只見雨嬋咬牙切齒道:「你不要欺人太甚,就算是條狗,都不會讓人瞧不起他的,所以,當有人想踢狗一下時,狗往往是跳起來,狠狠地撲向人,用力咬下去——」
  
  天泓聞言,不由悶笑出聲,他得意洋洋道:「如果你是狗,我很樂意讓你咬一口——」
  
  雨嬋驀地脹紅了雙頰。天泓鬆開雨嬋,回頭對工作人員宣佈道:「我不需要錢,所以,此片的男主角酬勞通通送給你們當做加菜津帖,如何?」
  
  工作人員發出如雷叫聲,掌聲沸騰,顯然,有大將之風的天泓又輕而易舉地用錢收買人心了。
  
  一切就緒後,導演宣佈道:「卡麥拉!」
  
  天泓定定地注視雨嬋。「我的小嬋兒,我要溶化你,讓你熱情如火——」語畢,他迅速撲向雨嬋,將她壓倒在床上。他如饑如渴地吻住她,如膠似漆地貼住她。
  
  儘管這是場保守的「替身床戲」,導演只拍上半身,而且雨嬋全身貼滿膚色膠帶,但是,它還是「3級片」,所以,總是要盡力的煽情,呈現風情萬種的畫面。
  
  東王天泓的一舉一動,不由令人血脈賁張。
  
  雨嬋本能地抗拒著,不過,天泓卻有技巧地轉移她的注意力,因為,他成功地激起她前所未有,彷彿從心底蹦出的激情慾流。雨嬋的思緒錯綜複雜,有疑惑,也有抗拒,但不論如何都匯流成一股,火焰燃燒,將「性冷感」、「冷感美人」等封號都付之一炬。
  
  為什麼??舒適?雨嬋心底不禁浮起恐懼,這男人到底是誰??
  
  什麼成功地俘虜了她?她想尖叫抗拒,不過,天泓卻狠狠封住她的芳唇。
  
  
  
  
  「卡!」導演終於喊停了。
  
  水晶床上的女人與男人立刻停止了動作和聲,然而兩人依舊是汗水淋漓,飢渴難耐。
  
  導演見攝影師點頭後,他立刻扯開嗓子喊道:「OK!收工!」
  
  所有的燈光應聲熄滅,只餘下幾盞發出慘白的光線的日光燈及照明燈。
  
  雨嬋裹著被單,快步經過工作人員及淩亂的現場,隨即衝進更衣室。很快地,現場已四下無人,只剩下天泓與導演。
  
  此時此刻,攝影棚顯得岑寂、安靜無比,與剛剛令人血脈賁張的激情場面呈現明顯的對比。
  
  天泓赤裸上身,腰間圍著毛巾,大剌剌地從床上起身。他披上外套,接過導演畢恭畢敬遞過來的錄影帶,再從上衣口袋裡取出一大筆錢遞給導演。
  
  導演不停地說著謝謝,直到天泓示意轉身走人。
  
  天泓將錄影帶放在口袋裡,然後凝視著更衣室那扇門……雨嬋失神地坐在更衣室的鏡子前。之前,為了怕自己在鏡頭前被人認出來,所以她刻意戴上波浪般的假髮,而且,還濃妝豔抹,化身成為一個嬌豔的女子。
  
  如今,她將假髮摘下來,也卸了妝,回復成那張再素淨不過的臉,以及一頭長到腰際的秀髮。望著鏡中的自己,那份寂寥與空虛竟使她落淚了。
  
  她拭一拭淚水,心底明白,她應該要扯下身上的被單,並用力撕下膚色膠帶,不過,她卻什麼也沒做,只是靜靜地坐著。
  
  突然間,從更衣室的另一個角落,傳來鬼魅般的譏嘲聲。
  
  「你不是個賤貨嗎?怎麼還懂得反省?」是天泓的冷言冷語。
  
  雨嬋嚇得毛骨悚然,她倏地回頭,看見天泓鐵青著臉走向她。看到自己的愛妻竟然拍「床戲」!讓她的嬌胴整個暴露在外人面前,想到那些男人色迷迷的目光,天泓自然火冒三丈。
  
  他知道自己不該口出惡言,不過,他真是氣瘋了,雨嬋何時變成這麼不知潔身自愛的女人?
  
  雨嬋力持鎮定,冰冷地道:「關你什麼事?」
  
  「是的。」天泓咬咬牙,從喉嚨中迸出聲音。「是不關我的事,但是,我高興。」語畢,他迅速取出口袋中的錄影帶,用力一扯,將帶子全部拉開,然後,像瘋子似地,拿起打火機將帶子給燒了。不一會兒,火勢迅速將帶子燒成了灰燼,可是,天泓還不甘心地用力踐踏著那一堆灰燼,好像懷著深深的恨意。
  
  雨嬋見狀嚇得花容失色。「你……幹嘛這樣……做?」
  
  「因為——」天泓對她叫嚷著。「我不要讓人們看到你赤裸的同體,瞭解嗎?我要毀了帶子,我要毀了證據。」
  
  「你瘋了!」雨嬋反駁道。「你憑什麼擺佈我?」
  
  「我就能!」他咆哮著。「只要我高興,我明天就把製片場買下,只要我開心,明天開始,我就讓你找不到工作,只要我願意,明天我就一定能得到你……我就是有這種天大的能耐!」
  
  冷不防,天泓發狂似的抓住雨嬋,用力搖晃著她,將她搖得七葷八素,暈頭轉向,他的力氣之大,讓雨嬋覺得自己大概骨頭都快碎成一地了。然後天泓用如雷般的聲音,想震醒她似的對著她喊:「告訴我!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樣作賤自己?為什麼,為什麼?」
  
  雨嬋只覺自己快昏厥了,天泓身上爆發的那股野蠻的力量,幾乎可以將此時比一根小草還不如的雨嬋置於死地,不過,不服輸的雨嬋,卻將僅剩的一點點精力化作尖銳的言語投向天泓「我——高——興!我不偷不搶,不殺人不放火,我不過憑自己的本事,用我的來努力賺錢——」
  
  「你這個、賤人、無恥、下流、、淫賤……」天泓像得了失心瘋一樣,聲嘶力竟不停地吼叫著,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發覺,雨嬋已經昏倒在他的懷中。
  
  「雨嬋——」天泓發出緊張無比的叫喚聲,雨嬋卻完全置若罔聞。
  
  等雨嬋回復一絲意識時,她微微張開杏眼自半掩的睫毛中,她知道她正在一輛相當豪華的進口車內。
  
  她放在腹部的雙手,突然緊握一下,衣服?她穿著那件皮爾卡登的大外套,但記憶凝聚在一起後,她想起了一切——當時,她只披著一件被單啊!
  
  她驚地睜大迷惘的杏眼,天泓瞥見後,他偏偏頭,稍微靠向她,雨嬋立刻嚇了一大跳,緊張的她立刻坐起身。
  
  天泓眼底閃過受傷的神情,他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他是她的丈夫啊!為何雨嬋每次見到他,都當他好似強盜土匪般,但他迅速隱藏了自己的情緒。他用著慣有的譏諷口吻:「我先自動?
  
  你解惑好了,在這件衣服下面,你是赤裸裸的,不過,還是貼著膠帶。沒錯,是我扯下你的被單,?你換上大衣的,誰叫你自己要昏倒呢?」
  
  雨嬋悶不吭聲。其實,她是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因為她已餓了一整天了。
  
  雨嬋的冷漠,更讓天泓誤會,以為她是如此的「無情」,他更加傷心難過,索性越發肆無忌憚起來,他相當霸道地說:「你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第一:我送你到你家,第二:你跟我回我家!」藉這次機會,他想好好瞭解真相。
  
  「不——」她激烈反對道。「當然是到我家!」
  
  「好。」天泓詭詐地笑道。「住址給我——」
  
  這一刻,雨嬋覺得她好像上當了。可是,她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有乖乖地將地址告訴了天泓。
  
  其實,天泓怎會不知雨嬋的住處呢?他是故意的。
  
  車子停在破舊窄小的巷道中,這一帶全是老舊矮小的公寓,令天泓彷彿置身在英國下層居民的貧民窟中。
  
  雨嬋看出天泓顯露出震驚與懷疑的表情,她只能力圖隱藏那種窮困寒酸的自卑心情,維持著傲慢的態度道:「謝謝你送我回來,我要下車了。」
  
  她打開車門,天泓卻一把拉住她的手,堅決地說:「你的身體太虛弱了,我得送你到家門口,才能放心離開。」
  
  「不!不需要。」雨嬋拒絕了。
  
  「不!一定要。」天泓不容反對,口氣威力無比。「如果你要一直陪我坐在車上,我也很樂意奉陪。」他又擺出那副該死的模樣!
  
  知道拗不過他,雨嬋又想趕快讓他滾蛋,於是只有硬著性子道:「隨你便。」
  
  她下了車,天泓一直尾隨著她。雨嬋穿過小徑,走上迂迴窄小的樓梯,一直到達頂樓。到了木門外,雨嬋緊握著門把,然後轉身對天泓道:「我家到了,你可以走了吧!」
  
  「不!」天泓搖搖頭。「我想陪你進屋。」
  
  雨嬋頓時滿臉尷尬。「你別厚臉皮、不知好歹,快點走吧!」她慍色道。
  
  「不!我會一直賴著不走的。」
  
  「你——」雨嬋終於知道她上當了,但又能奈他何?一切?
  
  時已晚,她好像真的趕不走他了。「別這樣,你——到底想怎麼
  
  樣?」第一次,她在他面前擺出了一副哭喪的臉。
  
  天泓突然握住她的手。「為什麼你總是這麼怕我?我保證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他突然閉口,而後說道:「開門吧!難不成,你要和我這樣餐風露宿。」
  
  算了!讓他看清楚事實吧!看清她一無所有的生活。她已經沒有絲毫的精力再與這位霸漢「搏鬥」了。
  
  她很不情願地開了門,室內一片黑暗。她按下門邊的電源開關,燈一亮,放眼望去幾乎是家徒四壁,僅有兩坪的空間而已,天泓頓覺一陣鼻酸。
  
  這是個木板隔間的小房間,室內唯一的光源是天花板上慘白的小日光燈,沒有床,沒有書桌,只有一塊木板墊,和一個塑膠衣櫥,但這衣櫥很破舊,牆壁四周都有木板斑駁掉落的痕?,牆上只有一個小木窗,隱約反射出外頭霓虹閃爍的熱鬧燈光。天泓的龐大身軀,一下擠在這只有兩坪的空間內,很快地,雨嬋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壓迫感。
  
  天泓的臉色一陣紅、一陣青、一陣白,為了眼前的景象,他的心抽痛不已,他心疼雨嬋,憐惜雨嬋。此時他難以置信奶奶所說的:雨嬋拿走了兩百萬。但是,天泓不願相信奶奶會騙他。親人的背叛是天泓最不能接受的。
  
  雨嬋卻完全誤會了天泓的表情,她以為自己鐵定被天泓瞧不起了,因為,她是如此的貧窮、潦倒、一無所有,像天泓這種有錢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勢利眼。而她,卻又最痛恨被別人看不起。
  
  雨嬋用冷若冰霜的語調道:「你看完了吧?如果你是來看笑話的,也該笑夠了吧!現在請你離開。」
  
  天泓卻不理她,反而問道:「為什麼……你沒有床?」
  
  雨嬋發怒了,十分光火地道:「因為我連買床的錢都沒有!」
  
  「不可能!」天泓也粗氣地頂撞道。「你做公關小姐,收入一定很可觀,你不可能沒有錢。」
  
  自尊已被剝下,她的淚水開始滑落。
  
  她淚流滿面,自暴自棄地說:「是的,我若是肯陪客人出場,鈔票便會滾滾而來……」
  
  「雨嬋——」聞聽此言,天泓又是一陣怒火中燒。
  
  不過,雨嬋接下來的話,卻自然地消除了天泓暴躁的心情。雨嬋哽咽:「我發生了一場嚴重的車禍,住院快一年下來,你知道醫藥費要多少嗎?我變賣房子,做酒家女……一切都是為了還債……我一無所有,只有一份可餬口的工作,而你卻也狠心地剝奪了,只因為一句話:『你高興/我只好跑去拍片,卻落得你罵我下賤……」她一五一十地吐露出積壓在心中的一切。
  
  天泓?那間感覺天昏地暗,他雙手用力將門板嵌得死緊,不斷在心中咒?自己:他真是該死!沒想到是他在無形當中逼迫著雨嬋,讓她無路可走!
  
  他是她的丈夫啊!可是,在她最苦難時,他卻沒有伴著她、幫助她,反而不斷地欺淩她,讓她陷入更大的困境之中。
  
  奶奶!我恨你!你竟然騙我,雨嬋過的是何等的寒酸落魄,而你竟讓我認?雨嬋在天涯的另一方逍遙 過日?這叫我情何以堪?
  
  知道事實的真相後,天泓仿若遭受了致命的打擊,他一直悶不吭聲。而雨嬋,則十分困窘不安,她哽咽地要求道:「求求你……離開好嗎?」
  
  天泓猛地回神,這一刻,他雙眸不再露出凶光,反是含情脈脈,深情款款。這眼光讓雨嬋覺得好熟悉。
  
  「別抗拒我,好嗎?」天泓柔情道。此刻他的心中再也沒有怨忿了。
  
  「我——」雨嬋呆愣著,她覺得,他好似在?那間變了。
  
  「你趕不走我的,你最好乖乖聽話。」他像是這小房間的主人一樣,而她反倒變成客人,他下著命令。「首先——」他盯住雨嬋,不懷好意地笑著。「我們應該將你的膠帶撕下,然後你去洗個熱騰騰的澡——」
  
  「不!」雨嬋揪住衣領。「我不需要你,我自己來就好了,這是我的房間,請你離開。」她驚顫地道。
  
  「我說過,」天泓一副篤定的模樣。「我不會走的。」
  
  「你——」她領教過他的霸道,她拿他沒轍。
  
  「放心,我對你絕無非分之想,我只知道自己是很單純的想幫助你。」天泓坦然地說。「你以為你身上的膠帶這麼好撕除嗎?我聽說撕下這種膠帶,會讓人痛得不得了。」他一片好意道。
  
  她應付得來嗎?她不知道。「這是我的事。」她仍然嘴硬。
  
  「你會需要我幫你的。」天泓十分堅持。
  
  「可是——」雨嬋側過頭,她有她的顧忌。
  
  「有什麼好害羞的?」原本,他想說出他們是夫妻,不過,話到嘴邊,他還是改以詼諧的語氣道:「今天拍片的時候,你全身上下,我不僅看過而且都碰過了,你有什麼好丟臉的?」
  
  「你——」一雙拖鞋不偏不倚正中天泓的臉頰,天泓裝出是被石頭打到的模樣,裝模做樣說:「好痛!起了一個大腫包——」他哀叫聲連連。「我被毀容了!」
  
  看著他不曾有過的憨樣,雨嬋竟莫名地發出會心的笑容。
  
  僵硬的氣氛,頓時間煙消雲散……「準備好了嗎?」天泓問道。他的口吻及那副嚴肅的模樣,好像在進行一項大手術似的。
  
  雨嬋還在那兒遮遮掩掩。「拜託你快點好不好?我會冷呢!」儘管只有露出背脊,但她仍是很赧然。
  
  之前,她實在是太「保守」了,所以,她很怕重要部位會春光外洩,於是拚命地貼,幾乎全身都貼滿重重的膚色膠帶,現在想撕掉,工程之浩大,可想而知。
  
  她趴在木板床上,她不敢將正面對著天泓,因為那樣,她會很窘的,所以,就先撕後背的膠帶了!
  
  天泓先挑起一小部分背部的膠帶,之後,他一鼓作氣用力地將膠帶扯下來,伴隨而來的,是震天價響的尖叫聲。
  
  「藹—」那股灼熱的痛苦,使雨嬋感到自己好像被熱火燙傷了。雨嬋直痛到心裡。
  
  天泓迅速用大手遮住她的櫻唇,幽默地道:「拜託,聽你的叫聲,別人還以為這房內正發生滅門血案呢!」
  
  雨嬋聞言噗哧笑出來。
  
  天泓從大衣內取出了條手帕塞到雨嬋的口中,然後道:「快刀斬亂麻,認命吧!這就是『代價』!」他話中有話。
  
  說著說著,他動作飛快地撕著膠帶,雨嬋則咬住手帕,雙手抓著床桿,她知道天泓說得沒錯,越遲疑一分,就越痛苦一分,如今,當然是速戰速決,趕緊把膠帶扯下,才是根本之道。
  
  將臀部上的膠帶撕除時,天泓國撫著她發紅的皮膚,很疼惜地道:「又紅又腫呢!看樣子,你會有好一陣子皮膚容易過敏了!」
  
  雨嬋不語,只是撇過頭,注視著斑駁的牆壁,而天泓凝視她的目光,竟是溫柔得要滴出水來了。
  
  唉,何年何月何日,他和她才能……天泓心中有著深深的感歎。
  
  一翻折騰之後,雨嬋全身又紅又腫又癢,天泓還嘲笑她:好像得了麻疹。
  
  他逼雨嬋去洗個熱水澡,這時間,他一個人在兩坪大小的房間內,找尋有無餬口的食物。翻來覆去,他只找到兩碗海洋泡麵,索性就地燒起開水,泡起泡麵來。
  
  當雨嬋渾身濕漉漉地開門進來時正好聞到香味四溢的泡麵味道。她有些驚訝,很難想像他竟會泡泡麵?
  
  因為空間窄小,所以天泓坐在地板上,雨嬋則坐在木板床上,兩人只離咫尺而已。天泓不說話,只是默默地將泡麵遞給她,他們兩人就這樣吃起泡麵來。
  
  天泓突然若有所思地開口:「你就吃泡麵度日?」
  
  雨嬋點頭。
  
  天泓憐惜道:「怪不得你這麼瘦小,唉——」他忍不住發出一聲長歎。
  
  吃完麵,收拾好碗筷後,天泓望著雨嬋那頭濕濕的長髮,不由得說:「你的頭髮再不吹乾,一定又會感冒。」
  
  說著,他已主動拿起地上的吹風機,插上插頭,開始?她吹乾秀髮。他的動作很俐落,一點都不生疏,好像常?女人做這種事。雨嬋想拒絕他,但想起他的強悍,她就認了。
  
  其實,早在他們是夫妻時,天泓就已常這麼做了,他常?雨嬋吹乾頭髮、梳頭髮,天泓很喜歡這項工作,他認?這是到至高無上的殊榮——只?自己的妻子而做。
  
  可惜雨嬋喪失了記憶,怎記得起過去甜甜蜜蜜的一切為何雨嬋只要想到天泓會?女人吹頭髮,她就十分不是滋味,冷感的她竟也燃起熊熊妒火。
  
  天泓?雨嬋吹乾秀髮後,兩人面對面,四目相交,只覺波濤洶湧,兩人都不知所措。
  
  天泓終究按捺不住,他悶悶地開口:「原諒我這些日子對你的苦苦相逼,其實我真的不知道你……」
  
  雨嬋心裡的悸動可想而知,可是,她明白眼前這男人的危險性,所以,她依然冷硬地道:「算了。」她揮揮手表示不在意。
  
  「不!」天泓瞇起眼,彷彿一頭畜勢待發的黑豹,他用力抓住她的手,咬牙道:「你為什麼總是怕我、抗拒我?如果你夠成熟,你應該問我為什麼會一直鍥而不捨地對你——」不管後果了,天泓決定實話實說。
  
  「不!」雨嬋激烈地駁斥。「我不要聽,你只會不斷地傷害我,陷我於水深火熱、萬劫不復之中,我不要相信你,你只會騙我、騙我……」這些「無意識」的言語,是她潛藏在內心深處,封閉已久的噩夢。
  
  「雨嬋——」天泓知道她的脆弱,知道他的蠻力只會嚇壞她,孱弱的她禁不起任何折騰,於是,天泓只得用瘖啞的喉嚨輕喊:「我要你,我——要——你。」雨嬋的心跳狂亂,胸脯不斷起伏著,她表情凝重,搖搖頭,嗔恨道:「不——你只會玩弄我、利用我、背叛我,我不能忍受『再次』被你遺棄——」
  
  再次?
  
  她居然用了這個字眼?好奇怪啊!
  
  「別騙我,雨嬋!你也要我,不然,為什麼你只對我有反應?
  
  今天不就證明了一切?你一味沈溺於被我?棄的夢中而忽略了我對你的愛,你該清醒了——」屢被拒絕的天泓又開始發怒,他「一語雙關」地嚷道。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雨嬋不懂。不過,她卻已經陷入前未所有的恐慌中,她喃喃嚷道:「你會傷害我,你會傷害我,你會傷害我……」
  
  「雨嬋——」
  
  天泓一副痛徹心扉的表情。「我不會傷害你,我會愛你,我愛你!」
  
  雨嬋聞言冷笑起來,突然間,慣有的劇烈疼痛隨之而來,她倒在木板床上,頭疼欲裂。「我的頭,我的頭……」
  
  「雨嬋——」
  
  「如果沒有你,我怎麼會頭痛?如果沒有你,我怎麼會作賤自己?如果沒有你,我怎麼會窮困潦倒?你是元兇,你是劊子手——」她說出一直纏繞在她心底的恐懼。
  
  「雨嬋!」天泓也崩潰了。「是的,是我傷害你,是我將你傷得體無完膚,所以,你不會再接納我。」他的心痛苦地抽搐著。
  
  雨嬋的淚水滾滾而下。「你知道嗎?只有你,才會讓我頭痛欲裂,讓我生不如死,為什麼會這樣?我不知道。」她痛苦地哭訴。「求求你,離開好嗎?不然,我的頭——」她的頭快爆裂了。「我但願能代替你所受的苦,我願意懲罰我自己,?我所帶給你的傷害。」
  
  語畢,他驀地起身,打開房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雨嬋盯著天泓的背影,而後癱倒在床上,涕淚縱橫。她用棉被摀住頭,不讓自己叫喊出他的名字,就這樣讓他靜靜地離去。
  
  事實上,她是多?的不捨得他啊!
  
  她對自己在天旋地轉間說出的那些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話,感到狐疑,而天泓也說著令她感到莫名其妙的話語……他和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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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3-20 00:40:34
第七章
  
  雨蟬逼自己睡了個大覺。如此,她的頭疼才會消失。不過,她睡得很不安穩,一直陷入莫名的噩夢裡。
  
  昨夜,台北的氣溫十分低,到清晨時甚至只有六度,而且大雨下了一整夜,是名副其實的寒流過境。
  
  她幾乎是四肢冰冷、鼻塞又流鼻水地從被窩中爬起來,她冷得直發顫,迅速套一件外套後,她看看表,喔!才清晨六點而已。
  
  不過,她真的是睡不著了。睡神迷惑著她,她可以選擇繼續蒙頭大睡,但是,她卻沒有。
  
  天泓那聲聲叫喊:「雨嬋,我要你,我愛你……」
  
  老天!那吶喊,讓她心亂如麻,失去方寸,她該相信他嗎?或者他也和其他人一樣,只是滿口花言巧語?不過,她……真的傷得太深,不該再相信任何人了。
  
  受傷?受什麼傷?雨嬋納悶不已。
  
  只是,心底總有一個聲音不斷地「警告」著她:不能相信他,不能被他再次傷害……你要忘了他……唉,在過去二十年中,她曾被人打擊過嗎?
  
  她開始正式問自己這個問題。
  
  可是,只要頭腦用力一回想,伴隨而來的便是像被炸開般的疼痛。 別想了!她如是想。她再也禁不起這種劇烈的疼痛了。
  
  外頭雖是天寒地凍,可是,她卻突然決定——到外面散步。
  
  散步?
  
  你是瘋了嗎?
  
  外面頂多只有八度到十度呢!
  
  可是,雨嬋決定要讓自己的腦袋清楚些,當她置身於刺骨寒風中時,她期待自己能想起一些什麼,回憶起一些在生命中曾經遺忘的過去。
  
  她匆匆梳洗一番,穿著黑色T恤與長褲,外覆皮爾長丹的大衣,腳蹬短靴,再拿起一把破黑傘,一切準備就緒後,她便打開門,讓自己陷入冰風冷雨中。
  
  她深深吐氣,自己的口中立刻呼出一圈白煙。她搓著手,全身猛打哆嗦,蹣跚地走下樓。
  
  外頭還是下著雨,而且,經過大雨肆虐後,處處有積水的現象,雨嬋走到樓梯口,望著煙雨朦朦的街道景象,她輕吐一口氣,然後在騎樓間慢慢撐開雨桑
  
  她目光向前望,驀地,她停止動作,心臟好像靜止了,塵封的記憶與現在的場景相同——她遲遲沒有移動,不過,放在傘柄上的雙手,緊緊地握著,緊得都發白了,雨嬋再也?裝不下去了,激動脆弱的淚水潸潸滑落,似乎,曾經也有一個男人,這麼做過……天泓站在傾盆的大雨中,他臉色蒼白如紙,全身僵硬如冰雕一般,只是,雙眼仍犀利地盯住雨嬋。
  
  雨嬋心臟抽疼著,天泓根本已凍壞了。她撐著傘奔向他,並用傘遮住他,她不要讓他繼續淋雨。
  
  天泓顫抖地笑著。「我終於……等到你了,昨夜,我站在這裡一整夜,我由下往上看,不停地凝視你那小房間的小窗子,我等著你,我不斷期待你出現……」
  
  雨嬋淚眼朦朦,她哭著責備他。「你是傻子!你就這樣站在外頭一整夜,難道不怕凍死,不怕得肺炎藹—」
  
  「我在責罰我自己。」天泓用充滿血絲的雙眼,定定注視著雨嬋道:「我對不起你,而且在無形中傷害你,讓你怕我、抗拒我。所以,我也要讓自己受苦,受到傷害,我寧可受寒受凍來懲罰自己,只求你再次接納我——」他咬住下唇,抖著聲音道;「如果你不肯接受,我,我會一直站在這裡,凍死也好,餓死也罷,反正沒有你,我也只是行屍走肉了。」他真心真意地告白。
  
  雨嬋聞言不禁淚流滿面。
  
  她怎能讓他受苦?看他站在風雨中,她只覺得她的心在淌血-…她無法忍受他有絲毫生命上的危險。
  
  如果,她真的失去他,那她——這一?間,她恍然大悟:她不能再欺騙自己了。
  
  她不能欺騙自己!
  
  ?裝的面具必須卸下了。然而,她真實的面目是什麼呢?
  
  她愛他!她愛上他了——雖然心底潛藏著莫名的恐懼,但是,這根本不能阻止她愛上他的事實。
  
  雖然,她根本不知道,在她的生命中,究竟有沒有認識過他,那「空白」的三個月,在她的記憶中是一片混沌,但是,這又何妨?重要的是,她已能明確地領悟到眼前的事實——她真的好愛他。
  
  下一秒,雨傘掉落在地上,她狠狠地抱住天泓這個已呈冰柱的人。「天泓!天泓——」她哭喊道。「我原諒你了,我也接納你了,求求你,別再折磨自己,求求你——」她的哀求聲伴隨著淚水不停地揮灑。
  
  「雨嬋——」天泓將她緊擁在自己的懷中,他呼吸凝重,雖然仍然渾身僵哽,但激動的神情溢於言表,「我的小嬋兒,我的小嬋兒……」他喃喃自語道。「不准再離開我,不准再離開我……」
  
  等了兩年,終於,他再度擁抱了他的愛妻。
  
  雨越下越大,不過,在他們心中,如火的熱情卻正熊熊燃燒……即使是寒天,也不能冷卻他們這兩顆熾熱的心。
  
  天泓真的凍傷了,他的臉頰及手背全都紅腫又冰冷,讓雨嬋看了好心疼。
  
  他們一路開車回基攏兩人坐在積架車裡,天泓還將雨嬋的身子壓在他的大腿上,他邊開車,一邊不忘低頭窺視他的小嬋兒。雨嬋的杏眼瞄到他大腿間的悸動,她倏地手足無措,趕快閉上雙眸。
  
  天泓帶著滿足的神情展露笑靨,他的手順勢擺在雨蟬的手臂上,雨蟬半瞇著眼,看著他腫脹的手背,心中又是一陣難過,遂將自己的小手覆在天泓大手上方,俏皮地道:「?你取暖。」
  
  
  雨嬋雙頰驀地嫣紅,不過,她並沒有急急抽回手,她任由自己放縱一次,老實說,她喜歡這種感覺,她很自然地將頭往天泓的小腹靠,她沈迷於親密遊戲間,不過,她也慎重警告著天泓。「小心開車!」
  
  天泓的話語伴隨沈重的呼吸聲傳來。「你將頭靠著我的小腹,我怎麼能專心開車呢?」他語帶暖昧地說。「我只會更想入非非了。」
  
  雨嬋連忙起身,雙目與天泓相交,雨嬋的臉頰嫣紅如晚霞,而天泓笑得既窩心又滿足。
  
  好不容易,終於到家了。
  
  前方矗立著四幢紅瓦白牆的別墅,天泓將車停靠在最後一幢的車庫內,將車安頓好後,他牽著雨嬋下車,然後快速進門。
  
  大廳的裝潢,當然又是一派豪門尊爵的氣勢,不過,雨嬋卻沒有時間來細細品味,因為,天泓拉住她往三樓走了。他帶她走進他的主臥室。
  
  三十坪的大空間,就如平常台北公寓一間三房二廳的坪數,看起來空蕩寬敞,而且讓雨嬋有著相當奢侈的感覺。
  
  她站在房門外,注視著牆邊那張意大利大床,倏地面紅耳赤。她急急轉身,卻一頭撞入天泓懷中,天泓將她攬得緊緊的,雨嬋羞怯地抬起頭,迎接他火辣辣的目光。
  
  「別走——」他輕聲地要求。
  
  雨嬋心中悸動著,她動容地點頭,而後關心地說道:「你先去洗澡好嗎?你凍壞了。」
  
  天泓輕輕點頭,又抱了她好久,才依依不捨地放開她,走進浴室,不過,他卻沒關門。
  
  雨嬋以為他忘了關浴室的門,還提醒他:「天泓,你要關門。」雨嬋輕喚他的名字,語氣中仍滿是嬌羞。
  
  沒想到正在脫上衣的天泓,探出一個頭,滿臉奸詐地笑道:「我不打算關門,因為我要看你,連我在洗澡時,我也捨不得讓你離開我的視線。」接著,他大剌剌地解開西裝褲的扣子。
  
  雨嬋見狀,不禁跺腳大罵:「不要臉!」她急急轉過身,不敢直視他。「拜託!你快點關門!」
  
  天泓含笑的聲音傳來。「別害臊!你不是應該看過我嗎?」
  
  他指的是他們拍床戲之時。「這次會再讓你看清楚些!」
  
  雨嬋只好不理會他,自顧自地坐在沙發上,不肯回頭。
  
  眼見她沒有反應,天泓垂頭喪氣的聲音再次傳來。「算了!
  
  這場只?你表演的Show,你竟然不領情,那我只好就此作罷了!
  
  我——關門了。」
  
  聽見身後傳來關門聲,雨嬋一時心軟,於是猛地一回頭,卻瞥見全身赤裸裸的天泓正對她齜牙咧嘴,哈哈大笑。
  
  雨嬋立刻知道自己中計了,她氣急敗壞地直嚷:「你真是個變態大……」
  
  她滿臉通紅地直視牆壁,不回頭。
  
  天泓洋洋得意地說:「寶貝,我去洗澡了。」他又故意提醒道:「我不會關門的,我會一直看著你。」
  
  雨嬋就是不回頭,不過,這次她真的聽到了沐浴聲。她並不知道,天泓不時探出頭來注視她呢!
  
  唉!我的妻子,他在心底說——我還真怕你會再溜走呢!迫於無奈,我寧願每一分、每一秒,都要你在我的視線中,因為,我無法忍受你再次?棄我。
  
  天泓驀地淡淡一笑,雙眸流露出幽幽柔情。瞧你!一副羞怯可人狀,你可還記得,我們總是一起裸裎著,在房裡親暱地相擁在一起……不過,你一點也記不起來了。天泓歎了口氣。
  
  可是,這又何妨?縱使過去已被遺忘,但現在,我又擁有了你,這就夠了,是不?天泓釋然又滿足地思量著。
  
  他洗了個舒服的澡,沒關水龍頭就跨出浴缸,並
  
  他們沈醉其間,許久許久,還是天泓又主動?頭。他大口地吸氣,氣喘吁吁道;「小嬋兒,你……也許去沖個澡,今早,你抱著『冰柱』,一定也凍著了。」他溫柔地輕碰她的雙頰。
  
  「浴室裡還有一件我的浴袍,洗完澡後,先穿上它,好嗎?」剛說完又急急道:「不准不好意思,也不准說不。」彷彿看穿她面有難色,他先聲奪人地要求著。
  
  雨嬋水汪汪的大眼注視了他一會兒,只好點頭應允了。
  
  在她洗澡的這段時間內,天泓走到廚房準備簡單的西式早點。所以,當雨嬋從浴室走出來時,天泓已在落地窗前鋪了一條長方型的波斯地毯,地毯上擺著一個小方桌,上面有各式各樣的西式小點心。室內有些昏暗,只有落地窗前透入的晨曦,是唯一的光源。天泓瀟灑地坐在地毯上,對她微微一笑,張開雙臂,迎接她。
  
  雨嬋心中暗暗稱奇,她發現了天泓浪漫的一面!她漫步走向他,在離地毯還有一公尺的距離時,天泓伸出手一扯,雨嬋順勢摔入他的懷中。
  
  他抱住她,兩人耳鬢廝磨著,他不停來回摩挲她的秀髮,兩人不發一語,只是緊緊擁抱在一起。
  
  他餵她吃水果,她柔順地倚偎著他,一切顯得好自然。
  
  雨嬋欣賞著窗外的海洋,只覺煙霧瀰漫。她感歎道:「沒有太陽,好可惜,欣賞不到太陽雨了。」
  
  「太陽雨?」天泓目光一閃,更加摟緊了她,他岔開話題。
  
  「你的頭還痛不痛?」
  
  「頭痛?」雨嬋失笑道。「不!不會了!你為什麼這樣問?」她撒嬌道。
  
  「疼惜你啊!」他語帶憐惜道。「你不是說,只有我才會引起你的頭疼症,現在,你躺在我懷中,我怕你又會舊痛復發……」
  
  雨嬋搖頭笑著。「傻瓜!那是以前,在還怕你時,不過,現在——」她口中不說,卻在心底默道:我愛上你了,我再也不會抗拒你。
  
  見她住口,天泓輕撫她的頭,深情道:「不要再拒絕我,我——要你。我好想要你……」他的眼神中充滿激情。
  
  雨嬋懂的,她愛天泓,因為有愛,她變得軟弱、敏銳,再也不冷感了。她無法抗拒這種吸引力,她不想,也不願再抵抗他。「如果,你只是玩弄我,我也認了。」雨嬋捉住天泓的手,深邃的黑瞳中充滿著純真的感情。「我從來……沒有跟其他男人……雖然,我是名酒女,但我……知道該守身如玉,潔身自愛,我……你是我第一個心甘情願付出的……」她顯得好緊張,手心冒汗。
  
  天泓的食指輕按住雨嬋的紅唇,阻止她再說下去,天泓柔情萬千道:「我知道。我不是玩玩你,我是真心愛你——」
  
  接下來的一切都顯得濃情蜜意卻又驚天動地。
  
  他狂亂地攫住她的唇,他欣長、堅硬的身體完美地貼合著她,熱力自他們之間散發開來。
  
  雨嬋不知道她是怎麼躺,不過,當她微微回復意識時,天泓正以很熟練的手法扯下她身上寬鬆的大浴袍,他的手爬上她的肩頭,溫柔地、地畫著圈圈。直到她胸前的那一道長達五公分的疤痕。
  
  他輕觸那道傷疤,雨嬋卻用手制止道:「不要,好醜——」
  
  他的唇開始移動,由緩至快。他無所不在的雙手撫遍了她的嬌軀,在她的各個部位留下烙櫻
  
  
  她不由自主地尖叫,一道火焰在她的腰際延燒開來,不需任何教導,她本能的反應使她瘋狂地舞動起來。她再也不是那個冷感美人,此刻無邊無際的快感正充塞著她。「天泓——」
  
  她哽咽地叫喊著。
  
  這種需求如此強烈,天泓立即回應著她,他將她壓在身下,而她本能地張開雙腿,天泓緩慢地,用一種前所未有的柔情,滑入她那潮濕溫柔的園地。
  
  他們彼此摩擦、推擠、扭動,火焰在他們之間不斷地燃燒。
  
  他充滿了她,又猛又快地在她的體內釋放出一道熱流……當他們的激情趨於平緩,卻仍緊緊攀住彼此,她的腿圈住他汗濕的身體。
  
  誰也不肯移動分毫,他的身貼住她,她則把頭埋在他的肩膀,天泓拔開她額前的髮絲,體貼地問道:「累不累?我有沒有弄疼你?」
  
  雨嬋搖頭,她的嘴角有幾許滿足的笑意,然後頑皮地伸出小手。偷拔起天泓胸前的胸毛來,天泓皺眉道:「不要,會痛!」他隨即捉住她的小手。「喔!愛作怪的五根手指——」他開始吻遍她的手指,繼而遊移至她的朱唇,然後一語雙關道:「冷感美人,還在嗎?」此刻,他的眼眸是如此灼熱。
  
  雨嬋的雙臂緊緊抱住他,粲笑道;「已經消失了。」
  
  天泓發出得意的笑聲,感覺自己再度熱血沸騰。「我要再愛你一次。」他宣誓道。
  
  他們又激烈地合而?一……在睡夢中,雨嬋不自覺挨近天泓,倚偎著他,好像很久以前,她已習慣如此親密的相依。尤其在天泓的腿橫跨過她的腹部,他發出滿足的鼾聲時,雨嬋更加覺得熟悉。
  
  他累壞了吧?雨嬋偷偷笑著想。
  
  畢竟,昨夜,天泓徹夜未眠地站了一整晚,一大早,他們又進行了激烈的「運動」,他體力不透支才怪呢!雨嬋當然也很累,不過,她昨夜畢竟還有休息,所以,她比天泓還早醒過來。
  
  她凝視牆上的水晶鐘,時間是下午六時整。
  
  室內好暗,她應該起來開燈才是。不過,一方面是房間溫度頗低,使她捨不得離開天泓溫暖的懷抱,另一方面,更是天泓的雙臂把她擁得好緊,一副不放她走的強悍樣子。
  
  他的霸道和佔有欲,令雨嬋心中甜孜孜地。
  
  噢,天泓——她心底想:我怎麼可能離開你?她深情注視他睡夢中的臉龐,充滿了平靜與滿足,與平常他傲氣騰騰的模樣有天壤之別。雨嬋不自覺地更加挨近天泓,在岑寂的黑暗中,她的思緒卻顯得好清晰。他們的相擁,是如此的真實,雨嬋回想那一段纏綿,她雙頰漸漸泛紅,不過,突然間,她臉色卻又蒼白如紙——床單上怎麼可能沒有落紅?
  
  她竟然不是完壁之身?這事實,讓她在?那間彷若置身冰窟一般。
  
  雨嬋努力回憶自己的動作、行為……她騙不了人的,她確實不是處女!?
  
  難道在她的生命中還有另外一個「他」?
  
  但是,在天泓之前,她記得自己沒有任何男朋友,更遑論是有肌膚之親的男人了。
  
  只除了——她遺忘了的那三個月。
  
  她記不起來那三個月中,自己是不是真有其他的男人?如果有,他又是誰?
  
  怎麼辦?她要怎麼對天泓交代?
  
  她愛天泓啊!可是,在她的生命中,似乎又有著另外一個名字了……她想逃,她想找個地方冷靜思考……不過,天泓的手臂與大腿這般結結實實地圈住她。
  
  她根本動彈不得。
  
  她該怎麼辦呢?她能繼續佯裝毫不知情地與天泓在一起,她能繼續欺瞞他嗎?
  
  不!她做不到。她愛他,她在乎他。此刻她心中充滿痛苦。
  
  躊躇、遲疑、驚慌、訝異,種種的情緒在雨嬋心中交集,竟使她豆大的淚珠緩緩滑落,淚沾枕上。她忍住自己的哭聲,淚水氾濫後,微弱的哽咽聲終究還是驚擾了睡夢中的東王天泓。這一刻,她失去了傲氣與自尊,只剩下無依與無助。
  
  天泓指尖微動,聽到啜泣聲,他火速睜開雙眸,警戒地探尋聲音的來源,有那麼一下子,他還以為是在作夢呢!不過,哭泣聲卻是如此的真實。
  
  天泓驚嚷:「雨嬋——」緊張得整個身子都捱過來貼住她。「怎為了?我惹你不高興嗎?」他充滿關切地問道。「告訴我。」
  
  雨嬋心虛,她不知該怎麼說,只是哭得更厲害了。在天泓面前,她那冰冷的面具已徹底瓦解。
  
  「我的寶貝——」天泓的心揪成一團,他轉身,打開床頭燈,注視哭得死去活來的雨嬋,更是心疼無比。「我的小嬋兒,你怎麼哭得像個孩子似的?」他立刻用唇吻去她臉頰上的淚珠。
  
  他這種親暱寵愛的動作,更令雨嬋覺得慚愧,止不住的淚水如雨般灑落。
  
  「雨嬋——」天泓雙眸柔情似水,承載著款款深情,含情脈脈的那雙眼,彷彿寫著:我是你的依靠,一切有我,有任何困難,都交給我。愧疚的雨嬋,內心煎熬萬分,她用力咬住下唇,提起勇氣,脫口道:「原諒我,天泓,我對不起你——」
  
  天泓不懂。「為什麼?」兩面對面,相離咫尺而已。
  
  他鼓勵道:「別怕,我的小嬋兒,說出來,不論任何事,就算是天塌下來,我也會幫你擋的,相信我,給我信心。」
  
  此刻他所表現出的力量,正是她所迫切需要的。雨嬋吞吞吐吐,好久之後,她才緩緩道:「我不是,我不是……天泓,我很抱歉,但我真的記不起來,我有跟別的男人——」傷心的她淚水仍流個不停,講話也很模糊不清。「原諒我,原諒我……」
  
  天泓想了好一會兒,才知道她在說什麼,想通之後,他竟笑了起來,惹得雨嬋不知所措。
  
  天泓臉上漾滿笑意地道;「傻女孩,我怎麼會怪你呢?你的第一次就是給了我啊!只不過,你忘了罷了!」
  
  「什麼意思?」雨嬋眼底既迷惘又狐疑。
  
  天泓斂去笑意,神色溫柔道:「別在意這些枝枝節節,因為,錯不在你,也不在我,只能怪命運的捉弄,但是,我們要好好珍惜現在及未來,你不準備再不告而別。」天泓的口吻有幾分嚴肅,他認真地續道:「你沒有背叛我,也沒有對不起我,我心中很明白,你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貞潔女子。」他抹去她臉上的淚珠。「別再哭了。」
  
  雨嬋欲言又止,天泓的話,她只聽得懂三分,心中充滿不解與疑惑。
  
  看著她,天泓彷彿正下著重大決定,他不願顧慮會有哪些後果,他微微一笑,輕拉雨嬋下床。
  
  他要做什麼?雨嬋不知道。
  
  室內很冰冷,天泓?雨嬋罩上黑色羊毛長外套,衣服之下,她是一絲不掛的,畢竟,天泓覺得,在這室內,雨嬋已不需要任何礙手礙腳的束縛了。
  
  天泓自己也套上一件睡袍。對雨嬋他仍戀戀不捨,儘管已離開床了,他還是對雨彈又吻又抱愛撫了一陣,良久後他才意猶未盡地說:「來吧!」天泓領著她,帶她穿越長廊,到另外一個房門口,雨嬋不疑有他,只是緊緊跟著天泓。
  
  佇足在這房門外好一會兒,天泓才下定決心,他緊緊地摟住雨嬋的香肩,再用力打開房門。
  
  這小房間內一片黑暗,不過,卻聞到一股彩色?料特有的令人窒息的味道,她與天泓注視著黑漆漆的空間好半晌,天泓才開?電源,室內明亮起來後,兩人的視線也清晰起來。
  
  雨嬋杏眼圓睜,不可置信於映入眼簾的景象,她雙唇張成O字型,她想吶喊,卻又無法喊出口,她不禁搖搖欲墜,幸有天泓扶持她。室內,其實是空無一物,四處都是白牆,只有兩扇大窗戶,而另一面牆壁上掛著一幅近六十寸的「美女圓」。
  
  說它是「美女圖」,一點也?過。而畫中女人,竟與雨嬋長得一模一樣。為什麼?
  
  雨嬋充滿詫異,呆若木雞地站在那裡,有那麼一下子,她好像憶起什麼,不過,片刻間,她又捕捉不到了,只剩一團謎似的雲霧。
  
  雨嬋只覺一陣昏厥,頭痛又襲來了,天泓緊張地問:「雨嬋,你不要緊吧?」他雙臂緊緊環住她的柳腰。
  
  雨嬋搖頭,只是指著畫,虛弱地問道;「她……是誰?」
  
  天泓雙眼散發出愛的光芒,深情款款地注視著畫道:「難道你看不出來?」
  
  雨嬋水汪汪的大眼,迷惘又不解道:「你在畫我?」
  
  「是的,」天泓真心回答。「寶貝,這畫中的女人的確是你啊!」說著,他又更加摟緊了雨嬋。
  
  「不——」雨嬋細細端詳眼前巨大油畫裡的美女,她反駁道:「不一樣!有一些不一樣——」
  
  天泓嘴角帶些笑意,他希望能藉著這幅畫,喚起雨嬋曾經遺忘的過去,如今,看著她真有一些「反應」,他也立刻順著道:「有哪裡不一樣?」
  
  雨嬋思忖一會兒道:「沒有疤痕,還戴著手鐲,這不像我啊!我的胸前有很長的傷疤,我的右手沒有戴手鐲,而且……我不可能有那種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她老實道。「過去的日子中,我貧困交迫,怎麼快樂得起來,我是冰冷地在過日子的。」
  
  「不!你有過幸福的,你曾經說你是這世界上最快樂、最幸福的小女人,你不過是忘了而已!就在那三個月中,你真的每天臉上都掛著像畫上一般滿足喜悅的笑容——」
  
  「是嗎?」雨嬋表情惶亂。
  
  「我的小嬋兒——」天泓親暱地撫慰她道。「別怕,別抗拒!我們一切順其自然,我們站在這兒,凝視畫中的你,看你能否憶起什麼,若不能,也沒關係,反正我們從現在開始,將始終在一起,永不分離——」天泓相當篤定地說。「我只是要你知道,這輩子,你只有過我這個男人。」
  
  「但——」雨嬋在一瞬間似乎領悟了什麼。「奇怪!我為什麼會知道畫中畫的人是你,是你?我畫這幅圖的?為什麼剛剛不猜別人?」她傻傻地問著天泓。
  
  天泓抿唇而笑,相當釋然又有技巧地答道:「這表示,其實在無形之中,你是知道那三個月的事,只不過,因為某些原因,令你封閉了那些記憶。」
  
  「是嗎?」雨嬋不以為然。
  
  天泓親親她的耳垂。「好啦!想不起來就算了,很冷呢!我們要不要重新回床上?」他不懷好意地輕撫著她胸脯。
  
  雨嬋嬌笑著,但仍然拒絕。「不!我還想留在這裡繼續看畫,我捨不得離開這幅畫。」
  
  天泓很高興。他相信,假以時日,雨嬋一定能夠藉這幅畫恢復記憶的。他親吻雨嬋道:「好!我陪你,不過——天這麼冷,我可不能讓你受凍。等會兒,我去把棉被抱過來,鋪在地上,我們一起躺在被窩裡賞畫,如何?」他又提議道。「當然,賞畫之餘,我們也可做些『正經』事,對不?」他猛眨眼,又強調「正經」兩個字,雨嬋當然聽得出其中的弦外之音了。
  
  「拜託!」雨嬋調侃他。「你可真會利用時間呢!」
  
  「當然。」天泓輕捏雨嬋俏皮的小鼻子,微笑道:「等我,三分鐘就回來。」他戀戀不捨地離開小房間,還不斷地回頭張望。
  
  天泓一離開,小房間便顯得空曠冷清起來。
  
  雨嬋突然莫名地顫抖了,她?頭注視「美女圖」,端詳著自己的畫像許久……不!應該不久,因為,天泓說他三分鐘後就會抱著棉被進來。
  
  不過,她卻開始感到如千斤重的石頭壓向她不堪一擊的頭盧般,又如千萬把的刀刺向她的五臟六腑,痛楚不斷襲來,她快撐不住了,她想,她快不行了——她頭重腳輕地向後牆倒去,無巧不巧,她的背脊正撞上電源開關,室內倏地一片黑暗,佈滿陰森的氣息。
  
  雨嬋嚇得噤若寒蟬、毛骨悚然,她覺得好似有一把開山刀砍向她的脖子,她正身首異地,頭額落地,過去種種,已漸漸呼之欲出——想!不想!不想……不想,想!不想……她不斷掙扎,卻像是被繩緊緊包圍住四肢,她無處可逃,無處可躲,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吞噬、淹沒——「藹—」她高吭地尖叫起來。
  
  「誰來救我?誰來救我?」
  
  「雨嬋——」天泓被這淒厲的叫喊嚇得不知所措,他衝進房間,火速打開燈。「雨嬋——」
  
  雨嬋背對著他,一語不發。
  
  呈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幅又一幅又一幅血淋淋的畫面——她跪在地上,任東王李雯冷嘲熱諷……她椎心泣血地坐在飛機上……駕著車子,往河谷下衝……她想起來了。
  
  老天!原來她和天泓竟是——她感到全身虛脫無力。
  
  好半晌,她才慢慢旋過身子,淚流滿面,滿臉通紅地道:「是你!是你讓我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雨嬋——」天泓滿心驚慌,有口難言。
  
  在千鈞一髮之際,雨嬋推開天泓,猛地衝下樓,向外面狂奔而去。天泓在後方拚命叫喊:「聽我說!雨嬋,聽我說……」
  
  嶽雨嬋,別讓我再碰到你,否則,我絕對會讓你再一次——死無葬身之地。
  
  東王李雯帶著滿臉的憎恨思忖著。
  
  她用盡全力詛咒雨嬋。
  
  我的孫子天泓,你可能不曉得,你一直是我的「甕中之?」
  
  吧!你所有的行蹤,我都瞭若指掌。
  
  而你的所做所?,卻一切都是為了雨嬋。
  
  今天一早,我就一直與隨從開車跟蹤你,我親眼目睹你和雨嬋成雙成對地進入東王豪宅。
  
  現在,我的下一步棋——嶽雨嬋,你別從豪邸走出來,否則,只要讓我再見到你,我說——東王李雯閃現陰森的神情。
  
  「老夫人,」一位隨從請示道。「您真的決定這麼做嗎?」
  
  從今天一早,到現在已是華燈初上,這位坐在駕駛座上的隨從,反反覆覆地問著相同的問題。
  
  坐在側座的是一位白髮蒼蒼,看似憔悴的老人家,但是,她那身昂貴的服飾,滿身的珠寶,尤其是的手上一隻非凡的鑽戒,無不流露她雍容華貴、高高在上的氣質,一切都顯示出她是赫赫有名的不凡人物。
  
  而她,就是東王李雯。
  
  她又來台灣了,而且是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
  
  一早,她就坐在車內,不厭其煩地凝視那幢別墅。也許是她身上散發出的那股怨氣,使她能夠繼續支撐下去吧!
  
  她回答了,用著絕情絕義的語調。「我說過了,只要是想搶走我孫子的人,我都讓她不得好死。」
  
  「夫人……」隨從欲言又止。
  
  「再等一會兒吧!」她神色十分晦暗。「機會就快到了。」
  
  是的,遠方的雨嬋,正不顧一切地往前跑,她埋頭穿越馬路,而天泓的吶喊聲也隨之傳出。「雨嬋——小心!」
  
  不過,還是遲了一步。
  
  看著那丫頭旋風一樣地往前跑,老夫人說話了。「我命令你開車撞她——」
  
  「是。」隨從聞言,只好聽令行事。
  
  說時遲那時快,汽車的撞擊聲與天泓響徹雲霄的吶喊聲,同時響起。
  
  雨嬋被賓士車強烈撞擊,她被?在半空中,然後,又狠狠地摔在水泥地下。
  
  她後腦勺就這樣重重撞在地上,鮮血汩汩流出,散流四處。很快地,地面上已是血?淋淋。
  
  「雨嬋——」天泓只覺得心臟停止,他彷彿到了鬼門關前遊走般,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雨嬋要離開他。
  
  他的頭一側偏,見到了車內的人,竟是他敬愛的奶奶時,雙重的打擊使他心力交瘁,讓他的世界頓時天崩地裂。
  
  他最信任的奶奶,竟是想要置雨嬋——他的愛妻於死地的兇手!為什麼!他突然好恨奶奶。
  
  而李雯滿意的看著她的傑作,還神態自若的叫隨從打電話叫救護車。
  
  天泓此刻覺得奶奶恍若惡魔的化身,他跪在地上,抱著血色全無的雨嬋,頓時發誓,若是雨嬋有個三長兩短,他將不惜血債血償。
  
  不一會兒,救護車來了,天泓跟隨在旁。一路上,他握住已是奄奄一息的妻子,她的手,越來越冷。
  
  昏迷不醒的雨嬋,眼前正如走馬燈般,一幕一幕,一景一景,像花開花落,像破蛹成蝶,像蠶絲築繭,慢慢地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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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3-20 00:41:08
第八章
  
  藥水味和刺鼻的福爾馬林氣味一陣一陣傳來,雨嬋覺得這味道是如此熟悉,因為,她曾經在此待過好長一段時間。
  
  她感覺很冷,頭很重,又很痛,而且,全身好像被鞭打過般,身體又腫又紅,骨頭好像都碎了。其實,她動了大手術,已昏迷近三天了。她的耳際旁傳來許多的嘈雜聲,醫院的儀器聲,醫生、護士的叮嚀聲……這些,都讓她耳朵轟轟作響。
  
  不過,最響的,還是那再熟悉不過的男人的聲音。
  
  那個聲音不斷咆哮著——「奶奶!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傷害我、欺騙我?你以為你的計謀能瞞天過海嗎?兩年後的今天,我找到了我的妻子,你看——」
  
  天泓用手指著雨嬋,他激動又痛心地道:「她被生活折磨得不成人樣,什麼叫她拿了兩百萬為什麼是她不要我?她是被你逼走的,最好笑的是我竟會相信你的謊言,誤會雨嬋將近兩年……」天泓崩潰道。「如今,我找到她了,她卻一點也不記得我了,不過,這沒有什麼關係!反正我愛她,而她也愛我,我要重新與她在一起,可是——」
  
  天泓發瘋般地嚷叫道:「你這個劊子手!你這個兇手!你居然開車撞她,欲置她於死地,為什麼?為什麼?……」
  
  東王李雯冰冷的聲音傳來,那種語氣彷彿讓人覺得置身冰天雪地般的僵硬。「她搶走你,就是她的錯,這場車禍就是她要『付出』的代價。」
  
  「付出的代價?」天泓憎恨道。「是的,直到今天,活了三十五個年頭,我終於明白了。奶奶,你根本不是人,因為,你沒有人性,你是撒旦。」他發著毒誓道。「雨嬋若有萬一,我不會放過你的,我會讓你後悔一輩子。」
  
  東王李雯面無表情,只是凝視著躺在病床上的雨嬋,猙獰地笑道:「她若成為植物人,你還會愛她嗎?」
  
  「奶奶!」天泓暴吼。「別逼我——」
  
  「我怎麼捨得逼我的孫子呢!天泓,你是我的唯一啊!天煒、天堯、天威,我都可以不要,但是,我一定要留下你,你是我的長孫啊!」李雯詭譎地笑著。「至於雨嬋,她的記憶最好是不要恢復,不然,為了過去、現在及未來的種種,我——會毀滅她的。」她也起誓道。
  
  彷彿是在應驗東王李雯的詛咒,雨嬋就這樣睜開眼睜,她杏眼圓瞪,眼神空洞且遙遠。
  
  「雨嬋——」天泓霎時如獲恩賜般,倏地跪在病床旁,迫切地捉住她的青蔥玉指。「小嬋兒,小嬋兒,你醒了,你終於醒了——」天泓眼眸閃現淚珠。
  
  東王李雯故意走向前,她那充滿怨恨的神色完全映入雨嬋的黑瞳中。李雯是有意的,她想探測雨嬋是否認得她。
  
  而雨嬋的眼神呆滯,沒有一絲恐懼,且毫無光彩,只是一臉陌生地注視著東王李雯。
  
  東王李雯眉開眼笑,得意洋洋。「很好,顯然你依然是癡癡傻傻的可憐兒。你沒有過去,而我,也不會讓你有未來。」
  
  她忽地絕情絕義道:「你以為你是誰?你沒有資格嫁給天泓,東王天泓是不凡的東王家族的長公子,就算他要娶正納妾,也要門當戶對,而你,何德何能足以匹配他?你一貧如洗,身家不潔、品行不正,還做過酒女——你自己應該明白,你有多?骯髒齷齪。」
  
  她頓一頓,繼續說道:「你——必——須——離——開——天——泓。否則,你會有什麼下場,你應該能預料吧!奉勸你一句話:下次,別再到馬路上亂跑。」
  
  語畢,她便傲氣騰騰地轉身往外走,不過,天泓卻叫住了她。
  
  「奶奶——」天泓沒有絲毫畏懼,而且一臉堅毅的神情,他好似要宣誓戰爭一般的肯定道:「我不管你答應與否,反正,我是不會跟雨嬋分手的,我要與她在一起,她是我的妻子。」好似要證明般,他從大衣口袋中取出一個方形絲絨盒,打開盒子,那是雨嬋再熟悉不過的翠綠玉鐲,此刻,竟然是煥然一新地出現在她眼前。
  
  翠綠玉鐲,不是曾經斷裂,被分成兩半?可是,現在怎會這麼完好如初?
  
  雨嬋有著無限感傷,那隻玉鐲,分明是個「預警」啊!表明了她和天泓將來會有一段分隔兩地的不了情。
  
  如今,她和天泓都吃足了苦頭,在愛情洪流中迷失、痛苦許久,我們還有撥雲見日的一天嗎?
  
  上天,這是孽緣?還是情緣未盡?
  
  在我們重新相聚後,你卻讓我們受盡折磨,一會兒是我的失憶症,一會兒是不斷阻撓我們,永遠陰魂不散的老奶奶?
  
  天泓,我好愛你,可是我們真能不顧情義,不顧道德,不顧你可能面臨的苦難嗎?
  
  雨嬋失神了,睜著水汪汪的大眼,她不斷思忖著,天泓卻已拉著她被點滴針頭紮得觸目驚心的右手臂,毫不遲疑地將手鐲戴進她纖細的手腕。這是有意要與東王李雯作對,天泓臉上寫著「挑釁」兩字。
  
  雨嬋因全身無力,身體孱弱,自然也無法反對天泓所做的一切,她只能眼睜睜任天泓?所欲?。她盯著玉鐲,又看看東王李雯,她憂心著東王李雯的反應。
  
  天泓像座屹立不搖的冰雕,他堅決地說:「奶奶,她叫嶽雨嬋,是我的妻子,也是東王家族的大少奶奶,更是你的長孫媳婦。當然,我只是向你陳述這個事實,我不會再聽從你的意見,你反對與否,都不干我的事。」
  
  「你——」東王李雯一臉陰森,陰鬱的眼神讓雨嬋不寒而慄。
  
  她?下嚴厲的話語。「嶽雨嬋,記住!以你的身份,只配當東王家的傭人,不!你比傭人還不如,你只能當一隻狗,因為,東王家的女僕,都還要品行端正呢!」她打開病房門,再次輕蔑地笑道:「你永遠不配做我的長孫媳,因為你是妓女,在古代,你不就是犯了淫亂罪嗎?這種女人好像要上吊自縊的是不是為對了,你為什麼不再死一次呢?」
  
  「奶奶!」天泓正氣凜然,他不僅打斷東王李雯的話,還理直所壯地警告道:「我會二十四小時陪著雨嬋的,我不會再讓你有機可乘,這一次的車禍是我的疏忽,但是,下不?例,我不會再讓你傷害雨嬋一毫一髮,絕——不——會!」
  
  李雯的雙眼像利刃般掃向天泓。「我的孫子,你竟敢頂撞我!你有膽跟我扯破臉嗎?哼!撕破臉也要付出昂貴的代價的,千萬別忘了這點,」她冷笑道。「有了妻就忘了娘?!都是你這賤人害的!」她狠瞪了雨嬋一眼。
  
  語畢,「砰!」一聲,東王李雯揚長而去。
  
  天泓的神情相當傷心,他側過頭,發現雨嬋正猛打哆嗦,不停地顫抖。他快速將雨嬋擁入懷中。「沒事了!一切都沒事了,別害怕!」他動作很輕很柔。「老天!我好怕再次失去你,你被車子撞到半空中,又跌在水泥地上,那時我以為……」他哽咽得說不出話。
  
  「天泓——」豆大的淚珠自雨嬋的面頰滑落。
  
  「幸好,你撿回了一條命,你開刀六個鐘頭,又整整昏迷三天,腦部嚴重被撞擊,我——」
  
  雨嬋用纖指摀住天泓的厚唇,禁止他再說這些慘痛的經歷。「這三天,你是不是徹夜不眠、寸步不離地守候在我身旁?」她目光晶亮,柔情似水地低喃。
  
  「傻瓜,當然喔!我已近七十二個小時未合眼了。」他激烈道。「我要親眼看著你醒過來。」
  
  「所以,」雨嬋幽默地取笑他。「你的鬍渣好刺人啊!你沒刮鬍子,刺得我臉頰好痛。」
  
  「你——」天泓急急退開身子,一副敗給雨嬋的模樣。
  
  「在這節骨眼,差點經歷生離死別的場面,你還有閒情逸致尋我開心啊!我親愛的小嬋兒。」
  
  雨嬋聞言又哭又笑,天泓那寶石藍的雙眸盛滿濃濃的愛意。他再次摟她入懷,讓她好好笑個夠,好好哭個夠。
  
  須臾,懷中的寶貝兒安靜了。
  
  天泓輕輕地開口,他的聲音雖然低沈又迷人,卻是如此的充滿悔恨。「原諒我,我不該刺激你。我是因為你被嚇到了,才會奔出去,讓奶奶……」他抓住雨嬋的手。「我不會再刺激你了——」
  
  「這豈能怪你!」雨嬋輕聲道。「放心吧!我對車禍是很有經驗的,兩年前,我開車去撞橋墩,車子掉入河中,我也隨車摔入河中——」
  
  「住口!」天泓斥責著。「不准你這麼看輕自己的生命,我不准你再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我們是一體的,我們的生命已結合在一起。若你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辦?我怎麼辦?」天泓帶著恐懼道。「我會活不下去——」他激動地說著。「我只有隨你一起共赴黃泉。」
  
  「天泓——」雨嬋淚水潸潸。「我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我是個妓女,如你奶奶所言,我一輩子都骯髒,都有污點,我配不上你……」
  
  天泓大聲駁斥。「你曾貧困交迫,被生活逼到去風月場所工作,這前因後果全是奶奶一手造成的。」
  
  他又用充滿憐惜的口吻道:「我不會責怪你,也不會嫌棄你,更不會輕視你,因為,我知道你是如此的忠貞,你就算是妓女,也不會出賣你自己是不是為相信我,從今以後,我只會更疼愛你,更珍惜你。」
  
  「天泓——」聽到他的真心告白,雨嬋咬住下唇,感動的淚再度落下。
  
  「記住一件事,」天泓的唇瓣在雨嬋的面頰上遊移。「我——愛——你——」他輕輕道。「這才是你我之間最重要的事。」他湛藍的雙眼與那對漆黑的眸子相對良久。
  
  天泓全然的愛,令雨嬋灑出熱淚,她將所有的憂愁轉化成那三個字。「我愛你。」
  
  她倒在他的懷中,反覆地訴說那三個字。「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天泓一直悉心地照顧著雨嬋。
  
  臥病在床的那段日子,雨嬋不停地告誡自己:這是她能享受與天泓在一起的最後時光,她要好好地把握。
  
  所以,他們彷彿又回到過去那一段甜蜜的新婚歲月,好似在度蜜月般。
  
  雨嬋住的是最豪華的病房,它就像一間設備齊全的小套房,有電視、衛寓雙人床、沙發……也因為如此,經常在三更半夜,天泓會厚著臉皮爬上床的另一側和雨嬋共眠。當然,他知道雨嬋還是個病人,不能沾著她睡覺,必須要有一段距離,以免傷到她,所以,天泓的大個子,總是縮在床邊的一角,只佔三分之一的床位而已。偏偏,天泓又怕雨嬋會突然消失不見。所以,他發明了一招——用一根食指輕放在雨嬋身側,他的理由很可笑。「不能碰你全身,也要用指尖碰你的身體,即使只有方寸之地,這表示你起碼還是在我身旁。」
  
  不過,每當他的食指觸及雨嬋的腋下,總是惹得她不經意地哈哈大笑,拚命求饒。
  
  她的頭傷逐漸復原,但還是很虛弱,天泓很怕再傷害到她或刺激她,所以,他抱著她時,動作輕柔得像在抱一個易碎的精緻花瓶般,深怕花瓶摔碎,他是如此的珍視雨嬋。
  
  而且,當天煒攜著雷黛莎,天堯攜著雨煙,天威帶著雨婕來探病時,天泓都很歡迎他們,他唯獨拒絕天煒入病房探望。
  
  他的理由是:「我不要讓雨嬋再受到刺激。她曾經認識過的人或物,我都不要讓她「再次」看見,以前,她曾經見過你,所以,現在請你乖乖待在外頭。」
  
  天煒沒辦法,只好認命地待在病房外。
  
  天泓趁這段時間,替雨嬋將積欠醫院的醫藥費全部還清,才開心地告訴她:「你現在是無債一身輕呢!從今以後,你不用再到外面?頭露臉,你只要好好地待在家裡,做東王家的大少奶奶,好好享受你貴夫人的生活。」
  
  雨嬋沈默如故,她只是靜靜躺在他的懷中。
  
  私底下,天泓很害怕奶奶會再次傷害雨嬋,所以,病房外,佈滿了保鏢和警衛人員一定要隨侍在旁。
  
  因此,在醫院的那段日子,東王李雯沒有辦法接近雨嬋半步。
  
  當醫生宣佈雨嬋可以出院時,天泓的興奮自不在話下。
  
  他們倆待在病房內的最後一晚,天泓彷彿已成習慣,他「居然」跪在病床上的一小角,像往常一樣呵護著雨嬋,怕壓碎了她。
  
  雨嬋嬌嗔道:「這陣子謝謝你照顧我!但是,你現在已很自然了嘛——躲在角落,一點都不敢逾矩,奇怪,我怎麼從來不曉得你這麼乖啊?」她話中有話。
  
  天泓聞言,咧嘴大笑。「喔——你在戲弄我?」說著,他龐大的身軀已覆住她,將她壓在他的身下,他不斷地逗弄她的臉頰、小鼻、唇瓣、,雨嬋則格格直笑。
  
  天泓在她耳際道:「我好怕弄痛你,你是這般的脆弱——」
  
  「我才對你充滿愧疚呢!」雨嬋將頭埋在他的頸項間。「這些日子,你很辛苦呢!碰都不能碰——」
  
  「但是,就算你外傷好了,你的身子還是很虛弱,像我這種身材高大的男人,我很怕弄傷你呢!」天泓仍有所顧忌。「你現在好像個易碎的玻璃娃娃。」
  
  雨嬋努著嘴。「你的意思是說,只要我是玻璃娃娃,那麼你就一輩子都不碰我?我不再吸引你了,是不是為」她倏地背過身子。「你有其他的女人對不對?」她哀傷地問道。
  
  「雨嬋,」天泓嚇了一跳,趕緊說。「別亂說話!我只有你一個女人,真的,我可以發誓,你千萬要相信我!」
  
  「那你就表現給我看啊!」雨嬋嬌嗔著。「你的樣子很像在外偷腥過後,酒足飯飽的男人,因此回到家後,就不屑碰老婆了!」她用了「老婆」這個字眼。
  
  天泓心中的狂喜使他如飛上雲端。「雨嬋——」他炯炯發亮的雙眼注視著她。「你承認,你是我的……」
  
  「笨蛋!」她迅速掩飾自己失言的慌亂,因為,她不能讓他發現,她已回憶的事實。她胡言道:「我們都有夫妻之實了,只差那個名分而已,我當然……會承認。」
  
  「我一定會盡快給你一個名分。」天泓揮手興高彩烈道。
  
  「一個令你永世難忘的二十世紀大婚禮!」因為,他的心底是多想彌補上一次那場倉促的結婚儀式。他要寵她,要善待她一輩子。
  
  誰知雨嬋卻是一臉不屑。「哼!我才不稀罕!」她推開他。
  
  「放開我,離我遠點,我要睡覺了!」
  
  她態度一百八十度的大改變,令天泓不知所措。「雨嬋——」他急切地抓住她的手腕。
  
  雨嬋抱怨道:「結了婚又怎樣?老公每天不碰我,我不就像在守活寡似的。」
  
  「雨嬋!」天泓的唇熱切地吻住她的。「我是擔心你——」
  
  「我的身體再虛弱,我還是需要你的擁抱啊!」她凝視著丈夫。「況且,你把我當寶貝般的捧在手心中,你那麼小心翼翼,怎麼會被你傷害?」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出來。「我可以保證,我會盡量將自己養胖、養壯,變得豐腴些……然後,你就會永遠離不開我。」聲音愈來愈校
  
  天泓已堵住她的芳唇,輕輕柔柔地碰觸著。「什麼時候,你變得如此的迫不及待呢?」
  
  她既驚恐又羞怯。「你會不會嫌我像個蕩婦啊?」
  
  「不會,我還相當高興呢!」
  
  「是嗎?」她輕笑著。「好好愛我,好嗎?」
  
  「沒——問——題」他保證道。
  
  天泓輕柔的動作,讓她感覺到集所有寵愛於一身……你的身軀,你的呼吸,你的手掌,你的容?……如果可能,我希望時間能停留在真空的狀態下,讓這一?那變成永恆。
  
  愛上你,使我深深體會到——愛一個人的喜悅,愛一個人的悲哀。
  
  愛一個人的心焦,愛一個人的興奮。
  
  五味雜陳,我心海澎湃,不知如何談起。
  
  只能告訴你——我不能毀了你。
  
  奶奶不會放過我的。我知道她會再度破壞我們,如果,我真有個萬一,你一定會恨她一輩子的,我不能看你如此受苦受難,所以,我選擇離開。
  
  因為太愛你,我反而不能?所欲?,不顧你將面臨的強大壓力!我是無怨無悔地?你設想這一切。
  
  你我之間,不是孽緣,不是情緣未盡,而是無緣。
  
  你算是一國之君呢!而我豈會有灰姑娘的好運氣?
  
  謝謝你,你對我的愛,我將永遠銘記在心。
  
  天泓……雨嬋不知不覺在心底呼喚過他的名字幾千幾萬遍了,可是,在最後的那一刻,她還是戀戀不捨,沒有勇氣跨出病房的那一扇門。
  
  凝視天泓的倦容,即使在沈睡中,他的面容依然如此俊俏……雨嬋不禁感到一陣心痛。
  
  因為天泓的珍視,不敢緊擁著她,所以,雨嬋才能輕而易舉地離開他。她翻個身子,下了床。
  
  她小心翼翼地穿好衣服,提起輕便的行李袋,而後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
  
  她?頭看鐘,十一點五十分……她不斷提醒自己,快點走!
  
  一定要趁天泓還未醒的時候,保全人員換班之際,她才有機會逃走。
  
  可是,她的雙腳卻不聽使喚,她呆愣在原處,細細端詳她最親愛的丈夫。老天!她根本捨不得他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十一點五十九分了。
  
  雨嬋知道她一定要走了,她看著牆上的鍾及沈睡中的丈夫,愈到最後一秒,她心跳愈益加快……突然,時間已到十二點整。
  
  無巧不巧,天泓剛好翻個身,雙手一摸卻撲了個空,他倏地睜開雙眼。「雨嬋!」
  
  雨嬋一顆心猛地往下掉,心田一橫,她雙手顫抖地打開病房門,不顧後面的狂亂叫聲而逃之夭夭。
  
  「雨嬋!雨嬋!雨嬋……」聲聲悲慟又淒厲的叫喊聲傳來,彷彿永遠也不肯停止……窗外,竟莫名地下起滂沱大雨來了。
  
  雨嬋奔進雨中,她?頭仰望天際,淚水和雨水在臉上交雜,她已分不清是淚還是雨。
  
  天泓!天泓!她在心底深處呼喚著。
  
  然後,讓自己消失在傾盆的大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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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3-20 00:41:40
第九章
  
  東王財團一年一度的經濟高峰會議。
  
  出乎東王李雯意料的,今年的會議會在這個小得毫不起眼的台灣舉行。
  
  天煒與雷黛莎結婚後,堅持留在台灣,弄得李雯不得不在台灣另設一個東王財團的據點,所以,她就買了層辦公樓,座落在敦化北路的高級商業區內。
  
  而天堯,她第三個孫子,也是她最輕視的孫子,因為他的母親是日本藝妓。偏偏天堯有經商才能,他把東南亞的企業經營得有聲有色,令世人刮目相看。天堯原來賴在日本不走,可是,等他一結婚,他就跑來台灣,把妻子也接來台灣,於是他也就成為台灣人了。
  
  說起東王天威——東王李雯的第四個孫子,那他就更誇張了。他為了妻子莫雨婕,居然棄了他在阿拉伯的石油王國,一向熱愛沙漠、視沙漠?第二生命的他,竟也能搬到多雨的台灣去祝一切都為了莫雨婕。所以,東王李雯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只好以台灣?另一個東王財團的金融中心,她已在敦化北路上另開一幢一百層樓的東王摩天大樓,而財團的三巨頭分別是東王天煒、東王天堯、東王天威。他們以台灣?中心,向全世界遙控公司的業務。
  
  這些還在東王李雯能夠「容忍」的範圍內,因為她一向摯愛的長孫東王天泓還留在英國,陪伴著她這個老人。東王天泓掌控了東王家族的全歐洲的企業。而歐洲,才是東王家的經濟的根源。可是,當東王天泓也棄財團不顧,失魂落魄地在台灣遊蕩不走時,東王李雯可無法接受了。所以,她不曉得事情居然如此棘手,因為,那個黃毛小丫頭出現了。她像隻狐狸般迷惑著天泓,使他迷失了自己。為了她,天泓竟不惜與她這個養他三十五年的奶奶翻臉!而且,他甚至還願意?棄他的江山呢!
  
  但是,生氣歸生氣,不滿歸不滿,每年的經濟高峰會議還是得舉行,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由於這次她的四個孫子都在台灣,舉行地點想當然就在台灣。
  
  李雯的四個孫子中有三個孫子都到齊了。那就是東王天煒、東王天堯和東王天威,還有近兩百位來自世界各地分部的最高階主管。他們每一年都仔細向東王四子報告分部的財務狀況及未來發展方向。但是,東王天泓——東王家族的長男卻缺席了。
  
  東王李雯的憤怒自然不在話下。
  
  她按捺住自己熊熊燃燒的怒火,以一貫泰然自若的表情靜靜坐在首席座椅上。
  
  她微閉雙眸,耳際雖聆聽部屬們的報告,可是,東王李雯放在桌上的雙手卻絞得死緊,她全心全意都在她的長孫——東王天泓身上。
  
  可惡!她的孫子竟敢背叛她?李雯雙眸閃現濃厚的恨意!她多?恨那個黃毛小丫頭。
  
  都是嶽雨嬋,是她破壞了我們祖孫多年的親情。
  
  可惡啊!可惡!實在太可惡了!李雯嚥不下這口氣。
  
  時間分秒流逝……從早晨九點開始的經濟會議,到現在,一晃眼,已接近中午了。
  
  這間寬廣的會議室全是水晶玻璃裝潢的,氣派宏偉絕不在話下,而且屋頂還是一大片透明玻璃,在暖冬的照耀下,閃閃發光,散發出「東王」的尊貴。
  
  快十二點了。一到十二點,就會宣佈暫時休息,直到下午兩點,才會繼續這場高峰會議。每位主管的臉上已顯露疲 備之色,畢竟,這種會議就像一場辛苦的戰役般。
  
  十一點五十分。
  
  突然間,「砰——」一聲巨響在室內迴盪著。
  
  豪華會議室那扇結實的橡木巨門已被打開,嚇了室內所有人一跳,因為,會議室外有重重的警衛把關,並嚴加規定:不得有外人擅自進入會議室中,尤其是開這種極機密的高級會議,更不可能允許不相干的人出現。
  
  所有人的目光紛紛投向那個大概是向天空借了膽、或者吃了熊心豹子膽的男人。
  
  但隨即大家都釋然了,臉上立刻換上一副恭敬的表情。
  
  來人正是——東王天泓。
  
  「哥!」天煒、天堯、天威齊聲道。「你遲到了!」
  
  東王李雯悶不吭聲。
  
  不過,除了東王李雯以外,其餘的人,包括天煒、天堯、天威,全都站起來迎接東王天泓。
  
  但東王天泓卻對這一切視若無睹,他只是瞪著在前方的東王李雯。他雙眼紅腫,充滿血絲,滿臉憔悴,且頭髮淩亂。
  
  他……看起來如此落魄,像個流浪漢一樣,全身髒兮兮,更令人訝異的,是渾身的酒味以及他眼中散發的那股欲置人於死地的憎恨。
  
  他定定瞪著東王李雯,對其他一切視若無睹。
  
  「總裁——」
  
  「大哥——」
  
  東王李雯在與天泓對峙許久之後,終於開口了,但她的口
  
  吻仍然充滿責?與批評之意。「你——怎麼能遲到?你是集團的總裁,怎麼能做壞模樣?你居然為了那個小賤貨而耽誤了事業,甚至你的一生——」
  
  「夠了!」天泓狂喊,激動地叫?著。「東王李雯,我……不會再任你擺佈,我永遠都不會再受您控制了,永遠、永遠都不會……「住口!」東王李雯積壓的憤怒也爆發了出來。「你這是什為了氣,你還有沒有長幼之分?別忘了,我是你的奶奶!」說到這裡,她卻陡然住口,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因為,天泓從懷中取出了一把手槍,正對準東王李雯的胸口。
  
  眾人驚呼,想搶下天泓的手槍,天泓卻大喝道:「別過來!
  
  別逼我開槍。」
  
  「大哥——」他的三個弟弟都不敢輕舉妄動。
  
  「天泓,你……」東王李雯無法置信,她的孫子竟會用槍口對著她。「你要殺我……為了那名妓女,你竟——」
  
  「是。」天泓怒目瞪視。「是——你——逼——我——的。」天泓聲如洪鐘地咆哮。「雨嬋走了!因為你,她走了,她又再次棄我而去——」說著,豆大的淚珠滑下他的面頰,他哭泣道「我曾經發過誓,如果雨嬋有了萬一,如果她離開了我,我會,我會……」他停頓一會兒,怨恨至極道:「我會一命償一命,我會殺了你——」突然間,他雙手舉槍,用力扣下扳機。
  
  「不——」眾人的尖叫聲頓時充滿室內。
  
  東王李雯雖然是面無表情,但她全身血液早已凝結。
  
  一陣喧鬧之後,又歸於平靜,原來,那只是一隻空槍,沒有裝子彈。
  
  天泓哈哈大笑,將那支槍丟在地上,驀地,他取出懷中另一把手槍,一副豁出去的模樣,瘋狂的他將手中的槍指著自己的太陽穴。
  
  眾人再度尖叫:「不!」
  
  東王李雯直到此時才神情慌亂站起來哀求道:「我的孫子,別亂來……」
  
  「奶奶!別忘了,我是生長在吃人不吐骨頭的家族裡,在您的嚴厲的教育之下,我實在應該是個絕情絕義的人,不是嗎?現在,我決定彰顯您對我的『教育』,我會讓您的後半輩子都在內疚、後悔中度過,您的餘生,只會剩下『悲慘』兩個字。」
  
  天泓發出一陣狂笑。「我相信,這是最好的報復方式。」
  
  他在扣下扳機前的最後一句話是:「我要死在您眼前,我要讓您終生記住這幅駭人的景象。」
  
  「砰——」他扣扳機。
  
  在那一?間,天威動作敏捷地奔向天泓,拉住天泓的右衣角,子彈也因此偏了方向,不過,子彈從天泓的右臉頰穿過左臉頰,鮮血狂噴出來,天泓倏地倒在地上。
  
  東王李雯的心臟彷彿停止了,她感到一陣昏厥,但心中仍不停喃喃囈語道:「我的天泓,我的天泓,他,他……」然後,她眼前出現一片空白,身子向後傾斜,失去了知覺。
  
  現場一片混亂,尖叫聲不斷,東王家族兩位重量級首腦,看似命在旦夕……一個月以後。
  
  由於東王家族的二公子「下令」,不准讓那天經濟高峰會議的「內容」曝光,所以,所有的高階主管都守口如瓶。因此,東王家族這件可怕的自殘血案並沒有被媒體披露。
  
  因此,雨嬋並不知道她差點和她最愛的丈夫天泓天人永隔……雨嬋在基隆的金瓜石租了一間便宜的民宅,暫且住下。
  
  離開天泓那天,她快速地坐公車回到她的租賃處,火速整理些簡單的行囊,包括一本素描本及各式炭筆,若問她為什麼要帶這些畫具,她也說上來,也許是割捨不下藝術吧!
  
  她選擇坐公車離開,因為,她明白坐公車是最安全的,像天泓那種上流名門的子弟,絕不會想到公車這種大?交通工具的。
  
  整天下來,雨嬋換了好幾班公車,經過遙遠路途後,她終於來到了金瓜石。
  
  金瓜石曾經頗富盛名,就像萬華的艋甲一樣,是熱鬧非凡的人群集散地,但它並不像艋甲是交通要行而受重視,它會成名是因為金瓜石曾是淘金的著名之地。不過,當淘金成為歷史時,金瓜石也沒落了。
  
  沒落的金瓜石別有一股靜謐、安詳之美,它保留著不少古?,除此之外,它還是個相當純樸的小鎮。
  
  雨嬋住在這裡,先是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個星期,她吃飽就睡,醒來就吃,要不然就是靜靜看著窗外日出、日洛,看陰雨綿綿,看滂沱大雨,看……她斯待能看到太陽雨。
  
  太陽雨!?看得到嗎?她滿心盼望著。
  
  直到第八天,她終於如願以償。
  
  在毛毛細雨過後,她看到了睽邊已久的彩虹。繽紛燦爛,光耀奪人,紅、橙、黃、綠、藍、靛、紫,她像個傻瓜般數著彩虹的顏色。
  
  不經意間,兩道淚水滑過她的臉頰。
  
  她哽哽咽咽的,雖然吸著小鼻子,拚命地揩去滴落的淚水,但是每一思及過往的點點滴滴,那種刻骨銘心的深愛及至痛卻不是任何方式可以揮去的。
  
  雨嬋曾企盼和天泓一起來金瓜石欣賞太陽雨。
  
  如今,她獨自站在這裡,孑然一身的她,只能「幻想」天泓的心正陪伴著她。她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絕不再落淚,?
  
  了分散自己的哀慟,她必須轉移注意力,於是,她隨手取出行囊中的素描本與炭筆,就這樣,她坐在床上,往窗外望去,著手畫著窗外那一片天空。
  
  那一小片天空時而湛藍,時而陰霾,時而晴空萬里,時而烏雲密佈……這些都逃不過雨嬋的畫筆。可惜,畫紙上只有黑白兩色,沒有五?六色。
  
  這似乎代表了她的心情——陷入無邊無際的灰暗中。
  
  這種煎熬,讓雨嬋深信,這是她的報應,是她離開天泓的代價。
  
  天泓……她只能無言地吶喊著。
  
  當雨嬋發覺自己的身體有明顯的變化時,她彷彿從陰霾中看到了一線曙光,從絕望中看到光明。
  
  她不是傻瓜,女性天生直覺敏感,讓她幾乎可以肯定,她肚子裡正孕育著她和天泓的愛情結晶。
  
  她不禁欣喜若狂,尤其當她到小鎮的診所檢查,證實她真的懷孕後,那一?那間,她彷彿脫胎換骨。有一個新的生命駐足在她的身體內,這種力量是如此強烈,強烈到令她每天手舞足蹈、興高采烈。
  
  儘管這一生無法與天泓在一起,但是,她會擁有一個小孩,就像是天泓的複製品般,將來,在她抱著這個孩子時,就好像是在擁抱天泓一樣。
  
  這種感覺實在太美好了。
  
  雨嬋——終於得到繼續活下去的力量了。
  
  日子又過了一個月。
  
  今天金瓜石還是下著大雨,這陣雨時而大時而小,雨勢飄忽不定,一會兒向東,一會兒向西,這種陰晴不定的怪氣候讓雨嬋覺得莫名其妙。
  
  但她還是一樣畫著她的畫。
  
  現在,她的生活變得很有規律。平常,她睡得很多,吃得也很多,因為,她希望肚子裡的小孩健健康康。下午,她一定坐在床上畫畫,不為什麼,她只不過希望能做好「胎教」。
  
  她盼望孩子和他的父親一樣,是個優秀的畫家,而且,她要讓孩子依自己的興趣發展,她不會強逼她的孩子,更不要孩子與天泓有相同的下常
  
  「他」?雨嬋輕笑,她竟用了「他」這個字。是的,她一定會生個又胖又壯、長得與天泓一樣英俊瀟灑的小壯叮
  
  她陷入自己的幻想……傻笑了許久。不久後,突然,她住的小宅子前傳來一陣敲門聲。
  
  會是誰呢?雨嬋目光一凜。戒心陡起,因為應該沒有人知道她躲在這裡才對。
  
  難道,會是……她突然忐忑不安起來。
  
  會是老奶奶嗎?她一向有通天的本領,能夠陰魂不散地跟著她。可是,她已離開天泓,奶奶又何必來煩她?
  
  她突然撫摸自己的腹部,孩子是她唯一的希望,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奶奶帶走孩子。
  
  是的!她絕對不能讓奶奶發現她。
  
  所以,儘管敲門聲像催魂似的又急又快,可是,她還是故意不應聲,假裝屋內沒有人祝
  
  敲門聲持續了十來分鐘,突然,一陣哀嚎聲傳進屋內。
  
  「雨嬋,求求你開門,我知道你在這裡面,求求你……開個門吧!我要見你,求求你……」
  
  乍聞此聲,雨嬋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沒錯,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她會?她淩歷無比的語氣嚇得噤若寒蟬、毛骨悚然,沒想到這場噩夢還是沒有遠離她,雨嬋感覺自己全身又發起抖來。
  
  但令她匪夷所思的是東王李雯的口吻像這種鬼天氣一樣,如此反常,東王李雯的語氣是不會有的乞憐、悲傷、痛心與無奈……這種語氣,實在不可能出自她這種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雨嬋繼續按兵不動,但來人似乎不死心,繼續不停地敲門,約二十分鐘後,雨嬋自知已無法再逃避了,她定定心神,突然心一橫,決定要跟東王李雯攤牌。不論如何,今天一定要做個了斷。
  
  她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強自鎮定地起身走到門邊,面無表情地打開木門。
  
  終於,東王李雯與她面對面地對望。
  
  雨嬋一臉冰冷地面對東王李雯。她注視著李雯,往事如過雲煙,一一掠過心頭……她先聲奪人道:「你還想怎麼樣?我已經聽話的離開天泓了,你何必還對我糾纏不休呢?」
  
  「雨嬋——」李雯首次喚著她的名字。
  
  雨嬋轉過身子,背對著李雯,她寧願去面對窗外絢爛的彩霞。「請你原諒我的無知及愚癡。只怪我當時年紀小,才斗膽敢與天泓——你們東王家族的長公子結婚,換了現在,我根本沒有那種膽子。現在已很清楚天泓的家世地位,我實在與他不配,我只是一個平凡女子。」說完她眼瞳已蒙上一層厚厚的水氣。
  
  「可是——」東王李雯用著心碎的聲音說。「他卻愛上了平凡女子,愛得無怨無悔,甚至可以連自己生命都不要——」
  
  「什麼?」雨嬋聞言一驚,迅疾地側過頭。
  
  李雯哀慟地說:「我真是個傻瓜!我一直以為愛得越深,恨得也越深——我認?你離開天泓後,天泓會對你由愛轉恨,然後,他會封閉自己的心,永遠不再愛人,這樣,我孫子還是能在我的控制之下。」她的眼淚潸潸滑落。「但我錯得離譜,我的自以為是竟差點讓天泓喪命。他對你的愛早已超越仇恨,他對是如此一往情深,以至於他無法忍受失去你的痛苦,所以,他選擇最殘酷的方式——拿槍結束自己的生命。」
  
  「不,我的天——」雨嬋眼前一片黑暗,她立刻扶住床沿,不敢置信這突然的消息——天泓自殺!?
  
  「在扣扳機的那一?那,天威扯住了天泓的衣角,所以子彈偏離了太陽穴,他……幸運地撿回一條命,不過——」李雯哭哭啼啼地訴說一切經過。
  
  雨嬋耳際嗡嗡作響,奶奶按下來的話,她一個字聽不進去了,天啊!這是怎麼樣的晴天霹靂啊!
  
  原以為只要她離開天泓,一切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一切恩愛情仇都可以一了百了。
  
  如今看來,這只是她一廂情願的笨想法。
  
  因為,天泓居然有著玉石俱焚的決心。
  
  她真是只鴕鳥——怎麼會以為逃避是個最好、最完美的辦法?
  
  一切都是她的錯……肚子裡的新生命是支撐雨嬋到醫院見天泓的勇氣。在路中這段時間,她一直喃喃自語著:我未出世的兒子,你一定要保佑你的父親平平安安,然後,我們一家人會有一個完全的新生活,我們會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雨嬋拚命按住自己的腹部,向兒子訴說許多願望。
  
  走進醫院,她不禁感慨萬千。
  
  醫院,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地方——車禍奪走了父母的生命,然後,兩場幾乎要了她的命的車禍,也讓她把醫院當做家住了好長一段時間,而如今,天泓,她的丈夫,竟也在醫院中度日。
  
  在東王李雯的指引下,雨嬋到達頂樓最高級的加護病房,李雯示意她進入,而李雯則待在病房外。
  
  李雯傷心地說:「天泓不願見到我,他現在只要一看到我,一定是又叫又罵又傷害自己,我……」
  
  雨嬋按住東王李雯的手,眼神充滿了瞭解。她善解人意地輕拍東王李雯的手背,這舉止令李雯感動不已。
  
  然後,雨嬋鼓起勇氣,打開病房的門——躺在病床上的天泓臉色憔悴形容枯槁,兩邊的臉頰包滿紗布,眼神毫無生氣,那曾經盛滿柔情的雙眼一直盯著窗簾,一動也不動。他一直沒有說話,從恢復神志以後,他變得終日癡癡呆呆,而且具有暴力傾向,動不動說會傷害自己,所以,院方不得不用安全帶綁住他的全身,讓他動彈不得。
  
  在雨嬋看來,天泓像是死了一般。就如一具行屍走肉,沒有靈魂,沒有生命力的屍體。
  
  眼前的景象讓雨嬋好難過,她無法遏止地痛哭失聲。
  
  天泓——我最愛的丈夫竟……天煒和雷黛莎,天堯和雨煙,天威和雨捷聞聲回頭,看見出現的是雨嬋,他們臉上均浮現興奮的神情。
  
  雨嬋對他們做個噤聲的手勢,而他們則有默契地退到另外一側,雨嬋無聲無息地走到床尾,定定神,一鼓作氣走向天泓。
  
  那雙湛藍的眼珠突然映入一個他渴望不已的熟悉倩影,有那麼一下子,他眼中浮現驚喜,但隨即又歸於死寂,因為,天泓以為那只是一個夢,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夢境。
  
  不過,當那倩影逐漸靠近,而且,一對柔懷萬千的眼神和一雙灼熱的手,輕輕觸及天泓冰冷的雙手時,一泓心中一陣悸動,藍眼呈現無比的狂亂與喜悅,他不敢相信,豆大的淚珠無聲地滑下他的面頰。
  
  雨嬋抹去他雙頰的淚水,用力咬住下唇,霍地放開天泓的手,天泓立刻又驚恐起來,但孱弱的身子卻無法捉住雨嬋。
  
  雨嬋堅定地走到窗戶邊,用力拉開窗簾,窗外的天空霎時映入天泓的藍瞳中。
  
  天空雖有些陰霾,但雲端卻透出七彩的陽光,而且,烏雲造成了毛毛細雨,現在,太陽和雨水正在天空中水乳交融,天泓此時眼底的所見,就是雨嬋常常 掛在口中的太陽雨。
  
  雨嬋不禁啜泣道:「天泓,我們倆終於如願以償,在台灣看到太陽雨了,還記得嗎?以前,我曾告訴你,在英國看不到太陽雨,只有在台灣的基隆才比較有機會看到,不過,現在在台北,我們竟也看到太陽雨了……」
  
  天泓聞言激動得痛哭流涕,雨嬋說「從前」?這表示……一直沒有開口說話、奄奄一息的他,如今,卻再度開口了。由於傷及唇部的齒顎,使他無法自然地侃侃而談,但雨嬋還是清晰地聽見他說:「太陽雨?太陽雨?……你,你……恢復記憶了……你恢復記憶了——」
  
  雨嬋三步並做兩步地撲倒在天泓懷中,她哽咽道:「是的!
  
  是的!我想起來了,我全都想起來了,你和我之間的一點一滴……我可以一五一十、完完全全地告訴你……」她流下欣喜的淚水。「我們的從前、現在,和未來——」
  
  「雨嬋,雨嬋,我的小嬋兒,我的妻子——」此刻的天泓是何等的感謝蒼天啊0我愛你,我好愛你……」
  
  病房內的天煒、天堯、天威和雷黛莎、雨煙、雨婕莫不?大哥堪稱神奇的表現而拍手稱慶,他們明白,心病還需心藥醫,而雨嬋,就是那位唯一可以妙手回春,能讓大哥起死回生的人。
  
  病房外,從門縫中偷偷注視著這一幅美麗畫面的東王李雯,也不禁淚濕衣襟,在這一刻,她心中只有感謝與感恩,再也沒有憎恨與埋怨了。
  
  然後,她轉過身,吩咐隨從道:「走吧!我要離開台灣,回到英國。」
  
  東王李雯心知肚明,沒有任何一個孫子會再歡迎她留在台灣。而經歷過這件事後,她也已覺悟到,只要孫子們平平安安、快快樂樂,這樣就夠了,她再也不會干涉孫子們的一切了。
  
  隨從攙扶著蹣跚的東王李雯步出醫院,在大門口外,她也看見了太陽雨……天煒、天堯、天威以及他們的另一半,都很有默契地不打擾大哥與大嫂的相處時光,他們躡手躡腳地離開,很快地,病房內只剩下天泓與雨嬋,他們喃喃地互吐彼此的愛意及相思。
  
  「別再離開我!我保證……」天泓痛苦地咽一嚥口水道:「經歷過這件事後,奶奶一定不敢再對我們怎麼樣了,我想,她應該嚇到了吧!」
  
  「天泓,」雨嬋的頭枕在他的大腿上,她眼中全是柔情蜜意,也坦然道:「放心,她絕不會再對我不利了,她不得不因此接納我,其實,是她找到我,要我回來的。」雨嬋簡單地?述了一下經過。
  
  「是嗎,」天泓還有點不安,他仍然恐嚇雨嬋道:「我的小嬋兒,若你以後又告而別,小心下次的子彈不會那麼幸運再偏離太陽穴了。」「住口!」雨嬋裝出一副橫眉豎眼的表情。「你這人這麼脆弱?這麼不堪一擊?小小的挫折就這麼輕易的尋短?」
  
  「所以奶奶才會嚇得魂飛魄散啊!」天泓「居然」擺出得意洋洋的神情。「我要鄭重聲明,你棄我而去,不是『小攜的挫折,而是痛不欲生的『大大』折磨,瞭解嗎?」
  
  「天泓——」她嘟嘴叫著。
  
  「我曾發瘋的想報復奶奶,是因為她是導演這場悲劇的始作俑者。」天泓急切地解釋道。「小嬋兒,兩年前,我並沒有?棄你,那完全是奶奶一手導演的,那時,連我也被她蒙騙,以為你見錢眼開,拿了兩百萬……」
  
  雨嬋摀住天泓的唇,接口道:「而我則以為你見異思遷,有了新歡,忘了舊愛,是個道地的負心郎……唉!只怪當時我們的愛情是建築在脆弱的基石上,我不確定你是真心愛我,或是一時的迷戀,我心中有好深好深的恐懼,因為,那時,我已把你視做我的天,我的唯一,我不能沒有你……所以,在致命的痛擊之下,我選擇忘了你,忘記你曾出現在我的生命中……」雨嬋幽幽道。「天泓,對不起。」
  
  天泓的藍眼浮現一絲慍怒。「你真是小傻瓜,竟然以為忘了我,就可以無憂無慮,自由自在地過新生活?我愛你啊!那時,我每天所做的『表現』,難道還不能給你全然的信任和保證?」
  
  「我—」雨嬋有口難言,她只有淡淡地說。「原諒我,天泓!只能怪我不相信我能成為灰姑娘,你這個東王國王會真的愛上我。」
  
  「因為你的不信任,我們兩人浪費了多少時間啊!你不在我身邊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難熬、最痛苦的時光。」天泓歎口
  
  氣道。「我沒有再碰任何女人,直到再次遇見你。」
  
  雨嬋也充滿感情。「我也是啊!這兩年,我對男人根本沒有任何興趣,才會獲得『冷感美人』的封號。雖然我的記憶中沒有你,但是在我的心底深處,卻永遠只有你一個人。」
  
  「雨蟬——」天泓激動地想用力摟住她,不過,雨嬋卻反將右手抓住,俏皮地將天泓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
  
  她對天泓眨眼睛,又嬌又媚地將耳貼近丈夫天泓的胸口,傾聽丈夫平穩的心跳聲,她的小手壓在天泓的右手上,帶著滿足及微微的羞怯道「你喜不喜歡有一個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壯丁?」
  
  「什麼?」天泓一臉不敢相信的神情。不過,這個天大的驚喜已讓天泓的心跳莫名加快。「你說,你說……我們有……雨嬋,你的身子還這麼虛弱,我看——」他永遠是將愛妻放在第一位的。
  
  雨嬋打斷他,嘴巴翹得半天高!她佯裝母老虎的模樣,厲聲道:「先說不,不准不碰我,我……會受不了!」面紅耳赤的她又即刻羞答答地躲進丈夫的懷中。
  
  天泓爽朗地哈哈大笑,然後正經道:「是的,遵命!我的老婆,不用你提醒,我也無法忍受不碰你。將來的每一天,我都會好好補償你。」
  
  雨嬋想吻他的唇,但他的面頰受了槍傷,於是轉而親吻丈夫的胸膛,她像雨點般的吻,輕輕落在天泓的身軀上。
  
  天泓滿足地申吟,他輕喃道:「孩子的媽咪!我永遠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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