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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葉小嵐]矜持小客服(小姐不好惹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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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8 00:58:01 |倒序瀏覽 | x 1
矜持小客服【小姐不好惹之四】 作者:葉小嵐

這個鬍子男真是過分得可以!
她因為男友劈腿別的女人,被她捉姦在床,
才會傷心的邊走邊哭,這是哪里礙到他了?
竟然一臉兇惡的「脅迫」她必須陪他聊天!
搞了半天,原來這傢伙一臉死了人樣的找她麻煩,
是他的前女友也劈腿別的男人,同樣被他捉姦在床,
好吧,看在同是失戀的份上,她就不跟他計較……
說實在的,他雖然嘴巴毒,但也有不少溫柔的舉止,
他搶走她織給前男友的圍巾,是不想讓她睹物傷情,
口口聲聲要她陪他吃飯散心,其實是他陪她吃飯散心,
他還狠狠揍了她前男友一拳,替她出氣!
但也就是他這些舉止讓她的心無法平靜,
才剛失戀,她滿腦子想得不是前男友的負心,
而是這個英俊多金、溫柔貼心的男人──
人家說治療失戀最好的辦法就是展開新戀情,
她決定這回要主動出擊,勇敢追求自己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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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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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8 00:59:34
第一章

  「嘿,早安。」

  床上的女郎先是感覺到床鋪的陷下,轉過頭來想抱住情郎時,卻意外見到一張溫柔的笑臉,盈盈對她道早安。

  「早……」女郎愣愣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妳在這裡幹什麼呢?」看上去不過二十五歲的年輕女子輕聲問。

  「呃,我……」她指向水聲嘩啦的浴室,「我昨晚跟我男朋友一塊兒回來……你是誰啊?」

  「妳的男朋友是在浴室裡洗澡的那個嗎?」女子不答反問。

  「當然。」女郎蹙眉,「妳到底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是誰不重要。妳跟我說,妳跟妳男朋友交往多久了?」

  「快一個月了。」她是誰怎麼會不重要?一個突然出現在她男朋友寢室的女人,任誰都會感覺到奇怪好嗎?

  女子那雙美麗的眼瞳很明顯微暗,就在女郎以為她或許會哭或生氣的時候,柔柔的嗓音又響起了。

  「昨晚是你們第一次上床嗎?」

  「不是!至少三次了。」女郎思考了一會兒才回,「怪了,妳憑什麼對我問東問西?妳到底是誰啊?」

  女郎看她似乎有些眼熟,但就是記不起來在哪見過。

  「才一個月就上床三次,妳不會覺得妳的付出太輕易了嗎?如果他膩了妳的身體跟妳分手了,豈不是得不償失?」

  「拜託!誰管那種東西啊!男歡女愛,爽的又不只是他!若是他用對我的身體膩了的理由甩了我,我一定會宰了他!」

  「妳難道不會覺得,他跟妳交往沒多久就要妳跟他上床,代表他對妳不珍惜嗎?若他真的很喜歡妳,應是多久都會忍得的。」女子歪著頭,神情像是個好學的好學生。

  「哈!」女郎怪笑,「就像他那個女友嗎?」

  聞言,女子瞳色更暗。

  「他那個女友跟他交往了半年都不肯給,所以他把她甩了,跟我在一起!妳說,是誰得不償失?」

  「他說他把那個女友甩了?」

  「對!」

  「妳確定?」

  「廢話!」

  女子垂眸,再抬睫,眼神落向床頭上的一幀照片,女郎也跟著將視線移過。

  「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何女朋友的照片還擺著呢?」

  「那是他妹妹的照片……」女郎一愕,猛地跳起,不顧自個兒的赤身裸體,衝過去抓來相框,「妳……」她詫異的看著照片又看著女子,「妳……妳妳……」她因為過度震驚,結巴的說不出話來。

  「我不是他妹妹,我是他女朋友。」女子定定道,「我叫江映水,妳好。」

  「妳好……」女郎像自魔咒醒過來般,用力甩頭,「妳是他女朋友?」話尾幾乎是尖叫出來的。

  「是的。」江映水柔柔的笑。

  「那個該死的男人!」女郎衝去浴室,用力拍打門,「賀久坊,給我出來!」

  「幹嘛?」才剛洗好澡,身體還未來得及擦乾的男人在腰間圍了條浴巾,不耐的開門。「鬼吼鬼叫什麼?」

  「那個女人是怎麼一回事?」女郎氣憤的手指向尚坐在床沿,面容淡定的江映水。

  「映水?」賀久坊的臉發白,「妳怎麼會來?」

  江映水幽幽道:「你說你昨晚加班,我要幫你帶宵夜你說不用,我想就今早過來幫你做早餐。」她猜加班的事恐怕是假,與女郎翻雲覆雨才是真。

  而且,今天是他的生日啊!

  他生日的第一個時間竟然是跟別的女人一起在床上過……胸口狠狠的擰緊,緊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江映水的語氣沒有任何埋怨或憤怒,那樣的平平淡淡反而更讓賀久坊渾身發毛,不知所措。

  「映水,聽我解釋。」他匆匆跨出浴室,「她……她是我……」

  「你們已經上床三次了,感情一定很深了。」江映水眼眸微瞇,略帶憂鬱的眼神,讓賀久坊心中對她的憐惜完全迸發出來。

  他連忙否認,「不、不是的……」

  「什麼東西不是?」女郎發狠的揪住賀久坊的頭髮,「我不是你女朋友?我們感情不深?」

  「妳別鬧……」賀久坊吃痛,忙甩掉女郎的手。

  「早餐的材料我放在桌上。」江映水依然不疾不徐,「就請你女友做給你吃吧。」她起身,看著手錶,「現在是早上六點十八分,從現在起,我們是陌生人了,以後別再來找我了。」

  她朝女郎點點頭,瀟灑的轉身離去。

  背後,女郎仍在怒罵。

  「你竟敢騙我說她是你妹妹,你根本沒有跟她分手,騙子!騙子!我要殺了你……」

  江映水輕輕關上門,將爭執關於門後,關於她生命之外。

  ******

  清晨,東方的天際才放亮未久,路上車輛不多,經過江映水身邊的黃色出租車,見她一人踽踽獨行,紛紛朝她按喇叭,探測她是否要搭出租車。

  若是以往,江映水必會轉過頭去,微笑搖頭,可這會兒的她沒那個心情,頰上的淚水才剛被風吹乾,轉眼又流下,冬晨的寒風好清冷,穿開了她的長髮,竄入後頸,她連背脊都一塊兒冷了。

  他說,我愛妳,我珍惜妳,一定會等到妳首肯。

  他說,妳不是我第一個女朋友,但絕對是我最愛的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他說,等我升經理,我們就結婚,就照妳想的,生兩個孩子,一年出國一次,在桃園買一棟房子。

  他說……他說了好多好多有關於未來的承諾,有關於對她的憐愛,但是,全都破滅在剛才的真實裡。

  他不想等她身心準備好,放心將自己交付,而先與其它的女人有了肌膚之親。

  她不是第一個女朋友,但不見得是最愛的一個,更不是最後一個!

  他欺騙那個女人說他們早已分手,他根本不想完成對她的承諾……

  悲從中來,淚水掉得更凶,她不由得停下腳步,埋首嗚咽。

  「喂!女人!」

  江映水詫異抬起頭來。

  是有人在叫她嗎?

  「就是妳!轉過頭來……右邊……右邊啦!妳是左右不分喔?」男人的嗓音低沉而粗,有種刻意表現出來的壞蛋氣息。

  她轉向右邊,果然見到路邊花墩上,坐著一名男人,戴著一頂毛帽,將他的頭髮完全蓋起來,臉上蓄著亂七八糟的鬍子,一看便知至少一個禮拜未刮鬍了。

  亂胡襯得他的唇略厚,微翹,不笑時嘴角亦微揚,一雙眼睛十分晶亮有神,瞳仁比眼白還大,這讓他看起來有種突兀的純真感。

  他唇上叼著煙,看上去有些放蕩不羈。

  「過來!」

  過……來?他是叫她過去?

  她又不認識他,為什麼要叫她過去?

  江映水腦中靈光一閃,猜他喚的應該不是她,是她弄錯了!於是她左右張望,想確定其實另有他人,可是怎麼看,大馬路邊除了他,就只有她……

  「妳耳聾啊?叫妳過來東張西望看個鬼?」他的用詞好粗魯,讓週遭圍繞都是文質彬彬紳士的江映水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想過去!

  誰會聽陌生人的話,乖乖的走過去!

  萬一是個壞人呢?

  萬一綁架她呢?

  江映水越想越害怕,幾乎想拔腿就跑了。

  「妳給我過來喔!」男人好像看出她的意圖,黑眸微瞇,濃眉壓著眼,看起來十分兇惡。「妳不過來我就過去把妳扛過來!」

  江映水粉唇微顫,小手偷偷伸往手袋內,想找手機打一一○。

  「妳的手在幹嘛?」男人眉壓得更低了,氣勢更為嚇人。

  「沒……」膽小的她害怕得搖頭,慌慌把手抽出來。「沒有。」

  她快步走過去,在離他一個人遠的地方落坐,手端放膝蓋上,背脊挺直。

  男人將手上的煙捻熄在煙盒裡,蹺起二郎腿,轉頭問她:「大清早妳哭屁?」

  她抹掉頰上一片濕淚,未答。

  「被男人拋棄了?」嘴角咧開惡意的笑。

  她甚覺被唐突,心頭有些許不悅,但懼於他的氣勢,輕輕點了頭,須臾,又搖頭。

  「又點頭又搖頭,到底是哪一種?」

  「都不是。」她抿了抿唇,「分手是我提的,但是他先劈腿的。」

  「也就是他劈腿,所以妳甩了他?」

  江映水點頭。

  「真是爽快!」他又拿出一根煙,可這次未點燃,只是放在唇邊咬。「過來一點。」他拍拍身旁的空處。

  水眸寫著大大的「防備」兩字。

  「拜託,大馬路上,我難道能對妳怎樣嗎?」濃眉又是不悅的壓上眼,「就算要強暴妳也要選在沒人出入的巷子裡吧?」

  他講得那麼直白,讓江映水臉上浮現三條線。

  「有什麼事嗎?」她問。

  「沒什麼事。」他望著遠方,眼神迷濛,這會兒看來又像個憂鬱貴公子,然而他下一秒轉過頭來時,眼神又充滿殺氣,好像江映水剛看到的憂鬱形象是她的錯覺。「沒事不能叫妳嗎?」

  問題是她跟他又不認識……可這話她也只敢在心裡講。

  「陪我聊天!」他下了命令。

  「喔……」嗚……誰來救救她,她好想逃啊!

  為什麼心情不好的人還要受於一個男人的脅迫陪他聊天?她又不是陪酒小姐!

  而且這男人也奇怪,天氣冷得要命,又是一大清早,他竟然只穿著一件針織衫加長褲,就坐在寒冷的街頭吹風,該不會是個神經病吧?

  小手又偷偷往手袋裡伸……

  「妳是怎麼發現他劈腿的?」男人問。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她渾身一僵。

  「該不會剛剛才發現的吧?」他又咧開惡意的笑,好像看人痛苦對他來說,是極大的快樂似的。

  江映水小嘴囁嚅了一會兒,「我剛過去他家想幫他做早餐,結果發現他床上有女人。」

  「哈哈……」他誇張的拍腿大笑,「那男人真蠢,要劈腿也不會去旅館,在自己家根本是等女人來抓包!還給妳鑰匙,真是蠢斃了,哈哈哈……好蠢好蠢!哈哈哈……」

  江映水偷偷瞪他,心頭有氣。

  他不只是神經病還是虐待狂!

  恥笑別人的痛處有這麼開心嗎?

  這男人有沒有同情心啊?

  男人笑爽了,弓起一隻腳,將頭枕在膝蓋上。「喂!妳是不是那種會故意帶給男友驚喜的女人?」

  「我不懂你的意思。」他的語氣聽起來不像準備稱讚人,一定又要損她了。

  「沒事先告知,就跑去做早餐,不就是要給他驚喜?」

  「你怎麼知道我沒事先告知?」她憋著氣。

  「若妳先說了,那女人還會在嗎?笨蛋!」

  罵她「笨蛋」……

  江映水深呼吸再深呼吸,平緩情緒。

  「也對。」她思考了下,「或許吧。」

  「妳現在該不會在想,如果妳先打電話過去,今天就不會看到被劈腿的現實了?」

  被說中的她臉色微窘。

  「妳白癡啊!繼續被蒙在鼓裡會比較爽?」

  連「白癡」也來了!江映水咬咬唇,不懂自己為何要繼續坐在這被人罵,可是她又沒那個膽子離開……嗚……

  她的手機咧?小手繼續動作。

  警察大人快來救我啊!

  「這不是妳第一次去做早餐?」黑眸瞥向在手袋裡找手機的小手。

  察覺他的視線,江映水動作僵止,僵硬的搖了搖頭,「不是。」

  「那會去做晚餐嗎?」

  她點點頭,「如果我先下班的話。」

  「哇喔……」他吹了聲口哨,「妳多久打電話給他?」

  「天天。」

  「多久見一次面。」

  「我們每天見面。」她不忘解釋,「我們同一家公司。」

  說到此,江映水輕輕哀鳴了聲。

  他還是她的直屬上司耶!

  都分手了,還要天天見面,這不是在虐待她嗎?

  她竟然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

  「怎麼這麼慘啊!」他很沒良心的大笑,「都分手了還是得每天見面,我幫妳在額頭寫個「慘」字算了,哈哈……好可憐……天啊!慘斃了!我的媽呀!怎麼有人這麼可憐啊……哈哈哈……」

  他一直笑一直笑,好像她的遭遇是個天大的笑話似的,笑得江映水臉兒黑,害怕已經快轉為怒氣了。

  「我問妳。」他抹抹眼角笑出的淚水,「妳看到他劈腿的事實,有沒有狠狠揍他一頓?」

  「沒有。」她搖頭。

  「罵他呢?」

  「也沒有。」

  他驚奇的挑起單邊濃眉,「該不會妳沒有任何反應吧?」

  「那個女生……就是他劈腿的那位,揍他也罵他了,我想我也不用參一腳了。」她遙望遠方,「罵了打了也於事無補,我不想心痛連手也跟著痛。」

  他放下弓起的長腿,改蹺二郎腿,以深思的眸審視著她。「妳很冷靜,但這樣的行為很不正常。」

  現在又說她不正常?江映水深呼吸一口氣、再呼吸一口氣……

  「那什麼叫正常?」她忍著氣問。

  只要他敢再罵她一次……敢再罵她一次,她一定給他好看!

  「那個第三者的反應比較正常。」

  「會嗎?」她轉過頭,第一次大膽與他四目相對,「你不認為歇斯底里的行為是很可怕的嗎?失了形象的破口大罵,耗費精神說盡難聽的字眼,又能夠從破碎的愛情中得到什麼呢?就算因此被罵回頭,兩人之間也早就有了裂痕,難道這傷口不會在未來吵架的時候舊事重提,一遍又一遍的將結痂的傷口掀開再撒鹽……」

  「然後就變成蜂窩性組織炎了!」

  他突兀的接口,讓江映水愣了愣。

  「拜託,妳也太扯了吧,在看到妳男友劈腿的時候,腦中轉過的是這些鬼東西?」

  「對!」她點頭,「我還跟那個女生聊過。」

  他瞠目,「聊什麼?」

  「我問她跟他交往多久了,上過幾次床。」

  「用很冷靜的態度?」

  「對啊,不然我怕她不會理我,不給我要的答案。」

  「妳男友是因為妳用過於冷靜的態度談戀愛,所以才劈腿的?」

  他是想說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

  「不,我很熱情。」

  「對妳而言,今天的天氣一定很熱吧?」他仰首望天,一臉不勝唏噓。

  「不會啊,很冷。」他有毛病嗎?十度的氣溫叫熱?

  「我以為妳的溫度計失調了。」

  「什麼溫度計?」她完全聽不懂他到底在說什麼。

  「態度這麼冷靜,哪裡熱情了?」他嗤笑,「恐怕也只有妳自己覺得熱情,妳男朋友凍得吱吱叫,所以只好去別的女人懷裡尋求溫暖。」

  「才沒有!」江映水氣得雙手握拳,「我在他身上花費了很多心思,我用盡心力讓他開心,他也說過,我是他交往過的女朋友中對他最好的!」

  「那他為什麼還要別的女人?」

  「因為……」她咬咬唇,音量轉弱,「我不給他。」

  「不給什麼?」

  「不……」她深吸口氣,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才說得出關鍵詞,「不上床!」

  「所以他去找一個跟他上床的?」他笑得曖昧,「那妳現在一定後悔了吧,早知道就跟他上床,這樣他就不會劈腿了!」

  「不,我很慶幸還好我沒跟他上床!」她挺直背脊,「那個女生跟他上床了,但他們的感情卻是建立在欺騙之中,他騙她我們已經分手,騙說我是他妹妹,騙了她很多事,就只為騙得她的身體。所以我很慶幸,我沒跟他上床,至少,我不吃虧!」

  「拜託!現在是什麼年代,給不給跟吃不吃虧還會有關聯?」難不成這女人是五千年前來的?

  「不管現在男女生的情與性怎麼變化,我還是堅持我自己的原則,太早給,男生根本就不會珍惜,那女生才跟他在一起不到一個月就跟他上床了三次,但他也並未因此對她寵愛有加,比較起來,至少我還擁有我自身的完整……」

  「妳好八股!」他挖挖耳朵,不以為然道:「好無趣、好守舊,太ㄍㄧㄥ了吧妳!」

  她咬咬牙,「沒關係,你不是第一個說這種話的。」

  「我就說嘛,妳男友一定也這麼說過。」

  「才不是,是我的室友說的。」

  「男室友?」

  「當然是女的!四個女生。」

  這人是跟她有仇嗎?否則幹嘛一直故意激怒她?她為什麼找不到她的手機……江映水一愣,想起出門前將手機放在玄關的櫃子上,忘記收入手袋裡了。

  完了!找不到人救她了!

  她的眼前頓時一片黑白……

  「妳一定也常常對她們長篇大論。」男人又繼續道。

  「才不是長篇大論,我只是把我心中的想法說出來而已。」她又不是個囉唆的人!

  「妳很固執。」

  「我是擇善固執。」

  「妳不容他人打破妳的原則喔?」

  「既然是原則,當然不容打破。」

  「這麼沒有彈性,不會很辛苦嗎?」

  「你所謂的彈性不過是牆頭草的另外一種意思,我對我自己的立場一向很堅持,絕不妥協。」

  「這世上沒有人能打破妳的原則嗎?」

  「至少目前沒有。」

  「妳不只固執還很絕情,難怪能那麼爽快說分手。」

  「你……」江映水的怒氣已經到達頂點,她「唬」地一聲站起,連手袋掉地也不管,生氣的吼道:「這是我的錯嗎?為什麼我被劈腿、被背叛,還要這樣被你指責?你是誰?你是哪根蔥哪根蒜!你憑什麼罵我白癡笨蛋不正常?你一大清早坐在這裡抽煙、找人調侃,我看你才是不正常!」她吸了口氣,衝出最大勇氣,「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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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8 01:00:11
第二章

  她罵出口了!

  她罵出口了!

  她把心中的怒氣給罵出口了!

  爽快罵完之後,江映水心裡浮現一絲懊悔。

  她何必跟他一般見識呢?他不過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他懂什麼!他根本什麼都不懂,何必跟他認真!

  當江映水眸中閃過一絲悔色時,男人突然站起。

  他就像個巨人般矗立在她眼前,平視時僅能見到他寬厚的胸口,而她的人竟只及他肩膀高。

  江映水暗吞了口害怕的唾沫,暗想此刻正微瞇著眼瞪著她的男人,下一步是不是想直接將她推入車陣中,讓她慘死車輪下?

  一輛公交車開過來了……

  他的手抬起來了……

  她驚懼得動也不敢動。

  「女人,我肚子餓了。」大手猛然放上她的肩頭。

  什麼?烏瞳溜向左肩上的大手,心想他是不是在轉移她的注意力,好趁她不備,將她推往駛過來的公交車。

  「陪我去吃飯。」

  啊?俏眸直盯著逐漸靠近的公交車,鞋裡的腳掌弓起,膝蓋發緊,準備一有變化,馬上拔腿就跑。

  「我先弄部車來。」他拿出手機。

  車?他真的要推她去撞車?

  她已經膽戰心驚的難以分辨他話中的意思,只聽得進與她腦中揣測的相符的關鍵詞。

  她得跑,不然會沒命的!

  江映水轉身要往另外一個方向沖時,冷不防肩上的五指加重了力道。

  「去哪?」他將她穩穩的拉回來。

  冷汗滴落她的額際。

  「我……」粉唇抖顫。

  「車子很快就來了。」他合上手機話蓋。「稍等一下!」一屁股坐回原處,不忘拉她一起。

  什麼車子?公交車嗎?

  他到底要幹嘛?

  「請問你要幹嘛?」她表面故作鎮定,其實心跳已經直逼三百,嫩唇都失了血色。

  「我剛說的妳沒聽到?」看到她點頭,他撇了下嘴,「吃飯啊,我餓了,聽到沒有?」

  「喔。」但那關她什麼事?「那你去吃飯,我回……」

  「妳跟我一起去!」語氣中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

  為什麼她要跟他一起吃飯?

  「我跟你萍水相逢,互不相識,我們……」

  「我跟妳都一起坐在這聊了十來分鐘了,誰說我們不相識!」

  「才十來分鐘……」

  「夠多了!」他伸手至牛仔褲後袋,拿出皮夾打開,丟了張身份證到她大腿處的裙上,「名字、出生日期、戶籍地址,還有我爸媽的名字,這下妳都知道了,哪裡不熟了?」

  這……這這這……這是哪國的理論啊?

  「快看!」他命令。

  「是!」她完全出於避險的本能,迅速拿起身份證端詳。

  「念出來!」

  「喔……」又不是小學生在上課……「石蘭成。」這名字怎麼怪怪的?

  「聽起來很像「事難成」?」

  細緻的嘴角微微抽了下,「我沒有這麼說。」

  「我爸是養蘭花的,他開始養蘭事業時剛好我出生,為了取個好兆頭就把我取名為蘭成,完全沒在管諧音的。」

  「嗯……」她又沒問這麼多。

  「再往下念。」

  江映水清了清喉嚨,「出生年月日民國六十八年四月四號……」

  「我兒童節出生的,不過我六歲就長得像十二歲,十二歲像十八歲,十八歲像二十八歲,還好現在還是像二十八歲。」他略顯得意的摸摸蓄著薄胡的下巴。

  其實他現在像三十五歲,尤其瞇著眼睛,充滿殺氣時更像。不過也沒必要去踩人家的痛腳,說不定他很介意自己從小就老起來放。江映水猜想。

  「身份證字號……」

  「我用我的身份證字號去簽過樂透,全部槓龜。」

  她還沒念耶!不過既然他都解釋完了,那她可以跳過了吧?

  她翻至背面,「父,石雙業。」

  「我爸很賊吧,他的名字擺明他會有兩個事業,卻取一個一事無成的名字給我。」

  他該不會真的一事無成吧?江映水揣測。所以才會一大清早呆坐在大馬路旁,一副憂鬱小生樣。

  「母,石喬涵煙。」好文藝。

  「我媽的名字超噁心的,我都不敢告訴別人她叫什麼名字。」他頓了下,「妳咧,妳叫什麼名字?」

  「我……」

  「說啊!」

  「……水……」

  「什麼?」耳朵靠近她。

  「映水……江映水……」

  「江映水?」

  他的嘴角很不自然的扭曲,似乎正在隱忍強烈的笑意,她看見了!

  「哪個江哪個映哪個水?」

  「江湖的江,放映的映,自來水的水。」她故意將名字解釋得平凡俗氣,卻還是惹他瞠大了眼。

  「哇靠!我不信!」掌心攤在她眼前,「身份證,我看看!」

  「我不……」

  「不什麼不?妳不知道做人要公平嗎?我的身份證都給妳看了,妳不個什麼鬼,拿來!」

  又不是她叫他拿給她看的,他憑什麼這麼理直氣壯啊?

  「身份證有關隱私,我想我不方便給你看。」

  「妳已經看了我的了,清楚我的隱私,甚至連我媽的噁心名字都知道了,妳哪扇門不方便?」

  「又不是我想知道你媽叫什麼名字,是你自作主張把身份證丟給我,還叫我念的!」他這是在強詞奪理嘛!

  「我叫妳念妳就念,這麼乖,那我叫妳身份證拿出來是在機車什麼鬼?喔……」他恍然大悟的拉長尾音,「通緝犯喔?殺人魔喔?心裡有鬼所以不敢拿出來喔?想必妳剛才一定殺了妳的劈腿男友,不敢說!也許連那個第三者也一塊兒砍了,現在警察正在追緝妳!」

  「我才沒有!」這個人真是有理說不清!「拿就拿!」她氣怒的拿起手袋翻找。「咦?錢包呢?怎麼不見了?」

  「不要找借口!」他搶過她的手袋。

  「喂……」搶劫啊!

  「這是什麼?」他翻出一包紙袋,看起來鼓鼓的,摸起來軟軟的。「妳男朋友的頭?」

  頭什麼頭?!她又不是殺人犯!

  「並不是!」她搶回來,拿出紙袋內的物品。「是這個!」

  他拿過去拉開,「圍巾?」

  「這本來是織給我男友的。」她感傷的沉默了下,「今天是他的生日。」一陣心酸湧上,眼眶微紅。

  「是喔。」他毫不客氣的直接圍上脖子,「嗯,還不錯,就給我吧。」

  羊毛線織成的藍白圍巾暖暖,細緻的織工與質感,圍在脖上毫不覺得刺癢,寒冷更是登時消失了一大半。

  見他這麼自作主張,江映水傻眼。

  雖然他的厚臉皮與不懂客氣的作風她已經知曉,但這樣「強佔」他人財物,也太超過了吧!

  「我又沒說要給你……」

  「難不成妳還要拿回去,看著送男朋友的生日禮物掉眼淚?」他瞪她,「我這是在幫妳耶,避免妳睹物傷情,我沒叫妳跪下磕頭道謝就不錯了,妳還想怎樣?要回去嗎?啊?妳想要回去嗎?」

  「你……」平日擅說大道理的她,遇到個無賴,完全啞口無言。

  「如果妳想說謝謝,我可以接受。」

  「我……」她比較想脫下鞋子,用鞋跟敲昏他。「好,就送給你!」反正都分手了,繼續收著也沒用。「我要走了。」

  「走去哪?不是叫妳跟我吃飯?」

  「我要回去拿我的錢包。」她起身。

  「落在哪了?」

  「應該是放早餐食材的購物袋裡。」她記起她在二十四小時超市買完東西後,順手就把錢包丟進購物袋內了。

  「購物袋在哪?」他站起來,高大的個子總給江映水一道無形的壓力。

  「我男朋友家。」她往旁移了一步。「前男友!」每次都忘了改。

  「那我跟妳去把錢包跟東西拿回來。」

  「什麼?」他是跟屁蟲嗎?幹嘛一直黏著她啊!

  「都分手了還送他吃的幹嘛?做給我吃還比較實在!」

  「這位先生……」

  「我叫石蘭成,嘖!真是爛名字!難怪老是失敗。」

  見他懊惱不爽的模樣,江映水突然有點同情他來了。

  他應該是歷經了什麼重大的變故,所以才會一個人鬱鬱寡歡的坐在寒冷的路邊,還只穿著單薄的衣服吧。

  說不定他只是因為心情不好,想找人聊聊,剛巧她也心情不好,才挑上了她。

  他們只是同病相憐而已,她不應該對他太苛責才是。

  「好吧,那我們一起去吧。我們先去坐捷運……」

  「坐什麼捷運!」他瞪眼。

  「要用走路也行,大概兩站的距離。」她剛就是一路走過來的。

  「妳耳朵沒帶出來嗎?我剛不是說我要弄台車過來?」

  像是呼應他的話似的,一台跑車以極快的速度出現在路口,抵達他們面前時緊急煞車,馬路上瞬時冒出一陣白煙。

  受到驚嚇的江映水眨著眼,瞪著差點就撞到她的車子。

  那是一輛跑車,車頭的Mark若是她沒認錯,應該是叫做法拉利的高級跑車。

  車子的駕駛者開門下車,是一名年約四十的中年男子。

  「我把車開來了。」說完,他將車鑰匙交給石蘭成。

  「你幹嘛開這台?要冷死我啊?」石蘭成不悅道。

  「因為你說要帶小姐去吃飯,我就開台帥氣的啊!」這樣把妹會比較順嘛,他可是用心良苦耶!

  對付名字跟他媽一樣噁心,機車又雜念的「小姑婆」,穩重型的房車應該比較有用吧。

  不過,再叫人開回去換,恐怕「小姑婆」就要拉他去擠捷運了,還是勉強暫先湊合算了。

  石蘭成撇了下嘴,「好啦,謝啦!」

  他走到車子的另一邊,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對江映水偏頭道:「喂,上車!」

  然而江映水卻是動也不動,「那他呢?」車上只有兩個座位。

  「我會自行離開的。」中年男子回道。

  「這附近有捷運。」石蘭成提醒她,「妳說的。」

  「你叫你朋友開車來借你,卻叫人家去坐捷運?」有沒有這麼過分啊?她微揚一邊眉,不予苟同。

  「這車是我的。」

  「你常為了面子跟朋友借跑車,然後假裝是自己的嗎?」江映水問。「需要這樣打腫臉充胖子嗎?」明明就「一事無成」!

  「妳的耳朵還是沒帶出來啊?就跟妳說車子是我的了!」

  「小姐,這車子真的是石先生的。」一旁的中年男子幫腔。「我只是替他把車子開來而已。」他也不是什麼朋友,而是為五斗米折腰的小員工罷了。

  江映水沉默了一會兒,走到車子旁,輕撫車身,「想必背了不少貸款吧?」真搞不懂為何男人就這麼愛面子,明明一事無成啊!

  「那關妳屁事啦!」這女人真機車!「給我……」他忽然打橫抱起她,再丟入副駕駛座,「上車!」接著利落的躍入車內。

  被摔得七葷八素的江映水才回過神來,身側的安全帶已經扣緊,身旁男人大腳重重踩下油門。

  她上了賊船……不,是賊車了!

  救命呀!
 
  ******

  賀久坊打開門,見到門口站的果然是江映水,急忙想解釋,「我跟妳說,那個……」未竟的話語在瞧見江映水身後籃球員身材的石蘭成時戛然而止。「他是誰?」他沉聲詢問。

  「你管我是誰!」石蘭成一把將他推開,「我們只是回來拿東西的。」他問也不問,擅自入屋。

  賀久坊無暇理他,拉著江映水急道:「映水,我剛打了十幾通手機給妳,但妳都沒接。」

  「我手機忘了帶出門。」她平靜道。

  「聽我說,我已經跟那個女人分手了!那個人只是我玩玩的對象而已,我愛的女人只有妳,妳是我唯一的結婚對象,妳一定要相信我!」

  「那女人只是玩玩的對象?」

  見江映水終於抬頭正眼看他,賀久坊欣喜直點頭,「沒錯!當初是她纏上我的,我對她真的一點意思也沒有,剛妳走後我就將她趕回去了。」

  「沒有意思還跟她上床?」江映水難以置信。

  「我是……」他心慌撓頭,「我是一時意亂情迷,她很主動、很熱情,我才會不小心受到她的誘惑……」

  「所以都是她的錯?」

  「對!」賀久坊頭點得可大力了,「都是她誘惑我的!我心裡自始至終都只有妳一個,我已經醒悟了,以後絕對不會再翻船了,我發誓!」他高舉起右手,一臉誠惶誠恐。

  已經拿了購物袋並確定過錢包在裡頭的石蘭成兩手環胸,站在賀久坊身後約五步遠處,站著三七步,一臉看好戲樣。

  不,與其說是看好戲,倒不如說他是在看江映水會做出怎樣的決定。

  江映水察覺他的注視,目光移往他的方向。

  他微挑一邊眉。

  要復合囉?他以嘴形一字一字說得清楚。

  江映水蹙眉。

  「不!」她回。

  「妳別不相信我!」賀久坊誤解她的回應,兩手抓住她纖細的肩頭,「我跟妳說,男人要玩過,暈船過,將來結婚後才會安心性!我就是這樣,所以以後妳就不用擔心害怕了,這種錯誤不會再來一遍!」

  江映水眉間的皺折更深。

  她移回視線,注視賀久坊,「你剛說,所有的一切都是那女孩的錯?」

  「對!都是她誘惑我……」

  「你不給她機會,她能誘惑得了你嗎?你怎麼可以這樣得了便宜又賣乖?你跟她上了床耶!我跟她談過,她是喜歡你的,所以把心跟身體都交給你,你竟然把她說得這麼難聽,還把所有的錯誤都推給她,甚至還說男人要暈船過才能安心性!這是什麼理論?我完全無法接受!你實在太糟糕了!萬一將來我們之間出了什麼問題,你是不是也會跟外頭說一切都是我的錯?就好像你曾跟那個女人說,就是因為我都不跟你上床,所以你才甩了我的!你會暈船也都是我的錯?!」

  「妳別聽那女人胡說,她是為了激怒妳才胡說八道的!」

  「她才不是為了激怒我而胡說八道!在她跟我說那些話之前,她根本不知道我是誰。」她咬了咬唇,又恢復平靜,「我看透你了,賀久坊,請不要再找我,不准打電話給我。」

  「映水,妳聽我說!」賀久坊連忙將欲走的身影拉回來,「是我的錯,我一定……」

  蒲扇大掌扣住他的手腕,稍一施力,賀久坊就疼得鬆了手。

  「別再纏著人家了,難看!」石蘭成甩掉他的手,賀久坊整個人因此撞上門板。

  「你到底是誰?」賀久坊咬牙,「這該不會是妳的新男友吧?還是妳也背著我劈腿?」

  「我才沒……」

  石蘭成抬手,阻止江映水辯解。

  「我只是陪她來拿東西的路人甲,就是怕你會這樣糾纏不休。」他忽地微笑,「對了,聽說你今天生日,我想送你個生日禮物。」大拳一揮,將賀久坊打倒在地。「生日快樂!」

  「久坊?!」他竟然揍他?

  「走了!」石蘭成一把拉住想過去探看傷勢的江映水,「才那麼一下,不會死人的。」

  「可是他的嘴角流血了……」

  「頂多掉顆牙而已。」他抓著她的手腕,拉著她往樓梯走。

  「等一下!」

  「妳還想關心他?」他瞠目。

  「放手!」她死命掙扎。

  「好,隨妳。」他鬆開手,「隨便妳!」無藥可醫的女人,再多的勸告都是多餘。

  她小跑步回賀久坊的居所,賀久坊一看到她回頭,樂得忘了頰上的疼,心想這一拳被揍得可真值得。

  「映水……」他扶著牆站起,「妳願意回到我身邊了?」

  江映水在他面前站定,埋首在手袋內尋找著。

  「你家的鑰匙。」她將鑰匙放回他手上,「生日快樂!」說完,小跑步奔回石蘭成身邊。

  「映水!」賀久坊瞪著兩人的背影發愣。

  「幹得好!」石蘭成大手揉亂她頭頂的髮。

  「你不該訴諸暴力。」江映水正色道,「你揍了他,萬一他告你傷害呢?再怎樣打人就是不對。」

  「妳很囉唆耶!」才想稱讚一下,又恢復八股的本色了。

  「我不想你為了替我出氣,反而害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她跳上樓梯的平台,轉身回視高大得不可思議的男人,「我們去吃早餐吧,我請客!」

  「我不讓女人請的。」

  「你這是什麼論點?」江映水學他瞇眼,傳遞殺氣,「女人請客有什麼不行?你這是大男人主義作祟,是跟不上時代的想法!」

  「奇怪了,妳不是小姑婆嗎?小姑婆就是舊時代的產物,那我是大男人更是理所當然。」

  「什麼小姑婆?」

  「年紀一大把嫁不出去,沒有任何性經驗,又很愛碎碎念,滿口仁義道德、禮義廉恥的就叫老姑婆,妳年紀輕,所以叫小姑婆!」

  「你!」她氣結。

  「要不然……」石蘭成下了兩個台階與她平視,「妳來跟我搶賬單啊,搶贏就讓妳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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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共是……」早餐店老闆娘的手指輕快地在計算機敲擊,「一百四十五元……」一抬頭,驚見收銀機的前方竟在上演搶錢……不,是搶付錢大戰。

  早就拿出錢包嚴陣以待的江映水迅速抽出兩張紅色紙鈔,才剛遞到老闆娘面前,身旁那高大得不像話的男人輕輕的一屁股將她撞開,姿態悠閒的將一百五十元放在櫃檯。

  然而,被撞開的女人捲土而來,小手扣住粗腕,死命往旁邊扯,用力得小臉都紅了。

  「喂!」如小雞般的力氣根本拉不動高壯的石蘭成,他下巴往旁努了努,以全店的人都聽見的音量道:「全部的人都在看妳了!」

  江映水心中一驚,視線往店內瞥去,果然全部的客人都抬頭望著他們,臉上滿是忍俊不住的笑意。

  天,好丟臉!

  她從不曾做過這麼丟臉的事,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跟一個男人推來擠去,一點都不像她的作風。

  熱度霎時在臉上漫開來,她慌亂得小手掩頰,石蘭成順勢五指張開,五十元硬幣在櫃檯上發出略微沉重的聲響,「一百五,不用找了!」

  「好的,謝謝。」老闆娘笑意收起。

  「走啦!」石蘭成拉著江映水的上臂往外走,「快點,不要再這丟人現眼!」想搶贏他?也不看看自己長得瘦巴巴的,他稍微用力一點就被撞出地球啦!

  江映水紅著臉,垂著頭,像做錯事的小孩跟在石蘭成後頭走出早餐店。

  站在早餐店前的騎樓下,石蘭成伸了個大懶腰。

  「接下去要去哪好呢?」他望著外頭越來越密集的車流。

  「我先回家了。」江映水說,「謝謝你。」

  「妳今天要上班嗎?」

  「不用,我今天請假。」

  她在人力銀行擔任線上客服小姐,為了幫賀久坊慶生才請假,沒想到她的禮物未送出去,卻先收到他的大禮!

  回憶起見到女人裸身躺在他床上,胸口處撕裂般的疼似乎又隱隱作痛起來!

  他明明知道她今天會過去幫他慶生,卻還敢帶女人回家?

  是他沒料到她會這麼早來,還是昨晚那個女人已經替他慶生了?

  那女人第一時間比她這個正牌女友還早對他說「生日快樂」?

  見她小臉陰霾,石蘭成用腳趾頭就猜得出她八成想起那個負心漢了,撇了下嘴,拉起小手往停車處大步邁去。

  猛然被拉,毫無心理準備的江映水差點踉蹌跌倒,石蘭成的腿長,走得又快,她得小跑步才跟得上。

  「你要幹嘛?」

  「陪我去散心兜風!」

  對了,這個無賴男人也跟她一樣心情不好,雖然她截至目前為止仍不知他到底煩哪樁,是為情還是為工作,但不管是因為哪項,他們都是天涯淪落人,湊在一塊兒互舔傷口也未必不是好事!

  「好。」她答允。

  「讓妳享受一下,三秒鐘飆到一百的快感!」

  他說這句話後,跑車就像箭般衝了出去。

  江映水「哇」的大叫一聲,緊張的小手死命抓著安全帶。

  在高速公路上,跑車疾馳,石蘭成俐落準確的操控方向盤,超越前方一台又一台的車子。

  江映水咬著牙,緊抿著唇,手不住的發抖。

  「快撞上了快撞上了!」她驚懼大喊。

  「叫屁!」石蘭成方向盤往左打,閃過前方的烏龜。

  嗚嗚……她只是想兜兜風,不是要來練心臟強度的啊!

  「妳沒坐過跑車嗎?」

  「我第一次坐這種高級跑車!」她的室友舒波起若有機會開這車子一定會開心死了,她開車技術一樣很殺,最愛這種飆速的快感!

  可是……她不愛啊!

  「真開心妳第一次給了我!」

  江映水轉頭瞪他。

  「幹嘛瞪我?」他吊兒郎當的笑,「妳第一次搭高級跑車,難道有錯嗎?還是妳腦子裡裝了其他東西?」未滿十八歲不宜的東西!

  「我不喜歡你的說法,很容易引起別人誤會。」

  「誤會啥?這裡除了妳跟我以外,還有誰?難不成妳看得到阿飄?」

  「阿飄?」那是什麼?

  「就是鬼啊。」

  「什麼?」她害怕得差點跳起來,僵坐在位子上不敢動,「有鬼?」

  「誰告訴妳有鬼的?」

  「你剛說的啊!」

  「我說這裡除了我們以外沒有別人,除非妳看到鬼。」

  「原來如此!」她鬆了口氣。

  「妳可不可以不要那麼ㄍㄧㄥ,該不會妳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也像個小姑婆一樣ㄍㄧㄥ吧?」

  又叫她「小姑婆」!紅唇不悅地扁了下。

  「我才沒有ㄍㄧㄥ,我的個性本來就是這樣!不然我叫你不要厚臉皮耍無賴,你就會因此不厚臉皮,不耍無賴嗎?」

  「我哪裡厚臉皮、耍無賴了?」

  「看吧,你自己都沒自覺還敢說別人。」

  「等等!吵架之前先說妳要去哪?」

  「誰跟你吵架!我從不跟人吵架的!我是把該講的話講完,那不叫吵架,而是陳述意見。」

  「女人,妳話只挑想要聽的聽嗎?」只注意前面兩個字,後面八個字全部跳過就是了。

  「我不是女人,我有名有姓,叫江映水!」叫她「女人」,好難聽!

  「對,江映水,超噁心的名字,人如其名,硬水超難喝的!」

  「你這是人身攻擊!」沒品!

  「我攻擊妳什麼了?我批評妳的臉還是身材了?」

  「你說我名字很噁心!」

  「我也說我媽的名字很噁心啊,難道我媽就要從墳墓裡跳出來扁我嗎?」

  「你媽過世了?」她一愕。「對不起……」

  「幹嘛啦?」露出他很可憐的哀戚是怎樣?「我媽二十年前就去世了,少一副我媽剛葛屁的樣子!」

  「這麼小媽媽就去世了?」

  他有沒有看錯?她是不是眼眶隱含淚水,還微微泛紅?

  搞屁,她不是絕情的一看到男友劈腿,二話不說,冷靜分手的無情女子嗎?現在卻感情過度氾濫是怎麼一回事?

  別人的媽她傷心個屁!

  「什麼東西呀!」他嘴上嘟嘟囔囔。

  「我爸媽也是在我十八歲那年因車禍過世了。」沒聽見他嘟囔的江映水自顧自的說著,「我可以瞭解親人過世的悲慟。」

  她咬了咬唇,感覺是在強忍心酸,可臉頰上滑下了淚水說明她到現在還無法忘懷。

  這個人真的不只跟她同是天涯淪落人,連際遇也相同……

  「沒見過這麼愛哭的!」粗魯的手霍然將她的臉壓到車窗玻璃上,「外頭風景多美麗,妳哭屁!不要壞我散心的心情!」

  江映水定睛一瞧,果然樹林蓊鬱,旁邊還有溪流蜿蜒而過,陽光的照射使得水面閃爍著耀眼金光。

  「好漂亮!」她睜著大眼,「我可以開窗嗎?」

  「可以。」目前時速定速在規定的一百一十公里,車速平穩,早就沒有剛才飆車的快感了。

  一開窗,強風立刻將她的長髮吹得亂七八糟,差點將她冷死,她忙又將窗戶關上。

  她笨拙抓整頭髮的狼狽模樣惹得他大笑,她也僅能紅著臉咬著唇,在心裡暗暗腹誹。

  「我決定了!」石蘭成說,「去礁溪洗溫泉!」這種冷天最適合泡溫泉!

  「洗溫泉?」跟他?

  「怎樣?不想去,跳車啊!」他挑釁她。

  最好她敢跳車啦!

  嗚嗚……她真是誤上賊車呀!

  ******
  
  江映水長這麼大還沒有來過宜蘭,更別說是去礁溪洗溫泉──即使她在台北讀了四年大學,又工作幾年,但鄰近的宜蘭對她而言還是陌生之地。

  石蘭成也完全不過問她,直接跟飯店訂了兩間豪華湯屋,將門卡塞入她掌心。

  「兩小時後見。」根本不等她回應,他帥氣的推門進入隔壁的湯屋。

  她從沒遇過這種人,專斷的決定一切,完全未怔詢過半次她的意見。

  「真是個大男人!」她碎碎念著以門卡開門,再推門而入,「無禮又自大……」還沒罵完呢,就因眼前房間內的漂亮裝潢而訝異張大了嘴。

  她以為所謂的湯屋,就像她在北投洗的溫泉,一人一間,進去就是一個大浴池,一張擺放物品的小桌子,其餘,沒了!

  然而眼前的湯屋根本是間豪華飯店房間──柔軟的大床、綠意盎然的栽植,籐編的傢俱與窗簾,更別說窗外還有養著漂亮小金魚的荷花池,令她有種來到峇裡島度假的錯覺。

  「真是漂亮……」她將身上的包包放到麻布制的包包架上,一旁大理石製的梳妝台放滿各式梳洗用具,連身體去角質霜都有。

  蹲在以碎石砌成的浴池旁,掌心輕撫壁面上的小石子,溫潤的觸感像戀人最甜蜜的細語。

  扭開小龍頭,清澈泉水嘩啦流出,水蒸氣很快的佈滿整間室內,她的心更是雀躍,調整好水溫後,快速脫掉身上的衣物,到一旁的淋浴洗澡,同時還不忘全身去角質。

  待她洗好澡出來,溫泉水也已注得差不多了,她手扶著浴池邊緣,慢慢的一步步走入,緩緩將身軀浸入。

  溫熱的泉水很快的淹至肩頭,驅走了身上的寒意,就連被背叛的悲傷也彷彿一塊兒被趕走了。

  浴池旁擱有電視遙控器,打開電視,搜尋最愛的電視節目,一點也不無聊。

  「真舒服……」她按按肩膀,轉轉頭,甚至在偌大的浴池裡踢起水來。

  玩樂了一陣子,她才坐在突起台階上,細想著今天所發生的一切。

  「那個人……該不會是用他的方法在安慰我吧?」不知怎地,一直把她氣得幾乎矜持盡失的男人,讓她有這樣的感覺。

  他帶著她四處團團轉,不斷的分散她的注意力,能讓她想起賀久坊的機會少之又少,除非像現在安靜的時候……話說那人在她身旁時,還真沒安靜過,聒噪得挺吵人的!

  才想著呢,掛在浴池後方牆上的無線電話突然響了。

  不會吧?難不成兩小時這麼快就到了?

  她拿下電話,怯生生喊了聲,「喂?」耳邊傳入的噪音不是櫃檯小姐的,而是那不聒噪就會死的男人的。

  「還沒死喔?」

  「啊?」

  「妳在熱水池泡多久了?」

  「我不知道耶,好像好一會兒了吧。」

  「旁邊有個比較小的池子,裝冷水了沒?」

  「冷水?」

  「妳沒泡過溫泉啊?鄉下土包子!另一個小池是冷水池,兩邊要輪流泡,懂不懂?至少二十分鐘就要換池,不然也要起來一下。」

  「因為我以前泡的都只有一個池,我還以為大池是情侶池,小池是單人池……」

  「嗤!」石蘭成很不客氣的以鼻孔哼聲嘲笑她,「我看妳是很想直接昏倒在熱水池,讓救護人員看妳的裸體吧。」

  「我才沒有!」她生氣的囔,「你這個人很下流耶,腦子裡頭都是一些不乾不淨的東西!誰會想裸體給別人看!」

  「難說喔!說不定妳受到男友劈腿的刺激,決定大解放。」

  「解放……」她咬牙,平日作風優雅的她,生氣的爆粗話了!「解放你的頭!」一說完,照例小臉又是一陣紅。

  好過分好過分!江映水以手扇風,弄不太清楚是因為泡太久很熱,還是被他氣熱的。

  剛才揣測他說不定是個溫柔的好人呢,沒幾秒鐘就氣得她想跳腳!

  「我一向很解放。」他說話的語氣像是正四肢大張的仰躺在浴池裡,一派懶洋洋的,「才不像妳那麼ㄍㄧㄥ。」

  「不要再說我ㄍㄧㄥ了!」等等說不定損人的「小姑婆」又要跑出來了!

  「妳換冷水池了沒?」

  「呃……」突然轉回話題,還她措手不及。「我冷水池沒放水。」

  「那現在起來去放啊!」

  「喔……好啦……」泡得正舒服呢!

  她起身想爬上階梯,到一旁的冷水池放水,不料腳下突然一滑,整個人栽入水裡,她嚇得大叫,「啊!」

  「妳怎麼了?」電話彼端傳來著急的詢問,「喂!小姑婆!小姑婆!喂!說話呀!啞巴!」

  果然如她所料,又喊她小姑婆了!這次還喊她啞巴,真是過分!

  江映水鎮定的扶著壁面站好,心想還好她反應快,電話沒掉到水裡也沒泡到水,否則就得賠償了。

  「喂,我沒事啦!」電話那一端毫無聲響,可敲門聲卻急促的響起。

  「小姑婆!江映水!」她聽到他在門口大喊,語氣聽起來很慌亂,「妳沒事吧?豬頭?」

  吼!又多了豬頭一詞。

  「我沒事!」

  細嫩的嗓音被他急促的吼叫完全掩蓋過去,她無奈的拉過一旁的浴袍穿上,綁好腰帶才拉開門。

  「我沒事,我剛只是……」她一呆。

  「妳沒事?」他急切的審視。

  「你……」她的嗓子在顫抖。

  「幹嘛?」

  江映水別過頭去,雙手遮眼,逼迫自己不要去回想剛才看見了什麼,「沒穿衣服!」

  「廢話,誰穿衣服泡澡!」

  「但是……」她喘了口氣,「你身上光溜溜……」

  天!她剛剛看到不該看的東西,等回到台北,她要去洗眼睛了!

  更恐怖的是,小時候那被戲稱為大象的物事,就算她閉上眼還是在她眼前晃啊晃,實在太可怕了!

  石蘭成低頭一瞧,不只不在意,還哈哈大笑,「我就說我很解放啊!」

  「解放你個……」她將「頭」字硬生生吞回去,「我去拿浴巾給你。」

  「不用,我回我房間繼續泡。」

  「好!」她忙關上門。

  走到冷水池邊,放了冷水,渾身因難為情而燥熱的她想起自己的確是該泡一下冷水了,剛見到的東西實在太刺激了!

  ******

  咚咚!

  敲門聲又響起,可這次比上次溫和許多。

  「哪位?」她困惑回頭。

  水聲掩蓋了她的詢問,門板又繼續傳來敲門聲。

  「開門啊,小姑婆!」

  又是他?!

  這次是怎麼了?

  江映水不解的走到門口,開鎖拉門,一見他仍是全身光溜溜的站在門口,嚇的她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你……」

  這次她看得更清楚耶!

  怎麼辦?怎麼辦啊?

  她會不會長針眼?

  「我房間門關上了,我沒帶門卡出來。」石蘭成有些無奈的攤手,「拿件浴袍給我。」

  原來是被關在門外了!

  胸口很沒良心的湧起笑意,甚至還有開他玩笑的衝動。

  「你不是很解放,怎麼不直接穿這樣去櫃檯?」

  他微瞇起殺氣逼人的眸,「再吵我就跟妳一起在這房間泡!」

  「好,我拿給你!」怕他當真說到做到,江映水忙拉開一旁的衣櫃門,抽出浴袍給他。「給你!」她用力閉上眼睛,怕又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

  「會怕就好!」他接過穿上,一般男生尺寸的浴袍在身高一八九的他身上,活像穿了件兒童服裝。「我穿好了,妳可以張眼了。」閉得那麼緊!

  「喔。」怕他騙人,她先是張開一條小縫,見他真的穿好了,才勇敢的兩眼都張開。「你趕快去跟櫃檯拿鑰匙吧。」

  「妳回去泡妳的,不用管我。」他瞄了房間裡頭一眼,確實冷水池有放水才離開。

  關上房門,江映水這才敢放聲笑出來。

  「好好笑,竟然連門卡都忘了帶!」她忽地嘴角一僵。

  他真是怕她出什麼事,才緊張得衣服也沒穿,門卡也沒帶,就直接衝出來救人吧?

  若她晚些回應,他會不會就這樣一身光溜溜的衝到櫃檯去找人來救她?

  她回頭,望著房門,眼神溫柔。

  他們素昧平生,他為何要對她這麼好?

  是看她在路上邊走邊哭,所以動了惻隱之心?

  「他該不會被女朋友拋棄了把?」她脫掉浴袍,步入浴池,「他人這麼好,為什麼會被拋棄呢?」想了想,「一定是嘴巴太毒了!」她篤定的點頭。

  他一定替女朋友取了很多難聽的綽號,女朋友受不了,才跟他分手的。

  「他真該改改他的說話方式。」江映水趴在浴缸邊緣,「有幾個女生忍受得了啊!」

  細想從頭,他雖然嘴巴很毒,但其實有不少溫柔的舉止呢!

  他拿走她織給賀久坊的圍巾,是不想讓她睹物傷情。

  他每次都說陪他吃飯、陪他散心,其實是他陪她吃飯、陪她散心。

  他還狠狠揍了賀久坊一拳呢!

  雖說打人是不對的,可是說實話,她現在卻覺得胸口的一口鳥氣好像因為這一拳而煙消雲散了。

  「他其實不錯的呀!」她游到浴池的另一端,拿起無線電話,「看他回房了沒。」

  手指才要按下號碼,突然想起她根本不記得他是幾號房,但他卻記得她是幾號房。

  他也蠻細心的嘛!

  忽地,電話突然又響了。

  一定是他!

  江映水按下綠色的通話鍵,滿含笑意的開口:「喂……」

  泡完湯,退了房,吃過午餐後,兩人回到車上。

  「我得回台北了。」石蘭成邊拉安全帶邊說,「我晚上有事。」

  他早忘了晚上的事了,要不是昔日大學同學高志薇雞婆特地打電話來提醒,他還可以去花蓮買麻糬吃。

  可惡的高志薇!

  「嗯。」江映水點頭,想到回台北的這路上是最後相處時光,不知怎地,突然覺得有些不捨。

  不捨什麼呢?離毒嘴越遠越好啊!

  先前他的第二通電話又將她損得亂七八糟,氣得她差點說不出話來,甚至又爆粗口!

  這個男人就是有辦法破壞她的矜持有禮,優雅的氣質完全不見了!

  「謝謝你。」江映水誠摯道。

  「謝什麼?」她謝他,有沒有搞錯?

  「謝謝你陪我。」她微笑注視寫滿困惑的黑眸,「我的心情好很多了,都是因為你。」

  石蘭成愣了愣,似乎沒料到她會這麼說。

  「誰說……」他難得的結巴了一下,「誰說我在陪妳!是我太無聊,要妳陪我的!林杯才沒那個閒情逸致陪女人抒解心情!」

  「林杯?什麼是林杯?」她雖然聽不懂,不過應該不是啥好話吧……

  「林杯就是我,我就是林杯!」

  「這是哪一國的語言?」

  「台語啦!」

  「有這種說法?台語的我不是說「哇」嗎?」不要以為她對台語一竅不通喔!她雖然不太會說,但還聽得懂的。

  「拜託,台語博大精深,最好「我」的說法妳全懂!」

  「喔。」他這樣說也沒錯,她很謙虛的接受。

  「我看妳陪我去好了!」

  「陪你去哪?」再繼續陪他,她是不排斥,只是他不是說他有事嗎?

  「白吃白喝!」白牙閃耀出奸詐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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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8 01:01:25
第三章

  「一共是……」早餐店老闆娘的手指輕快地在計算機敲擊,「一百四十五元……」一抬頭,驚見收銀機的前方竟在上演搶錢……不,是搶付錢大戰。

  早就拿出錢包嚴陣以待的江映水迅速抽出兩張紅色紙鈔,才剛遞到老闆娘面前,身旁那高大得不像話的男人輕輕的一屁股將她撞開,姿態悠閒的將一百五十元放在櫃檯。

  然而,被撞開的女人捲土而來,小手扣住粗腕,死命往旁邊扯,用力得小臉都紅了。

  「喂!」如小雞般的力氣根本拉不動高壯的石蘭成,他下巴往旁努了努,以全店的人都聽見的音量道:「全部的人都在看妳了!」

  江映水心中一驚,視線往店內瞥去,果然全部的客人都抬頭望著他們,臉上滿是忍俊不住的笑意。

  天,好丟臉!

  她從不曾做過這麼丟臉的事,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跟一個男人推來擠去,一點都不像她的作風。

  熱度霎時在臉上漫開來,她慌亂得小手掩頰,石蘭成順勢五指張開,五十元硬幣在櫃檯上發出略微沉重的聲響,「一百五,不用找了!」

  「好的,謝謝。」老闆娘笑意收起。

  「走啦!」石蘭成拉著江映水的上臂往外走,「快點,不要再這丟人現眼!」想搶贏他?也不看看自己長得瘦巴巴的,他稍微用力一點就被撞出地球啦!

  江映水紅著臉,垂著頭,像做錯事的小孩跟在石蘭成後頭走出早餐店。

  站在早餐店前的騎樓下,石蘭成伸了個大懶腰。

  「接下去要去哪好呢?」他望著外頭越來越密集的車流。

  「我先回家了。」江映水說,「謝謝你。」

  「妳今天要上班嗎?」

  「不用,我今天請假。」

  她在人力銀行擔任線上客服小姐,為了幫賀久坊慶生才請假,沒想到她的禮物未送出去,卻先收到他的大禮!

  回憶起見到女人裸身躺在他床上,胸口處撕裂般的疼似乎又隱隱作痛起來!

  他明明知道她今天會過去幫他慶生,卻還敢帶女人回家?

  是他沒料到她會這麼早來,還是昨晚那個女人已經替他慶生了?

  那女人第一時間比她這個正牌女友還早對他說「生日快樂」?

  見她小臉陰霾,石蘭成用腳趾頭就猜得出她八成想起那個負心漢了,撇了下嘴,拉起小手往停車處大步邁去。

  猛然被拉,毫無心理準備的江映水差點踉蹌跌倒,石蘭成的腿長,走得又快,她得小跑步才跟得上。

  「你要幹嘛?」

  「陪我去散心兜風!」

  對了,這個無賴男人也跟她一樣心情不好,雖然她截至目前為止仍不知他到底煩哪樁,是為情還是為工作,但不管是因為哪項,他們都是天涯淪落人,湊在一塊兒互舔傷口也未必不是好事!

  「好。」她答允。

  「讓妳享受一下,三秒鐘飆到一百的快感!」

  他說這句話後,跑車就像箭般衝了出去。

  江映水「哇」的大叫一聲,緊張的小手死命抓著安全帶。

  在高速公路上,跑車疾馳,石蘭成俐落準確的操控方向盤,超越前方一台又一台的車子。

  江映水咬著牙,緊抿著唇,手不住的發抖。

  「快撞上了快撞上了!」她驚懼大喊。

  「叫屁!」石蘭成方向盤往左打,閃過前方的烏龜。

  嗚嗚……她只是想兜兜風,不是要來練心臟強度的啊!

  「妳沒坐過跑車嗎?」

  「我第一次坐這種高級跑車!」她的室友舒波起若有機會開這車子一定會開心死了,她開車技術一樣很殺,最愛這種飆速的快感!

  可是……她不愛啊!

  「真開心妳第一次給了我!」

  江映水轉頭瞪他。

  「幹嘛瞪我?」他吊兒郎當的笑,「妳第一次搭高級跑車,難道有錯嗎?還是妳腦子裡裝了其他東西?」未滿十八歲不宜的東西!

  「我不喜歡你的說法,很容易引起別人誤會。」

  「誤會啥?這裡除了妳跟我以外,還有誰?難不成妳看得到阿飄?」

  「阿飄?」那是什麼?

  「就是鬼啊。」

  「什麼?」她害怕得差點跳起來,僵坐在位子上不敢動,「有鬼?」

  「誰告訴妳有鬼的?」

  「你剛說的啊!」

  「我說這裡除了我們以外沒有別人,除非妳看到鬼。」

  「原來如此!」她鬆了口氣。

  「妳可不可以不要那麼ㄍㄧㄥ,該不會妳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也像個小姑婆一樣ㄍㄧㄥ吧?」

  又叫她「小姑婆」!紅唇不悅地扁了下。

  「我才沒有ㄍㄧㄥ,我的個性本來就是這樣!不然我叫你不要厚臉皮耍無賴,你就會因此不厚臉皮,不耍無賴嗎?」

  「我哪裡厚臉皮、耍無賴了?」

  「看吧,你自己都沒自覺還敢說別人。」

  「等等!吵架之前先說妳要去哪?」

  「誰跟你吵架!我從不跟人吵架的!我是把該講的話講完,那不叫吵架,而是陳述意見。」

  「女人,妳話只挑想要聽的聽嗎?」只注意前面兩個字,後面八個字全部跳過就是了。

  「我不是女人,我有名有姓,叫江映水!」叫她「女人」,好難聽!

  「對,江映水,超噁心的名字,人如其名,硬水超難喝的!」

  「你這是人身攻擊!」沒品!

  「我攻擊妳什麼了?我批評妳的臉還是身材了?」

  「你說我名字很噁心!」

  「我也說我媽的名字很噁心啊,難道我媽就要從墳墓裡跳出來扁我嗎?」

  「你媽過世了?」她一愕。「對不起……」

  「幹嘛啦?」露出他很可憐的哀戚是怎樣?「我媽二十年前就去世了,少一副我媽剛葛屁的樣子!」

  「這麼小媽媽就去世了?」

  他有沒有看錯?她是不是眼眶隱含淚水,還微微泛紅?

  搞屁,她不是絕情的一看到男友劈腿,二話不說,冷靜分手的無情女子嗎?現在卻感情過度氾濫是怎麼一回事?

  別人的媽她傷心個屁!

  「什麼東西呀!」他嘴上嘟嘟囔囔。

  「我爸媽也是在我十八歲那年因車禍過世了。」沒聽見他嘟囔的江映水自顧自的說著,「我可以瞭解親人過世的悲慟。」

  她咬了咬唇,感覺是在強忍心酸,可臉頰上滑下了淚水說明她到現在還無法忘懷。

  這個人真的不只跟她同是天涯淪落人,連際遇也相同……

  「沒見過這麼愛哭的!」粗魯的手霍然將她的臉壓到車窗玻璃上,「外頭風景多美麗,妳哭屁!不要壞我散心的心情!」

  江映水定睛一瞧,果然樹林蓊鬱,旁邊還有溪流蜿蜒而過,陽光的照射使得水面閃爍著耀眼金光。

  「好漂亮!」她睜著大眼,「我可以開窗嗎?」

  「可以。」目前時速定速在規定的一百一十公里,車速平穩,早就沒有剛才飆車的快感了。

  一開窗,強風立刻將她的長髮吹得亂七八糟,差點將她冷死,她忙又將窗戶關上。

  她笨拙抓整頭髮的狼狽模樣惹得他大笑,她也僅能紅著臉咬著唇,在心裡暗暗腹誹。

  「我決定了!」石蘭成說,「去礁溪洗溫泉!」這種冷天最適合泡溫泉!

  「洗溫泉?」跟他?

  「怎樣?不想去,跳車啊!」他挑釁她。

  最好她敢跳車啦!

  嗚嗚……她真是誤上賊車呀!

  ******
  
  江映水長這麼大還沒有來過宜蘭,更別說是去礁溪洗溫泉──即使她在台北讀了四年大學,又工作幾年,但鄰近的宜蘭對她而言還是陌生之地。

  石蘭成也完全不過問她,直接跟飯店訂了兩間豪華湯屋,將門卡塞入她掌心。

  「兩小時後見。」根本不等她回應,他帥氣的推門進入隔壁的湯屋。

  她從沒遇過這種人,專斷的決定一切,完全未怔詢過半次她的意見。

  「真是個大男人!」她碎碎念著以門卡開門,再推門而入,「無禮又自大……」還沒罵完呢,就因眼前房間內的漂亮裝潢而訝異張大了嘴。

  她以為所謂的湯屋,就像她在北投洗的溫泉,一人一間,進去就是一個大浴池,一張擺放物品的小桌子,其餘,沒了!

  然而眼前的湯屋根本是間豪華飯店房間──柔軟的大床、綠意盎然的栽植,籐編的傢俱與窗簾,更別說窗外還有養著漂亮小金魚的荷花池,令她有種來到峇裡島度假的錯覺。

  「真是漂亮……」她將身上的包包放到麻布制的包包架上,一旁大理石製的梳妝台放滿各式梳洗用具,連身體去角質霜都有。

  蹲在以碎石砌成的浴池旁,掌心輕撫壁面上的小石子,溫潤的觸感像戀人最甜蜜的細語。

  扭開小龍頭,清澈泉水嘩啦流出,水蒸氣很快的佈滿整間室內,她的心更是雀躍,調整好水溫後,快速脫掉身上的衣物,到一旁的淋浴洗澡,同時還不忘全身去角質。

  待她洗好澡出來,溫泉水也已注得差不多了,她手扶著浴池邊緣,慢慢的一步步走入,緩緩將身軀浸入。

  溫熱的泉水很快的淹至肩頭,驅走了身上的寒意,就連被背叛的悲傷也彷彿一塊兒被趕走了。

  浴池旁擱有電視遙控器,打開電視,搜尋最愛的電視節目,一點也不無聊。

  「真舒服……」她按按肩膀,轉轉頭,甚至在偌大的浴池裡踢起水來。

  玩樂了一陣子,她才坐在突起台階上,細想著今天所發生的一切。

  「那個人……該不會是用他的方法在安慰我吧?」不知怎地,一直把她氣得幾乎矜持盡失的男人,讓她有這樣的感覺。

  他帶著她四處團團轉,不斷的分散她的注意力,能讓她想起賀久坊的機會少之又少,除非像現在安靜的時候……話說那人在她身旁時,還真沒安靜過,聒噪得挺吵人的!

  才想著呢,掛在浴池後方牆上的無線電話突然響了。

  不會吧?難不成兩小時這麼快就到了?

  她拿下電話,怯生生喊了聲,「喂?」耳邊傳入的噪音不是櫃檯小姐的,而是那不聒噪就會死的男人的。

  「還沒死喔?」

  「啊?」

  「妳在熱水池泡多久了?」

  「我不知道耶,好像好一會兒了吧。」

  「旁邊有個比較小的池子,裝冷水了沒?」

  「冷水?」

  「妳沒泡過溫泉啊?鄉下土包子!另一個小池是冷水池,兩邊要輪流泡,懂不懂?至少二十分鐘就要換池,不然也要起來一下。」

  「因為我以前泡的都只有一個池,我還以為大池是情侶池,小池是單人池……」

  「嗤!」石蘭成很不客氣的以鼻孔哼聲嘲笑她,「我看妳是很想直接昏倒在熱水池,讓救護人員看妳的裸體吧。」

  「我才沒有!」她生氣的囔,「你這個人很下流耶,腦子裡頭都是一些不乾不淨的東西!誰會想裸體給別人看!」

  「難說喔!說不定妳受到男友劈腿的刺激,決定大解放。」

  「解放……」她咬牙,平日作風優雅的她,生氣的爆粗話了!「解放你的頭!」一說完,照例小臉又是一陣紅。

  好過分好過分!江映水以手扇風,弄不太清楚是因為泡太久很熱,還是被他氣熱的。

  剛才揣測他說不定是個溫柔的好人呢,沒幾秒鐘就氣得她想跳腳!

  「我一向很解放。」他說話的語氣像是正四肢大張的仰躺在浴池裡,一派懶洋洋的,「才不像妳那麼ㄍㄧㄥ。」

  「不要再說我ㄍㄧㄥ了!」等等說不定損人的「小姑婆」又要跑出來了!

  「妳換冷水池了沒?」

  「呃……」突然轉回話題,還她措手不及。「我冷水池沒放水。」

  「那現在起來去放啊!」

  「喔……好啦……」泡得正舒服呢!

  她起身想爬上階梯,到一旁的冷水池放水,不料腳下突然一滑,整個人栽入水裡,她嚇得大叫,「啊!」

  「妳怎麼了?」電話彼端傳來著急的詢問,「喂!小姑婆!小姑婆!喂!說話呀!啞巴!」

  果然如她所料,又喊她小姑婆了!這次還喊她啞巴,真是過分!

  江映水鎮定的扶著壁面站好,心想還好她反應快,電話沒掉到水裡也沒泡到水,否則就得賠償了。

  「喂,我沒事啦!」電話那一端毫無聲響,可敲門聲卻急促的響起。

  「小姑婆!江映水!」她聽到他在門口大喊,語氣聽起來很慌亂,「妳沒事吧?豬頭?」

  吼!又多了豬頭一詞。

  「我沒事!」

  細嫩的嗓音被他急促的吼叫完全掩蓋過去,她無奈的拉過一旁的浴袍穿上,綁好腰帶才拉開門。

  「我沒事,我剛只是……」她一呆。

  「妳沒事?」他急切的審視。

  「你……」她的嗓子在顫抖。

  「幹嘛?」

  江映水別過頭去,雙手遮眼,逼迫自己不要去回想剛才看見了什麼,「沒穿衣服!」

  「廢話,誰穿衣服泡澡!」

  「但是……」她喘了口氣,「你身上光溜溜……」

  天!她剛剛看到不該看的東西,等回到台北,她要去洗眼睛了!

  更恐怖的是,小時候那被戲稱為大象的物事,就算她閉上眼還是在她眼前晃啊晃,實在太可怕了!

  石蘭成低頭一瞧,不只不在意,還哈哈大笑,「我就說我很解放啊!」

  「解放你個……」她將「頭」字硬生生吞回去,「我去拿浴巾給你。」

  「不用,我回我房間繼續泡。」

  「好!」她忙關上門。

  走到冷水池邊,放了冷水,渾身因難為情而燥熱的她想起自己的確是該泡一下冷水了,剛見到的東西實在太刺激了!

  ******

  咚咚!

  敲門聲又響起,可這次比上次溫和許多。

  「哪位?」她困惑回頭。

  水聲掩蓋了她的詢問,門板又繼續傳來敲門聲。

  「開門啊,小姑婆!」

  又是他?!

  這次是怎麼了?

  江映水不解的走到門口,開鎖拉門,一見他仍是全身光溜溜的站在門口,嚇的她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你……」

  這次她看得更清楚耶!

  怎麼辦?怎麼辦啊?

  她會不會長針眼?

  「我房間門關上了,我沒帶門卡出來。」石蘭成有些無奈的攤手,「拿件浴袍給我。」

  原來是被關在門外了!

  胸口很沒良心的湧起笑意,甚至還有開他玩笑的衝動。

  「你不是很解放,怎麼不直接穿這樣去櫃檯?」

  他微瞇起殺氣逼人的眸,「再吵我就跟妳一起在這房間泡!」

  「好,我拿給你!」怕他當真說到做到,江映水忙拉開一旁的衣櫃門,抽出浴袍給他。「給你!」她用力閉上眼睛,怕又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

  「會怕就好!」他接過穿上,一般男生尺寸的浴袍在身高一八九的他身上,活像穿了件兒童服裝。「我穿好了,妳可以張眼了。」閉得那麼緊!

  「喔。」怕他騙人,她先是張開一條小縫,見他真的穿好了,才勇敢的兩眼都張開。「你趕快去跟櫃檯拿鑰匙吧。」

  「妳回去泡妳的,不用管我。」他瞄了房間裡頭一眼,確實冷水池有放水才離開。

  關上房門,江映水這才敢放聲笑出來。

  「好好笑,竟然連門卡都忘了帶!」她忽地嘴角一僵。

  他真是怕她出什麼事,才緊張得衣服也沒穿,門卡也沒帶,就直接衝出來救人吧?

  若她晚些回應,他會不會就這樣一身光溜溜的衝到櫃檯去找人來救她?

  她回頭,望著房門,眼神溫柔。

  他們素昧平生,他為何要對她這麼好?

  是看她在路上邊走邊哭,所以動了惻隱之心?

  「他該不會被女朋友拋棄了把?」她脫掉浴袍,步入浴池,「他人這麼好,為什麼會被拋棄呢?」想了想,「一定是嘴巴太毒了!」她篤定的點頭。

  他一定替女朋友取了很多難聽的綽號,女朋友受不了,才跟他分手的。

  「他真該改改他的說話方式。」江映水趴在浴缸邊緣,「有幾個女生忍受得了啊!」

  細想從頭,他雖然嘴巴很毒,但其實有不少溫柔的舉止呢!

  他拿走她織給賀久坊的圍巾,是不想讓她睹物傷情。

  他每次都說陪他吃飯、陪他散心,其實是他陪她吃飯、陪她散心。

  他還狠狠揍了賀久坊一拳呢!

  雖說打人是不對的,可是說實話,她現在卻覺得胸口的一口鳥氣好像因為這一拳而煙消雲散了。

  「他其實不錯的呀!」她游到浴池的另一端,拿起無線電話,「看他回房了沒。」

  手指才要按下號碼,突然想起她根本不記得他是幾號房,但他卻記得她是幾號房。

  他也蠻細心的嘛!

  忽地,電話突然又響了。

  一定是他!

  江映水按下綠色的通話鍵,滿含笑意的開口:「喂……」

  泡完湯,退了房,吃過午餐後,兩人回到車上。

  「我得回台北了。」石蘭成邊拉安全帶邊說,「我晚上有事。」

  他早忘了晚上的事了,要不是昔日大學同學高志薇雞婆特地打電話來提醒,他還可以去花蓮買麻糬吃。

  可惡的高志薇!

  「嗯。」江映水點頭,想到回台北的這路上是最後相處時光,不知怎地,突然覺得有些不捨。

  不捨什麼呢?離毒嘴越遠越好啊!

  先前他的第二通電話又將她損得亂七八糟,氣得她差點說不出話來,甚至又爆粗口!

  這個男人就是有辦法破壞她的矜持有禮,優雅的氣質完全不見了!

  「謝謝你。」江映水誠摯道。

  「謝什麼?」她謝他,有沒有搞錯?

  「謝謝你陪我。」她微笑注視寫滿困惑的黑眸,「我的心情好很多了,都是因為你。」

  石蘭成愣了愣,似乎沒料到她會這麼說。

  「誰說……」他難得的結巴了一下,「誰說我在陪妳!是我太無聊,要妳陪我的!林杯才沒那個閒情逸致陪女人抒解心情!」

  「林杯?什麼是林杯?」她雖然聽不懂,不過應該不是啥好話吧……

  「林杯就是我,我就是林杯!」

  「這是哪一國的語言?」

  「台語啦!」

  「有這種說法?台語的我不是說「哇」嗎?」不要以為她對台語一竅不通喔!她雖然不太會說,但還聽得懂的。

  「拜託,台語博大精深,最好「我」的說法妳全懂!」

  「喔。」他這樣說也沒錯,她很謙虛的接受。

  「我看妳陪我去好了!」

  「陪你去哪?」再繼續陪他,她是不排斥,只是他不是說他有事嗎?

  「白吃白喝!」白牙閃耀出奸詐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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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8 01:02:03
第五章

  雖然不明白他們為何笑得如此開心,可自他們的眼神,江映水猜得出他們是在嘲笑她。

  雖然感覺不出任何惡意,她還是覺得窘迫,下意識拉著石蘭成的袖子,躲到他的身後去。

  「他們在笑什麼?」江映水紅著小臉,低聲問他。

  「別理他們。」雖然石蘭成也在笑。「覺得不舒服,我們就出去吧。」

  說實在的,她還真有點待不下去了!

  她覺得自己一進來就成了每個人暗中研究的對象,他們揣測她與石蘭成的關係,想必更多人認為他們是情侶關係,甚至還有人當面來跟她威脅與嗆聲。

  這些,都是她剛開始答應來「白吃白喝」時,所始料未及的!

  可這畢竟是他的同學會,想必與同學也很久沒見了,怎麼好意思因為她而打斷了他的興致。

  「不用!」她搖頭,「這是你的同學會,你應該留下的。」

  「意思是說妳要走?」

  江映水遲疑一會兒,點頭,「我想我先走,以免惹得大家不愉快。」

  「沒有人不愉快好嗎?」他挑了挑一邊濃眉,「這裡沒有任何一個人因為妳而不愉快。」

  她抿著嘴,貝齒咬著下唇內側,面露為難。

  「我剛說不舒服就走,可不是在跟妳客套。」石蘭成拉起她的手,二話不說就往宴會廳的門口走去。

  「但是同學會……」

  「明年還會再辦,沒差!」

  「你們要去哪裡?」高志薇問。

  「約會!」石蘭成朗聲回答。

  江映水還以為高志薇會出言刁難,或責怪他有異性沒人性,不料她竟只回了句「慢走」,就轉身去找其他同學聊天了。

  那他們兩個剛才大呼小叫的爭吵,又是怎麼一回事啊?

  江映水真被弄糊塗了。

  離開飯店後,石蘭成先是帶她去Cosplay衣服專賣店換回原來的服飾,接著又擅自作主帶她去富基漁港吃海產。

  她猶豫了許久,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了,「為什麼你同學沒有攔阻你?」

  「他們為什麼要攔阻我?」

  「你去沒有多久就走了呀。」

  「那又如何。」石蘭成大口一張,一塊花枝塞入。「我本來沒打算去的,今天去算給面子了。」

  不知是誰訂的爛規矩,參加同學會一定要攜伴,他這次懶得找了,所以原本打算不去的,不過剛巧她在身邊,就順水推舟囉!

  「為什麼本來不去?」

  他停止嚼食得動作,好看的黑眸鎖凝好奇的瞳眸。

  江映水被瞧得渾身不自在,別開眼去看攤子上忙碌的老闆。

  「妳對我很有興趣喔?」

  「才沒有!」江映水立刻否認,「我只是好奇問問。志薇之前罵你有異性沒人性,可是你就這樣走了,她卻沒意見,不是很奇怪嗎?」

  「哪裡奇怪?」

  「都很奇怪!光是你們突然吵起來就很奇怪。」

  「我們本來就是那樣說話的,根本不算吵架,反而是妳一本正經的教訓起我們來才叫奇怪!」

  「真的嗎?」江映水愕愣,「難怪你同學們都在笑我!」

  原來她鬧了個大笑話?天啊!好丟臉喔!

  對喔!這個人講話本來就粗魯無禮,所以同學跟他一個樣也不是沒道理可循嘛!她的義正詞根本是她的自以為是!

  小手捂著雙頰,恨不得馬上找個地洞鑽。

  「但是你因為我而突然離開,她真的不會生氣嗎?」

  「她為什麼要生氣?」

  「因為你就這樣走了……」

  「這樣幹嘛生氣?有規定不能走嗎?」

  「我不知道……可是她會不會因此更討厭我?」

  石蘭成放下筷子,一臉興味的盯著她,「妳管高志薇討不討厭妳幹嘛?」

  「呃……」對喔,她幹嘛管他同學是否討厭她?

  「還是妳在意我同學對妳的觀感?」

  「是有那麼一點……」

  「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我不想無端端被人討厭吧。」

  「唉!」他突然大歎口氣,「妳真的是喔……」

  「是怎樣?」他幹嘛歎氣?「說清楚啊!」

  「沒事。」他拿起筷子繼續吃飯。

  「話不要說一半,這樣很吊人胃口!」

  「妳活得還真是辛苦。」連以後會不會再見都不知道的人的觀感都那麼重視。

  「我哪有!」

  「連不相干的人的想法都要管,要不要這麼累啊?」吃飽太閒也不是這樣!

  「那不是不相干,是你的……」江映水倏地住口。

  「我的?」

  「沒事!」她臉紅低頭,猛扒碗中的菜。

  那是他的同學又不是她的同學,哪裡跟她相干了?她覺得自己真的是莫名其妙,好像一直在鬧笑話!

  一位穿著清涼的酒促小姐走過來,手上拿著促銷的啤酒。

  「先生,來罐啤酒好嗎?」細嫩的嗓音撒嬌的說。

  「不用了,我要開車不能喝。」石蘭成抬手婉拒。

  「那小姐要不要喝喝看?這酒酒精度很低,不到百分之十,而且味道甜甜的喔,有加了梅子汁,比梅酒還要好喝,小姐試試看嘛!」酒促小姐轉而向江映水推銷。

  江映水抬頭望著酒促小姐手中的綠色瓶子,「我不會喝酒。」

  「這也不算酒,可以當果汁喝,不會醉的。」酒促小姐甜笑。「這很適合小姐喝喔,甜甜酸酸的,還可以解油膩呢!」

  「那妳留一瓶下來吧。」石蘭成道。

  「謝謝。」酒促小姐開心的笑,扭開瓶蓋,再送上兩隻玻璃酒杯。「喝喝看,真的很好喝,如果還要的話,再跟我說!」

  倒了八分滿的酒杯往兩人方向推進,轉身去其他桌促銷了。

  「那小姐說很好喝,妳喝喝看吧。」

  「可是我不會喝酒。」

  「妳可以先沾一口看看,不喜歡就別喝。」

  「噢。」江映水拿起酒杯,心想反正只是喝一口,就算酒量為零的她應該也不會怎樣;然而她只啜了一口,就驚艷的瞠大眼,「還滿好喝的耶!很清爽。」說完,她又再喝了好幾口。

  快炒的菜總是比較油膩些,梅子的酸甜剛好對味!

  「那小姐聽了一定會很高興。」他再鼓勵,「我這杯也給妳吧。」他將自個兒的酒杯推向她。

  「你不喝嗎?」

  「妳忘了我待會要開車?」

  「對喔,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她「呵」的一聲,笑了開來。

  果然是沒酒量的人。笑望著她的黑眸暗藏玄機。才喝了幾口,人就放鬆了。

  她老是那麼ㄍㄧㄥ真的很煩人,他看得出就算她胸口再波瀾萬丈,也是硬生生的強壓下來,很偶爾很偶爾才會在人前敞開心房。

  她適才在飯店對著他大聲吼叫,對她而言,算是少數的脫序行為了吧,所以她罵完之後才會顯得驚慌失措,當同學們的笑聲一起,難堪得迅速躲來他身後,尋求遮蔽。

  不曉得讓她喝點小酒,是否會讓她態度放鬆點,用比較自然的姿態與他說話。事實證明,他的試驗還挺有效的,瞧她現在喝完一杯酒後,就不再正襟危坐,人攤在椅背上,常緊抿的嘴角放鬆,那憨憨的笑容實在可愛極了!

  「我問你。」江映水手握著酒杯,拉起椅子來,坐在他身後,「志薇是不是喜歡你?」

  她從不曾這樣主動親近過他,講話還如此開門見山,可見酒精的力量有多強大了。

  「沒有。」

  「是嗎?」她蹙眉,「可是她剛一直質問我,什麼不要辜負你啦,有的沒有的,你們兩個一定有問題。」

  「有問題又怎樣?妳這麼介意?」

  「我才沒有介意!」她生氣扁嘴,「我只是想弄清楚!弄清楚!」

  「我跟高志薇同學很多年了,她自然知道我一些事,沒什麼好奇怪的。」

  「她知道你什麼事?」她好奇的問。

  石蘭成拉開嘴角,笑得敷衍。

  「你!」江映水食指指向他的鼻尖,「問到重點時就不回答!」她不悅的喝了一大口酒,「她都要找人強姦我了,你還不告訴我原因,是要氣死我喔?」

  「妳真的想知道?」他撥了撥桌面上的纖巧小指,見她沒有縮回的意思,便捏在雙指間,輕揉起來。

  「嗯!」她用力點頭。

  「為什麼想知道?」

  「你知道我這麼多事,當然要禮尚往來。」她抓起酒瓶,將剩下的酒全倒入杯中。

  看樣子酒還喝不夠。

  他揚手招來酒促小姐,再要了兩瓶酒。

  「喂!」她的頭突然靠向他的肩頭,「你說不說呀?」

  「這也沒什麼好說的。」他頓了頓,「不就跟妳一樣。」

  「跟我什麼一樣?」

  「被女朋友劈腿。」

  「什麼?」她倏地坐直,不可置信的瞪著他,「你也一樣捉姦在床?也是今天發生的事?難怪你一臉死了人樣的坐在路旁,果然跟我一樣是天涯淪落人!」嗚嗚……怎麼大家都這麼慘?

  「我不是……」石蘭成不知該歎氣還是該笑,「妳哭屁啊!」

  「我替你難過!」她眼皮眨了下,淚水滑下一大串,「至少我還能哭,你是男生不能哭,所以我幫你哭!」她還真額頭頂著他的肩頭,嗚嗚咽咽的哭起來了。

  怎麼才又多喝半瓶,整個人都走樣了?該不會這酒的酒精度雖少,對她來說後勁十足吧?

  「傻瓜!」他握拳輕敲她的頭頂,「那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

  「兩年前?這麼說來,你這兩年都過得很糟糕囉?我會不會也跟你一樣慘,兩年後以自虐的方式坐在冬天清晨的路旁,企圖凍死自己?」

  她這是諷刺他嗎?

  幾杯酒下肚,連諷刺都會了?

  「妳不會的,妳沒我慘。」

  「怎麼說?」她抬起小臉,下巴還是靠著他的肩頭,熱熱的呼息直接噴往他的臉頰。

  他的臉頰一陣癢,就連嘴巴都癢了,有股衝動想往那兩片微張的唇親下去。

  狠狠克制心中的衝動,逼迫自己目光直落桌面,當瞧見「罪魁禍首」時,他想都不想,直接推到牆壁與調味罐作伴。

  見他都不回話,熱燙的小手貼上他的兩頰,硬是將他轉過來面對她。

  「說啊!回答我的問題!」

  那張因酒精作用而紅通通的小臉蛋只離他寸許,五官都模糊了,可那雙因視線迷濛而死命張大的漂亮眼瞳卻異常的清楚。

  一瓶酒精只有百分之七,容量不過兩百五十CC,味道跟梅子汁沒兩樣的酒竟有辦法弄醉她?

  「妳以後不准喝酒!一滴都不行!」這傢伙喝了酒後太危險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吧!

  一直很ㄍㄧㄥ、一派正經的她酒醒後,必定會羞慚的想自殺!他猜。

  「你管我!」江映水火大的用力一推,直接把他的頭推去撞牆。

  她竟然還有暴力傾向?!石蘭成想他根本是下錯一著棋了。

  他只是要她放鬆,可不是要她變成流氓啊!

  她再將他拉回來,「快說!」額頭狠狠抵著他,「把你慘絕人寰的故事說給我聽!讓我開心一下!哈哈哈……還有人比我更慘耶,嘿嘿嘿……」

  她連良心都被浸泡在酒裡頭了!這會兒換石蘭成想哭了。

  「好,我說。」大掌握住纖肩將她拉開至安全的距離,「妳坐好,別黏到我身上來!」

  太危險了──對他而言!他很有可能克制不了想直接封住粉嫩小嘴的衝動。

  「我坐好!」她的頭搖搖晃晃的歪到一邊,石蘭成只好幫她扳正。

  「我曾有一個女朋友,大學時是讀法律的,畢業之後考不上律師執照,決定出國讀碩士深造,希望我贊助她。為了她的將來著想,我負擔了她所有的學費與生活費。兩年半後,她成功拿到碩士,卻不回台灣,我納悶的出國找她,卻在我為她租的公寓裡看到別的男人。」他雲淡風輕的雙肩一聳,「就這樣。」

  「那你有把錢拿回來嗎?」

  「沒有。」

  「為什麼?那一定花了很多錢的不是?」

  「沒必要!」他撇了下嘴,「況且她也拿不出來。」

  當他親眼見到那不堪入目的情景時,她先是否認,後又雙膝跪地懇求他的原諒,並不忘拜託他別急著跟她要回所有的學雜費,因為她當時沒多餘的錢還他,但承諾日後一定會還。

  他沒有逼她!

  雖然心裡已經猜測到這樣的可能,撞見的當下仍讓他震驚莫名,腦袋一片空白,他甚至不曉得自己時怎麼離開美國的。

  而後來,她也沒還他錢,完全失去了音訊,他則不曾動過半點找她討錢的念頭。

  「找那個男人要啊!」她歪歪斜斜的身子又倒向他。

  「不想!」當初是他心甘情願張羅她的所有,就算她最後跟了別的男人,他也無意將錢討回。

  同學們知道他的情形,都罵他是笨蛋,這他也都認了。

  「哈哈!」江映水兩手抓著他耳朵,揉啊揉,「你好慘!比我還慘,我是失了心而已,你不只失了心,連人跟財都失了這叫心人財三失!哈哈……好慘!好慘喔!」

  虧她說得出「心人財三失」,條理這麼清楚,要不是她的雙眸焦距已經糊成一片,他真會懷疑她是裝醉。

  「是,我比妳慘,慘三倍!」

  「嗯啊……」她兩手圈住他的頸,嘴裡囁囁嚅嚅的不知在說什麼。

  「妳講什麼?」他將她的頭抬高。

  她望著他,傻笑。

  那呆呆的模樣實在可愛,石蘭成強維持的理智線在霎時斷裂,低頭吻上那不知是在說話還是在嚼食物的嘴。

  她沒有抗拒,任由他吮嘗嬌嫩的紅唇,唇瓣上酸酸甜甜的梅子味引誘他以舌尖敲開牙關,往更深處吻去,糾纏軟嫩嫩的丁香。

  須臾,他猝然放開她,她依然是全然信任的傻笑模樣,他反而因此感到羞慚。

  他根本是趁人之危!

  「我送妳回家吧。」帶著她在外頭胡鬧了一天,也該是休息的時候了。

  「嗯……」她又倒向他。

  「妳家在哪裡?」

  「嗯……」

  「喂!」他輕拍她熱燙的頰,「清醒點,妳家在哪?」

  江映水勉強張開眼,手指向遠方,「那裡……」

  「那裡是哪裡?」

  「那……裡……」

  有沒有這麼誇張,才喝一點酒就醉得不省人事!

  「妳以後不准給我沾上半滴酒!」他一手扶著歪歪斜斜的她,一手伸入她的手袋內找尋資料。

  手袋內沒什麼多想,只有一個小化妝包、面紙、錢包,還有一本食譜,有些地方還以便條紙做了記號。

  他翻了開來,猜測這應該是她原本預定煮給男朋友,喔,不,是「前」男友吃的生日餐。

  「那混蛋真不懂得惜福。」若是他的話,一定會珍惜她的好!

  他拿出錢包,翻出身份證來,上頭的戶籍地址寫著嘉義,他總不能真把她扛回嘉義吧。「算了,我先找個地方安置妳吧。」

  他莫可奈何的將錢包丟回手袋內,將癱如軟泥的她抱起來。

  想了想,他低聲在她耳畔道:「小姐,我要強姦妳喔!」

  看她會不會嚇得整個酒醒。

  「好啊……」又是嘿嘿傻笑。

  「沒見過酒量這麼差的!」石蘭成翻了翻白眼,起身時,肩上的小小頭顱突然有了動作。

  「唔……」他聽到她狀似呻吟。

  一道不祥的預感掠過胸口,在她抬起頭來時,他迅速捂上兩頰鼓起的小嘴,同時急問老闆:「請問廁所在哪?」

  「在那。」習以為常的老闆指指右手邊。

  「唔……」腹部與胸腔輪番起伏。

  「給我忍著!」他對著小臉漲紅得醉鬼低吼。

  「唔……呃……」

  ******

  「唔……」喉嚨好痛,好像火在燒,頭也好痛喔!

  江映水吃力的睜開酸疼的眼,翻身坐起,眼前一片陌生的景象讓她嚇直了腰。

  這不是她的房間!

  這是哪裡?

  對了!她昨天跟一個萍水相逢的路人甲跑了台北宜蘭,還去參加了他的同學會,接著又去富基漁港吃海產……然後呢?她為什麼沒有然後的記憶?

  難不成他下了迷藥,然後她……

  她慌張的拉開被子,低頭一瞧──還好衣服走在身上,連衣領上的蝴蝶結都還是完整的!

  大鬆了口氣同時,她忽然聽到房間內似乎有奇怪的聲音。

  循聲望去,她瞧見一個龐大的個子非常委屈的縮在一張兩人座沙發內,雙手環胸,以胎兒的姿勢躺在椅上睡覺,身上蓋著薄毛毯。

  而她,卻是佔據一個King-size的大床。

  他是個爛好人!他的同學曾經如此說他。

  她也知道他是個好人,如果不是他,她昨天可能一個人在路上毫無目的的走了一整天,哭瞎一雙眼。

  柔柔的情愫溢滿胸口,江映水帶著溫柔的微笑,躡手躡腳走下床,輕拍他的肩。

  「你要不要到床上睡?」

  他連眼也沒張,翻身面對椅背,繼續沉睡。

  「有這麼累喔?」

  沒想到他是為了照顧一個酒醉嘔吐的醉鬼,幾乎整晚沒睡才這麼累的她,有些無奈的抬手看表,這一看,差點把她嚇暈。

  七點半了?!她九點要上班的人耶!

  況且她還得回家把身上這一身睡成鹹菜乾的衣服換掉才行!

  慌忙走進浴室梳洗,頭髮衣服隨便整理了一下準備要走的她,又踅了回來,立於沙發前。

  伸出的手在寬肩前躊躇了一會兒,改拿起他擱於茶幾的手機,輸入自個兒的姓名和電話號碼。

  接著,她到梳妝台的抽屜內拿出信紙,寫了「謝謝你」三個字後,就停筆了。

  莫名的,她有很多話想說,卻又不知從何下筆,且真的把心裡的話都寫完,她班就別上了。

  反正她已經留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他應該會跟她聯絡的。

  放下筆後,想昨天讓他花費不少,她也應該負擔一下。

  她拿出錢包查看一下裡頭的金額,將所有的藍色大鈔全部拿出來放在信紙旁,紅色的鈔票則留著待會搭計程車用。

  「就這樣!」人走向大門,手放上門把的剎那,又忍不住回頭。

  她心頭的想法會不會很超過?江映水咬著唇猶豫。

  她是昨天才跟男友分手的人耶!

  但是……

  她左張右望,心想這房內又沒有其他人,她的行為就算大膽些,也應該沒關係吧!

  於是江映水快步走到沙發前,彎腰,在熟睡的男人臉上親了一口,帶著滿臉的紅暈與難為情的淺笑,快步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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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8 01:02:38
第六章

  按下門把,推開大門,四張焦灼的臉爭相擠入江映水的視線內。

  「妳去哪了?怎麼一天一夜沒消息?」身形高身兆修長的室友舒波起急問。

  「妳男友打了一整天的電話耶,妳該不會是跟其他男人跑了吧?」秦展顏蹙著秀氣的眉問。

  「我還以為妳出事了,擔心得都睡不著覺。」練彤雲的眼眶還微微紅腫。

  「發生了什麼事?」僅有二房東向非萼的口氣最冷靜。

  一看到她竟然害得同住一個屋簷下的四名室友為她擔了一個晚上的心,江映水慚愧的雙掌合十道歉,「對不起,我手機忘了帶出去,無法跟妳們聯絡,讓妳們擔心了,真的很抱歉!」

  「我接了妳男友的一通電話。」向非萼將她的手機遞給她,「他說你們之間發生了一些誤會,他要跟妳解釋清楚。」

  「是什麼誤會?」練彤雲好奇的問。

  江映水抿了抿唇,「我跟他分手了。」

  「分手了?」眾人驚愕,「為什麼?」

  「他背著我還有其他女人。」

  「天啊!不會吧!」秦展顏誇張的喊,「妳是怎麼發現的?」

  江映水將昨日早晨他所接見的一切一五一十陳述。

  「他怎麼這樣!」練彤雲忿忿不平,「劈腿的男人都該死,晚上我幫妳做一個詛咒娃娃,釘死他!讓他不舉,再也無法跟女人上床!」

  江映水充滿感激的望著一有不平事就愛做詛咒娃娃詛咒人,偏偏還真沒半次見效的練彤雲,「謝謝妳的好意,不過我對他已經失望透頂,不想花力氣去詛咒他。」

  詛咒這東西,一針一針釘上的同時,不就等於再次喚起那不堪的回憶嗎?她何苦這樣折磨自己呢?犯錯的是他不是她啊!

  「不給他一點好看嗎?」打架高手舒波起挺想帶人去揍負心漢一頓的。

  「不用了。」她微笑搖頭。而且也已經有人為她出過氣了。

  「先讓我去換衣服,等等還要上班。」

  「去上班不是會見到他?」向非萼問。

  江映水靜默了一下下,苦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並不想因為這樣丟掉工作。」那不值得。

  她走回房間換衣服,其他人也像跟屁蟲一樣跟了上去。

  「那妳失蹤了一整天,是去哪了?」練彤雲關心的問。

  「我去……」她頓了下,「去散心。」

  「看得出來妳心情有比較好了。」向非萼那雙彷彿能洞視一切的眸子鎖凝在她臉上。

  「是啊,有平復許多了。」她輕輕關上門。

  「我們先去地下停車場等妳。」向非萼朗聲道。

  「嗯,我很快就好。」

  「走吧。」向非萼輕拍眾人的肩。

  「映水心情真的有比較好嗎?」秦展顏擔憂的問,「妳看她不聲不響失蹤了一天一夜,去哪也沒交代,該不會曾做了傻事吧?嗑藥還什麼的……」

  「妳想太多了!」舒波起敲了就愛胡思亂想的秦展顏後腦一記,「別看映水文文弱弱的,其實她內心很堅強的。」

  「我知道啊!」向非萼淡道,「我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了。」

  「怎麼看?」練彤雲問。

  「對啊,怎麼看出來的?」秦展顏亦不解的問,「我都看不出有什麼不一樣的!」

  「這個呀,可意會不可言傳。」向非萼得意道。

  「吼,非萼搞什麼神秘啊,真無聊!」練彤雲跺腳。

  「很多事是要有慧根的。」一旁的舒波起幫腔。

  「那波起也有看出來喔?」練彤雲眨著崇拜的眼。

  「這……」舒波起嘿嘿一笑,「沒有!」

  「呿!」秦展顏甩手,「我還以為妳也那麼神。」

  「反正她有平安回來就好啦!」舒波起關上大門前,往江映水房間方向多看了一眼,「如果映水不想說,就別勉強,這陣子我們多陪著她吧。」

  「嗯。」大伙很有默契的點頭。

  「晚上找個節目陪她排解心情吧。」秦展顏提議。

  「好啊!」難得她的提議沒有遭到否決。

  「我想一下幹什麼好,再發簡迅通知。」

  「就這麼決定!」眾人附議。

  秦展顏想她一定要想些有趣的節目,好讓映水忘了被劈腿的失戀痛苦。

  可是真的不用去扁那個臭男人嗎?

  她的手很癢呢!

  ******

  石蘭成醒來時,已是下午時候。

  張開眼,憶及自己身在何處,他幾乎是跳起來的,還差點摔下沙發。

  「傻蛋?」他起身在空蕩蕩的屋內喊著,「小姑婆?」

  無人回應。

  看時間,都已經下午三點了,她該不會趁他睡覺的時候離開了吧?

  「要走也不說一聲!」然後再想,「她可能是不想吵醒我吧!」

  那女人清醒時是屬於溫柔賢淑派的,是有可能這麼做。

  然而,當石蘭成看到梳妝台上那定著短短三字的信紙,還有五張千元大鈔時,他的面色僵凝了。

  怕是看錯,他將那信紙翻了過來又翻了過去,確定只有「謝謝你」三人字,其他什麼信息也未留下。

  他頹然一屁股坐上梳妝椅,頭靠在椅背上,仰頭瞪著天花板。

  「嘖!真是白癡!」他嘲笑自己,「不過就是萍水相逢,是在期待什麼?」

  他昨天拉著她東奔西跑,說不定她千百個不願意,卻還是委屈自己成全了他,能得到「謝謝你」三個字,就該偷笑了。

  而那五千元是跟他算個清楚吧!

  「唉,是自己心術不正能怪誰!」兩指揉著酸痛的眼,心頭一片失落。

  昨天他出門想買早餐,才出了巷口就看到她掉著眼淚走過他面前。

  一開始是好奇,可見她淚不曾休止,怕她出意外,而默默的跟在她後頭走了好長一大段路。

  後來,他實在受不了她一直哭一直哭,哭得他心頭都悶了,索性將她叫住,用他自以為是的方法,想排解她的心情。

  當他聽到她被男友背叛的故事時,他的心跳了一下。

  不只是因為他曾有過同樣的經歷,還有在當時閃過腦海的想法──若是我,一定會更懂得珍惜妳!

  就因為如此,他才強拉著她四處遊玩,還趁她酒醉頭腦一片糊塗時,偷親了人家。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企圖的!難怪老天爺不想幫他,讓他睡得跟條豬沒兩樣,就連人走了都沒發覺。

  石蘭成用力抓了抓頭,無奈的回身拿起手機與錢包塞入大衣口袋,離開了飯店。

  *******

  雖然賀久坊是江映水的頂頭上司,兩人在同一家人力銀行工作,但她並不認為因為兩人分手了,就該有任何一方得因此辭職。

  於是江映水仍如往常的態度平靜的上班,在面對頂頭上司,也就是客服部主任賀久坊時,一樣不改其色,公事公辦。

  他們之間因礙於是辦公室戀情,所以保密得很徹底,當初是怕受到太多的關注,現在卻慶幸還好他們當初選擇了保密,否則現下的麻煩恐怕不少。

  然而,雖然江映水冷處理,但賀久坊可不這麼認為。

  他心中想結婚的對象還是只有江映水,其他的女人只是打發時間、發洩精力而已,所以他想盡辦法想挽回她的感情,動作大到辦公室的同事都察覺到兩人不對勁了。

  同事因而好奇的打探,賀久坊索性擺出哀兵姿態,說明他們兩個其實已經交往半年的時間,日前因為誤會導致江映水不開心,而與他冷戰中。

  他的態度擺得卑微,讓辦公室內的同事均對他產生同情,紛紛到江映水的面前替他說項。

  他沒有說出真正的實情讓江映水十分不悅,尤其他的說法好似是她太無理取鬧、心地強硬,更加深了她與他劃清界線的決心。

  同時,她也記掛著一件事──那個人為何都不曾打電話給她?

  是他沒發現手機內的號碼嗎?

  可是都已經過了半個月了,再怎麼樣,通迅錄裡頭多了一個號碼,也該發現了吧!

  怪只怪她當時急著要上班,沒想到該先打一通電話到自己的手機,這樣她就有他的號碼,不用乾等。

  「映水,要不要一起去吃中餐?」一位女同事過來邀約。

  江映水看了下時間,已經一點了,是她們這組的用餐時間。

  「好。」她拿下通訊用的耳機,正要起身時,手機突然響了。

  她迅速拿起手機,一見是陌生的來電號碼,心跳直奔兩百。

  「喂,你好。」她的聲音不可克制的顫抖。

  「請問是江小姐嗎?」一個低沉的男聲入耳。

  「我是。」他怎麼這麼客套的叫她江小姐?而且他電話中的聲音比本人還要稍微高亢一點。

  「我這裡是幸福健康食品公司,請問最近有收到敝公司寄過去的DM嗎?」

  不是他……

  極度失望的她放下了手機,不自覺的切斷通話,完全沒想到她很沒禮貌的掛了電話。

  「是誰?」等著她一起去吃午餐的同事好奇的問。

  「呃……噢……」江映水恍若大夢初醒的抬起頭來,「推銷的。」呃,她剛是不是毫無意識的就把人家的電話掛了?

  「是喔?」同事探究的眸光在她細緻的臉上轉了圈,「妳是不是在等電話?」

  水眸不解的回視,不明白同事怎麼會這麼問。

  「我看妳剛接電話的樣子很急,好像正等著誰的來電。」

  她的表現有這麼明顯嗎?江映水錯愕。

  「沒有啦!」她尷尬的笑了笑。

  「等主任的?」同事口氣很八卦。

  江映水面色一正,「不是。」

  「妳不願再給主任機會嗎?」

  「我跟他之間沒有可能了。」她非常嚴肅的搖頭。

  「為什麼?」同事未待她回答,又自顧自的說下去,「因為妳另外交了男朋友了?」

  「什麼?」

  「妳剛在等新男友的電話?」

  「才不是!」江映水又急又快的否認。

  「主任說妳不肯回頭,就是因為妳交了新男朋友了。」

  「我才沒有!」他怎麼可以胡亂造謠!

  「他說妳有帶一個男人去揍過他。」

  江映水錯愕瞠目。

  「是這樣嗎?映水?」

  江映水深呼吸了口氣再一口氣,仍是遏止不了胸口的勃然怒氣。

  她雙手在胸口緊握成拳,憤怒的吼:「我決定跟他分手,是因為他背著我在外頭另交女朋友!是我捉姦在床,是我親眼見到一個女人躺在他的床上,他還騙那個女人說我是他妹妹!現在他又亂造謠,這樣的男人,我為什麼要跟他復合!」

  ******

  辭職信爽快的丟在經理的桌上,不管經理怎麼好說歹說,江映水就是不肯繼續留職,堅持要走。

  原因之一是她再也不想見到賀久坊了!

  但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在自家人力銀行資料庫裡頭瞧見了一則徵人啟事──國內最大的蘭花栽培園正在招募客服人員,負責人的名字就叫石雙業。

  她記得很清楚,這是他爸爸的名字。

  她也記得他名字的由來,就是因為他爸爸決定從事蘭花培育的那一年,他剛好出生,於是就為他起了一個一事無成的名字。

  於是她做了一個她這一生最最勇敢的決定──

  兩人之間斷掉的線,由她來接上。

  進入石家的蘭園工作之後,江映水沒有一天不是在忐忑的心情下來上班的。

  她每日都期待著與他相見的那天,一想到他錯愕的臉,她就忍不住竊笑。

  到時她要用什麼樣的臉來面對他呢?

  是要爽朗的跟他打招呼,還是調皮的說:「嘿,沒想到我們又見面了。」

  想了很多可能,編了很多劇碼,可太瞭解自己的她,大概也猜得到她可能會五官死板板,全身僵硬,假裝雲淡風輕的說聲「嗨」而已吧!

  然而,她都很難得很難得這麼勇敢的決定來找他,出乎意料的是,他並未在自家的蘭園工作,所以她上班快一個月了,都沒見到他人。

  後來他小心翼翼的旁敲側擊,這才知道原來除了蘭園以外,石雙業還另外成立了一家公司專門負責行銷,而這家行銷公司則由他兒子負責。

  石蘭成不只要負責公司的業務,美國那百公頃的栽培地,他也得定時過去巡視,更別說還有國內外各式大大小小的展覽了,就連農業學校的技術指導也是由他負責安排。

  他非常的忙碌,所以很少過來蘭園。

  而電話,仍是不曾接到半通。

  她的熱情逐漸冷卻。

  她的心逐漸平靜。

  回頭想,她都不知道自個兒的衝勁是打哪來的!

  再細想,她覺得自個兒臉皮真的好厚,就這樣衝來人家的公司工作,是想幹嘛?是要倒追他嗎?

  拿手捂著臉,她覺得羞恥得好想去死。

  沒打電話給她,不就清楚明白的表示他不想再與她有任何交集了嗎?

  他心地善良,一定是那天看到她哭得唏哩嘩啦的,動了惻隱之心,嘴上說是要她陪他,其實是他陪著她抒解心情。

  他不過是同情,她卻自作多情的以為他也許對她有那麼點意思。

  還好他沒在蘭園上班,也還好這一個月時間他都未出現,要不然若看到他錯愕為難的臉,她一定會直接往旁邊的牆一頭撞上吧!

  可是他這個月沒來,不表示他以後都不會來啊!

  如果他哪天突發奇想,或者想來看看他的父親,或者有事得來蘭園,剛好撞見她在這裡上班,那怎麼辦?

  她是不是辭職比較好?

  辭職好了!

  下了決定,江映水離開櫃檯,快步走向董事長辦公室。

  石家的蘭園規模雖大,但員工主要都在溫室工作,辦公室內的員工人不多,辦公室也不大,位於最後端的董事長辦公室沒一下就到了。

  她舉起拳頭,牙一咬,敲下門。

  「請進。」慈祥的老者聲音傳來。

  她推門走入,「董事長。」

  正在沙發上優閒喝茶看報的石雙業抬起頭來,「映水啊,什麼事?」

  石雙業是名慈祥的老者,長年的運動習慣讓他保有健康的身子,嗓音也很宏亮,光滑的面皮一點都看不出來他已年近六十。

  跟他那個老起來放的兒子還真是天差地別啊!

  「董事長,我……」她惴惴不安的雙手在背後絞扭。

  「嗯?」石雙業神情和藹的望著她。

  嗚……別這樣看著她!他跟他兒子的眼睛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光燦明亮,她覺得她好像正在與他說話,小臉不自覺的燥熱起來。

  「董事長,我想……」她的汗在滴。

  「想怎樣?」

  「我想我可不可以做到這個月底就好……」

  「爸!」

  身後突如其來的呼喊讓她的背一僵。

  石蘭成大踏步走入,直接來到石雙業的面前,「我把美國那邊新品種的資料帶回來了。」

  「真的嗎?」石雙業開心的接過那盆蘭花,花瓣上細數可見七種顏色,暈染得絕美,讓他大為驚喜,「讓我看看,到底是怎樣育種成功的!」

  「育種的資料都在這。」石蘭成將厚厚的一大疊資料放入父親手中。

  趁著父子倆開心的討論時,江映水悄悄的背對著他們轉身,躡手躡腳的打算偷溜出辦公室,直接整理私人物品,不告而別!

  她一步一步的走向門口,短短的距離卻彷彿有千里遠。

  她凝著心聽著背後熱絡的交談,不斷的祈禱他別轉頭、別發現、別轉頭、別發現……

  「映水!」石雙業突然想起辦公室內還有另外一個人,而且話說到一半尚未說完哩,「妳剛要跟我說什麼?」

  完了!

  江映水像木頭人一樣僵立原地。

  「誰?」石蘭成回過頭來。

  他剛是不是聽到一個很熟悉的名字?

  一個跟他母親一樣噁心得要命的名字?

  「董事長……」江映水刻意壓低嗓音,好讓他分辨不出,「你們先談,我的事待會再說沒關係。」

  「沒關係,不差這一點時間,妳說吧。」

  「那個……」冒著汗的小手抓住裙擺,「我可以等等……」

  「喂!」

  低沉雄厚的嗓音就在她背後響起,估計離她不過兩步遠,她嚇得心臟停止跳動,瞳孔放大,幾乎快暈過去了。

  石蘭成站在她身後,兩手叉腰命令,「轉過身來。」

  不行!她不能轉過身去!她得逃才行!

  「你們談……」

  「我叫妳……」大手扣住纖肩,「轉過身來!」

  她在措手不及的情況下被強迫轉身,入眼,是大片厚實胸膛。

  這麼高大的人,除了他還有誰。

  「江映水?」他瞇眼。

  噢,她不可以讓他識破她的意圖,不能被他察覺她的心情,否則她就真的直接一頭撞牆算了!

  「我不知道這是你家的公司。」她僵著小臉,一字一字平板的像在背稿,「我是這兩天才知道的,如果知道的話,我就不會來這上班了。不過因為我知道了,所以我正打算辭職!我來找董事長就是因為我要辭職的關係。請董事長……呃……總經理……呃……反正請准許我辭職。」一連串的話完全沒經過腦袋思考。

  「辭職?」

  「對。」呃,她剛說了什麼?她有沒有不小心洩漏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心思?

  「為什麼?」

  他問為什麼了!天啊!她就的他問為什麼啊!

  「因為我不知道這是你家的公司,所以我……」

  「跟我認識很丟臉?」石蘭成的面色猙獰。「有我在的地方妳就不想留?」所有再見到她的喜悅消失無蹤。

  「咦?呃?」她說的話聽起來是這樣的意思嗎?

  「那妳走。」他咬牙點頭,「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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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8 01:03:13
第七章

  江映水就像個機器人一樣,腦袋空白一片無法思考,只有雙腳無意識的往門口方向走,雙手很自然地將門拉上。

  屋內,父子倆對話──

  「原來你認識映水?」石雙業驚訝地問。

  他的胸口一陣緊繃。

  「不熟。」

  「不熟喔?」石雙業也未再追問下去,「資料再給我看看……」

  江映水不知道自個兒是怎樣回到櫃檯的。

  麻木的眼眶泛著淚,兩手將桌面上的文件敲齊、放下,再敲齊、放下,連續做了十來次後,她忽然醒悟到文件早就整齊了,於是她拉開抽屜整理裡頭的物品。

  藍色簽字筆是她自己帶來的。

  他說他跟她不熟。

  塑膠資料夾是她自己帶來的。

  他叫她走!

  健康食品是她自己帶來的。

  他說有她在的地方他就不想留……咦?手上整理的動作一頓。是哪個他在前面?是她在的地方他就不想留,還是他在的地方她就不想留?

  他剛是怎麼說的?

  江映水用力搖了搖腦袋,好似這樣做,混亂的思緒與記憶就會回歸到正確的位子,然而任憑她搖得頭都暈了,她還是記不清楚他到底是怎麼說的。

  要不要回去問清楚?

  回臀剛離開椅面又頹然坐下。

  他叫她走,不就是她在的地方他就不想留嗎?這麼清楚的回答,她有什麼好困惑的?

  唉!

  雙臂無力的垂落兩旁,她越來越覺得自己真的好蠢好蠢喔……

  「原來是用這樣的方式雜交的啊……」石雙業邊閱覽資料邊點頭,「它的芽苗……」他發現兒子的心不在焉,「怎麼了?」

  「沒事。」石蘭成回過頭來,思考了一會兒,「爸,我們等等再討論,我先出去一下。」也未等父親應答,就衝出辦公室了。

  來到前方的櫃檯,就見一個纖細的女人失魂落魄地坐在椅上,桌面上井然有序地排列著物品。

  他瞪了她好一會兒,那神魂不知飛到哪的女人還是未發現他。

  「喂!」他喊。

  她如受到電擊般跳了起來。

  「什麼事?」是嫌她整理的動作太慢?「我馬上整理,馬上走!」

  「等等!」他不耐煩地壓住準備拿起文件的小手,「妳原來的工作呢?」

  「原來的工作?喔,你是指人力銀行的工作?」

  「什麼時候辭掉的?」

  「一個月前辭掉的。」

  「那個男人刁難妳?」

  江映水抿緊委屈的嘴角,未回應。

  「我跟妳說,我很少會來蘭園,我大都在銷售公司那,還有在國外跑,妳見到我的機會很少,所以妳就繼續留下來工作吧。」

  她抬頭,張大不解的水眸。

  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這樣,不准離職!」他可不想像那個混帳男人一樣逼迫她離開。

  「喂……」小手對著他的背影抬起,一會兒又放下。「幹嘛對我這麼好?」她用力咬緊唇,好鎖住欲落的淚。

  他總是這樣,見人有困難就出手幫助,那是他的個性,與喜惡無關,明明如此,卻讓她更為難過。

  *******

  「不喜歡我就不要對我這麼好……」小手抓緊胸口的衣服,「就不要對我這麼好嘛……」

  「……我問你,你眼中,你愛我什麼,你總是吊我胃口,故作神秘愛說不說……」

  最近愛情路途大順遂,釣到健美猛男的秦展顏約會回家,幸福甜蜜的哼著歌,就連開門的動作都充滿躍動。

  「男生都這樣,愛耍壞……啊!」她驚恐的瞪著黑暗的客廳中,沙發上一團不明黑影。

  不不不不不不會吧?他們在向非萼的公寓裡住了快三年的時間,從不曾見過好兄弟啊!

  「妳……回……來……啦……」

  天天天天天啊!這不就是電影裡頭,鬼最常說的開場白嗎?

  那哀怨的口氣,她拖慢的音調,等等就會飄起來,直接衝到她面前了!

  媽媽媽媽媽呀!

  「我……我沒有害害害害害妳,妳不要要要要要害我……」

  嗚嗚嗚……她好怕!她快嚇死了!

  她愛看恐怖片沒錯,但不代表她就想遇到鬼、遇到殺人狂啊!

  「展……顏……」

  啊啊啊啊啊……鬼竟然知道她的名字啊……她八成是來找替身的……救命啊!

  沙發上的一團黑影有了形體,還真的往她的方向「飄」過來了。

  「救救救救救命……」秦展顏雙膝一軟,正要翻白眼時,眼前突然一陣大亮。

  「展顏,妳幹嘛跪在地上?」

  秦展顏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眼前的形體逐漸聚焦。

  「映水?」她「哇」的一聲,猛抱住江映水的身子,「有鬼啊!有鬼啊!」

  「什麼鬼?」江映水聞言也面色蒼白。

  「我剛一開門就看到有個鬼坐在沙發上,好恐怖喔!」

  「不會吧?我剛也坐在沙發上耶,難不成我跟鬼坐在一起了?」

  「她還跟我說「妳……回……來……啦」」她模仿那可怕的音調,「好恐怖好恐怖喔!」

  「我剛也有跟妳說「妳回來啦」,該不會那鬼在學我吧?」

  救命啊!

  「妳剛才也有說?」秦展顏拉開她。

  「對啊!」江映水害怕的左右張望,「我把燈打開了,鬼應該不見了吧!」

  「妳是不是還有叫我名字?」

  「有啊!」江映水點點頭。

  「呿!」秦展顏一把推開她,「原來就是妳!我還想說這房子大家住這麼久了,從沒發生過靈異現象,怎麼今天會突然發生,原來都是妳搞的鬼!」差點把她嚇死,明天要找人收驚去!

  「我?」江映水指著自個兒鼻尖,「我沒搞鬼啊!」

  「沒搞鬼?沒搞鬼妳幹嘛坐在客廳,也不開燈,是要嚇死誰啊?」

  「我沒發現天黑了嘛!」搞了半天,原來秦展顏口中的「鬼」指的是她啊!

  「小姐,妳知道現在幾點了嗎?都快九點了,不到七點天色就暗了,怎麼可能沒發現天黑!」說謊也不編個精彩點的!

  「這麼晚了?」她訝異看表。

  江映水生來就不是說謊的料,若是說謊一定會全身僵硬,小臉紅通通像剛煮熟的螃蟹,任誰看了都知道她騙人,可她現在態度十分自然,顯見她說的是真的,所以秦展顏心生極大困惑。

  「妳在想事情喔?不然怎麼連天黑都沒發現?」而且一定是很嚴重的事情,要不然不會專心成這樣。

  「喔,是啊……」她尷尬一笑,轉身入屋。

  「我早就覺得妳最近不太對勁。」秦展顏以腳踢上大門,追了過去,「怎麼了?有什麼心事嗎?」

  江映水搖搖頭。

  「是不是妳男朋友又怎麼了?」

  「男朋友?我沒有男朋友啊!」

  「哪沒有!上次我叫老愛詛咒別人的練巫婆去發明讓人幸福的方法時,妳不是說不用算妳在內嗎?這不就是妳交到男朋友的意思嗎?」

  「喔,那次喔……」

  「是怎樣?」

  「沒有啦,那是我誤會了。」

  「誤會?」

  「就是……就是我以為人家對我有意思,其實他對大家都是那樣的。」察覺眼眶一陣酸,江映水忙別過頭去,「是我搞錯了啦!我先回房,準備洗澡。很晚了,妳快去休息吧。」

  江映水別開頭時眼角閃爍的淚光,秦展顏清楚的看見了。

  她一個大跨步拉住好友,「等一下。」

  「幹嘛?」

  「這麼……」她解下包包上的一個手工制娃娃,「給妳。」

  「這不是……」

  「這是當初妳們四個合力縫製給我的幸福娃娃,現在我得到幸福了,也該換妳了。喔,對了!」秦展顏拿出簽字筆,在妹妹腳底下寫下自個兒的名字,「這個娃娃包含了所有人的祝福,妳一定會比我更幸福。」

  「展顏……」江映水感動得淚盈於睫。

  「不用太感謝我啦!大家好來好去嘛!」呵呵呵……

  「嗚……」江映水用力抱住她,頭抵在她肩上嚎啕大哭。

  「哎喲,也不用感動成這樣……」哭這麼大聲,她耳朵都快聾了,「當初妳們送我這娃娃裡敲了我一筆,妳再還我就好。」

  「嗚嗚嗚……」

  「有沒有聽到啊?」還她一頓豐盛的晚餐啊。

  「嗚嗚嗚……」

  假裝沒聽到是吧?可惡!

  ******

  自那日之後,江映水還真的都未再見過石蘭成了。

  屈指數數,三個月就這樣過去了,時節都轉入夏天了。

  她兩手托著腮,肘靠著櫃檯,想他是真的在避著她吧!

  他有沒有可能發現她的感情,覺得她竟然短短時間就可以喜歡上另外一個人,太沒節操、太過花癡,心底對她其實很鄙視?

  她留了自己的電話在他手機裡,他都不回應了,她還追到公司來,現在又厚臉皮地留下,逼得老闆兒子不敢出現在公司內,就怕她不知羞恥地倒追,有沒有可能是這樣?

  「討厭啊!」她煩躁地抓亂一頭長髮。「江映水,妳真是個麻煩精!」

  「映水。」一位在溫室內工作的員工跑進辦公室。「氣象說過幾天可能有颱風要來,我們又要做防台工作,又要照顧蘭花,有點忙不過來,妳能不能來幫忙一下?」

  「好啊!」江映水立刻自抽屜內拿出髮束紮好一頭長髮,跟著那名員工走向溫室。

  她的工作其實不會很繁重,大部分的時間,她都是在接待來蘭園參觀的遊客,接接電話、打打文件、統計資料,好讓行銷公司那方面能夠對這裡的情形瞭如指掌。

  可蘭園也不是三天兩頭就有遊客來參觀,所以蠻多時候她都是在網路上隨便亂逛,或者發呆空想。

  如果忙一點也好,這樣她就不會老是在胡思亂想了。

  難怪人家說工作是治療失戀的最佳良藥。

  做好防颱工作,天色也晚了,江映水敲著僵直的肩走回櫃檯整理物品準備回家。這時,門口的自動門突然開啟,一聽見掛在手把的風鈴聲響,她直覺的抬頭招呼。

  「你好……」她一愣。

  來者同樣一愣。

  「妳怎麼還在?」石蘭成詫異地問,「不是早超過下班時間了?」

  他該不會都是下班後才來公司,所以她才從未見到他吧?

  果然是在躲她呢!她不由得苦笑。

  「我幫忙做防颱工作,剛剛才做完。」

  「辛苦了,回去的路上小心。」他朝她點了下頭,走向董事長辦公室。

  「石蘭成!」她衝動得叫住他。

  他回身,靜待她的下文。

  「你不用刻意避開我。」她說,「這是你家的公司,沒有道理乞丐趕廟公。」

  「妳不會不舒服?」

  不舒服?她嗎?

  他是怕她看到他,感覺難堪,所以才刻意迴避的?

  他的體貼真的讓她好難過好難過……

  「不會呀!我想,不管怎樣,我們還是可以當朋友吧?」

  她有些忐忑地望著他,怯怯希冀他能點頭答應。

  雖然明知他的個性,他不會拒絕,她還是感到不安。

  黑眸定定地瞧了她好一會兒,貌似不太甘願地點頭。

  「嗯,也對。我先去我爸辦公室找資料,拜!」

  「拜。」她勉強笑了笑。

  有這麼困擾嗎?瞪著高大背影的水眸眼角滑下了淚。

  還是辭職好了。江映水咬著唇想。

  等過幾天,董事長回國,她就跟他辭職吧……

  氣象局預測的輕颱,在登陸前卻轉為中度颱風,外頭風大雨大,放颱風假的江映水望著窗外被吹得亂七八糟的行道樹,心頭很是擔憂。

  不曉得溫室的情況如何?

  風雨這麼強,防颱的措施不曉得會不會不夠?

  在蘭園工作四個多月了,她與裡頭的員工相處得極好,那些大叔大嬸都對她很疼愛,董事長更是,還有他們辛苦栽植的蘭花,每一株都備受細心呵護,成長得美極了,若是因颱風而心血盡失,心不曉得有多痛!

  尤其是他,他一定會很難過的……

  「映水,妳幹嘛一直盯著窗外?颱風天有這麼好看喔?」

  在客廳翻閱小說,嘴裡啃著雜糧麵包的練彤雲好奇地問。

  「我想我要不要去一趟。」

  「去哪?」

  「蘭園。」

  「啊?這種天氣?」

  「我還是去看看好了。」她走到玄關穿鞋。

  「不是吧!很危險耶!」

  「捷運離我們家很近,很快就到了。」她不顧練彤雲阻止,強硬出門。

  冒著大風大雨進了蘭園,雖然身著雨衣,江映水還是幾乎全身濕透。

  辦公室後方的栽培溫室只見男性員工們忙碌地來去,替溫室加強防護,就怕心血毀於一旦。

  原來大家都來了。她還看到未穿雨衣直接暴露在風雨中,渾身盡濕的石蘭成嘴咬著鐵釘,正在釘木架。

  「再給我一根!」他於事無補地揩掉遮蔽視線的雨。

  「好。」江映水費盡吃奶力氣拿起木條。

  接過的同時,他發現她的到來。

  「妳來幹嘛?」他瞠眼問。

  外頭在刮颱風,她又是怎麼來的?

  「我來幫忙。」

  「拜託,風雨這麼強,妳回辦公室去!」

  「我雖然力氣不大,但多少還是可以幫忙,你趕快釘木架,免得強風吹垮了溫室。」

  「這裡我們忙就好,妳回辦公室!」

  「你不要囉唆啦!快點釘啦!」江映水不再理會他,轉去溫室內幫忙修補破損的地方。

  這女人!石蘭成快速將手上的木條釘好,下了木梯進溫室抓人。

  「這邊我壓好了,快黏上。」江映水壓著裂開的玻璃,旁邊的大叔連忙拉開膠布貼上。

  「江映水……」

  「大家小心!」外頭忽然有人大喊。

  不知自何處吹來的招牌撞上溫室,玻璃與遮光罩碎裂,自江映水的頭上掉落。

  「小心!」高大的軀體連忙護住她。

  玻璃在兩人的腳旁碎落一地,確定不會再有其他玻璃掉落後,石蘭成才將她放開。

  他仰頭看著頂端破了個大洞、雨水盡洩的溫室,立刻下命令,「把蘭花移開。勇伯,你跟阿成去把招牌拿開,免得它掉落傷到人。」

  「OKOK!」被點名的兩人俐落地出去處理。

  「你受傷了。」江映水捂著嘴,吃驚地瞪著他手臂上怵目驚心的傷口。

  他撇過頭去看了一眼,「沒關係。倒是妳趕快回辦公室去,聽到了沒有?」

  頑固的小女人這次總算聽話地離開,石蘭成才安了心準備回去釘木架時,卻又看到被大風吹得腳步遲緩的她拿著醫藥箱,踉踉蹌蹌地跑來。

  「我幫你包紮。」她將正欲上木梯的他拉下。

  「雨淋了還不是一樣會濕。」

  「有防水透氣膠布。」她執拗地硬將他往溫室內拖,「不處理會發炎的!萬一手臂廢了怎麼辦?我現在也是做緊急處置而已,晚點還是要去看醫生!」她拿起碘酒,豪爽地直接倒上他的手臂。

  「妳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囉唆?」

  「我本來就很囉唆。」

  「妳明明只有酒醉的時候才囉唆。」

  「我酒醉……」她愕愣地抬頭,「我什麼時候酒醉?」

  石蘭成心虛地撇過頭去,「沒事。妳快包紮,還有很多事要做。」

  「喔,好!」對,現在幫他包紮才是最重要的!

  江映水小心翼翼地擦掉多餘的碘酒,皮開肉綻的傷口比她想像得還要嚴重,上頭還有玻璃碎屑,她只能拿著夾子一塊一塊地清理。

  一定很痛!她咬著唇,心頭好不捨。

  如果不是為了保護她,也不會受這麼重的傷,而他還要裝沒事樣,明明很痛的呀……

  「妳臉上這是雨還是淚?」粗魯的手抹掉她頰上的一片濕意,才抹掉,緊接著又氾濫一片。「妳真的很愛哭!」

  第一次遇到她時,她可以哭過數十條街,就知道她的哭功有多厲害了。

  「我本來就很會哭!」她每眨眼一次,淚就掉一串。

  「有什麼好哭的?受傷的是我又不是妳。」幹嘛哭得好像家裡死了人似的!

  「我看了很痛……」

  「痛就不要看!」他拿走夾子,「又不是什麼傷,沒什麼大不了的,妳回辦公室去。」

  「這樣還不叫什麼傷?」她搶回夾子,「你給我乖乖站好!」

  「妳……」

  「不要否定我做的一切!」

  「妳……」

  「不准再叫我回辦公室!」她狠狠瞪她。

  「我是要叫妳動作快點,護士小姐,我很乖很聽話,好不好?」真的是敗給她了!

  「好。」

  「我都這麼乖了妳還哭屁啊?」眼淚不用錢是吧?

  「不要管我!」她就是想哭,不行嗎?

  「好,不管!」他不管才怪!「我怎麼可能不管!江映水,妳到底在哭什麼?只不過是受點傷,妳幹嘛哭得像妳當日失戀一樣?」

  處理傷口的小手一頓,石蘭成這才驚覺自己說錯話了。

  「對不起,我……」

  「我是失戀了啊。」

  「啊?」她又失戀了?

  原來她早另有喜歡的人了……他心頭不由得一陣苦澀。

  「那傢伙做錯了什麼?」

  「他對我太好。」

  「太好?」太好會失戀?他還真是打出娘胎第一次聽說。

  「好到我好恨他!」她氣憤的淚眼抬起,「好恨好恨他!」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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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8 01:03:53
第八章

  水潤眸子中迸發的恨意重重震懾了他。

  是什麼樣的男人讓她投下如此濃厚的感情?

  濃烈的恨也代表了炙熱的愛,像似一雙無形的手狠狠掐住了他的心臟,疼得他幾乎難以呼吸。

  然而,即使心痛,拉扯仍是面目自若的低聲柔問:「他做了什麼?」

  他怎麼能用這麼事不關已的態度詢問?

  她的事真的無法在他心上起任何波瀾?

  即使早就清楚,她還是好難受好難受,難受到恨不得眼前的男人能夠承擔她的痛苦。

  於是──

  「啊喔!」猝不及防的石蘭成吃痛大喊。

  這女人竟然直接自他的傷口打下去?!

  「妳搞什麼鬼啊?」靠!剛才溫柔幫他挑玻璃的畫面難道是他在做白日夢?

  「我玻璃已經清完了,再幫你消毒一次。」她不選擇無痛的碘酒,而是選擇刺激性強的雙氧水。

  瓶蓋打開,整瓶倒下──

  「啊!」痛死了!

  「男子漢大丈夫,一點疼都忍不住?」

  這很痛耶!石蘭成大口喘著氣。

  「妳被男人拋棄也不要發洩在我身上!」

  還說?!

  江映水拿棉花擦拭流下來的雙氧水,動作十分粗魯,好幾次不知是手滑還是故意,指甲插入了他的傷處。

  「啊啊啊……」媽呀!她是在藉機報復嗎?

  痛死你!痛死你!江映水咬著牙,心中怒吼。

  「妳別用了。」玻璃砸下來的瞬間都沒這麼痛。「我自己來。」

  「我幫你!」她快他一步拿走藥膏。

  江映水用力扭開瓶蓋,以棉花棒沾取一大坨黃綠色藥膏,轉身,眸中帶著凶狠殺氣,眼看著就要直接戳入他的傷口──

  「算了,妳高興就好。」他把手臂朝棉花棒方向移,「如果這樣妳就不會哭的話,隨便妳吧。」

  捏著棉花棒的指尖用力,指節失去了血色。

  「哇哩,又哭?」石蘭成幾乎要撫額歎息了。「妳到底要怎樣啊?」

  該死的又是哪個男人讓她如此傷心?

  這個傻蛋該不會又遇上一個花心大蘿蔔了吧?

  江映水不語,所有的情緒都寫在奔流的淚水中。

  她咬著唇無聲哭泣,雙手的忙碌未曾停歇,抹好藥膏、敷紗布、貼防水膠布,姿態堅強得讓他好心疼。

  「好了!」她用力抹掉模糊視線的淚水。

  「傻蛋,我說,妳下次交男朋友可以先帶給我看看,讓我幫妳鑒定一下,男人看男人總是比較準,才不會每次被拋棄……哎喲!」她拿醫藥箱丟他?

  「要你管!」江映水所有的怨恨集中在臨別前的一眼。

  「喂……」抬起的手在她奔離開溫室後,無奈的放置後腦勺,煩躁的用力搓開一頭濕髮。

  他怎麼這麼白目?又沒人要他提供意見,雞婆個什麼鬼。

  彎身將散落一地的醫藥品撿起,正要合上蓋子,一張A4大的紙張突然橫入他跟醫藥箱之間。

  石蘭成定睛一看,「辭職」兩個字以大特寫撞入他眼中。

  「妳要辭……」

  「我要辭職!」堅定的說話,江映水將辭職信丟到他胸口,頭也不回的跑掉。

  又來這招!

  跟他同一間公司有這麼為難嗎?

  他都已經想盡辦法避開她了。為什麼還是不肯留下?

  罷了,她若是要走便走吧,如果在這工作讓她感到不愉快,他實在不該逼迫她留下。

  「怎麼了?」好不容易移開重死人招牌的勇伯走進溫室,「我剛好像一直聽到你們在吵架的聲音?」

  「沒有啦!」石蘭成回應得有氣無力。「我出去忙了。」

  「這是什麼?」勇伯好奇的拿起放置在架上的辭職信,「映水要辭職?」他吃驚的瞪大眼,「為什麼?大家不是工作得很愉快嗎?」他不明所以的往下看,「辭職理由,我喜歡你?什麼東西?哪有辭職理由叫我喜歡你的?這是現在年輕人新發明的玩意兒嗎……」手中的紙忽地被抽走,銳利的紙在他虎口劃出一道口子。「哇哩咧,痛死了!」勇伯趕忙打開醫藥箱找尋傷藥,邊問石蘭成,「喂喂,那是什麼意思啊?」

  只見石蘭成鐵青著一張臉,快步衝出溫室。

  「好歹也回答我一下再走啊!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點耐性都沒有……哎喲,好痛!」他怎麼這麼白癡,把雙氧水當成碘酒了?痛痛痛死了啦!

  ******

  過分的人!

  可惡的人!

  什麼鑒定!

  什麼叫做幫她鑒定男朋友?

  好過分好過分好過分!

  強風將雨帽吹開,她也不管,反正就算沒下雨,她的臉一樣是濕透的。

  她知道,感情這事不是你給,對方就一定得收,她是在無理取鬧,她根本沒有任何應該氣他、惱他、恨他的資格。

  她知道,她統統都知道!

  可是她還是好氣惱好恨!

  她寧願他什麼都不管,徹徹底底將她當成沒有關係的人,而不是用溫柔的語氣說要幫她挑選男朋友,以免她又被拋棄!

  「我不需要你的好意……」嗚嗚嗚……「我寧願你不要對我好!」嗚嗚嗚……「一無所有就不會有所求了呀……」嗚嗚嗚……

  「江映水!」背後傳來呼喚。

  她渾身一僵。

  他幹嘛追來?

  他幹嘛追來呀!

  她可一點都不想自他口中聽到任何歉意,聽到他用抱歉的語氣說他無法接受她的感情,勸她要想開,另外去尋找更美好的幸福。

  她一點都不想!

  於是江映水加快腳步,在風雨中搖搖晃晃奔跑起來。

  「江映水,妳給我站住!」

  才不要!

  她跑得更快。

  「王八蛋!」她不會以為她跑得過他吧?好歹他讀書時,還是田徑選手!「叫妳給我……」巨掌扣上細臂,硬生生將她轉過來。「站住!妳是耳聾沒聽到啊?」

  「放開我!」她用力拉扯掐得她生疼的大手,「不要抓我……」尾音直接沒入他口中。

  她驚愕萬分的眨著水潤眸子。

  嗚……雨水流入眼睛好痛!

  可就算再痛。她還是努力的張大眼。想看清楚幾乎貼到小臉上的俊顏是否真是他的,印上她唇的,是否真是他的!

  她全身僵硬完全沒反應,石蘭成不悅的抬起頭來,對著她吼:「幹什麼?眼睛瞪那麼大,是怎樣?不能親嗎?」

  「你……」江映水回過神來,「你幹嘛親我?」

  「妳能喜歡我,我為什麼不能親妳?」該死的!誰來緩和一下他胸口跳得激烈的心?

  他覺得他興奮得快要暈倒了!

  「只要有人喜歡你,你就會親她?」有沒有這麼沒節操啊?

  俊眸危險瞇起,大掌狠扣住纖細雙肩,「江映水,妳腦袋裝屎啊?我有這麼博愛,還是這麼缺人愛!只要有人喜歡我,我就會親嗎?」

  「不然呢?」她的身軀在顫抖,分不清是因為冷還是因為太激動。

  他不是不喜歡她嗎?那為什麼要親她?

  他該不會是看她可憐,所以施捨同情在她身上吧?

  「我的天!」石蘭成無力的額抵上她的,「妳一定是惡魔轉世的,才會這樣折磨我,讓我沒一天好過。」

  「折磨的人明明是你,你不要做賊的喊捉賊!」

  「我折磨妳什麼了?」他咬牙切齒的問道。

  「你都沒有打電話給我。」

  「妳又沒有給我電話,我怎麼打跟妳!」乾脆來算一下帳好了,「妳那天就這樣悄悄的給我走了,只留下五張千元大鈔跟三個字「謝謝你」,他媽的我需要妳謝嗎?妳是怎樣?連朋友不用做了就是!」

  「我還有留電話。」

  「妳留在哪裡?」鬼扯!

  「留在你手機裡。」

  「手機?!」

  「拿出來,我證明給你看。」

  石蘭成自褲袋拿出手機,並移了下身子,以免雨水把他的手機淋壞了。

  他的手機跟她是同一個牌子,功能都差不多,所以江映水很快的就進入通訊錄中找尋自個兒的資料。

  「電話怎麼這麼多?」「江」是ㄐ開頭,應該很快就會找到啊!

  拇指按按按,又按按按,按了老半天終於讓她找到了。

  「看到沒,鐵證在此!你還有什麼可以辯解得?」她紅著眼舉高手機,氣憤的瞪他。

  「妳就這樣直接輸入我的通訊錄?」

  「對!」

  「妳除了寫「謝謝你」三個字,就不會另外再加寫妳留了電話在我手機,或直接寫在紙上給我嗎?」我的媽呀!那他那時候的失落算什麼?懊惱算什麼?惆悵算什麼?

  這女人做事一定要這麼迂迴嗎?就連「我喜歡你」四個字都不會直接開口,而是寫在辭職信,如果不是勇伯多事看到,說不定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切碎丟進資源回收桶了,而他這輩子都不會知道這個女人其實曾經喜歡過他。

  他將因此錯過!

  混賬!他有可能因此錯過她耶!

  只是越想越生氣!

  「我就不相信你這幾個月都不會打電話,都不會看通訊錄!」他根本是在狡辯。

  「江小姐!」他惱了,「妳要不要看我的通訊錄中有幾筆電話?妳不覺得妳剛剛在找號碼找很久嗎?客戶、員工、朋友、親戚,加起來將近一千筆的資料,我會腦袋秀逗的全部放在一塊兒嗎?我當然有做分類!需要打電話時直接從分類裡頭去找,誰會知道妳加了電話在裡頭啊!」氣得他腦漿都快滾沸了!

  「呃……」是這樣嗎?

  石蘭成將手機搶回來,手指快速在鍵盤上飛舞。

  「你在幹嘛?」他該不會要刪了她的電話吧?

  「我現在……」他按下號碼「1」,螢幕上跳出她的名字。

  「把妳加入快速撥號裡頭,以後我只要按1就可以打給妳,這樣行了吧?」

  「那本來「1」的那個人呢?」

  「那個位子一直是空的,我打算留給我心愛的人。」

  「咦?」

  「咦什麼咦?」

  「我一直以為你不喜歡我……」

  他瞇眼。

  「所以一直都不跟我聯絡……」

  濃眉微挑。

  「還說有我在的地方就不想留……」

  薄唇抿緊。

  「還說跟我不熟……」

  「江映水!」

  「是!」她驚地一跳。

  「我們究竟要在大風大雨中站多久?」再這樣淋下去一定會重感冒!

  這女人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喔……」江映水轉身往車站方向走。

  「去哪?」

  「回家。」

  「辦公室跟妳家哪個近?」

  「……」

  「哪個近?」

  「辦公室……」

  「那就跟我回去,等等我送妳回家。」

  「喔。」她再轉往另一個方向走。

  「江映水。」

  「什麼事?」又怎麼了?

  石蘭成猛地將她拉入懷裡,薄唇覆上她的,「先讓我親一下,否則我實在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呃……呃呃呃……為啥他現在看起來好興奮的樣子,跟他剛才面無表情的冷靜樣判若兩人?

  「我們……」

  「別說話,再讓我抱一下!」

  他將她抱得好緊好緊,緊得她快喘不過氣來了。

  然而雙臂的緊縛力道卻傳遞過來他所有的欣悅,暖暖的流入她的胸口。

  她明白了,這個男人也喜歡她的!

  也許,當他以為她沒留下任何聯絡方式時,他的失望並不亞於遲遲等不到電話的她。

  他對她的好,不是因為他對誰都這樣,而是因為她是特別的!

  江映水微笑偎入他厚實的胸口,藕臂柔柔圈住他的腰。

  「我們走吧,不然等等真的會感冒。」

  「好。」她乖順點頭。

  石蘭成牽起她的手,一塊兒走向辦公室。

  「我記得我爸辦公室內有吹風機,妳先把衣服跟頭髮吹乾。」

  「好。」

  「喝點熱水祛寒。」

  「好。」

  「等等別去溫室幫忙了,粗工由我們這些男人來做就好了,知道嗎?」

  「好。」

  「我車子裡好像有昨天從乾洗店拿回來的衣服,我等等拿來給妳穿好了,免得穿著濕衣服著涼了。」

  「好。」

  不管他說什麼,她都好。

  這個男人很囉唆,可是每一句囉唆都是為了她好,所以她很愛,很愛很愛……

  「我跟妳說。」

  「什麼?」

  「我打第一眼看到妳在路邊哭就對妳有好感了。」

  「啊?」沒想到她哭泣的模樣還能讓人傾心?

  「不聯絡不是我的錯,這妳知道吧?」

  「我知道……」誰知道他有那麼多電話嘛!

  「是妳說有我的地方妳就不想留的,不是有妳的地方我就不想留。」

  「我才沒有這麼說!」

  「有!」

  「沒有!」

  「就是有!所以我才會生氣的說我們不熟。」

  她不服的嘟嘴。「我才沒有說,一定是你聽錯了!」

  「江映水……」

  「不要一直連名帶姓叫我。這樣好像我們真的很不熟!」

  「可是妳的名字真的很噁心!」

  她喘了一大口氣,明顯在壓抑。

  「好啦!」石蘭成薄唇動了動,動了又動,「映……」惡……

  「水……」

  「再叫一次。」

  「映……映水……」他雞皮疙瘩起來了。

  「再叫一次。」嬌嫩柔情似水。

  她媚笑看他的模樣真動人,就衝著這甜入人心的笑容,他豁出去了。

  「映水!」她的笑真甜。「映水映水!」好甜啊。「映水映水映水!」熊臂圈住嬌人兒,「我愛妳!」

  ******

  「你要調我的客服去當助理?」石雙業拿下老花眼睛,幾乎被鬆弛皮蓋住的眸子精光畢現的張開,「我看是假公濟私,把女朋友帶在身邊吧。」

  哼哼!薑可是老的辣,不要以為那點小小的心思,他這個當人老爸的看不出來!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也就不隱瞞了。對,就是這樣,我已經幫你在人力銀行刊登征客服的征才啟事,新客服明天就會報到!報告完畢,老爸再見。」

  「小子!」石雙業叫住他。「我知道映水是個好女孩,不過很多事很難說。」想當初他那個前女朋友表現得溫順良善,他也以為將來必定是他的媳婦了,誰知去讀個書就被阿兜仔拐走了,而且還吞掉他兒子三百萬。「記得,凡是未定局之前,別拿錢幫人家老婆。」

  聞言,石蘭成眉頭一蹙,堅定道:「她不會!」

  「當初我以為沈清襄不會,誰知道她拐得更多。」石雙業輕歎一聲,「你呀,就是沒看女人的眼光,第一個女朋友敲了你十萬,第二個敲了你五十萬,第三個三百萬,該不會這個連公司都沒了吧?」

  「爸,請你不要侮辱她!」

  「我是擔心……」

  「如果她真是這樣,那我就認了!」石蘭成惱怒的甩門走出,「砰」的一聲,差點嚇停石雙業脆弱的心臟。

  「我也是擔心啊!把你生得這麼高大強壯,偏偏心地比女人還軟,女人一哭一求就什麼都答應了,事後也不替自己要點賠償什麼的,白白的就送了人了!」石雙業重歎了口氣,「這根本算笨了吧?」

  他無奈的望著桌上去世多年的妻子照片,「涵煙啊,妳幹嘛生一個爛好人兒子給我啊?妳可要保佑,這次的對象可別又是為了他的錢而來,我怕蘭成承受不住啊!」

  想那次沈清襄被兒子捉姦在床,他表面不說,仍是努力工作,但他曉得傻兒子足足有一年的時間沒有酒跟安眠藥根本無法入睡,他看得很心痛哪!

  「就這次!」佈滿皺紋的老手撫上相框中的妻子笑顏,「給他一個完美的愛情吧……」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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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8 01:04:42
第九章

  雖然石蘭成堅定的否定了石雙業的臆測,但不可否認的,父親說的話在他心中發了酵,畢竟前例歷歷在目,父親會這麼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可他堅信,江映水跟之前的女朋友絕對不一樣,她蕙質蘭心、溫柔賢淑、體貼多情,是個難得一見的好女孩,他不容許父親對她的人格有任何存疑。

  於是,石雙業三不五時就會接到如下的簡訊──

  爸,我今天跟映水去加州參加花卉展覽時,旁邊有位貴婦人身上背了一個PRADA包,我看她很喜愛,想買給她,可她說這種包她平常很少機會背,所以笑笑拒絕了。我覺得她真的跟以前的女友不同,你不用再擔沒必要的心了!

  拜託!這叫以退為進!他的兒子怎麼這麼蠢啊?

  爸,我今天跟映水到東京參加蘭花展,旁邊的展館正好在舉行珠寶展,我相中了一款鑽飾想送給映水,卻被她拒絕了,還說珠寶太貴重,不希望我花這麼多錢在她身上。你說,她是不是個淡泊無慾的好女孩?

  呿!那是因為她巴望以後你買更大的鑽石給她,懂不懂啊!石雙業不以為然的翻白眼!

  虧兒子在商場打滾多年,連這點小伎倆都看不出來!

  爸,今天是映水生日,我想買台車送她,卻被拒絕了!她說沒什麼機會開車,不需要花這筆錢,只要陪她吃頓飯就行了。她真的是個好女孩,你說是吧?

  車子?什麼車子?不會是專門設計給女孩開的小車吧?那她當然看不上啊!買台雙B,買台藍寶堅尼,看她收不收!

  笨!笨死了的笨!

  石雙業無奈的將手機丟到一旁,沒多久,簡訊通知又響了,一看是兒子發來的,他連點進去閱覽的動力都沒有。

  反正一定又是在舉證江映水那女孩圖的不是他的錢,是真心想跟他在一起等等一大堆廢話,看都懶得看。

  當初那個沈清襄不也跟他交往一年才露出狐狸尾巴,心機深沉的女人可不是隨隨便便就會露餡的。

  只是不知這個江映水會撐到何時才會露出真面目。

  兒子的青春、金錢,可不能就這樣被白白誤掉啊!

  必須快刀斬亂麻,要不等兒子越陷越深,那女人再挖一個大洞給他跳,一切都來不及啦!

  還好蠢兒子有個精明的老爸,這次,他一定不能再眼睜睜看著兒子跳入火坑,白白當了火山孝子。

  他一定要想個辦法摘下那女人的醜惡面具!

  兒子,等著,爸來救你了!

  江映水一自浴室出來,就看到半躺在床上的石蘭成拿著手機似乎正在發簡訊。

  「發簡訊啊?」

  「嗯,發給我爸,報告一下今天展覽的情況。」

  在日本千葉縣的幕張展覽館所舉辦的IFEX,是亞洲最大的花卉商談展,為期三天,共計有三十幾個國家,一千一百多間花卉公司參展,石家蘭園也是其中一家。

  今日,是商談展的第一天,參觀者破萬,幾乎都是業界相關人士,將整個會場擠得水洩不通,也因此忙壞了工作人員。

  「那我也要發簡訊給我的好姊妹們!」江映水使出自己的手機,大刺刺的躺上他的床,頭枕上他的小腹,左右兩手拇指快速在鍵盤上操作。

  臥室內有兩張單人床,是他貼心的要求。

  他清楚她的堅持,未成婚之前,絕對不會有任何親密關係,所以每回有住宿飯店需要時,他都是訂兩張床的房間,是為了她的原則,同時也是為了自己。

  對於自身的自制力,他很有把握,但是當美女在懷,手環著柔軟的香軀,卻什麼都不能做,那痛苦,難以言喻。

  就好比現在,天真單純,對男人的生理現象一無所知的她,就這樣毫無防備的躺在他的小腹上,他就覺得他的慾望之源已經快要膨脹升騰了。

  要命!

  可千萬別被她發現啊!

  石蘭成放下才打到一半的簡訊──裡頭內容都是為江映水歌功頌德──轉身拿起床頭櫃上的水杯,一口飲盡。

  該死!冰塊怎麼都融了,這下怎麼降溫啊?

  與她交往的這半年來,結婚念頭一直在腦海中盤旋。他受得雖是西方教育,骨子裡其實很傳統,每段戀愛他都會預先想到未來,規劃出完美的藍圖,而映水則是讓他動結婚念頭最強烈的一個,可在未擺平父親這一關前,他不會將求婚說出口。

  父親雖然對映水有禮友好,但他很清楚這只是表面工夫,實際上,他一直把她當成跟沈清襄同類型的女人,與他交往都是為了錢,所以他無所不用其極的讚美她的好,就是希望父親能夠改變想法。

  不過父親那個老頑固啊,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說服他,唉!

  「我打好了!」江映水螓首轉了半圈。

  嗚……他的「那裡」好痛!

  「你還沒打好喔?」怎麼打那麼久?

  「要報告的事比較多……」他的身體好熱,可是他的頭很冷,正在發冷汗,剛洗過的頭髮又濕了。

  「很多的話怎麼不寫E-mail呢?」

  其實報告的E-mail他早就寫好傳送出去了,簡訊發的都是他一發現映水的優點,就馬上告知父親,企圖說服他改變觀點的內容。

  這些內容不能讓映水看到,否則她必會很傷心原來父親對她的友好都是虛偽敷衍的。

  「我打得差不多了。」先暫存,明天再寫好了。「要不要睡了?今晚忙了一天,應該很累了吧?」

  「好。」她俐落彈身跳起。

  呼!他暗地吁了口氣。

  等等去洗個冷水澡……

  「蘭成。」

  「啊?什、什麼事?」他心虛回頭,卻見江映水手上抱著被子,立於床前。

  「我們今晚一起睡好不好?」

  「一……」咳,口水噎到,「一起睡?」

  這不是要他的命嗎?

  這不是要他明天帶著兩顆黑輪上展場嗎?

  最要命的是,這晚的漫漫長夜叫他怎麼度過啊?

  「對啊!」他怎麼看起來很猶豫?「不好嗎?」

  「我……」石蘭成趕快吞口水,免得又被噎到,「床不是很大……」

  「不會啊!」她躍上床,躺下,直接鑽入他懷裡,「剛剛好!」

  喔,軟玉溫香在懷,痛啊……

  石蘭成迅速將臀部往後挪,預防她發現他其實已經起了生理現象。

  「蘭成,你幹嘛成這樣,腰不酸嗎?」他現在的模樣很好笑耶,像一個大大的ㄑ字。

  「妳別管,我習慣這樣睡。」他將她好奇抬起的頭壓下,順便連燈光一起關掉。「快睡。」

  「好,晚安。」水眸閉上。

  很好,她睡了,現在他得趕快替自己降溫。

  來想一些公事好了,今天有兩千三百五十二家花店下訂,八百九十六家進出口商下訂,一千兩百一十九家景觀設計業下訂……

  「蘭成。」

  「什麼事?」他差點跳起來。

  「我剛在想,轉眼間,我們交往已經半年了。這半年的時間我跟在你身邊當助理四處跑,生活過得好充實。」

  「充實就好、充實就好。快睡吧……」

  「在遇見你之前,我都沒有出過國,沒想到遇到你之後,護照都快蓋滿了!從鄉巴佬變身成國際人士,轉變好大喔!」

  「妳開心就好。快睡吧……」

  「曾經,我很傷心前男友對我的背叛,可是我現在卻覺得,如果不是他背叛,我也不會遇見你,不會遇見這麼疼我、愛我的你,所以誰說危機不是轉機呢!」

  「對!就算吃了閉門羹,上帝還是會為妳另外開窗的!趕快睡……」

  「那你呢?你覺得我的表現怎樣?有沒有讓你失望?」

  「不會,妳是我最完美的女友!」他很想親親她,以表示話中的誠意,可是他根本就沒那個膽,就怕唇一碰上了,就連身體也分不開了!

  「真的嗎?我好開心!」她轉身抱住他。

  我的……媽呀……

  他堅持了許久的……許久的努力啊……

  「其實我考慮了很久……」

  僅剩星火的慾火這下又死灰復燃了!

  「以前我的確有很多堅持跟原則,但經過這一段時間,我已經有點改變了,不過我不是因為受到國外開放風氣的影響喔,而是因為我覺得我已經遇到一個可以全然信任的對象,所以我覺得我也可以不用再那麼堅持我的堅持了。」

  「嗯,很好很好!」拍拍頭,「快睡……」

  「今晚我們在一起吧!」

  「嗯,好,快睡……」咦?

  「你真的要我睡嗎?」

  就算在一片昏暗中,他也可以看到她的水眸正滿含羞澀的望著他。

  「映水……」石蘭成吞了好大一口唾沫,「妳是說……」

  他不敢確定,「妳確定……」他沒有把握她的意思與他腦子裡的綺麗幻想是同樣的東西。「那個在一起是指那個在一起?」

  「呵!」他的小心翼翼惹笑了她。

  他就是這樣,讓人心疼又心憐。

  跟他在一起這麼久了,常投宿在同一間房間,她怎麼會不知道他為了她而常與慾望奮戰,三更半夜爬起來洗冷水澡,還不敢讓她發現,偷偷盛在洗手台裡,還放了一大包冰塊,慢慢的、慢慢的以手潑水來澆熄慾火。

  江映水翻身一躍,直接以行動來證明。

  「你覺得呢?」騎坐在他身上的她俯首吻上不敢置信的唇。

  喔,耶!

  「不讓妳睡!」就算沒有馬X夯,他也可以挺進到天明!

  「明天記得準備好一打咖啡!」

  ******

  第二天的商談展,人潮比昨日更為洶湧,可偏偏不曉得誰狂打電話來,手機震動得江映水大腿都快麻了,就是沒那個空檔去接電話。

  好不容易中午時間人少了一些,處理完一位客人後,江映水交代旁邊的工作人員一聲,走到較為安靜的角落,自口袋中拿出還在狂震的手機。

  一看到螢幕上的來電顯示,她大驚失色。

  是董事長!

  他拚命狂call肯定有重要的事,她竟然遲至現在才接,不曉得他會不會氣到怒髮衝冠!

  她趕忙推開滑蓋機,湊至耳邊,「喂,董事長……」

  「蘭成啊,大事不好了!不好了!」

  不會吧?是打錯電話的?但聽他語氣十萬火急得像是眼淚都飆出來了,讓她的心也跟著擰緊。

  「董事長,我是映水,這是我的電話,發生什麼事了嗎?怎麼這麼著急?」

  「是妳的電話?」故意打錯電話的石雙業假裝驚訝的一愣。

  「是啊,是我的!你急著要找蘭成嗎?他現在在忙,還是我請他先接一下電話……」

  「不用不用,妳是蘭成的女朋友,說給妳聽,再由妳轉達給他也是一樣……唉……唉……怎麼辦啊……」

  石雙業不僅是個成功的蘭花栽植達人,也是名成功的行銷企業家,他總是意氣風發,意態從容,從不曾聽聞他如此慌亂、無措的語氣,害得江映水也跟著緊張起來了。

  「董事長,發生什麼事了?」

  「這……這說來丟臉啊!」他頓了下,感覺像是在抹淚,「之前啊,有個人拿了新培種育苗來,那花真是美啊,每一瓣花瓣上頭的紋路都不同,每一朵都獨一無二。那人說他願意將育種方法透露給我,只是那花難栽植,只有中部的氣候才適合,而且還要新的儀器設備幫助,所以我就在南投那裡買了一大片土地,添購了新設備,還為了新種苗付了一大筆錢給那個男的。誰知道那個男的竟然是個騙子,拐了我的錢跑了,留下的半殘種苗根本沒屁用,再加上我為了買土地跟設備向銀行借了一大筆錢,造成現在資金缺口五千萬……我完了!真的完了!我的石家蘭園就要破產了!」

  石雙業有模有樣的哭號,心想石家要破產了,不只一無所有還負債纍纍,這女的一定會露出狐狸尾巴來的!

  「怎麼會這樣?」董事長怎麼會這麼糊塗啊?「那現在怎麼辦?」

  「我知道怎麼辦還要打電話問蘭成嗎?對了,映水,妳能不能也幫我想想辦法?妳是蘭成的女朋友,幫忙出點力吧!幫伯父去跟朋友借點錢周轉一下好嗎?」

  「我……」她的朋友都是上班族,怎麼可能拿得出這麼一大筆錢!

  哼!猶豫了吧!他就曉得,這女人完全是向錢看,巴上他兒子,全都是為了石家的財產。

  「映水,妳不忍看蘭成變得一無所有吧?這關若挺不過的話,台灣、美國這兩邊的土地都得變賣,恐怕不只是一無所有,還會背了一屁股債!我都這麼老了,妳不忍看我流落街頭吧?妳不忍看蘭成從總經理變成乞丐吧?」

  「伯父,你讓我想想,我晚點再回你電話好嗎?」

  哼!想想!其實是要想著怎麼抽身、怎麼落跑吧!就說兒子沒看女人的眼光,以後他要交往的對象一定先由他來挑,他准了,兒子才准交!

  「映水,石家全靠妳了!妳一定要幫這個忙啊!」

  「董事長,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想辦法的!我等等打電話給你。」

  江映水快步走回會場,見石蘭成身邊還有兩三個客人在招呼,一時之間應是抽不出身來。

  怎麼辦?可不能讓石家蘭園毀於一旦啊!

  雖然石蘭成很愛說他繼承的是家業,不是靠自己白手起家,與一事無成無異,但她曉得他跟他父親一樣深愛蘭花,每次只要成功育種出新品,就高興得睡不著覺,她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兩父子的心血毀於一旦,而袖手旁觀呢?

  她絕對不能坐視不管!

  拿起手機,她堅定的撥回台灣。

  「喂,小舅舅嗎?我是映水,不好意思,我有件事要請你幫忙。」

  「映水,好久不見!」身為會計師的映水小舅放下手上的工作,走向茶水間為自己倒了杯咖啡,「是什麼事要我幫忙?」

  「我爸媽不是留給我一塊土地跟一棟公寓嗎?請問如果把那些都賣了,可以拿到多少錢?」

  聞言,小舅臉色微凝,「妳為什麼需要為筆錢?出了什麼事了?」

  那兩份產業是姊姊夫婦留給獨生女的遺產,若不是十萬火急的大事,映水不可能輕易賣掉,可見事態必定十分嚴重。

  「小舅,你先別管,先告訴我可賣多少錢?」這兩份遺產目前都交由她最信任的小舅舅打理,若要變賣,請他處理最為快速。

  「那筆土地依現在的市值大概可賣個八百萬左右,公寓約五百萬吧!」

  「這樣合起來有一千三百萬囉?那你可以馬上幫我賣掉嗎?」

  「如果急著脫手的話,可能會打點折扣,大概只剩一千萬出頭。」

  「那沒關係,一千萬也夠了,麻煩你幫我作主!」

  「妳還沒告訴我要賣掉的原因。」

  「小舅舅,這件事我過兩天回台灣再跟你解釋。這筆錢真的很急很多急很急,如果不趕快拿到錢,可能有人連命都沒了!就這樣,拜託你囉!謝謝!」

  與小舅舅結束通話,江映水連忙又撥電話給石雙業。

  她怕石雙業因過度煩憂而想不開,所以不敢有絲毫的耽擱。

  在台灣的石家園董事長辦公室內,優閒喝茶看電視的石雙業看到江映水來電,不由得眉頭一皺。

  該不會是打電話來說她要跟蘭成分手,石家變得怎樣不關她事了吧?

  石雙業不屑的冷哼一聲,接起電話,還不忘裝哭腔。

  「映水,怎樣?想到辦法了嗎?」

  「董事長,你不用擔心,我籌到一千萬了。」

  「什麼?」他是不是聽錯了?「哪來的一千萬?」

  「我爸媽留給我一筆土地跟公寓,我已經打電話回台灣請我舅舅幫我賣掉,過幾天錢應該就會進來了,就算無法馬上賣掉,也可以抵押借款。雖然只有一千萬,不過有總比沒有好,我們可以拿這一千萬先當作談判的籌碼,請債主給我們寬限的時間,再想辦法把另外的四千萬籌到。所以你不用擔心,也千萬別想不開喔,一定會有辦法解決的!」

  「妳剛說什麼?妳賣掉妳的土地跟公寓?」真的假的?

  「對啊!因為時間有點急迫,不然應該可以賣到一千三百萬的!」沉悶的嘟聲響起,是手機快沒電的警示。

  「妳真的賣掉妳的土地跟公寓?」不會吧?!

  「董事長,你不用感到不好意思,大家都是一家……」呃,她說「一家人」會不會太厚臉皮了,她也不過是女朋友而已。

  「蘭成的事也是我的事,我當然不會坐視不管。我的手機快沒電了,等等我再跟蘭成商量,看有沒有其他的方法。這事交給我們來處理就好了,一定會沒事的……」嘟……手機沒電,自動關機。

  江映水偏頭看看會場內,石蘭成還在忙,反正已經先有一千萬了,事情就比較不那麼急迫,不過還有四千萬的缺口實在也很頭痛,不曉得可不可以請她的好姊妹幫忙。

  雖然好姊妹都只是上班族,除了向非萼以外大家手上的積蓄也不是挺多,不過波起跟彤雲的男朋友都是開公司的,一定有往來關係不錯的銀行,也許可以請他們說情一下,借錢給石家蘭園……

  送走手上最後一個客人,石蘭成回頭見不到江映水,不由得納悶到處尋找,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響了,是父親打來的。

  「爸,什麼事?」

  「我跟你說,你快去阻止那傻丫頭!她的手機沒電,我怎麼都打不通,快去阻止她呀!」

  「阻止她什麼?」一頭霧水的石蘭成被父親焦灼的語氣弄得七上八下的。

  「就是……」完蛋,他一定會被兒子罵個臭頭,父親威信毀於一旦。

  「就是什麼?快說呀!」那傻蛋跑哪去了?石蘭成著急的尋找。

  「我剛打電話,告訴那傻丫頭,我們家破產了,需要五千萬……」

  「我們家破產了?!」石蘭成失控大喊。

  他的喊聲引起他人的納悶的注意,也還好會場中大都是日本人或國外人士,聽懂中文的不多。

  「不是不是!我們家沒破產,是我騙她的,我騙她我們家破產需要五千萬急救啦!」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石蘭成面色鐵青。

  他看到江映水了。

  她正站在靠近安全門的位置,嚴肅著一張小臉,若有所思,八成在煩惱著「破產」的事。

  他大概猜得出父親為什麼要「試探」的原因,這個老頑固,他一定會拿炸藥炸開他那顆跟石頭沒兩樣的頑固腦袋!

  「哎呀,我就是……這點先別管,反正我告訴那丫頭說我們家破產了,她竟然變賣了自己的土地跟公寓,賣了一千萬要給我!喔!我的天啊!你快去阻止她!」

  「爸。」

  「是!」兒子過於低沉的語調,是火山爆發前的預兆,聽得石雙業心驚膽戰,大氣不敢喘。

  「我回去再跟你算帳。」

  「……」他快哭了。

  掛掉電話,石蘭成小跑步來到還在憂煩的江映水面前。

  「映水。」

  「蘭成!」江映水一看到他,急爭迎上去,「我跟你說,剛剛董事長打電話來……」

  「他是騙妳的。」

  「什麼?」騙?

  「他是騙妳的,石家沒破產,妳趕快把妳的土地跟房子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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