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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千水]多情殺手(銀色組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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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9 07:23:20 |倒序瀏覽
多情殺手【銀色組之三】千水

他的前半生在槍聲與血腥中度過
生命黯淡無光,雙手染滿罪惡
他逃開,因為不願再淪為閻羅殺人的工具
卻因為女醫生的溫柔開懷找到世間的溫暖與純善
明明深受感動,偏偏選擇冷漠迴避
寧願在淪入血腥的黑暗,也不願她失去臉上的陽光!
美麗溫柔的女院長拒絕鍍金白馬王子的追求
自甘墮落到酒吧尋歡作樂
不但煙視媚行地與人調笑
甚至和男人談好價碼,準備共赴一夜狂情
她作踐自己,只為證明她與殺手的身份無異
不惜扮演阻街女郎,教他變臉抓狂!
多情殺手面臨世間最無情的命運
面對叛逃組織的下場,閻羅所下的追殺令
就算一切晦澀過往皆能一筆勾銷
幸運之神也尚未真正降臨
銀色組的鐵娘子化身騎士直搗陰曹地府
除非奪得解藥解除殺手體內的禁錮
否則他與她將淪為黃泉路上的同命鴛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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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9 07:23:37
第一章

  美好且晴朗的週末早上,提著一箱藥物,嚴流瑩踩著輕鬆的步伐走進偏僻的山居眷落,沿路享受山林自然的清新。

  對一個長期處在都市熱鬧繁華里的人而言,大自然的這股清流是心中一直渴望卻難以貪求的,偶爾能夠在假日出外踏青,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其實每個人還是有權利選擇自己想過的生活,只要你真的有心,並且努力去開創。嚴流瑩堅守著這樣的信念。

  每回走進這處仍然未受文明侵害的原始地方,她心中總有著說不出的感激。多年來,每半個月她總會到這裡兩天,免費幫村裡的人看病、治療,長久下來,她與這裡的人也有中說不出的深濃情感,既是他們依賴她的醫術,也是她依賴他們的人情,共同感受這世間仍然存在的溫暖。

  「嚴阿姨,嚴阿姨!」一走進村裡,小孩們歡喜的叫喊聲此起彼落,引得大人們紛紛探出頭來。

  「嚴小姐,你來啦!」陳媽媽急忙跑出來。

  「陳媽媽,你好。」嚴流瑩含笑打著招呼。

  「嚴阿姨,嚴阿姨。」小孩們圍了過來。

  其中一個長得「很有個性」的小男孩被推派為當代表,提聲就問。「嚴阿姨,有沒有忘記帶糖果?」

  「當然沒有。」嚴流瑩笑著撫了撫他的頭,蹲在他身前,從藥箱裡取出一盒精緻的糖果。「小成,就交個你啦,你要負責發給每個人喔!」

  「嗯,我一定會。」小男孩很有「氣魄」的接過,然後回頭大喊一聲,「要吃糖果的跟我來。」一下子帶走了所有站在這附近的小孩們。

  含笑目送他們天真快樂的小小身影離開,嚴流瑩才慢慢的收回目光,卻見到陳媽媽尷尬的表情。

  「嚴小姐,不好意思啦,又讓你破費了。」

  「陳媽媽別這麼說,這是我上回答應要帶給他們的,當然不能夠失信。而且這點小東西花不了多少錢,卻可以讓他們真心快樂又滿足,看到他們純真的笑容,我就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嚴小姐……」陳媽媽感動得聲音哽咽,「你真是善良,真是個活菩薩,要不是你這幾年來不斷的付出,村裡的人」

  「別這麼說,」嚴流瑩溫和的安慰道,「我本來就是醫生,醫生的天職就是救人不是嗎?能夠認識你們才真的是我的福氣,每兩個星期來一次,讓我有借口可以躲開大都市的生活壓力,做真正想做的事。你們帶給我許多在都市裡感受不到的溫暖和人情味,讓我更想去為你們服務,你們才真的是我的活菩薩呢!」

  「嚴小姐……」陳媽媽感激在心,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別再跟我客氣了。對了,陳爸爸手臂的傷有沒有好一點?」

  「有啦,有啦,我都依照你的交代,每天幫他換藥,每天盯他吃藥,現在他的手已經可以動了呢!」陳媽媽高興的說,「嚴小姐,今天晚上你一定要來我家吃飯哦,我早就準備好飯菜了呢!你要是不來,即使嫌棄我家的菜不好」

  「陳媽媽,你太客氣了,我還正擔心晚上可能要吃泡麵呢!既然有人願意請我吃飯,我哪有不去的道理?」嚴流瑩體貼的說,不讓她因為自家貧窮而升起「次等人」的感覺。

  「好。」陳媽媽果然笑得合不攏嘴。「你一定要來哦!」

  「嗯。」她笑著點頭應允。

  「我不耽誤你看病的時間,嚴小姐,要記得,晚上要來我家哦!」

  笑著揮手,嚴流瑩繼續走向她私人的義診中心。這是個落後的山區小鎮,然而這裡的人卻沒有因為生存環境的貧乏而怨天尤人,他們實實在在的生活著,只為明天存著希望。

  *  *  *

  深夜時分,台北市一條黑暗的巷子裡,一個高大挺拔的黑衣男子冷峻的邁著步伐前進,不理會身後聲聲低柔、充滿情意的叫喚。

  "教練,教練!"她匆匆的追上他,嬌喘吁吁的擋在他面前。"怎麼都不等我嘛!"

  如此艷麗可人、全身充滿誘惑力的女子嬌聲抱怨,任何男人見了都會急急摟她入懷,溫柔安慰都嫌不夠,哪有人還能這麼鎮定的?但是眼前的這個男人卻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不改其冷峻的出聲,"還有事嗎?"

  對於他的冷漠回應,雖說已經面對了八年,她仍然無法不感到受傷,但她很快的掩飾過去。

  "順利的完成一筆生意,我們去慶祝、輕鬆一下好嗎?"

  男子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算是表達出意思,毫不遲疑地越過她繼續往前走。

  "等一下,教練!"她再度攔住他。"你就那麼討厭我嗎?"她受傷似的低問,艷麗明媚的臉上出現了幾分楚楚動人的哀戚。

  "莎菲,別找麻煩!"沒有什麼"應該"有的安慰,他皺起眉頭,顯然因一再被阻擋而漸漸感到不耐。

  她望了他一會兒,他冷峻的神色始終不減,對她的態度依然如八年前初識般冷淡,沒有絲毫熱絡的跡象。

  "這麼久了,對我,你還是連一個笑容都吝於展現。"她哀傷的低喃,不由自主的想起四年前的那名小孩。

  男子並沒有因為她的哀傷而稍緩神色,依然冷淡。

  低頭壓抑下心底的苦澀,美麗的女子掏出一個東西交到他手上。

  "明天晚上十點,老地方。"

  男子接過東西,抬起頭沒有溫度的眼睛望向她,"如果沒事,別再攔著我。"他頭也不回的跨步離開。

  好一會兒,她才回神,熱切的低喊一聲,"教練!"然而那名男子已然走遠。

  挺拔的身影昂首前行,沒有絲毫的遲疑,冷冷的氣息中帶著決絕的卓然。她立於原地,漸漸因情感得不到回應而濡濕了美麗的雙眸。

  "教練……"

  *  *  *

  "嚴小姐,怎麼樣?我兒子全全要不要緊?"

  "放心,只是感冒而已,待會兒我開些藥給你,三餐後餵他喝,注意別再讓他著涼了,應該很快就會好的。"

  "那就好,謝謝你。"婦人放下高懸的心。

  "不客氣。"她笑著回答。

  送走了最後一個病人,嚴流瑩替自己倒了杯茶,走到敞開的窗戶前,輕鬆自在的啜飲。外面孩子們嬉戲的笑鬧聲不減,難得不必上課,他們盡情地玩耍,不理會時間的易逝,日已西斜,卻阻止不了他們高昂的玩興。

  黃昏的餘暉似是綴了抹嬌羞,溫和且迷人的照進窗戶,形成一道纖長的人影。她閉上眼睛,享受這難得的寧靜與溫馨,微風吹來,掠了掠她肩上的長髮。

  "嚴阿姨。"一個童稚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沉思,她張開眼睛望向門口。

  一個小女孩小跑步進來,揚著純稚的笑容走到她身邊。"嚴阿姨,媽媽要我來提醒你,不可以忘了要去我家吃飯喔,我們全家人都會等你。"

  "小蓓好乖。"嚴流瑩彎下身與她齊高。"你先回去告訴媽媽,嚴阿姨收拾一下診所裡的東西,馬上就會過去。"

  "喔,好。"小女孩乖乖的準備回家報告母親這個消息,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似的轉回身。

  "小蓓,你還有事嗎?"看小女孩轉身,嚴流瑩輕聲問道。

  小蓓遲疑了一下子,像是鼓足勇氣後才開口,"嚴阿姨,是不是當了醫生的人都像你一樣漂亮?"

  嚴流瑩一愣,笑著走到她面前。

  "小蓓怎麼會這麼問?"

  "小蓓看鎮上所有的女生都沒有阿姨漂亮,媽媽告訴我只有心地善良的人才會長得漂亮,那阿姨常常免費替鎮上的人醫病,就像天使一樣只會救人,不會害人,媽媽又說世上就屬天使最漂亮了,所以小蓓也要當醫生,救很多很多的人,那小蓓也就可以變得好漂亮、好漂亮了。

  嚴流瑩被她單純稚真的說法給逗笑了。

  "小蓓,美醜不是這麼論定的。阿姨要你記得,不管一個人長得好不好看,只要他心地善良、不曾害過別人,那他就是一個美麗的人,別人也一定會喜歡和他相處,相反地,如果一個人長得很好看,可是卻每天只想著自己的好處,不管別人的感受,那麼即使長得再漂亮,別人還是討厭他的,你懂嗎?"

  見小蓓一臉迷惑,嚴流瑩也不再多說。

  "等你再大一點,你就會明白了。現在先回家去,免得媽媽擔心,讓爹媽為你擔心,小蓓就不是好小孩了。"

  "嗯。"綻出美麗的笑容,小蓓用力的跑了幾步,卻又再度回過頭來。"小蓓是好小孩,嚴阿姨要快點來啊!"

  揮揮手,她加快腳步往家裡跑去。

  嚴流瑩目送著她,直到人影消失在遠處,她才轉回室內,再度為這份溫暖的人情漾出笑容。

  *  *  *

  "都回來了?"環顧內室,他滿意的看到眾人皆準時出現在他的視線之內。"很好。你們仔細聽著,明天開始我要暫時離開台灣,在這段時間內,希望你們能完成一件事,當我回來的時候,不希望再見到這個人。"丟出手上的照片與資料,他平淡的語氣卻透出冷酷與絕情。

  凌厲的眼神轉向一旁冷肅的沉默的男子。

  "教練,我要你配合判官的行動,一舉完成  這次的任務。記住,只許成功。我不想聽到任何我不想聽到的消息,懂嗎?"

  教練依然平靜無波,絲毫沒有受到影響,沉冷的表情已表示了一切。他的不言不語表示他沒有問題,站在最前方的下令者似是瞭解的輕扯嘴角。

  *  *  *

  他習慣置身於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不看到自己一身的醜陋。

  能夠當個平凡的人,無論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或是出賣勞力但求溫飽的工人,都是幸福的。只為三餐、只為生存而努力工作的人至少不必沾染上血腥的罪惡。

  門外的人高聲喝酒談笑著,甚至比賽著誰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搞定一個女人。在大把的金錢到手後,是紙醉金迷的揮霍,像他們這種只能在生死邊緣、在別人忽略的黑暗角落裡圖謀生存的人,是合該配上這種糜爛的生活的。

  在每一次雙手起落後,輕易改變生死薄上的日期,然後得到"閻王"的獎賞。日子不斷重複,除了黑暗還是黑暗。光明對他們而言沒有意義,要光明做什麼呢?只求三餐溫飽,過正常人的生活已不能滿足他們的了,然而他們的希望在哪裡呢?

  一身的冷峻漸漸成了孤單,又由孤單再成為絕望,這世界究竟是誰苛待了誰?

  或者根本沒有誰苛待了誰,有的,只是自己苛待了自己。從來不曾反抗過命運之神為他所安排的一切,然而此時此刻他覺得倦了,也累了。

  再這樣下去,只有重複令他深惡痛絕的生活,那麼他的存在不過是個機器,他又何必日日夜夜痛苦掙扎?

  凜冽的眼望著由窗戶透進來的微弱月光,一瞬也不瞬,這細微的光明竟在他心裡燃成一把火炬。

  他……竟然笑了。

  瞬間站起,走出一貫踞坐的角落,他貪婪的癡望那心中的一點光亮,那小女孩單純且信任  的笑容彷彿就在眼前。

  *  *  *

  若說當今台灣醫學界最受矚目的院所是哪一家?任何一個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是"復安醫院。"那麼目前外科醫師中最有前途、最被看好的又是哪一位?那無疑是復安醫院目前的代理院長——嚴流瑩。

  嚴流瑩的父親嚴崇復——同時也是復安醫院的創始人,畢生奉獻於醫學界,所救過的人豈止千計,原以為這一生就這麼過了。誰知道到了四十歲之後居然意外  地生出了一個女兒,嚴崇復對於這個晚來的女兒幾乎疼到了極點。

  嚴流瑩從小就展現了她對醫學極高的興趣,嚴崇復一發現這點立刻對女兒施以一連串的知識教育,而流瑩對於這一連串枯燥的課程非但沒有抗拒,反而照單全收,展現了她天賦的聰穎。

  以二十歲的年紀取得外科醫生  的資格,從此醫學對她而言不只是研究上的興趣,更是終生不變的職志,她繼承父親的事業,在二十三歲時正式入主復安醫院,同時也特地抽空對一些醫療設備落後的地方安排義診。

  表面上嚴崇復仍是復安醫院的院長,但實際上所有的院務早交由嚴流瑩一手處理。六十歲過後的嚴崇復淡出醫學界,長年與其夫人旅居世界各國,完全退出了這個爭名奪利的是非圈。

  義診完畢後,便是嚴流瑩最忙的時候,除了可能要接開刀後術之外,她更需將前一個星期的院務做通盤瞭解。

  擺在她桌上的公文不輸給織心還在千峻時,每天所批閱的公文量。

  流瑩從早上一踏入辦公室便埋首於工作中,突然聽見有人敲了兩下門,她終於抬起頭。

  那是個英俊挺拔又迷人的男人,身穿醫師服斜倚著門邊,當流瑩的視線終於與他的相對時,他露出了一個足以傾倒眾女子的微笑。

  劉文邦,一個在醫學界相當被看好的外科醫生,出身富裕的商賈之家,但他卻意外的沒有往商界發展,一心走向醫學界,原本有許多醫院想延攬他,然而他卻獨獨選擇了讓醫師有充分自由,且能發展所長的復安醫院。

  不可諱言,劉文邦是個典型的醫師範王子,除了外貌無可挑剔之外,他自身的條件與前途同樣相當的吸引人。

  "劉醫師,有事嗎?"嚴流瑩不曾因為他的出現而有過任何表情上的異動。

  "中午了,想請你一起吃個午餐。"劉文邦笑著,然後跨出步伐走到書桌前,等著嚴流瑩的回答。

  嚴流瑩並沒有因為受到醫學界黃金單身漢的垂青而稍有受寵若驚的表情,她只是淡笑的指著桌上的堆積如山的文件。

  "你看到了,我還有很多事要做。"

  "就算要做事,也得先填飽肚子吧。"劉文邦輕易駁回她的借口。

  "放心,MISS陳會幫我帶個飯盒回來的。"她的助理已經很習慣她這種忙碌的生活,只要是待在辦公室的時間,除非把事情做完,否則她是絕不會踏出辦公室一步的,真正說起來,她這個醫師跟個工作狂無異,所以助理便很習慣的幫她打理起三餐來。

  每個星期二、三、四她都會留守醫院,其他時間若院裡有任何事需要聯絡她,MISS陳自然會CALL她,而其他較不具時效性的事,則等流瑩上班時再一一解決。

  "吃頓午餐不會耽誤到什麼吧?"他雙手撐在桌上,傾身向前。

  流瑩仰身往後躺,搖頭失笑的看著他,"學長,如果你是覺得沒伴可以陪你的話,只要你說一聲,我相信院裡有很多人自願陪你,你就別來為難學妹我了,好嗎?"

  論起求學過程,在大學,嚴流瑩低了劉文邦好幾屆,然而在研究所他們卻是同學。

  "跟我吃一頓飯而已,真有這麼難嗎?"他硬是擺出一副"西施捧心"的模樣,逗笑了流瑩。

  "學長,你要是在這兒繼續耗下去,很快你就會連吃飯的時間也沒了,別忘了你下午還有門診。"她提醒道。

  "下班後我來接你。"眼看著中午休息時間就快過了,他猶不死心的說道。

  "我得加班。"誰都知道每回流瑩一到該留在醫院的時間,總是加班到很晚,因為她必須在三天之內將自己開刀的部分,以及一星期的院務處理完,她哪來的時間吃飯閒嗑牙呀?

  "好吧,第一百八十二次邀約被拒,總有一天我會成功的。"劉文邦很有風度的接受事實,瀟灑的退場。

  "劉醫師又被拒絕了呀?"MISS陳帶著一份餐盒走進來,正好與出去的劉文邦擦身而過,她一看就知道是什麼情形。

  復安醫院裡誰都知道劉文邦對嚴流瑩的追求與愛慕之意,唯獨當事人三年來從不動心,亦不曾對劉文邦的熱烈追求有任何回應。但是劉文邦也相當不屈不撓,仍然不斷把握機會想得到美人芳心。

  "院長,你真的一點機會都不給人家嗎?我看劉醫師也沒有什麼不好,至少不會因為有很多人喜歡他就花心呀!"MISS陳說道,看到嚴流瑩走至一旁用起午餐來,她便順手整理起桌上的文件。

  "他是很好,"流瑩點頭。"但是感情的事也不是因為他的條件好就能產生的吧?"

  "我真的很好奇到底什麼人才能讓你覺得心動?"連劉醫師條件這麼好的人院長都不喜歡,看來要找到一個能讓院長動心的人可難了。

  嚴流瑩面對她好奇又期待的表情,不由得噗哧一笑。

  "何必想太多呢?到時候要是真的出現了這麼個人,你不就知道了嗎?"

  感情的事好像還離她挺遠的呢!MISS陳偷偷在心裡下了結論。

  *  *  *

  夜深人靜,陽明山的高級住宅區裡一片死寂。

  黑夜中,六道人影竄動,在找到他們今晚的目標後,借由黑暗的庇護,飛快地潛進。

  在得到指示後,六人分成三組,一組先行破壞大門內所有保全系統,接著拖延保全的示警時間,另一組由前門潛入,直搗他們今晚的目標,最後一組人則由後方支援,預防有任何活口逃出。

  萬籟俱寂的寧靜住宅,三道槍聲驀地響徹夜空!

  *  *  *

  "乾杯,敬我們又再一次為台灣社會除去了一顆毒瘤。"

  完成了交付的任務,他們放鬆的在自己的地盤上大肆慶祝。

  "教練,我敬你。"這六人之中唯一的女子走向那個始終靜默坐在角落的男子。一身柔媚的她只希望能稍微融解他身上的冷硬氣息。

  被喚作教練的男子不動一絲表情,只靜默地舉起酒杯一仰而盡。

  "教練,你不高興嗎?"她在他身邊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莎菲,你不用把時間浪費在教練身上了,如果教練對你有一點的憐惜之意,不會對你視而不見那麼多年,不如過來加入我們吧,我會對你很溫柔的——"男子的話還沒說完,一隻玻璃杯便迎面飛來。

  "莎菲!"男子險些躲不過,他跳起來大吼。

  "憑你也想和教練比,不自量力!"莎菲冷艷的臉上淨是不屑的表情,她依然坐在教練的身邊,凌厲的目光卻直射另一方。

  "好了,今晚是值得慶祝的夜晚,不要為了一點小事暴戾之氣。"勾魂,坐下吧。我們是同坐在一艘船上的人,不要為了任何事傷了彼此的和諧,記住,只有大家同心,我們才能夠生存下去,閻羅不需要任何只會壞事的手下。"

  提到閻羅,大家一陣靜寂。

  "你們繼續,我先回去休息了。"教練起身看了大家一眼,隨即走向個人專屬的房間。

  莎菲眼睜睜的看著他再次避開他們及——自己,她低頭,心中不無悲哀。忽然一雙手搭上了她的肩。

  "判官?"她抬頭。

  "莎菲,別忘了,身為殺後是不能有感情的,你對教練的心會成為你最大的致命傷,如果教練不能回應你所付出的,那麼你最好斷了對教練的眷戀。"

  "我……知道。"但是她做不到。就算她是個殺手,但也只是個女人,一個為情所困,得不到所愛的人眷戀的女人,這是她的悲哀。

  判官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裡的想法。

  "去吧,去看看教練,他最近情緒不太穩定,常常避開我們獨自躲在房間裡,你多注意一下他,我不希望他有任何心結存在。"最重要的,他們六人多年來一同行動,共同出生入死,即使殺手間沒有肝膽相照的知已,他也不希望有一天他們會成為彼此的敵人。而教練……恐怕危險了。

  莎菲點點頭,隨即往教練的房間走去。

  *  *  *

  同樣的深夜,同樣的黑暗的小巷,卻瀰漫著緊張與肅殺的氣息。

  門外的同伴醉心慶祝,放肆飲酒的人大都已醉,趁著閻羅不在,今晚又剛完成任務,這是最好的機會。

  換上夜行衣,他將多年相伴的配備扣上身。雖然閻羅不在,但判官依舊  是個不容小覷的人物,能夠成為狙擊行動中的領導者,他的敏銳與能力不容懷疑。

  今夜是個轉機,若不能順利逃出這裡,那麼他便再也沒有機會,組織裡對背叛者向來毫不留情。

  貼近門邊確定外頭的人都已醉了,他小心的移動腳步至窗邊,雙眼仔細梭巡,確定無任何異狀之後,他不再回頭的往下跳。

  "教練!"奔到黑暗的巷子,莎菲已追了出來。

  他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

  "跟我回去,我會當作今晚的事沒有發生過。"

  教練繼續往前走,莎菲舉起槍瞄準,低啞卻清楚的開口,"教練,不要再走了,我不想傷了你……你避不開組織的,一旦讓人知道你有背叛之心,那你絕對沒有活命的機會。教練,我求你,跟我回去吧。"見他仍然沒有停步的往前走,莎菲再度大喊。"教練!"

  他驀地停往,緩緩地回身。

  "教練?"她不敢奢望太多。

  "莎菲,我不會再回組織,如果你想阻止我,就開槍吧。"好  不容易開口,吐出的竟是這樣決絕的話語,莎菲寧願他仍然是那個不言不語的冷漠教練。

  "教練,為什麼?組織是絕不容許反叛的,你應該比我清楚,為什麼還要這麼做?"她一直以來就只愛他呀,她怎麼能狠心傷他呢?

  "莎菲,我累了。"

  以堅定的眼神回望她,告訴她自己絕不會回頭之後,他隨即轉往心中光明的方向,然而前頭卻已有人攔住。

  "教練,你該聽莎菲的。"判官緩緩地開口,一步一步地接近他。"你該知道一旦背叛,組織將全撲殺背叛者。"

  "在我決定這麼做時,我心中已有相當的覺悟。"教練毫畏懼的迎視他。

  "好,這是你選擇的。"判官說完,身上的槍在同一時間拔出,一個子彈隨即應聲而出。

  教練敏捷的跳向左邊,兩人情勢頓時互換,槍聲在三秒後再度響起,兩個槍法不相上下的人互相射中了彼此。

  "教練!"莎菲驚喊一聲。

  判官被射中了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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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9 07:24:13
第二章

  呼,好不容易由一天的忙碌中抽身,沒有意外的看到牆上的時鐘已指向十一點的位置。

  嚴流瑩轉了轉僵硬的脖子,起身將看完的文件全部歸檔。只要她一踏進醫院,不到十二點是出不了醫院大門的,漸漸的這成了習慣。她不是工作狂,然而她的工作量卻比一個工作狂更甚。

  很晚了,告別了白日的喧嘩,醫院各處也變得靜悄悄,偶爾傳來有人走動的腳步聲那是值班的護士。

  流瑩沒有多想,向來她就不是個容易傷感的女孩子,她的生命裡有太多事要做,生活經常是沒有什麼空閒的,而且隨著時間的過去,這種情形喲逐漸加劇的趨勢,雖然累,她卻不以為苦。

  每回韋昕和潔幽看到她這個樣子,總笑稱她是個快成仙的人了。

  呵,成仙?也許。如果救人救足一萬個可以得道的話,她會努力去救的。

  走到地下停車場,將車開了出來,刷過路柵認證卡後,她順利的將車子滑上回家的道路。

  車子平順的開著,不想回市區公寓又看到那種擁擠卻疏離的景象,也好,反正還不太累,就繞個路回郊區的那個家好了。

  主意一定,轉個方向,路況通暢到底,平常需要兩個小時才到的車程,很幸運的今天減少了二十分鐘。將車停入前院的車庫後,嚴流瑩下車往門口走去,卻察覺到一股異樣的氣息,她不動聲色的繼續往前走。

  緩慢的將鑰匙插入門上的鑰匙孔,背後突然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嚴流瑩倏地轉身。

  這動作讓處在暗處的人一驚,他迅速執起右手的槍,奈何體力透支讓他的動作慢了一步,嚴流瑩已飛快的踢開他的槍,借由踢的動作一個轉身,刀子已經架在來人的脖子上。

  「你是誰?」嚴流瑩快速的反應似乎讓對方愣了一下,但她馬上發現了異狀。

  他的左肩遭子彈穿透,身上的黑衣因染血而更顯深沉,看樣子便知道他拖著這傷跑了很久,她再抬頭對上他的眼,心裡冷不防一驚。

  夜色昏暗,她不太看得清楚他的長相,卻清清楚楚的望見一雙滿含滄桑卻又燃著希望的眼眸,即使失了這麼多的血,他卻連一點痛苦都沒有表現出來。

  他似是失了力氣,身體靠著肩後的樹往下掉,嚴流瑩想也沒想的扶住他,原本架著他頸子的刀不知何時已收了起來。

  「你不能昏倒,看著我,你必須保持清醒!」她命令著,「你聽好,我現在要扶你進屋幫你止血,可是我抬不動你,所以你必須保持清醒配合我,否則我沒有辦法救你。」

  他勉強的將視線對上了她的,昏沉的意識裡只看得見一雙溫柔且正直的眼睛,剎那間,那似乎成了黑暗中唯一的指引。

  見他沒有反應,嚴流瑩有些急了。

  「你聽見我的話嗎?」

  他勉強點頭,讓嚴流瑩不自覺的鬆了一口氣。

  「我帶你進屋,先處理你的傷口。」嚴流瑩小心的扶起他,先救人再說,其他的待會兒再來收拾。

  *  *  *

  (本報訊)前天凌晨時分,XX縣長朱向朋一家三口在陽明山住處被槍殺,朱縣長身中一槍斃命,無其他傷口,警方接獲報案後立即趕往現場,可惜搜集不到任何有關的線索,目前為止不排除仇殺的可能……

  高潔幽百般無聊的放下報紙,臉上滿是不以為然的表情。

  「怎麼了?」方韋昕端來兩杯咖啡,一杯交個潔幽,自己喝著另外一杯咖啡。

  「前天凌晨發生的命案,警方到昨天早上接獲報案後才知道,你說這警察的辦事能力是不是太差了?」

  韋昕只是淡淡一笑,「最近幾年來犯罪年齡層逐漸降低,犯罪手法卻不斷翻新,而且手段一年比一年殘酷,以警方有形、有限的能力想去追捕無形、無限的犯罪者,也難怪他們忙得人仰馬翻,卻一點績效也沒有,最後還被人民唾棄。」

  「唉!真懷念以前的生活,大夥兒聚在一起工作,既熱鬧又快活。現在大家相聚的時間愈來愈少了,一對一對的奔往愛情的天地,只有我們還得留守在這裡。」高潔幽向來不輕易感歎的。

  「難得呦,你居然也開始多愁善感起來了。」韋昕像是見著什麼世界奇觀似的,坐在她身邊嘖嘖稱奇。「看來向大公子的教育挺成功的嘛,你愈來愈像一個『女人』拉。」

  「去你的!」潔幽不滿的啐道,「講這什麼話,我本來就是女人啊!」

  「是。」韋昕沒什麼誠意的附和。

  「只是想到現在大家都在不同的地方,而且一個個都找到了生命裡的伴,所以我才心生感歎的」

  「我看你呀,真的是太閒了。雖然銀色組的成員各在一方,但是我們之間的情誼並不會變,而且你若覺得自己可憐,那你有沒有想到其實最寂寞的人也許是瑩?我們兩個沒事至少還可以嗑牙鬥嘴,但是瑩每天都在醫學研究和救人之間忙碌,她比你那個統管東亞十大企業之一的未婚老公還忙呢!」

  「對喔!」潔幽這才想起來。

  「而且大家都找到自己的幸福這不是很好嗎?沒事還可以相約在世界的某一個地方見面,練練拳腳反應也不錯。」韋昕忽然笑了起來。

  無論是關御風、歐陽毅、向煒,還是冷靖愷,個個都把自己的未婚妻捧得像寶一樣,捨不得她們有任何的損傷。偏偏她們這幾個女孩子平常生活過得夠刺激也就算了,沒事談個戀愛還次次和黑道、謀殺什麼的扯上關係,非得有人見血受傷不可,這算是物極必反的效應嗎?

  「對了,說到這個,我才想到很久沒帶下面那群人去出操了。」說到底,潔幽大姑娘是靜不下來的。

  旭日保全所有的工作人員都知道,只有潔幽小姐閒得發慌時,就是他們的苦難日,但是他們也沒有選擇的自由,誰教他們是領人家薪水的呢?不過話又說回來,為了身體健康著想,出去運動一下也不錯拉。

  「我走拉!」才說著,潔幽馬上身體力行,快步衝下樓去了。

  韋昕支著下頷想道,最近真的是太閒了,閒得潔幽又坐不住了。看來她得找些難度高一點的案子來做,免得潔幽老是喊無聊。

  都怪向煒啦,沒事把未婚妻寄放在這裡那麼久……

  *  *  *

  不知道她這樣算不算是給自己惹麻煩呢?

  不過不管是不是麻煩,人救都救了,要後悔也來不及了。幸好這間別墅還有閒置的客房,不然她真的煩惱不知道該怎麼把人給「架」上樓去呢!

  昨晚替他處理好傷口、包紮上藥之後,她便出去將外面的「痕跡」,「武器」清理完畢,再轉回來時他已經睡著了。為了避免又有臨時狀況,流瑩乾脆就坐在沙發上休息,再醒來時,已是天亮了。

  流瑩一醒便走近床邊,量了一下他的體溫,以及檢視他身上傷口的狀況,確定都沒有異樣之後,她才離開了房間。

  看樣子今天是別想到醫院上班了,家裡有這麼一個傷患在,無論如何她是放心不下的,先打電話到醫院知會以下Miss陳吧。

  電話一打通,流瑩便直接撥院長室的分機號碼。

  「喂」

  「把電話放下。」低沉卻不容置疑的威脅在身後響起,隨即感覺到一個硬物抵在她的背上,該死,昨晚不應該把「贓物」留在房內的。

  「喂……喂……」電話那頭傳來Miss陳的呼叫聲。

  不管三七二十一,流瑩鎮定自若的開口,「Miss陳,我臨時有事,今天不到醫院了,有急事的話再call我。」

  「院長?喔好的。」

  「拜。」她放下電話,徐徐地回身。「你不該下床的,這樣對傷口的復原有害。」

  同房一個晚上,兩人終於正式打了照面。從昨晚替他處理傷口到現在,她對他的面容已不算陌生,然而真正看到他清醒的模樣,便愈發感受到他週身所散發出的那股沉寂與掙扎氣息。

  她……遠比他記憶裡要來得柔弱與單純。昨晚那個擁有敏捷身手,能夠在一招之內制服他的女子真是她嗎?

  一醒來,便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床邊的小桌上放著一些治療外傷的藥物,另一邊則放著一把他熟悉的武器,再聽到虛掩的門外有人講電話的聲音,他立刻不顧身上的傷衝下床。如果她打算報警,必要時他只好敲昏她。誰知道她在面對生命的威脅時竟然一點也不在意,仍是頑固的將電話講完,他這才明白,原來她是在打電話交代工作上的事。

  見他仍挺直著身體,而肩上的傷口有滲出血絲來,流瑩皺起了眉頭。

  「又流血了,先回去躺著,我幫你止血。」她伸出手扶住他,二話不說便往房間的方向走去。

  「你……不害怕?」他受的是槍傷,用的武器也是槍,任何一個有頭腦的人都不會自找麻煩的救他,而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害怕什麼?」流瑩邊替他重新上藥,邊笑著,「怕你身上的槍傷嗎?你現在是病人,我隨時都能打倒你,要怕什麼?還是你指的是惹上莫須有的麻煩?既然救了你,就不會在現在考慮那麼多。」

  她熟練的上好藥,迅速再包紮起來。

  「傷口我已經幫你縫起來了,如果你希望快點痊癒,那麼千萬記得在我拆線以前不要亂動左半身,避免因為拉扯傷口又裂開,否則想復原就得多花一倍力氣了。」

  「你是醫生?」以她的專業態度,他幾乎已經有了肯定的答案。

  果不其然,她點點頭。

  「沒錯,我是個醫生,所以請你這個病人稍微配合一點,不要讓我覺得自己救了你是白救的。」流瑩別有深意的說,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會選擇不告而別。

  他驚訝的看著她,揣測她話裡的意思。

  流瑩沒有多說話,只是交代道:「這裡目前就我們兩個住,你暫時待在這個房間,我就住你隔壁,有什麼問題直接喊就可以了。記住,你現在是個病人,不要太逞強。」她好心的提醒。

  看得出來,這男人鐵定是孤傲有固執的,但是她既然已經救了他,斷然不會只救一半,他如果想死,也得她醫完這傷之後,才可以離開她的視線之外。

  「你真的不怕惹麻煩?」有哪個女孩子會像她一樣半夜撿個危險人物回家?他也許是受了傷,但不代表他就是安全的。

  「通常我不會自找麻煩,都是麻煩自動找上我。」流瑩笑笑,不在意地回道,「不過你放心,就算真的有麻煩,我也可以自己應付。如果你真的有一點點感激我救了你的話,那就請你千萬愛惜自己,別讓我忙了一整夜真成了白費喔。」她說完順手將換下的藥布整理一下,最後拿著槍把玩著。「這是你保護自己的東西,就由你自己將它收好。不過答應我,非到不得已,不要在這裡使用它。」

  她伸手將它交給他。他接過,面容依然沒有暖意。

  流瑩在心裡歎了口氣,可以想見他的心防有多重,奇異的,她對他好奇了起來。

  「你不問我的身份、來歷嗎?」他忽然開口,一雙深幽的眼眸靜靜的啾著她,像是想瞧出她心底真正的反應。

  流瑩一笑,「我承認我的確很好奇,不過你不說也沒關係,畢竟我救的是現在受傷的你,而不是你的身份與來歷。如果你想說,我會聽。只請你在養傷的這段期間至少不必對我抱有任何敵意,如果我想傷害你,不會等到現在,其他的,就隨你了。」她說完,隨即起身往門口走去。「你再休息一下,有疑問的話隨時可以找我。」

  轉開門把,她揚步離開,獨留了一室的清靜給他。

  *  *  *

  昨夜因為擔心傷口發炎,以及他會因此而發燒,所以一整夜都沒有離開他的身邊半步,現在確定他已無大礙了,嚴流瑩這才放下了一顆懸蕩的心。

  

  舒服的沖了個澡、梳洗完畢,流瑩來到廚房,準備打理自己的早餐,她一邊煮粥,一邊漫不經心的想著醫院裡尚待處理的事情,以及過幾天要去義診必須的藥品,想著想著,思緒不禁又轉到了正在房間內修養的那個人身上。

  她只是救了他,連他是誰都還不知道,實在不該放太多心思在他身上的。但不知怎麼的,她卻一再憶起昨夜處見時那雙滄桑又燃著希望的眼眸。

  不想費心去猜測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她行事一向不衝動,不過現在卻破了例,流瑩對自己聳聳肩,反正她就是不能見死不救,她沒有辦法看著他受傷流血而不施以援手。

  將煮好的粥放到餐盤上,平常沒囤積什麼糧食,只有簡單的一樣,希望她的客人不會嫌棄才好。

  她小心的端著走向客房,輕聲的推開門,一眼便看到床上人正閉著眼休息著。她將餐盤放在一旁的桌上後,回頭才發現剛才閉著的眼睛現在正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她回給他一個溫暖的笑容。

  「你醒了?要不要先吃點東西?」她將溫熱的粥移向他。「家裡沒有多少糧食,只能先煮點粥暫時填肚子,待會兒我在出去買點東西回來,你就將就吃一點吧!」

  他依然看著她,好半響才伸出手去接,才想拿起湯匙,不意卻扯動了受傷的肩膀,痛得他皺了下眉頭。

  「呀,忘了你左手還不能夠使用,我餵你吧!」流瑩端回湯匙原本交給他的餐點,用湯匙舀起一口便往他嘴裡送。

  他立刻轉過頭,不明白她怎麼能這麼自然的就對一個陌生人好?

  看著他不自然的舉動,流瑩心思轉了一下,拉高床邊的矮櫃,接著便把粥擺了上去,然後有出去,不一會兒有端著自己的粥進來。

  「我想這樣的高度你應該可以自己吃了。不介意一起用吧?」她坐近了些,同樣將自己的粥放了上去,面對著他。

  他看著她一連串自然而滿懷關懷的動作,臉上的溫度終於回升了些。

  「謝謝。」他低語道,接著便吃起粥來。

  她的溫暖與關懷是那麼自然的散發出來,這種感覺……像是他渴求已久卻不能擁有的幸福……

  *  *  *

  自從拿到醫師執照之後,嚴流瑩已經獨居了好多年,任何事她都習慣自己來,而一會兒到山區出診,一會兒處理醫院裡龐大的院務,一會兒致力於自身對醫學的研究,這種生活雖不算真的很忙碌,但確是她簡單生活裡的全部。

  她一向不是個熱中人際關係的人,最要好的朋友仍是銀色組織裡那幾個夥伴,再有的,便只是一些醫院的同事。

  她很親切、隨和,待人有種渾然天成的溫柔,讓人在不知不覺中便感受得到自她身上散發出的暖意。但是和她相處久了的人只要曾經認真回想,便會發覺到其實他們並不瞭解她,並不是她善於隱藏,只是他們從來不知道該怎麼樣做才能和她這個人更加熟悉。

  流瑩從來不刻意去結交任何朋友,她只是靜靜的做著自己該做的事。不過當然還是有例外的時候,身為知名醫院的接班人,又在醫學界負有盛名,這樣的人就算再無心交際,也難免會有身不由已的時候。

  流瑩如同往常一般的坐在辦公室內,她應該不浪費光陰的在最短的時間內批閱完文件,然後再聽取各科主任的建議與研討心得的,然而此刻她手裡拿著筆,文件攤在桌上,一顆心卻想著那個她意外救起,來歷不明又冷漠的病人。

  昨天下午,她補齊了足夠兩人吃上三、四天的食物份量。每次她出現時,他總會緊繃神經、提高警覺,直到確定是她之後,才讓自己放鬆些許。

  一般人其實不會注意到這麼多的,但誰叫她是個學醫的人,對人體的變化本來就比較敏感,再加上她自身對週遭的敏銳度,叫她想不察覺都難。後來,她刻意在屋內走動或者不掩上他的房門,讓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並熟悉自己的存在,讓他不必時時刻刻提神注意,擔心她會做出不利於他的事。

  兩三天下來,總算稍有成果,而他傷勢復原的情況也算不錯。幸好她家裡有一套足以應付重傷開刀所需的物品及藥物,否則她就得帶他到醫院來進行醫療了不過她可以肯定她絕對不會同意上醫院的。

  「我姓嚴,流水的流,晶瑩剔透的瑩,嚴流瑩。我的朋友都直接叫我瑩,我的病人叫我『嚴醫師』,至於你想怎麼稱呼我,隨你自己的意思。你呢?可不可以告訴我我該怎麼稱呼你?或者你想我怎麼稱呼你?我總不能就叫你『喂』吧,那好像對你不太禮貌。」第三度共餐,她問得無害且帶點懇求。

  「多認識我一分,只會為你多帶來一分危險。」他的回答依然淡漠,只是已不像初時般,帶著提防與微微的敵意,他不相信她看不出來他並非善類。

  「但是我已經認識你了不是嗎?」她的語氣與表情不變如初,半開玩笑的加了一句。「如果會惹上什麼麻煩,那也是應該的,我救了你不是嗎?所以你這個麻煩是我自己找來的,而不是你帶來的。」

  「為了一個陌生人而冒著可能丟掉性命的危險,值得嗎?」他嘲弄的反問。

  「我沒想過這麼多。」流瑩老實的回答,果然換來他一副不以為然的神色,然而她接下來的話卻敲動了他木然的反應。「做任何事之前你都會先把一切考慮周全,確定只會對自己好時才會去做嗎?當我看到你的時候,不管你會不會對我不利,我心裡都只有一個念頭我要你活得好好的,我只想救你。」

  「你……」他怔了好半晌,幾乎再也維持不住一向冷然的表情。為……為什麼?她是太無知,或者太自信了?「你不怕我反而傷了你嗎?」他勉強反問。

  流瑩卻笑了,「如果你覺得傷了我才能保護你自己的話,我等你出手。」

  幾乎是在她話落的同時,他便已持槍指向她的心口。她靜靜的任他指著,身體未動分毫,神色依舊婉約。

  「你不害怕、不擔心嗎?」

  「我說過,我要你活得好好外只想救你。」她語帶深意。

  尚來不及分辨安全與不安全時,他已經成了她關心的人了。

  他再度愕然,眼神閃動了一下,然後緩緩收起槍。

  「你對任何一個陌生人都這麼信任嗎?」他的口氣像是極不甘願的。

  流瑩第一次在他回應的語調裡找到一點屬於「人」的溫暖。

  「那可不一定!」她為了這個發現而開心不已。「算了,先吃吧,不然飯菜涼了就不好吃了。」她招呼他動筷子。

  「瑩,原人浩。」

  他突來的低語讓她一怔,這回換他笑了,也許笑容不若平常人一般的自然與單純,但自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冷硬氣質的確柔和了。

  異樣的氣氛驀地侵入,流瑩猛然字沉思中驚醒,迅疾的反射動作堪堪閃過來者的攻擊。

  「彤!」

  全世界會用這種方式和她打招呼的只有一個人,在躲開的同時,她立刻就辨出了來人的身份,而對方果然不負所望的傳來一陣輕笑。

  「瑩,你不專心哦,竟然在上班時發呆。」影彤非常不客氣的輕巧一躍,坐進了流瑩因閃躲而離開的座位。

  流瑩回頭看了看門,咦,沒有人呀!

  「怎麼只有你一個人?靖放你一個人單獨行動?」看著眼前益發嬌俏的美麗小女人,不能怪她會這麼問,誰教她們這幾對一個個像是離不開對方似的,在經歷過差點生離死別的場面之後,頓時像得了道似的將「當下即行」的真諦實踐個徹底,再不浪費一點能和彼此相守的時光。

  唯一例外的大概就屬潔幽和向煒了,也難怪向大公子常常要哀怨的感歎了,誰叫他的未婚妻對他的「苦難」從來沒有任何同情呢!

  「靖有公事先到台北分公司處理,我就過來找你拉!」她笑得甜甜的。

  「恩」流瑩煞有其事的點點頭。「難得你還記得我耶,我應該先感動得『痛哭流涕』一番,以示歡迎。」

  「感動可以,痛哭流涕倒是可以免了。」影彤也擺出一副正經面孔回答。

  「算了,我認輸。」論起整人與作戲的本領,她自認不是影彤的對手。

  「好。」果然影彤一臉得意。

  流瑩無奈的搖頭,心情卻因為好友的來訪而變得輕鬆。

  「你這麼一趟跑來,不是只要我感動而已吧?」

  「當然不是。」她嚴肅的回答,「還要請問一下嚴大醫師有沒有空和可憐、被拋棄的我一起吃頓可口的晚餐?」

  可憐?!被拋棄?!流瑩剛喝下去的茶差點當場吐了出來,這話要是被冷靖愷聽到,他不抗議個半死才怪。

  「你確定你剛才說的話是真的?」一陣熟悉的聲音介入,影彤差點跌下椅子。

  呵,她還沒開始反駁呢,果然就有人先聲討了。流瑩好笑的看著影彤瞬息萬變的反應,哇,一氣呵成!

  「靖!」不由分說,她奔入了來人的懷抱。

  他先是萬分柔情的摟了一下懷中的人兒,接著不容她「混」過去的與她正眼相對。

  「剛才的話,你是不是該重複一下呢?」

  「呃……沒有啦,沒有什麼,瑩,我沒說什麼喔!」她趕緊回頭尋求幫手,拚命打暗號。

  「當然沒有什麼。」流瑩從善如流的道,但是臉上那抹笑卻充分表達了,「我說謊」。

  她趕緊帶開話題。「靖,怎麼這麼快就來了?你不是有事要處理嗎?」

  「我要是不來,不就有人要說她可憐、又被拋棄了嗎?」他凝視著懷中的佳人,一臉瞭然地問。

  「我……我……好嘛,人家說錯話了……」影彤低頭招認。

  全天下能讓影彤這麼乖的認錯坦白的,除了冷靖愷,不作第二人想。

  「你呀……」對這個他愛逾生命的小女人,他終究只能無奈地摟摟她,習慣她小小的任性與惡作劇。

  瞧他們兩個,像是這裡沒有別人似的上演「恩愛」,真當她不存在呀?

  「呃,兩位,雖然我不想殺風景,不過你們是不是也稍微克制一下?我聽說某人好像是來找我吃飯的耶!」

  啊,差點忘了。影彤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

  冷靖愷看著她從來沒變的小習慣,縱容的笑笑,抬頭對流瑩道。「一起去吃個飯吧?」

  「兩位大駕光臨,我怎麼敢不盡一下地主之誼呢?只是我會不會在餐桌上變成你們的燭光呀?」現在就這麼當她不存在似的,難暴待會兒她不會變成點綴的壁花。

  「瑩!」影彤跳起來,流瑩早有準備的率先奪門而出,影彤立刻追了出去。敢取笑她,分明是活得不耐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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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9 07:24:45
第三章

  本報訊]日前陽明山官邸的滅門血案,讓警政署不得不重新評估國內的黑幫活是否有日益增加的趨勢,連日本界要求限期破案的聲浪愈積愈高,然而載至目前為止,警方對這樁血案的線索掌握仍然不多……

  首長盡速破案的命令、民間對公權力的不信任,往往成為警署必須承受的壓力,針對這樁血案,警方已動員無數人員全力偵查……

  最近保全業的生意愈來愈興旺了,拜了這些熱愛血腥活動的人們所賜,一般人對這種無孔不入又不留餘地的殺人者簡直畏懼到極點,一些家有恆產,在各界稍具名氣,份量的人無不悄悄為自己家裡多加一套保全系統,只求能在危難的時候及時保住自己一條命。

  可以肯定的,這一季旭日的業績只會持續攀升。潔幽大概有好一陣子不會再喊無聊了。

  跳開網路上所傳來的訊息,按理說方韋昕該為公司的獲利增高而感到高興,然而她臉上卻沒有任何雀躍的表情。轉頭喝了一口茶,她腦中所轉的事完全與業績無關。

  很久沒有人這樣明目張膽的犯案殺人了,顯而易見的這是一樁有計劃,有組織的滅門行動,兇手並不是普通老百姓,或者是一般無名之輩,大部分的黑幫不可能攬下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更何況血案是在經過整整一大半之後才被人發現而報案,能夠將整件血案策劃得如此完整且精密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

  難道台灣還有她所不知道的殺手集團存在嗎?

  看來她得做一些調查與防範了。

  *  *  *

  「瑩,這半年內小心一點。」臨別前,影彤特別提醒道。

  「怎麼了嗎?」有時候影彤的感應力能預知一些事,她會這麼開口,那麼肯定又有什麼事讓她發覺到了。

  影彤無法明確回答的搖搖頭:「是福也是禍,禍福相倚而來。瑩,記得隨時和我們保持聯絡。」

  「我知道了,再見。」依然淡笑的揮揮手,流瑩微微示意後走出他們的視線。

  「裴?」

  影彤微皺著眉偎入冷靖愷懷裡。

  「我擔心瑩。」她的聲音由他的胸口悶悶地傳出,「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但是瑩的氣息愈來愈接近危險了。」

  「你若不放心,我們便在台灣多待一段時間。」知道她們之間的情誼,冷靖愷提議道。

  「可以嗎?」

  冷靖愷為她的不確定而失笑。

  「只要能讓你不再擔心,有什麼不可以的?」他低首吻了吻她:「正好我們也可以回裴園去住一段時間,陪陪爺爺他們。」

  「靖,我好愛你喔!」為他的諒解與體貼,影彤笑得滿足。

  「只因為我讓你在台灣多待一點時間,你就說愛我,那是不是如果我沒這麼做,就聽不到你說視而不見個字了呢?」他們都不是把「愛」成天掛在嘴邊的人,偶爾影彤不假思索的脫口說出,便成了他最珍貴的字眼。

  「才不是呢?」她笑嘻嘻地挽住他的手臂,兩人一同往停車場走去。「我會這麼說只因為你是——我的靖。」

  冷靖愷摟住她的肩膀將她護入胸懷。裴呵,他這一生唯一的眷戀便是她呵!

  *  *  *

  與影彤分手後,流瑩直接驅車回家,然而入門前,她卻隱約覺得不對勁,屋內似乎多了些許陌生的氣息。

  流瑩毫不遲疑的在她所熟悉的環境裡尋找隱匿點,無聲無息的進入屋裡。

  「教練,你真的在這裡,真的在——」嬌美的臉孔掩不住絕處逢生的狂喜。

  然而床上之人的反應卻與她迥然不同。

  「是閻羅要你來找我的?」

  「不,閻羅並不知道你的事。」他的冷漠頓時澆息了她再見著他的喜悅:「我沒有向他回報些什麼,其他人也讓我瞞住了。教練,和我回去好嗎?我可以幫你掩飾一切,你不會受到任何懲罰的。」

  「我既然決心離開,就絕不可能再回頭。」懲罰?他若是怕,便不會毅然的決定離開。

  「教練,你必須跟我回去,難道你忘了組織的殘忍了嗎?你身上的……我們都不可能擺脫得了組織的。」

  「無論會招致什麼樣的後果,我都不可能再回到組織裡。莎菲,你走吧。」就算會因此身亡,他也不願再回到那個滿是黑暗,沒有任何溫暖的地方了。

  「教練——」

  「不要再說了,如果你是為組織制裁背叛者而來,那麼你動手吧!」他打斷她欲開口的勸解。

  「教練……你明知道我對你的心,我怎麼可能傷你?」她憂傷的低語。

  「哈哈哈……」窗口的笑聲驚動了房內的兩人,教練硬生生的壓下習慣性的拔槍動作,卻讓對方得了先機。「原來就是事情的真相——教練背叛了組織。」黑色的人影俐落的躍入房內,手上的槍明明白白地指著身上縛著白紗布的教練。

  「勾魂?」莎菲驚訝的奔到他身邊。「把槍放下。」

  勾魂冷冷的推開莎菲,看著她說道:「反叛者唯一的下場只有死。莎菲,你以為你真能一手遮蓋所有的事?」

  「勾魂,不要這樣,教練會回頭的,他會回到組織的。」

  勾魂對莎菲一相情願的說辭搖了搖頭,他緩緩地走近教練。

  「你一直是我們之中身手最好的。想不到我也能有親自殺你的一天。現在左手受傷的你,還有可能會贏過我嗎?」

  「勾魂,把槍放下。」身後抵住的硬物讓勾魂沉怒了臉。

  「莎菲,為了他,你真的可以什麼也不顧是嗎?」

  「勾魂,把槍放下,不要傷了教練。」

  「如果我不呢?你真的會開槍嗎?」他哪點好,值得她為他這麼癡心付出?莎菲為什麼從來不肯回頭看一看?

  「勾魂,不要逼我。」莎菲的聲音鎮定了許多,為了教練,她可以什麼都不顧,就算失去一切也無所謂。

  「你……」

  就在這個時候,不知由哪兒射來兩把細刀,準確的打掉了兩人手上的槍,房間隨即暗了下來,屋內所有電源皆被關閉。

  「莎菲,走!」勾魂意識到屋內有他人的存在,拉著莎菲立刻由方才進入的窗口跳出。能無聲無息的接近他們三人,來人的本事必也不差,在一切尚未明瞭之前,勾魂不做無謂的試探與停留。

  確定兩人不會再回頭後,屋內的燈光又亮起。

  熟悉的身影立於門邊,唇邊淺笑盈盈,「我又救了你一次,」流瑩沒有遲疑的走近他,襝一會兒之後輕吁出一口氣,「幸好沒有扯動愈命的傷口。」她牽扶著他重新躺上床,轉身收拾一室的凌亂。收拾完畢後,她走到門口拿時買回來的宵夜,重新坐回他的身邊。

  「和朋友去聚聚,所以回來晚了,帶點宵夜回來給你,湯有點涼了,我去熱一熱好了。」她解開包裝好的食物,拿起湯便要起身,原人浩卻用沒有受傷的右手壓住了她的手。

  「沒關係,坐下來陪我。」他的視線對上了她的,她沒有掙開復在她手背上的那股溫熱,半晌,她點點頭再度坐下。

  原人浩這才驚覺似的將手收回,他低頭吃著她為他準備的宵夜,她則靜靜的幫他將食物分成一小塊一小塊,讓單手活動的他能吃得舒服不費力,兩人面對面卻做著各自的事,心裡想著對方卻誰也沒有開口。

  莎菲和勾魂已經知道他在這裡,這裡怕是不能再待了,一旦查出了這間屋子的主人是瑩,她必定也會成為他們狙擊的對象之一,該怎麼才能保她平安呢?十分明白閻羅行事作風的原人浩喟歎了一口氣,他的前半生就在無意義的槍聲與血腥中度過,直到這一刻……

  不,他不能讓瑩成為他生命中第二次的悔恨!

  「離開我,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要與我相見,當作你從來不認識我。」

  他冰冷的古語與他眼裡那抹傷痛分明是兩種極端不同的情緒,為什麼他會有這樣的表情?

  流瑩深深的凝視著他,那真誠無偽的清眸竟讓原人浩一向冷漠的心微微發熱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要救你,你真的很頑固。可是現在我還是只有一句話,我要你活得好好的。」她堅定的看進人的眼眸深處。

  「你……」原人浩震驚得幾乎不能自己,那抹情緒……那抹在她清眸裡閃動的溫暖光芒是什麼?

  流瑩忽然輕巧一笑,她已明白了自己的理由。

  「浩,無論你有什麼理由,都不能放我一個人,如果剛才那人再尋來,你放心讓我一個人應付嗎?如果你不在我身邊,那我很可能活不過明天——」

  「不要說了!」不,不會的,他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面對幾乎情緒失控的原人浩,流瑩想也沒想的一把抱住他。

  「不要!」她不要人這麼痛苦:「我是開玩笑的,只是不想你離開、與我劃清界限而已。你放心,就算他們來了我也不怕,他們傷不了我的。」

  她說的是實話,但她知道浩不會相信。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他逃開,因為不願再成為別人的工具。而如今,就算再次淪入血腥的黑暗,他也不能讓她失去臉上那抹陽光。那抹——他是眷戀的溫暖。

  *  *  *

  「勾魂,放開我……放開我……」被勾魂拉著、離教練愈來愈遠的落莎菲急急的叫著。

  冷不防地,勾魂突然地放開了手,莎菲差點重心不穩的跌在地上。

  「你還想回去嗎?你以為教練會為了你而回頭嗎?」他冷冷的逼近她。「如果教練肯聽你的勸解,我們就不必逃著離開。如果教練肯聽你的話,他就不會在你替他做了這麼多之後,依然無動於衷,你真的以為有一天教練會因為你為他做了這麼多而愛上你嗎?告訴你,那是不可能的。如果教練對你真的存有一點點的感激,他就不會在這麼多年裡對你始終視而不見。」

  「不要了!」莎菲摀住耳朵。

  「我要將教練反叛的事告訴閻羅。」勾魂冷冷的說完,轉身就走。

  「不要。」莎菲衝過來拉住他。「勾魂,不要這麼做,教練只是一時想不開,他會回來的,不要告訴閻羅,否則……閻  羅絕不會原諒背叛組織的人。」

  「早在教練決心離開的時候,他就應該有接受組織一連串追殺與懲罰的心理準備。」勾魂對她的懇求沒有半絲心軟之意。

  「勾魂,給教練一點時間,他會想通的。」莎菲仍不死心,即使她知道教練是不可能回頭了,但她仍一心為自己所愛的人辯解,只因為她愛他呀,她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走上絕路?

  勾魂停住了腳步,直直的望進她的眼眸。

  「為了教練,你不惜一切也要替他遮掩對不對?」

  莎菲頓時斂了神色。

  「我愛他。」她低語道,不管如何,她始終愛他,即使他對她的付出從來不曾在意,也不曾領略過。

  勾魂定定的看著她,驀地一把摟住她的腰靠向自己,將兩人之間的距離化消。

  「莎菲,你知道我喜歡你,可很可笑的是,我對你就像是你對教練一樣,我們都在追逐一個不可能有結果的夢。」他笑笑,忽然像是拋卻了一切般,狂野的眼神直逼莎菲。「如果你答應我的條件,那我可以答應為你守密直到閻羅回來。」

  「勾魂!」

  「成為我的女人。」他明白的再說一次,「莎菲,成為我的女人,那我可以答應不去傷害教練,同時閻羅絕不會自我口中知道這件事。」

  莎菲驚得立刻就要將他推開,然而勾魂卻像是已經知道了她會有這樣的反應而制住了她的雙手。

  「莎菲,一句話,否則教練就得死。」

  他的話成功的讓莎菲呆愣住了,沒有反抗的任由兩人的身體緊密的貼合著。

  「我愛的是教練。」她虛弱地應道。勾魂,他知道他在說什麼嗎?

  「我要的是你。」勾魂不容得她逃避:「莎菲,你的答案?」

  「我會恨你。」失去了所有的依靠,莎菲孤注一擲地提出反駁,她愛的是教練,愛的是教練呀!

  「無所謂。」勾魂不在意地聳肩,他要她要定了,即使是恨也不要緊,畢竟莎菲心裡還是會記得他的不是嗎?

  莎菲咬著牙只能重重地頷首,一顆心糾結得發疼。勾魂抱起她往回走,教練……再也不是他與莎菲之間的阻礙了。

  *  *  *

  每晚例行性的為原人浩上藥、包紮。原人浩是個挺合作的病人,對嚴流瑩的叮嚀總是盡量地遵守——也許是為了讓自己快點痊癒吧!

  「傷口復元的情形很好,沒有意外的話,後天就可以拆線了。」

  「是嗎?後天——」他低語。

  流瑩望著他若有所思的表情坐下來。

  「這裡不能再待了,我想,你昔日的同伴應該還會回來找你。後天我也要到山區的醫療處出診,你願意和我一起去,順便充當我的助手嗎?」

  「出診?」

  「嗯。」流瑩點點頭。「每兩個星期我會到偏僻的山區,為住在那裡的人做一些例行的檢查,若是沒有什麼病患那是最好不過,可以在那裡度過兩三天的假再回來,他們會很歡迎的。」她微詢似的望著他。

  「你到哪裡,我便到哪裡。」他不能讓任何人傷到她。

  「真的?」

  原人浩肯定的點點頭。

  「記住你現在說的話。」流瑩輕巧的一笑。一瞬間,意讓原人浩看呆了。

  那像是一種……狐狸般不懷好意的微笑。會嗎?戴著光環的天使頭上會長出惡魔的角嗎?

  *  *  *

  長年住在山區附近的大人都以砍伐,出賣勞力營生,在這樣的生活環境裡意外傷害發生的機率偏高,為了多準備一些外傷用的藥品,嚴流瑩特地抽空回復安醫院一趟。

  「沒想到今天會在醫院看到你。」才剛由藥材室出來,流瑩便對上了一張滿是驚喜的面孔。「怎麼拿這麼多藥物?」劉文邦看著她手中的大包小包。

  「要出診幾天,多準備一些外傷用藥總是好的。」流瑩回答,她沒有板著一副面孔對人的習慣。

  「這麼多年了,你的習慣還是沒變。」從她正式踏入醫學的領域後,從沒有間斷過對落後偏遠的地區伸出援手。「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犧牲你的青春,這樣做值得嗎?」他斜倚著牆看她。認識她的時間不算短,但她始終就是這副溫溫婉婉的模樣,似乎少有事能讓她失去耐心與動起怒氣來。

  「只要是出於自願去做的事,便是一種滿足,稱不上什麼犧牲,我只是在做我認為該做的事而已。」

  「那麼拒絕我也是你覺得自己該做的事、也是你的一種滿足羅?」他不放鬆的追問。

  流瑩笑了出來,「學長,別把你自己看得那麼一文不值,你應該很明白自己吸引人的地方,多得是條件上乘的女孩子等你開口。」

  「但是我開口了,那個女孩只會一再的拒絕我。」劉文邦走近她。

  「也許你只是弄錯了對象。」她不慍  不火的提醒。

  「總不會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弄錯對象吧?今天你不必看公文,中午應該有空了吧?」

  「學長,我還有一些東西得準備,你又何必一定要強人所難呢?」

  「強人所難?」劉文邦的眼微微閃動了一下,立刻又恢復。「你是復安醫院的繼承人,堂堂外科界的名花,身份不同一般,誰能強你所難?」

  流瑩看著他,看來今天他是不會輕易放她過關了。

  「學長,我真的還有事。」她在心中歎息。

  「你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但是總不能為了忙而連自己的三餐都省略了吧?還是只因為對象是我?」

  「學長,於公,我們是同事。於私,你是我的學長又有同窗情誼,我希望這種關係不會改變。」

  「三年來我的表示還不明白嗎?」

  「學長,謝謝你的這份厚愛,但是——流瑩真的無法接受。」若是會接受,早在五年前一開始就會接受了,不會等到現在。

  時間可以證明人人的誠心,但卻不見得能改變得了一個人的感情。

  劉文邦失落的一笑,「看來我的希望不大。但是流瑩,我的決心不會變,只要你尚未屬於任何人,我就不會放棄。」他如宣誓般的說完才轉身離去。

  流瑩只是搖了搖頭,不明白他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堅持?走到門口,守在門外的那個人卻讓她真的嚇到了。

  「浩!」她低呼一聲,隨即快速的走向他。「怎麼出來了?你沒待在家裡?」早上才幫他拆線的,他怎麼這麼快就不聽話了,居然跑到距離兩個小時的車程的這裡?

  原人浩穿著一身黑,冷漠的氣息自然的散發出來。直到看見嚴流瑩走出門口,他才微微斂去了那張佈滿冷漠的面孔。

  「在床上休養得太久了,想出來動一動。」

  她搖頭失笑,「哪有人這樣的!」她低聲咕噥。「對了,你怎麼來的?」又沒有交通工具,他怎麼來這裡的?

  「走出住宅區,搭計程車來的。」原人浩取下墨鏡鐃,與她並肩走向停車場。

  實在拿他沒辦法,早知道他是不能靜靜躺在上那麼久不動的。可是他的傷還沒完全好,獨自一個人出來實在有點不像話。

  「你不該一個人出來的。」

  原人浩對她低聲的抱怨置若未聞,忽然伸手欲取過她手上的藥袋,為她分擔一些重量。

  「沒關係的,」她不讓他拿。「你肩膀上的傷還沒完全復元,別太勉強自己。」她明白他想為她分擔的心意。

  原人浩卻十分堅持的取過她一手的藥袋。

  「我右手不能動,但左手卻沒事。」

  這……算是他的解釋與堅持嗎?他難得的霸道也讓她再進入了他的世界一點點。拗不過他的堅持,流瑩只好隨他了。但她明白在那冷漠的外表下所包裹著的,畢竟不是一顆冰冷的心。

  *  *  *

  「莎菲,你要去哪裡?」勾魂拉住欲往外走的莎菲。

  「我出去走走。」莎菲撥開他的手,淡淡地回道。

  勾魂沒有追上,冷冷的聲音自她身後傳來——

  「你想去找教練對不對?」

  莎菲一愣,沒有回答的繼續往前走。

  勾魂放大的音量,「別忘了,你已經是我的女人了!」

  莎菲置若未聞,不回頭也不回答。

  「莎菲!」勾魂終於還是忍不住衝上前攔住人,咬牙切齒地吼道:「我不許你去。」

  「你憑什麼不許?我要去哪裡是我的自由,不用你管。」慍怒之火浮上她的眼眸。

  「別忘了你已經是我的女人了,我不准你去關心別的男人。」他怒氣漸揚的直逼著她。教練、教練,為什麼她心中仍是只有教練?

  「勾魂,別忘了,你我之間只是一種交易,一種約定,除此之外,你沒有任何立場過問我的行動,更沒有資格限制我做什麼。」莎菲直視他憤怒的雙眸,無所畏懼地說道:「我不是你的女人。」

  勾魂狂怒的握住她的手腕,莎菲硬是咬住牙不讓自己懦弱的喊出聲。

  「你再說一遍!」

  「再說幾遍都可以,我不是你的女人。」無視於他的怒氣,莎菲清楚她重複,接著便痛苦的蹙起雙眉。

  「我不准你去,你就不許去。」他加重手上的力道,痛得莎菲開始反抗。

  「放開我,放開我!」

  勾魂拖著她往屋裡走。

  「我不要跟你回去,你放開我,勾魂,放開我!」莎菲想用另一隻沒被制住的手反抗,勾魂彷彿早知道她會有此舉,一把將她兩隻手反剪至背後,隨即扛起她,無視於莎菲不斷扭動掙扎的身子。

  「勾魂——」莎菲又急又氣,再不能維持平靜的面孔,不,她不要回到那個房間,不要!

  即使曾受過同樣的訓練,身手同樣矯捷,然而女人的力氣天生就輸給男人,莎菲沒得反抗的被扛回房裡,在還來不及分辨他下一個動作時,便被去進了仍殘留著激情餘溫的床上。

  「你……」好不容易雙手得到自由,一陣天旋地轉後莎菲直覺的便要起身,勾魂的身軀卻壓了過來。他將她的雙手壓在她頭頂上方,雙腳箝住她蠢動的修長的雙腿,揚起上身,居高臨下的望著她。

  「莎菲,不要考驗我的耐性。」怒意直逼她驚恐的雙眼,勾魂一分也沒放鬆。

  莎菲雙手不斷扭動想掙開束縛,她反抗的喊道:「勾魂,你要的是我的身體,我要的是教練的安全,我們之間沒有誰欠誰,只有交易,你阻止不了我的,我愛的人永遠是教練——」

  他驀地低頭咬住她的唇,再也不讓它發出任何他不想聽到的聲音。

  「鳴……嗯……」

  如同來時一般,勾魂突地放開她的唇瓣,右手依妖卜壓住她的雙腕,左手握住她的下巴。

  「莎菲,你是我的人,你最好不要反抗我。」他低吼出威脅。

  莎菲忍住憤怒,被他制住的身體不再掙扎,她冷冷地回嘴:「你可以得到我的人,但是我的心永遠屬於教練。」

  「是嗎?」勾魂的表情轉為陰惻難解:「你應該清楚,教練不會再回來了,他永遠也不會愛上你。」

  他的聲音陰柔得像是蠱惑,左手由她美麗的額頭、眼睛、面頰、耳垂……順著頸子而下,隔著衣服準確的感受她每一寸誘人的身軀。

  「那我們來試試,在我的床上,你還會記得教練嗎?」他狎笑,輕易除卻她的外衣。

  「放開我,勾魂!」莎菲慌了,這樣陰幽得令人害怕的勾魂是她不曾見過的,她開始更劇烈的掙扎。

  勾魂早知道會有這種反應。他滿意的大笑。

  「莎菲,你知道嗎?雖然你接觸過不少男人,但是你始終沒記住一點,男人對於他們得不到的東西特別有興趣,不惜一切手段也要得到不可。」他迅速地俯下身,莎菲只能是他的!

  「勾魂,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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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9 07:25:07
第四章

  「美麗」這個字眼離他有多遠了?

  但來到了山區,森林蓊鬱翠綠,不時還會傳來鳥叫和蟲嗚,這裡看不到都市的舒適與冷漠,只有未染塵俗的簡樸與溫暖。

  他的心因而一點一滴的泛起了溫度。

  「只能把車子停在這裡,接下來我們得用走的羅!」將車停放在向來習慣泊靠的地方,嚴流瑩下車拿好該帶的物品,如同往常一般準備步行進村落。

  原人浩對她的舉動感到疑惑,但他沒有多問的隨後下車,不由分說的走到她身邊,分擔了大部分的重量。

  「浩——」流瑩才準備開口抗議,原人浩早一步說話了。

  「不要跟我爭,我知道自己復原到什麼程度。我保證不會違反你這個女醫師的吩咐。」突來的俏皮語氣,讓流瑩不由得抬頭看他。

  即使兩人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將近半個月,她卻沒有任何一刻像現在那麼仔細看著他,所有的視線裡只佈滿了他的面孔。

  他一直是冷淡,漠然的,對一切事物都顯得那麼不在乎。他一向很少笑,也許是多年來環境的影響使得他看起來更加沉鬱,整個人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生氣。他並不特別英俊,然而剛毅的臉部線條卻讓人很難忽視。

  但即使知道了這麼多,卻從來沒見過比此刻更加迷人的他。來到這裡,他似乎也被感動了,深鎖的雙眉微微鬆開,臉上的表情也柔和不少,輕鬆的語氣讓他看起來完完全全的不同了。

  「怎麼了?」察覺到她目不轉睛的凝視,原人浩疑惑的問。

  流瑩這才回神,溫柔一笑,「沒有,只是現在的你讓人忍不住想再多看一眼。」

  她的坦白讓他一愣,流瑩開懷的笑了出來。

  「我們走吧。」挽著他的手臂,他們並肩行走。

  一走進村落,一群正在戲耍的小孩立刻圍了過來。

  「嚴阿姨……嚴阿姨……」呼喚聲此起彼落。

  「乖。」她笑著蹲下身。「告訴嚴阿姨,你們有沒有乖乖的讀書,乖乖聽爸爸媽媽的話呢?」

  「有。」小朋友們齊聲回答。

  接著那個看起來像是帶頭的小孩又被推派出來,「嚴阿姨,那我們有沒有獎賞?」

  流瑩看著他們期待的臉龐,突然對著那個小孩招招手,「你過來,這是嚴阿姨帶來給你們的,你負責分給大家,記住,不可以吵架喔!」她將一小袋糖果餅乾交給他。

  「嗯。」他很有架式的點了一下頭,然後給大家一個眼神。

  那群小孩子立刻又同聲喊道:「謝謝嚴阿姨。」

  她笑著對他們點點頭,那些小孩一溜煙地跑到另一邊「分贓」去也。

  「唉!這些小孩子——」聽到聲音走出來的陳媽媽看到這一幕,又只能無奈地搖頭歎息。

  「陳媽媽,別這樣,又不是什麼很有價值的東西,他們還小,看著他們高高興興的不是很好嗎?而且他們都很聽話呀,就算給些獎賞也是應該的。」

  陳媽媽不好意思的回頭看流瑩。

  「又讓你破費了。」

  「沒有什麼的。對了,陳媽媽,這位是我的朋友,原人浩,這是陳媽媽。」流瑩為他們互相介紹。

  原人浩點頭示意。流瑩隨後向陳媽媽問起村子裡的情況,確定了大致上並沒有違常的狀況後,她這才放心了些。

  跟陳媽媽道別後,流瑩帶著原人浩來到她的臨時門診處兼居住的地方。

  「每回來,我都是一個人住在這裡,屋裡的擺設很簡單,可能要請你委屈點羅!」她打開房門介紹著屋子裡的一切。

  「這裡有人專門打掃的嗎?」原人浩發現屋內的物品整理得很整潔,瑩兩個星期才來一次,按理說不會這麼乾淨的。

  流瑩輕笑,語氣充滿感激,「是這裡的人幫我的,因為我兩個星期才來一次,他們便很熱心的輪流幫我維持這裡的整潔。」

  「你一定也做了很多讓他們感動的事。」他低語。

  流瑩拉著他到前廳坐下,邊將帶來的藥品歸位上架,邊說著:「其實我所做的並不算什麼,我是個醫生,只是就我擅長的部分盡力去做而已,相較起來,他們給我的反而更多。在這裡,不必擔心有人會戴著面具待你,不必面對成堆的院務,更重要的是他們讓我看到了原來該屬於人與人之間的親切與關懷。在這裡,你可以很輕易的就擁有開闊的無憂的心境。」

  原人浩靜靜聽她訴說,看著她整理一切,不一會兒便站起來幫她放東西——那些該擺在較高位置上的。

  不以意的,兩人的身軀相疊,他的高大完全罩住了她的纖細,流瑩從不以為自己的個子不夠高,但此刻兩人的姿勢近乎相帖,讓她深刻的意識到自己的嬌小,她平時的獨立與冷靜跑哪兒去了?他就站在她背後,而流瑩卻連回頭的勇氣也沒有。

  好一會兒,流瑩只是專心的整理手邊的藥品,強迫自己不去想其他。而他維持著不變的姿態,像是在幫她,實際上卻擾亂了她的心。

  「浩……東西……放好了,謝謝。」她真正的意思是要他先退開,然後她才好離開現在的位置。

  「喔。」他不經心的應了一句,注意到她的不自在。「瑩,你怎麼了?」他把臉湊近她,想看清她低垂著面孔下的表情。流瑩心慌的回頭,然後兩人像是觸電一般的立即跳開。

  流瑩捂著唇驚喘不已,老天……剛……

  原人浩表情木然,看不清他的情緒,然而他的心正為方纔的那抹「不經意」揚起狂濤。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他的眼黯淡了下來。

  「浩——」流瑩深吸了一口氣,努力保持語調平穩,卻止不住雙頰的紅暈。

  「對不起。」原人浩截斷了她的話語,表情變得淡漠,他隨即往外走。

  流瑩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一顆心莫名的糾結了。

  為什麼?他明明不是無心的……

  *  *  *

  原人浩不敢回頭,他快步的離開。

  當他猛然轉身離去的那一刻,他明明確確看到了她眼裡那抹不解與難過。

  他一直走,直到走得夠久,確定自己此時的一切不在她的視線範圍了,他才驀然停下。

  他……他多想將她摟入懷中,但他卻不能。

  她清雅溫柔,像日出時那抹晶瑩的朝露,滴落在他這株即將失去生命的野草上,潤澤了他近乎枯萎的心靈。

  如果四年前的事是黑夜裡的一點亮,那麼她便是一道光。

  流瑩,一抹流動的瑩光。他最不能捨棄的光明,卻也是他最沒有資格的跟隨。他的生命太黑暗,雙手不知染了多少血腥,怎配得上她的無瑕與純善?

  不能再讓自己陷得更深了,收起一切不該有的想望,他提醒自己,留下是為了保護她的安全,也僅僅只是為了她的安全,無論如何不能或忘。

  這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

  *  *  *

  自那天以後,原有浩始終淡漠的與嚴流瑩保持距離。

  流瑩為人義診,他便真的守在一旁當起助手來了,一般的外傷並難不倒他,除非真的傷得很嚴重,否則流瑩這個正牌醫生根本不需要出場的。

  第二天夜裡,一個小孩發起高燒,流瑩為了穩定他的情況不得不多留了一天,好不容易小孩終於退燒了,但不穩定的病情仍是不能掉以輕心,可是醫院裡排好的手術又不能延期,流瑩有點頭痛了。

  晚餐時,她沉默的吃著。原人浩瞧出了她有煩惱。

  「怎麼了?看你一整晚都不太開心?」他終於忍不住口問了。

  流瑩抬起雙眸看著他,他肯和她說話了?

  「沒有,」她連忙回答,「只是有一點小麻煩……」

  「說說看。」

  「你不是不理我了?」語氣像個怨婦,這句話讓他剛入口的飯差點兒噴了出來,而她卻只是哀怨的瞅著他。

  「沒有的事,你多心了。」原人浩不得不和緩的說,天知道她的眼神幾乎要讓他以為自己犯了多大的錯。

  「但是你都不理我。」事實上他原本的態度就是淡淡漠漠的,只是在他稍微卸下心防之後突然變回初時的冷淡,讓她很不能接受。

  「沒這回事,你還沒說你的煩惱。」原人浩技巧的將話題帶開。

  見他不願多談,流瑩只能在心裡歎氣。

  「明天下午之前我必須趕回醫院,有一個手術要做,可是小強的病情還沒穩定下來,我實在放心不下。」

  這裡的人都很缺乏醫學常識,也不太懂得什麼才是正確的救護,這是流瑩走不開的主要理由。雖然才來這裡兩天,原人浩對這點卻也相當明白。

  他沉吟了一下,「我留在這裡照顧小強好了,這樣你就可以安心的回醫院了。」

  「浩……可是你——」

  「放心,我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她都還沒說完,他已經知道她想說什麼了:「我想這裡的情況我能夠處理,你可以放心。」他的語氣始終維持冷淡。

  流瑩沉默了好半晌,然後走到書桌旁,寫下了幾個數字。

  「這是我的CALL機號碼與醫院裡的專線,有任何情況你可以隨時找得到我。」對他刻意的疏離,她終究沒再說些什麼。

  力不從心的情苦,她終也嘗飲了。

  *  *  *

  帶著一份化不開的低落與無助,嚴流瑩還是打起精神回到醫院,她手下所操縱的一切足以決定一個生命的延續與否,她不能有任何不慎。

  儘管一夜無眠,她還是堅持為病人動完手術,在順利動完刀之後,她拖著一身的疲憊回到個人專屬的辦公室。掛上「謝絕打擾」的牌子、落下栓,她將自己拋進了那個大而柔軟的長沙發裡,累得幾乎不想睜開眼。

  突地,一股熟稔的氣息侵入,她卻一動也不想動。

  「瑩,看來你真的有麻煩了。」

  熟悉的聲音傳來,流瑩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含著輕笑的臉龐。

  「昕!」她低喚一聲,隨即撲進昕的懷裡,像失去呵護的無助小孩般緊緊抱著,只盼能稍稍安撫她心中那抹不安與惶然。

  韋昕任由她抱著,在她身邊坐下,直到感覺到她紊亂的氣息漸趨平穩,她才輕聲的開口,「彤說你有了麻煩,看來不假。」流瑩一直是個平和、溫柔的女子,她堅強獨立,從來不曾見過她這麼無依的模樣,並且毫不掩飾。

  流瑩無意識的勾了下唇角,這才從韋昕的懷抱裡退出。

  「怎麼有空?幽沒和你一起來?」

  「幽最近忙著我丟給她的工作,所以我就清閒了,才有空到處逛。托「魔高一丈」之福,公司最近接訂單接得不亦樂乎。韋昕淡笑著回答後才認真的看著她,「瑩,你不對勁。」韋昕向來細心冷靜,觀察力敏銳,再加上先前影彤的提醒,方才流瑩的失常,她不費吹灰之力的便察覺了異樣。

  流瑩沉默了一會兒。

  「昕,你愛過人嗎?」問的同時,她想起了原人浩。韋昕靜靜地聽著。「我遇上了一個人,第一次相見,他身受槍傷,我救了他,原本以為只是很單純的一件事,可是後來我對他卻比別人多了一份擔心。漸漸的,我與他相處不再那麼生疏,我以為那是個好的開始。誰知道——事情卻不是我想的那樣。」她黯然的想起那一天原人浩的毅然離去。「昕,這種感覺……和愛上他差多少?」

  韋昕伸手摟住她。

  「瑩,我可以回答你任何一個問題,唯獨對於感情——我無法給你任何意見。因為它的發生從來不隨人的預想、意志而走。無論是雪,彤,或者是心、幽,她們都只是在遇見一個特別的人時,努力不讓這份感情在自己的猶豫之中流失而已,為的是不願自己將來後悔,成了心中永遠的遺憾。感情最令人無法抗拒的,是早在你有所知覺之前它便已經進駐。」

  「如果他退縮了呢?」

  「那就不讓他有機會退縮。」韋昕肯定的說,「記得嗎?在靖為了不讓彤承受傷害而決定離開時,彤唯一做的事,就是再挑起靖對她無可比擬的關愛。也許她的做法並不十分正確,但卻有效的達到了目的。」彤封閉自己的舉動不值得學習,但動機正確,她相信流瑩可以找到更好的方法。「如果你能肯定他對你同樣有心,那麼——放手去做吧。」

  流瑩像是聽進去了,靜靜想著近半個月來的點點滴滴。

  「能告訴我那個幸運兒是誰嗎?」除了醫學,流瑩沒對任何事這麼煩惱過,所以韋昕對這件事特別感興趣。

  「除了他的名字,我不曾問過他任何有關他的事,我看得出來他並不想提。」由他週身的種種跡象看來,她敢肯定他不是什麼普通老百姓。

  「喔?」韋昕應了一聲,看來她得注意一下了。

  「昕,你愛過人嗎?」理了理紛亂的思緒,流瑩已經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看著韋昕,她忍不住重提了這個問題。從她們相識以來,韋昕向來都是署身事外的冷淡,對她們的關心不曾少過,除了一貫的冷靜與淡漠,她鮮少有其他的表情出現。

  唯一最深刻的一次例外,大概是千雪出事的時候。

  韋昕對她的問題再度一笑,眼神似真似假的認真。

  「有呀,我十二歲的時候。」

  「我才不相信。」流瑩笑喊著,知道韋昕一定是在開玩笑。

  *  *  *

  同樣的夜晚,卻是原人浩半個月以來最難入眠的一夜。

  昨天分別的時候,他送流瑩到村外他們停車的地方,不知為何,心中竟有股依依不捨的眷戀。只是分別個幾天而已,沒有什麼的,他安慰自己,然而事實上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小強的情況已經穩定,人也清醒了,他的家人下午便將他接了回去,只要小心一照應,應是不會再有大問題發生——他沒對流瑩失諾。

  獨居山中,平淡卻樸實的生活著,是他一直以來的渴望。曾經他以為這樣的一生便可以無憾了,然而真正體驗過了才發現,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他想她,真的,才分開一天,想她的浪潮狂囂得幾乎將他淹沒。

  從來不知道想念一個人居然可以強烈到這種地步。想她的笑,想她的聲音,想她對他輕忽傷口的不滿、想她為他料理食物時的細心、想她一再出他意表的相救,想她對他沒來由的關心……

  不知道她今天的手術順利嗎?她——

  完全沒來得及分析自己的行為,他衝到書桌前毫無遲疑的按下早已背熟的幾個號碼。直到電話那頭傳來了他想念至極的熟悉聲音,他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喂?」

  他幾乎反射性的想將電話掛掉,流瑩卻早一步喊了出來——

  「浩,是你對不對?」

  半垂的話筒再度被他拿回耳邊,他卻沒有出聲回應。

  「我知道是你。」確定他不會突然掛下電話,流瑩的聲音又低低傳來。

  電話這頭依然沒有回答。

  「你討厭我了嗎?浩,你真的不再理我了嗎?」流瑩的聲音有些哽咽,她的哀切自憐準確無誤的擊中原人浩木然的心。

  「沒這回事。」他的心防被攻陷了一角。

  「那你都不理我。」她繼續進逼。

  「我沒有不理你。」原人浩急急辯解。

  「浩,我想見你。」

  他一僵。

  「你等我。」  電話「喀」一聲被切斷,原人浩當場怔住。

  *  *  *

  拿起車鑰匙,嚴流瑩不由分的立刻準備出門,一拉開大門,門外相迎的卻是一把致命的武器。

  「你是這棟屋子的主人?」冷艷的面孔由暗處顯現。

  「是。」流瑩隨著她的接近而後退,退回了屋裡。

  「教練呢?」冷冷的聲音再度響起。

  流瑩微皺了下眉頭,沒有她所預期的慌亂與害怕。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她認出來人是那夜的那名女子。

  「三天前在這裡養傷的那個男人呢?」

  流瑩提高警覺,臉色不變。「養傷?」

  「不要考驗我的耐性,既然這是你的地方,那麼你絕不可能不知道。告訴我,他人呢?」她只消一扣板機便足以射中流瑩。

  「他早離開了。」流瑩回道。

  「離開?去哪裡?」

  「我不知道。」

  她的無畏讓莎菲起疑了,「你最好老實說,教練到底在哪裡?」

  「他走了,沒有留下任何訊息,若是不信,你大可以到他曾經住過的房間仔細找一遍。」

  她沉穩的應對讓莎菲冷靜了下來。

  「別讓我知道你騙我,否則我一定殺你。」收起槍,莎菲轉身離開。

  看來真正的麻煩才剛要開始。

  *  *  *

  出門前的一段插曲讓嚴流瑩延遲了一些時間,等她到達山腳下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四點了。

  將車子停好,沒日沒夜的忙碌使得她體力透支,強撐起倦累的身子,無論如何,她都得走進村裡見浩一面。

  「瑩!」幾乎是她一下車,原人浩便走到了她面前。

  「浩。」她虛弱的一笑,掩不住臉上的疲累。

  她毫不猶豫的趕來,讓原人浩的心再度動搖了。

  「為什麼沒多在家裡休息?」

  「我想見你。」定定的看了他一眼,流瑩隨即偎近了他。

  她倦極的模樣讓原人浩再也忍不住的伸出手,承接她身上一半的重量。

  「浩,你不是不擔心我的,否則便不會在這裡守了整夜。」幸好這場拔河並不是她一個人在唱獨腳戲,浩並不若表面上的那麼無動於衷。「我好累。」

  她閉上眼,倦意真的來襲。原人浩一手扶著她,一手打開車門,將座椅放平之後將她扶入了車裡。

  「浩?」她立刻睜開眼睛,拉住他的手,雙眸裡沒有掩飾的脆弱與祈求讓他再也硬不起心腸。

  「我到後車廂拿件毯子,一會兒就回來。」

  流瑩點點頭,睜著眼睛看著他去了又來。坐上另一端的座位,原人浩將毯子蓋在她身上。

  「睡吧,有什麼話等你醒來再說。」

  「你不會走?」

  「不會。」他許下承諾。

  上天,就讓他再多陪她一些時候吧!

  *  *  *

  他們幾乎同時醒來。

  「早。」想起入睡前的一切,流瑩心中的疑慮已解。

  「早。」原人浩訥訥的回答,相較於她陽光燦爛的臉龐,他只感受到自己一身的陰暗。

  「我們進村子吧,待會兒可以去看看小強的情況。」她笑著,若穩定了,他們便可以離開。

  看著她巧笑嫣然的模樣,原人浩閉了閉眼睛,告訴自己不能再陷得更深了。

  「你去就好,我想離開了。」他恢復臉上慣有的冷漠。

  「為什麼?」看著他的轉變,流瑩不能理解。

  「沒有為什麼。」他想了一夜,也許當作兩人從未相識會讓彼此好一些,憑他……是絕不配擁有她的。「該分別的時候就該離開,不需要理由。」

  流瑩被他的冷漠震得無法承受。

  「你答應過……不走的。」

  「那是之前。如今我傷好了,自然不需要多作停留。」

  流瑩深吸一口氣,努力平穩自己的聲調,「浩,你是開玩笑的對吧?」

  「我向來不說無意義的話。」他的回答讓流瑩再也控制不住情緒了。

  「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對我……」她只是愛上他,這也錯了嗎?

  愛?是呀,為什麼她在這時候才確定了自己果真是愛上他了,為什麼要在他冷漠相待之後才恍然明白?

  一向掛著溫柔笑意的臉再也不見任何光芒。

  「我會記住你曾經救過我一次。」

  「如果你真的記得,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你非走不可?」

  他明明有心,卻硬生生的扼止了它,他的心不見得好過,然而他卻必須這麼做。

  「我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他該轉身就走怕,但……該死的,他卻因為她眼眶裡的淚光而跨不出步伐。

  「不同的世界?這就是你我回答?」她忍住傷痛低吟,目光一瞬也不眨的盯住他任何一個表情。

  「是。」她太好,完美無瑕。而他的一切卻是不堪入目,他們……是不該相遇的。

  「我懂了。」忍著幾乎決堤的淚,她啞著聲音清楚地說:「你沒有欠我,也不需要還我什麼,今天以後,你可以當作從沒遇見過我,我也會把你忘記。此後嚴流瑩是生是死,再與你無關。」

  原人浩一震。

  流瑩卻不再看他,轉身便往村子的方向走去。

  「瑩……」抑下到口的呼喚,原人浩看著她僵硬,挺直的背,心中的痛苦漸漸氾濫。他的決定是正確的,不能心軟,不能心軟!心中的聲音不斷提醒著他。

  熟悉的身影漸行漸遠,原人浩終也毅然轉身,過了今日,他再也沒有待在她身邊的資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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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9 07:25:33
第五章

  入夜的都會是放縱與狂歡的天堂。

  沉淪不需要理由,只有念頭便已足夠。而她該是失了心了,否則不會任自己變得這麼頹喪。

  「留夢酒吧」有著夢幻般的粉紅色外牆,以及唯美的霓虹燈光,裡頭佈滿了深深淺淺的藍色彩飾,打著暈黃的光線,一道門便形成兩個世界——外面粉紅,裡面湛藍,這裡無疑是每個人選擇暫時遺忘的好地方。

  午夜十一點,嚴流瑩如同往常一般的推開酒吧的門,一襲無肩緊身的鮮紅連身短裙勾勒出她絕佳的身材,臉上的艷媚色彩與一身的冷漠形成強烈的對比,然而她的美麗卻吸引了在場眾男子的目光。

  她沒對任何人投注一分的注意力,筆直的走向吧台,優雅卻帶著魅惑的坐上高腳椅。

  「Blood  Mary。」

  酒保迅速的調好她所點的酒,沒多久,一杯透明卻似隱含血腥的酒立刻呈現在她的面前。流瑩一仰而盡,任那滋味穿過喉嚨,沁人心脾。酒保很快的遞上第二杯,她微笑示意。

  半個月來每天都重複同樣的事,猛喝了第一杯酒後,才開始她對酒的品嚐,她的氣質不屬於這裡,然而她卻奇異的融入這裡。

  原人浩連續來這裡三天了,所觀察到的她全都是一個樣子,起初他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直到她的獵物接近。

  以一種冷艷的姿態出現,卻又對來搭訕的人從不拒絕,即使再冷漠的女人,只要她夠美麗,男人沒有不趨之若騖的。

  「一個人嗎?」一名男子揚著瀟灑的笑容坐進她身旁的位置。

  「是又如何?」她微偏著頭,形成一種撩人的姿態。

  男子像是得到了鼓舞。

  「慶祝我們相遇。」他舉杯。

  她微勾嘴角,輕啜了一口酒。

  常流連在酒吧裡的男人對於如何獵取女人,絕對有他一套方法,既不顯突兀又可拉近彼此的距離,教所有希望在這裡得到「艷遇」的女人滿足浪漫的想像。

  他們很快的熟悉起來,沒多久,男子的手已經環上流瑩的肩,如絲的觸感讓人忍不住心猿意馬起來,而她也沒有拒絕。

  「把你的手拿開!」冷漠又憤怒的聲音清清楚楚的由後方傳來,當場將所有旖旎的氣氛破壞殆盡。

  「你是誰?」男子不滿的轉身與他相對,好不容易找到了今晚的獵物,若是讓人這麼不明不白的破壞了,他怎麼嚥得下這口氣?

  劍拔弩張的氣勢瀰漫在兩個男人之間,然而身為爭論的重點,流瑩卻彷彿無所覺似的維持著不變的姿勢,繼續啜飲手中那杯紅色的酒液。

  不再理會這個自命不凡的男人,原人浩抓過她的手臂。

  「跟我走。」

  她無動於衷,晃動著右手的玻璃杯。

  「這位先生,你無權……」一旁的男子不甘示弱的出聲,正想為佳人解圍,冷不防地,一道森冷的視線掃過來,他得閉上嘴巴。

  原人浩脫下外套復上她裸露的肩,拿下她手中的酒杯,箝制住她的雙肩便往外走。

  酒吧裡的人愣愣的看著這一幕——除了那個常駐在這裡的酒保之外。

  流瑩沒有反抗的任他強行帶到屋外,一直走到轉角的人行道上,他才慢下了步伐,箝制她雙肩的手也不再那麼用力。

  天色陰暗,微風吹來似乎多了那麼一點濕氣,看來快下雨了。

  她超越他的步伐繼續往前走,沒露出心底真正的感覺,過了好一會兒才淡著語氣開口,「這是你第三次趕走我身邊的男人了。」

  「為什麼到這種地方來?」原人浩不滿的語氣惹來她一臉的似笑非笑。

  「酒吧開了……不就是等著客人上門的嗎?怎麼我不能來嗎?我記得我沒積欠過任何一次酒錢,連小費也沒少給過呀!」她天真的語氣彷彿真的不解他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

  「這種充滿罪惡的地方,不是你應該來的。」她應該待在安全且單純的醫院裡繼續為病人服務。

  「你說錯了吧,這裡怎麼會充滿罪惡呢?」一直走在前頭的她終於停下腳步轉回身。「現代人的工作壓力大,找個能讓自己快樂的地方來輕鬆一下也是很正常的  呀。」

  「我不相信你真的不明白這裡的男人個個不懷好心。」

  「包括你嗎?」流瑩極快的反問,表情一如稚子。

  「你……」

  「算了。」她忽然說道,對微微飄落的細雨視若不見。她定定的看著他,拿下肩上的黑色外套遞給他。「我希望沒有下一次了。」她轉身欲離開。

  「瑩!」原人浩終於喚出口,讓她停下了腳步:「穿上它,別讓自己生病了。」他將外套再度披上她的肩,她卻閃身躲過。

  「不必了,既然你從來不認識我,又何必有多餘的關心?」

  一句話堵得他再也無法開口,良久他才又說:「別再來了,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你無權過問。」她冷漠的轉身,雨愈下愈大了,她卻無動於衷地往前走。

  *  *  *

  接近午夜十一點,留夢酒吧的門又準時的被推開,一道紅色的迷人身影再度進入,炫惑了酒吧內眾人的目光。

  然而這回嚴流瑩沒有機會走到酒巴台邊點她習慣喝的Blood  Mary,才踏進門口沒幾步,一個高大的男子便掩住了眾人的探索的目光,摟著她往外走。

  他的強悍完全止住了她微微的掙扎,直至走到與昨天相同的位置上,他才放開,同時也察覺到她的體溫略高了一些。

  一掙脫他的懷抱,流瑩立刻往酒巴的方向走去,他立刻擋住。

  「為什麼不聽我的勸告?」

  「為什麼該聽?」她以同樣的氣勢看著他。「你我之間只是『陌生人』,我不認為一個陌生人的話值得採信,更沒有理由為了一個陌生人就改變自己喜好,停止讓自己快樂的方式。」

  「跟男人調情就是你快樂的方式?」原人浩無法置信的問。為什麼?為什麼她要這麼作踐自己?

  連續半個月了,他因為放心不下她的安危而默默守在她身後,卻沒料到她自村落裡回來後便開始了她的放縱,不但煙視媚行的在酒巴裡與人調笑,甚至幾乎和人談好價碼準備共赴一夜狂情。

  把自己裝扮得像個煙花女子,掩住她原來的美好,跳脫原來的生活圈子,不在意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執意讓自己墮落到這麼不堪的生活,為什麼?

  「至少他們沒有傷害我的本事,更可以滿足我尋求短暫快樂的需求。」她故意說得輕佻,存心教他變臉。

  「你……」他真的動怒了,逼近到她跟前,她卻無畏的迎視。「一夜激情就是你要的?堂堂復安醫院的院長自甘墮落到酒巴裡找男人,這就是你所謂的快樂?」

  她依然沒有退卻的迎接他的責問,忍住心中傷口的疼痛。

  「醫生也是人,誰規定醫生就不能到酒巴裡找個會疼惜自己的男人獲得滿足?」

  「你……」很好,他又被氣得頭昏腦脹,失去理智了。「如果這就是你要的,好,我可以滿足你!」

  他一把將她困入懷裡,低頑強吻住她嫣紅的唇瓣,沒有半點溫柔的吮吻,似在發洩心中的氣憤與慾望。

  「嗚……」流瑩努力的想掙脫被緊緊環住的手臂,卻怎麼也掙脫不開,她可以輕易的取得藏於大腿內側的薄刀予以反擊,然而她卻懦弱的做不到。

  她被動地承受他懲戒似的索吻,直到兩滴眼淚灼燙了他失控的神經,他猛然撤退。

  流瑩維持著同樣的表情,雙眸一眨也不眨的看著他,眼底的清淚沒有停止,一滴,一滴的滑落雙頰。

  「既然要把我趕出你的生命之外,又何必在乎我變得如何?就算我跟一百個男人上訂也不關你的事。」

  「瑩……」

  「我不是高高在上的嚴院長、不是拯救世人免於病痛的活神仙,我只是個普通人,而現在,是自甘墮落的低賤女人,當一切凜然的偽裝全面卸下時,我也只是原始生物的一種。」

  他震驚的直往後退,為自己所想到的理由撼動不已。她作踐自己的原因——只為了證明她與他並非是不同世界的人?!

  原人浩轉身便要離開,她的聲音卻沉穩的傳來,驚擾了他的心。

  「浩,只要你再離開一次,我保證下回你見到的我絕對不僅僅只是個逛酒巴的女子而已。」她一步一步的走近他。「我會到舞廳陪男人跳舞,到飯店裡隨便找一個男人——」

  「別再說了!」他擁住她,緊緊、緊緊的。

  「我會吸素毒,加入黑道——」

  「別再說了!」他大喊,一顆心痛得無以復加。

  她抬起他的臉,臉上的淚不曾停止,讓他清楚的瞧見她的堅決,原本的冷漠神情此時全被脆弱取代,她哽咽地說:「只要……你再丟下我一次……」

  「瑩……」原人浩再也無法裝作無動於衷,再也無法對她的自我折磨視而不見,他再度擁緊她,不停的低喚著。

  「不要丟下我!」流瑩終於伸出手,緊緊地回攬住他。

  路旁的街燈映照著人行道上相擁的兩人,世界彷彿只剩下了那一點的圓……

  *  *  *

  再次回到這棟他們初次相遇的房子,已是兩樣的心情。

  換回一身的清爽,嚴流瑩走回客廳,只見原人浩坐在長沙發上。她走過去斜躺下來,頭枕在他的腿上。原人浩輕撫著她的,驀然歎了口氣。

  「為什麼歎氣?」她放鬆自己,眼光調上看著他。

  「沒什麼,我從沒想到那溫柔且充滿關懷的你,也會有那麼固執的一面。」他想著這半個月來她幡然改變的行為。

  「我只知道不能讓你有借口再逃避我。浩,我不問你為什麼明明有情,卻偏偏選擇讓兩個人都難過的方式,就算傷害了我還是不肯回頭。也許我並不瞭解你的全部,但我猜得到你過去的生活過得並不好,可是我不能讓這成為你逃避的借口。過去的我們無法改變,但我們擁有現在和以後。」她一頓,然後又輕聲地說:「其實我沒有把握你一定會出現阻止我,我只是在賭,用我對你的心在賭。」她緩緩將自己的手放在他的心上。

  「傻瓜。」他握住她的手,抬至唇邊印下一吻。

  「是傻瓜也好。」流瑩露出了他熟悉至極的笑容。「你不知道一個女人一旦愛上了一個男人,只要能夠留得住心愛的人,無論是多傻,多笨的事她也會去做。浩,我要告訴你,愛上你一點也不傻。」

  原人浩動容了。「還說不傻,你連阻街女子都扮了。」

  「只要能引你出現,我會做盡一切的事。」她很認真的說,「可是我知道你不會讓那成為事實。」

  「為什麼?」

  對於他的疑問,她只是回以一笑。

  「你一直覺得我的一切是乾淨且美好的,不是歷盡滄桑的你所能匹配,所以你退卻。我想,如果我變得和你一樣,甚至成為世人最看不起的人時,那我們之間就沒有距離了。」她盡量不讓自己的語氣露出太多的感情。

  原人浩聽得心驚,這小女人真為他做了這麼多!

  她摀住他的嘴,坐了起來,「浩,不要認為我做得不值,不要對我的行為下是非的判斷,我只是不願意認輸,不願意對自己的感情認輸。」

  這一生,她唯一的固執只在於她的愛情。

  他拉下她的手,攬住她,在復住她的唇之前低語:「我以生命起誓,原人浩一定伴你直到此生終了。」

  *  *  *

  「叩、叩。」聽到這種敲門方式,就知道醫院裡那個最有價值的黃金單身漢又來了,全醫院只有他會在上班時間到院長室閒嗑牙。

  看了一眼牆上所列的醫生門診及巡房時間表,今天劉醫師門診的時間是在下午,早上只是例行的巡房,難怪他有時間了。

  「請進。」流瑩抬頭面對來人,意外的看到他捧了一大束花進來。

  劉文邦筆直的走向她,將手上那束嬌艷欲滴的紅玫瑰交給她。

  「今天不是我的生日吧?」她有禮的回問。

  劉文邦瀟灑一笑,「當然不是,這是邀請。」

  「邀請?」

  「為了下星期的院慶,請你允許我做你的舞伴。」

  「舞伴?!」她失笑。

  「接受嗎?」他不改一貫的溫文,放電似的看著她。

  「學長,你忘了我是主辦人,不需要舞伴的。」一直以來對他便無心,如今亦不會因為他的慇勤而有所改變。

  「但你仍然保有自由選擇的權利不是嗎?」劉文邦表情不變。

  「學長,為什麼你這麼固執呢?」連續拒絕了他三年,他還能繼續保持追求之意,也算是個有心人吧。流瑩在心底感歎不已。

  「我只堅持我要的。」他自若的一笑,「流瑩,你還沒答應我。」

  「如果我心裡有人了呢?」

  他一怔,「誰呢?」醫院裡有誰能與他相提並論呢?

  「也許他不見得比你優秀。」她一眼就看穿他在想什麼。「更甚者,他與你是不同世界的人,不能比較的。」

  她的眼裡有著深深的依戀,分明是個戀愛中的女人,這讓劉文邦不能接受。

  

  「流瑩,我不相信我對你的心意你不瞭解,這幾年來我不是在開玩笑,也許我沒有真真正正的付諸行動,但我婉拒了更好的機會一直待在得安醫院,我不相信原因你會不明白。」

  他的一生順遂得意,很難接受不戰而敗的挫折。

  「學長,感情的事不能勉強——」

  「夠了。」他打斷她,將花留在桌上。「流瑩,如果你選擇了別人,那麼讓我知道我敗在哪裡,除非他真的勝過我,否則我不會放棄的。」

  Miss陳走進來,剛好與負氣離開的劉文邦擦身而過,看來劉醫師今天又被三振。

  「院長。」她看到了桌上那束花,眼睛一亮。「劉醫師今天換招了呀?」

  「你手上拿的是什麼?」跳過她的問題,流瑩指著她手上捧的那堆東西。

  「是各處室的請購單。院長,劉醫師毅力驚人喔!」來醫院四年了,她便看見劉醫師這樣追求了院長四年,然而院長始終就是那麼冷淡,對他不曾暖過一分,也不曾冷過一毫。

  院長待人太溫和了,溫和到讓人不知道什麼叫「拒絕」。

  流瑩只是一笑,不再多說些什麼。身為助理的她也只好開始工作了,要不是十分清楚院長不可能對劉醫師動心,她還真覺得他們相配,是標準的「郎才女貌」呢!

  —————

  自從嚴崇復創立復安醫院之後,每一年都會舉辦院慶活動,原則上除了員工之外不邀請外人,記者,媒體更是被列為拒絕往來戶,但員工可以攜帶家人或者要好的朋友共同參加,最大的目的是希望借此機會讓大家好好的放鬆玩樂一番,以慰勞平日的辛勤。

  嚴流瑩自從正式入主復安醫院之後,已經是第四次主持這樣的活動了。美麗溫柔,條件上乘的年輕女院長再度拒絕了醫院裡鍍金白馬王子劉醫師的追求,而且嚴院長可能已經芳心暗許……沒多久醫院裡便爆發各種揣測,到底什麼樣的人才能讓嚴院長看得上眼呢?

  嚴流瑩不是不知道院裡閒言滿天飛的情況,只是她對這種八卦消息一向不予理會,了不起提供話題一則羅,還能有什麼其他的?

  相較之下,劉文邦的反應就沒這麼平靜了,他苦追嚴流瑩多年的事早就人盡皆知,現在臨時迸出個程咬金來,教他高高在上的自尊往哪兒擱?

  不,他不認輸,他倒想見見究竟是誰有這種能力從他手中搶走流瑩,只是那人有一點點配不上流瑩,那麼他絕對要讓對方知難而退。

  流瑩好不容易將院務處理完畢,明天只需將心思放在院慶會場的佈置、食物的準備,以及活動進行的流程即可。她收拾好辦公室裡的文件物品之後,看了看時間,心想等她回到家門時恐怕已經十二點了。

  輕吁  一口氣,想起浩,她沒再延遲的立刻驅車離開醫院。

  一進家門,沒看見原人浩的人,流瑩想了一下,悄悄往廚房走去。她悄然無聲的接近他,在他身後才想惡作劇的摀住他的雙眼,不料手才抬高,原人浩警告聲已經傳來——

  「瑩,別玩了。」他將煮好的面端上桌。

  她傾身聞了一下,側著臉看他。「好香。」

  雙手得空了,他這才有時間給她一個擁抱。

  「看到我在忙你不體諒也就算了,還想捉弄我?」「反正我又捉弄不到你。」她得一點兒愧疚也沒有,原人浩無奈的一笑。

  「吃過了嗎?」

  「這是特意煮給我吃的?」她雙眼亮晶晶的。

  原人浩但笑不語。

  流瑩踮起腳尖輕吻了一下他的唇,然後退開他的懷抱拿出兩副碗筷。

  「陪我一起吃?」她拉他坐下。

  原人浩順著她的意,為她出其不意的舉動感到溫馨不已。

  她似乎總是能夠給他足夠的溫暖,讓他不再感到孤單與寒冷。

  「明天我打算去找點事做。」

  流瑩緩下吃麵的動作,看著他,等他繼續說明。

  「除了用槍,我唯一的技能大概就是調酒了,既然要做個平凡人,當然就要找平凡的方式來過生活。」

  「他們……若是再來找你呢?」她不以為事情會這麼輕易的結束,否則那回她便不會遇上來找浩的那個女人。

  原人浩靜默了一會兒,閻羅的行事作風他非常清楚,若是真讓閻羅知道了他叛離,閻羅絕不會善罷甘休,只怕到時候流瑩也會遭受池魚之殃,這也是他當初堅決離開的原因。但這小女人始終不肯讓他好過,用盡一切方式也要逼他再度出現,現下他是不可能撇下她了,該怎麼處理呢?

  流瑩看著他,大概也猜得到他沉默的原因,她輕聲問道:「浩,你怕我會因為你而陷入危險之中嗎?」

  「那是我最不願意見到的事。」他沒有掩藏心中的擔擾。

  他的坦白讓流瑩開心不已,至少他不再事事往心裡藏,再怎麼樣都一個人攬下,不肯讓她分擔。

  「浩,其實你用不著擔心的,在遇見你之前,再危險的事我都面臨過。」

  原人浩不太相信的看著她。

  「你應該聽過旭日保全的名號吧?再不然黑道聯盟這個組織你也應該不陌生吧?旭日的方韋昕、高潔幽,黑道的女教父寒千雪都是我的好友。就算你不相信我有自保的能力,那麼有她們做我的後盾,你應該可以放心了吧?」

  原人浩瞠目結舌地望著她,怎麼瑩會和這些「危險人物」扯上關係呢?不會吧,瑩看起來跟她們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

  「你若不信,改天我可以介紹你們認識喔。我和她們之間的情誼非比尋常,若非必要,我並不想讓事情變得嚴重。」流瑩說道,若真的得請動韋昕和千雪,那事情絕對不是「化消」兩字可以解決的。「所以你其實不必擔心我的,他們不見得真能動得了我,但你卻是他們最大的目標。」

  說到這裡,她的眼底流露出無比的擔憂。

  「我並不十分清楚你們所謂的組織到底是什麼,但十之八九是隸屬於黑道,一般幫派對叛離的分子絕對不會容情。我不問你事情的緣由,只請你相信我一點,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是那個棄你而去的人。」

  私心裡,他並不希望她捲入這場生死鬥裡,縱使她真的有本事安然而退,他卻冒不得一點危險。

  再單純的事只要有心愛的人參與其中,那麼就絕對不會只是一場遊戲而已——他承受不起任何她會受傷的可能。

  「瑩,讓我自己來處理好嗎?你以我做的已經夠多了。」他反握住她的手。

  流瑩在心裡歎氣,原人浩的固執她已經見識過,倒也不必這時候才來覺得喪氣,至少他不會再拒她於心門之外,其他的得慢慢來,急不得的。於是她點點頭。

  「我明白你的意思。明天我把車留給你,讓你行動方便些。」制止他欲出口的拒絕,她堅持地說:「不許說不!」

  「好吧。」兩人各退一步,他們的固執不相上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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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9 07:27:50
第六章

  深具意義的日子終於到了,復安醫院眾科室的八卦熱潮也到達最高峰。

  院慶當天,除了急診室與當債的人員不能參加外,其他人員早就打扮妥當到地下一樓的大廳去了。為了補償那麼因為當值而無法一起同歡的可憐同事,每個人今天的薪水全都以平日的三倍計算。

  這是嚴流瑩接著院務後創下的人事規則,讓那些原本哀怨得連老天都不想理的人終於有了不必哀怨的理由。

  利用白天的時間,流瑩指揮著手下的人將地下一樓的大廳佈置得美輪美奐,食物全擺在四邊的桌上,中間空出一大塊空地讓各科室表演節目使用,而走道與場中央用桌子隔開,燈光,音響設備一俱全。

  活動開始的時間是在晚上六點,預計十一點左右結束,會場早在下午四點便已佈置妥當,而才五點半,大廳已經聚集了大約七成的人。眾人四處遊逛,對大廳的佈置瞧了瞧,有人甚至開始想像讓在場中央跳舞的唯美滋味了,看來今年的院慶活動應該會相當圓滿才是。

  六點正,流瑩準時上台簡單的說明一下今晚的活動流程之後,便請DJ室先來點輕快,可以帶動氣氛的音樂,然後自己退下舞台。

  今晚不必顧慮什麼身份還是形象的問題,大家玩得盡興最重要。

  就算不是選美大會,各科護士小姐們還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無一不經過特別的打理與潤飾——難得今天不用穿著一身的白,當然得好好展現一下羅!

  身為院長,必須起帶頭主導的責任,所以今晚流瑩也破例的穿了一件連身洋裝——純白色的,上身無袖設計,鬆緊適度,自胸部流洩飄逸而下,外罩一件薄紗的外套與裙同長,乾淨清新得如同清晨的朝露,在一片色彩鮮艷,活潑亮麗的百花叢裡,理所當然的使成為眾人目光的焦點。

  人美,就算是穿著一身眾人一致認為最「死氣沉沉」的顏色,也掩蓋不住她的奪人麗姿。

  唉,上帝真是不公平。

  流瑩是醫學界出了名的大美女,這點沒有人會否認。不過也還好她這個院長做得還算成功,眾家俏護士們對她愛戴有加,倒也沒有什麼爭風吃醋的事發生。

  無論在什麼場合裡,只要人多,那麼身為帥哥、美女級的人必定是眾矚目的佳一點,在復安醫院裡當然也不例外。當場就見一群花拱著醫院裡最有價的一根草——劉文邦;幾株草點綴著全場最美麗的名花——嚴流瑩。相較之下,那群花看起來壯觀多了,誰教醫院裡醫生少護士多呢?

  不過流瑩這邊的草她倒是早早就拔掉了,今天她是串場主角,可不是院慶裡的主角呀。既然是為全體員工而辦的,那當然希望來參加的人都能有一個最好的夜晚——這可是她的責任呢!

  *  *  *

  今晚是個美好的夜晚,但如果學長懂得另辟戰場的話會更美妙。

  就在流瑩快埋怨老天爺總是不如人願的時候,門口的一陣搔動引起了全場人的關注,一個六層的大型蛋糕被推了進來,隨後走進一男兩女,流瑩露出了今天晚上以來最開心的笑容。

  「旭日保全祝復安醫院五十年如一日,秉持一貫的仁心救更多需要救助的人。」韋昕走向前不疾不除地恭賀道,而潔幽早就衝上前人流瑩一個大大又親密的擁抱了。

  「瑩,好久不見,我好想你喔!」潔幽的坦率與熱情始終不減。

  「是嗎?」流瑩回擁了一下,半真半假的埋怨道:「你的時間不是被向煒霸佔交了嗎,哪還有空想起我這個被晾在荒涼地帶的可憐朋友?」這些話講得特別小聲,只有他們幾個站在台上的人才聽得見。

  潔幽馬上臉色一變,「都是你啦,看,害我被瑩罵!」她轉向身後那上英俊得足以傾倒眾生的男子,嘟著嘴埋怨道。

  向煒立刻喊冤,「天地良心,我忙得連一個禮拜想和幽共度一頓浪漫晚餐都沒時間,哪有機會霸佔幽的時間哪——雖然,我真的很想。」他曖昧的看了潔幽一眼,惹得潔幽紅了一張臉,狠狠的瞪他一眼,追到韋昕身邊去暫時休兵。

  要抬摃有的是時間,現在先讓他把禮物送完,待會兒看她怎麼整他!

  向煒將手上的大信封舉起,然後遞給流瑩。

  「這是一張免費的招待券,每位員工都有兩千元的額度,只要各位到千俊名下的產業消費,無論是百貨服飾業,餐廳,休閒度假中心等等,一律可以抵用。」

  全場女性同胞們全都盯著這個男人看,曾是天王巨星的他卻在事業如日中天時宣佈隱退,然而他始終是女性同胞們心中最理想的白馬王子。向煒魅力不減,才一說完話,全場立刻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

  「瑩,恭喜。」向煒也傾身給流瑩  一個擁抱,故意與她親暱得教人眼紅,果然由某個角度射來兩道足以致命的眸光,向煒卻一點也不在意。

  「謝謝。」流瑩投給他感激的一笑。

  「我有這個榮幸請美麗的女院長跳一支舞嗎?」擁抱後退開三步,向煒做了個紳士的邀請動作。

  「這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全場立刻響起優美的音樂,俊男美女滑入舞池,掀起了羅曼蒂克的氣氛,有攜伴前來的紛紛加入共襄盛舉。

  韋昕和潔幽退到一邊。

  「你看劉文邦那張快變色的臉。」潔幽好玩的指著。

  韋昕微微地笑了,淡看著在場所有人的反應,心中忽然閃過一張面容,她努力不讓他變得太過清晰。

  「幽,向煒還給你羅!」一曲既畢,他們退出場中。

  「哼!」看著走過來站到她身邊的向煒,潔幽不給好臉色。

  「哼?」向煒打趣道,「你呀,嘴翹得可以吊三斤豬肉了。」他抬手指著。

  潔幽一聽,立刻轉身面對他。「你欺負我!」一副委屈小媳婦樣,一雙眼睛可憐兮兮的瞅著他。

  向大公子這種陣仗見過不少,但是在他「親密愛人」身上重演還真是讓他十分適應不良,誰教潔幽姑娘平時總是大刺刺的不像個女生,向大公子一時不察就這麼給拐了。

  「我……我哪有。」他忙安撫心上人。

  「明明就有。」她提高了聲音。

  「我疼你還來不及了,哪會欺負你。」一把將高瘦的潔幽摟入懷裡。

  韋昕和流瑩趕緊低下頭掩飾笑意,躲到一邊靜靜觀賞好戲,這是什麼?現代馭夫術嗎?

  「明明就有!」一曲肘打了向大公子的腰一記,潔幽順便掙脫他的懷抱往門口衝去。

  「幽!」向煒悶哼了一聲,看到潔幽就這麼衝出去,哪管得了自己痛不痛,二話不說提起雙腳立刻追了上去。

  韋昕和流瑩無疑是一對歡喜冤家,潔幽是個在而化之、個性有些偏中性的女孩子,太過肉麻的話她一聽就想吐,也難為了向大公子還處變不驚的繼續挑戰潔幽的古怪脾氣,兩年下來其實也不無小成。

  潔幽喜歡和向煒鬥嘴,而向煒向來縱容她的小小任性,誰教他愛慘了對愛情不是很敏感的潔幽呢?只好自求多福了。

  不過潔幽也挺有節操的,一旦她認定了的人是打死也不會變心的。雖然兩人常鬥嘴,但潔幽從來不會真的讓向煒難看,偶爾流露出的女孩嬌態就足夠迷倒向大公子了,哪還需要動用武力呀?

  目送一對甜蜜的愛侶離開,韋與流瑩終於止住了笑。

  「怎麼從來對女性魅力絕對免疫的向煒面對幽時還是這麼蹩腳呢?」

  「這叫一物克一物。萬人迷的向煒偏偏就是栽在幽手上,上帝還是公平的。」韋昕笑道。

  「他們還記得回來嗎?」

  「我想大概不會。他們各自忙了半個多月,好不容易今天騰出空來見上一面,向煒才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和幽獨處呢!」

  他們的感情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生死相許,但卻是由彼此的相知相惜中衍生而出,即使常忙得見不到彼此,但心中依然記掛著對方,因為知道相處得來不易,反而更懂得珍惜。

  「看來你的麻煩來了。」韋昕忽然低語道,流瑩一抬頭便見到劉文邦走向這裡,直到在她面前站定。

  「流瑩,可以請你跳支舞嗎?」將所有的不快壓在誠懇的臉孔下,劉文邦終於有機會面對美麗動人的嚴流瑩,在場所有人的眼光也悄悄的移向這裡。

  韋昕乖乖的站在一邊沒插話,這種情況應該是難倒流瑩的,她樂得在一邊看戲,不必強出頭。

  「這是我的榮幸。」在劉文邦露出大大的笑容之前,流瑩接著說道:「難得今天大家聚在一起,旭日保全又送了個大蛋糕,我們就先來慶祝一下復安的生日,大家同意嗎?」

  全場再度響起一陣掌聲,眾人皆萬分期待的看著那個大蛋糕。旭日保全每年送來的蛋糕裡都夾著超級大獎,去年就有人拿走了一部轎車。

  蛋糕有六層,表示今年有六份禮物,到底幸運的人會是誰呢?一陣屏息的期待後,大家都拿到了自己的一份蛋糕,至於戲……等會兒再看啦!

  流瑩忙著切蛋糕,一旁的韋昕悄悄地露出了個讚賞的笑容。

  六層蛋糕一切切到十點半,有下個節目的紛紛準備趕往下一個歡樂的天地,而要接班的人也早早就離開休息去了。

  分送完蛋糕,流瑩開始忙著調度善後的工作,看來劉王子今天的願望又要落空了。

  「瑩,你還真是一點希望都不給人家呀。」韋昕低聲歎道。

  「太多不想要的感情只會讓人覺得累,既然我不準備回報什麼,那麼最好的方法當然是不要給他希望羅。而且我也沒有那麼多時間用來應酬。」

  這倒是,流瑩平時要處理院務夠多了,再加上山區的出診,以及院裡偶爾必須要動的手術,長此下來,她不成超人才怪。

  劉王子識趣的先行離開,而這裡也整理得差不多了。

  「昕,如果不趕的話送我一程吧,我今天沒開車。」流瑩交代完事情之後,想到車子留給了原人浩,於是提出要求。

  「當然可以。」韋昕一口答應。

  她們並肩走出去,不過老天爺顯然不是真的那麼好心,一樓大門不遠處,劉王子早恭候在那兒了。

  「看來你的麻煩還沒結束。」韋昕在流瑩耳旁低喃,惹來流瑩地奈的一眼。

  「學長,怎麼還沒回去?」遇都遇上了,不面對還能怎樣?

  「等你。」劉文邦拋來一個性感的微笑,舉步走近。

  不太對勁,韋昕隱隱覺察到,這人喝了不少酒,看來她今晚的任務還包括護花呢!

  「有事?」流瑩的態度依舊生疏,始終保持著禮貌的微笑。

  「  這麼久了,你還是這麼冷漠,有時候我真懷疑上帝在創造你的時候,是不是忘了加上一要感情神經,否則你怎麼能對我多年來的努力始終無動於衷呢?連一支舞都吝於施與。」

  不妙,一個不小心這人恐怕會發瘋喲!韋昕暗暗提防。

  「學長,你喝多了,該早點回家休息。」

  「喝多?!」他一笑,「不喝多怎麼能借酒裝瘋?怎麼接近得了醫學界玉潔冰清的處科之花呢?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的追求過於平淡溫吞,所以你才一點都不放在心上,連帶的也屢屢的拒絕得理所當然。三年,我想夠了,流瑩,我不想再多花時間耗在一件不會有結果的事情上,但我不會放棄你。」他一頓,身形瀟灑的轉向一旁的韋昕,「方小,不介意把這個護花的任務讓給我吧?這麼晚了,兩個女孩子畢竟不安全。」

  韋昕露出一貫的淡笑,收回凝注遠處車燈的目光。「你該徵求的是瑩的同意吧?畢竟她才是主角不是嗎?」

  「如果能讓你同意而先行離開,那麼我自然有機會,畢竟流瑩今晚必須有人護送才能回家的不是嗎?」他笑得得意。

  這人恐怕不太瞭解她們之間的情誼喔,不過也幸好他不瞭解。

  「是嗎?我想瑩並不需要多餘的保護。」韋昕才說完,便看見一道高大的身影朝他們這兒走來,流瑩看著接近的人,眼乍然一亮。

  「浩!」她低喊一聲,隨即迎向他。

  劉文邦雙眼噴火的直盯著兩人互握的手。「你是誰?」

  對於生人,原人浩不予理會。

  「瑩,我來接你回去。」他眼底只有流瑩一人。

  「你怎麼知道……」她沒想過他會來接她,心裡既感動又喜悅。

  「你的車在我這兒不是嗎?」他低聲回答,低下頭見著她一身的純白,臉上的表情不由得柔和了許多。

  「不必你費心,嚴醫師由我來送就可以了。」兩人的親暱看在劉文邦眼裡,極度的不是滋味,他的聲音硬是插入兩人之間。一聲「嚴醫師」特意彰顯出他與流瑩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原人浩沒有介入的餘地。

  再一次將「生人」自然地隔絕於外,原人浩握著流瑩的手準備走人。

  「等一下,你沒資格靠近她。」劉文邦的眼直視著對方,劉文邦一接觸到這兩道視線便怔住了,全身泛起了冷意。

  「你……你是誰?憑什麼和我爭流瑩?」

  「學長,你無權過問我的生活。」流瑩驀地開口,身份一直是浩所介意的事,她不能承受他再一次退縮,第一次,向來溫柔的面孔染上了冷意和怒氣。

  原人浩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必擔心。

  「我是誰與你無關,瑩是個人,她有權決定自己想要的生活,你又憑什麼以為自己可以介入呢?」

  沒錯,劉文邦的身份是配得上流瑩,但那又如何?難道因為這樣,他便可以隨意對人糾纏,無端形成打擾嗎?

  哇,不簡單,教育成功!韋昕不開口的站在一旁,卻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表示讚賞。

  「這與你無關,流瑩,跟我走。」劉文邦才不管這麼多,他唯一的目標是流瑩,其他人不在他關注的範圍之內。

  嗯,這齣戲這麼精彩,居然只有她一個觀眾,韋昕真是後悔沒帶幾包零食來,不然吃了東西起碼還有氣力給點掌聲。唉!看在他們這麼賣命的演戲的份上,對她這個外人的輕忽也就算了,做人不能太計較,反正她不是主角,無所謂啦!

  再看看僵持不下的三個人,劉文邦這人有點當土匪的天份喔,居然不管流瑩肯不肯,便要她一定得跟著他走。

  

  「學長,我想你該回去休息了,你今晚真的喝多了。」畢竟不習慣對人不留餘地,流瑩只希望他盡快離開。

  「可以,你跟我走。」他伸手想拉她。

  原人浩及時抓他伸來的祿山之爪。劉文邦對於他的一再阻撓立刻揮拳相向,原人浩側身閃過,第一個動作便是將流瑩推離數步之遙,接著揮出一拳反擊,劉文邦來不及閃躲,下巴掛了彩。

  流瑩見狀便要阻止他們,韋昕連忙拉住她。

  「昕?」

  「放心吧,就算有一方會輸也不會輸得太慘的,你關心的人也不會有事,」韋昕靜靜的看著,原人浩有絕對的能力可以讓劉文邦難看的,但是他沒有這麼做,反而在出招時屢屢有所保留,但劉文邦就沒這麼沉得住氣了。

  架住劉文邦舉在半空中的拳頭,原人浩冷冷的開口,「夠了吧。」若劉文邦再不停手,那他也不再留情了。

  劉文邦推開他,兩人相距兩大步之遠。

  「為什麼選擇他?」劉文邦不明白自己哪一點不如原人浩,他看著流瑩逼問。

  流瑩站到原人浩身邊,一手挽住他。

  「  你很好,但不是我要的。」她堅定地回答。

  「我懂了。」劉文邦閉了閉眼睛,黯然的轉身離去。

  「看來瑩不需要我送了。」劉文邦走遠後,韋昕淡淡的出聲,切入沉默的兩人之間。

  流瑩回身為兩人介紹,「昕,原人浩。這是旭日保全的方韋昕。」

  韋昕早把原人浩評估完畢,但原人浩這會兒才得空瞧了瞧跟隨前的女子。

  髮長及肩,掩在鐃框後的是雙精明睿智的雙眸,她的容貌並不吸引人,但一身冷靜的氣質不容忽視。

  「很高興認識你。」

  原人浩頷首致意。

  「很晚了,有機會再好好聊聊,暫別了。」韋昕很快的退場,原人浩勾起了她腦中的某些記憶,她得回去查查。

  「瑩,走吧。」原人浩說道。

  「嗯。」她微笑同意,挽著他的手臂隨他前往任何他想帶她去的地方。

  *  *  *

  「莎菲,你去哪裡?」天已半明,莎菲才回來,勾魂像是一個等不到妻子回門的丈夫,發出盛怒的低吼。

  「與你無關。」莎菲冷冷的回道。

  「是嗎?」他緩緩接近她。

  「你做什麼?!」莎菲戒慎的望著他。「不要以為你得了我就可以為所欲為,勾魂,我不會任由你擺佈的。」

  「你這麼緊張,為什麼呢?」勾魂笑了,眼中帶著邪惡的氣息。他伸出雙臂,將她困在牆壁與自己的懷抱之間,身體漸漸貼上她,終至完全密合。「你去哪裡了?這麼晚回來,知不知我很想你呢……」他低下頭,輕吻著她的額頭,一路往下。

  

  「只是去逛逛。」她試推開他:「我要去洗澡了。」

  自從判官死後,勾魂彷彿完全變了個人,他對她的佔有慾極度強烈!而每當她不聽話時,他先是狂怒,爾後她根本看不出他的情緒,他臉上的笑容沒有變,可是眼神卻邪氣十足,時而讓她感覺得到他強烈的慾望,時而陰柔的待她,讓她一顆心上下擺盪,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做出什麼事。

  勾魂變了,他變得深沉難測。

  「那好,我也想洗澡了。」

  一句話使得她停止推開他的動作。

  「走吧。」他摟住她就往浴室走。

  「我不想跟你一起洗。」莎菲找到空隙一把掙開他。「如果你要用浴室,那你先好了。」

  勾魂輕易的駁回她的反抗。

  「你的身體我還有哪裡不熟悉的,又何必遮掩什麼?」他拉近她,埋進她頸窩吹著氣,「難道你不想用今晚順從換得一點有用的消息?」

  莎菲一僵。「你指的是什麼?」她捧著他的頭,不讓他的唇有機會使壞。

  「想知道嗎?」勾魂得寸進尺,雙手探向她的上身。

  莎菲沒有再抗拒,只是定定的看著他。

  他傾身吻住她的雙唇。「看來你的心仍在教練身上呀!」他低語,成功的除去了她身上的緊身衣,然後毫不留情的在她身上下班撒下個慾望的咒。莎菲顫抖了一下,只能虛軟的攀住他,任他為所欲為。

  「到底……什麼事?」她沒忘記他的提示。

  勾魂笑了,憑著對她身體的熟悉,他會讓她忘記教練的。

  「記得我說過的嗎?」他輕嚙著她敏感的耳垂,滿意著自她身上傳來的顫抖。

  「什……什麼……」莎菲勉強喚回理智。

  明明不愛他的,為什麼卻會在他懷裡找到安適?會對他的逗弄一再起了連她自己也無法克制的反應?

  「若是你聽話些,我會告訴你的。」

  話聲才落,勾魂立刻抱起赤裸的莎菲往浴室走去,成功的讓莎菲迷失在慾望的挑逗裡。

  剛開始他會狂怒,是因為莎菲心中對教練無可比擬的惦念,因為她為了教練什麼都可以付出。然而他愈是以強橫的態度待她,她便反抗得愈激烈。於是漸漸的,他收起了易怒的情緒。

  教練這輩子是不可能愛上莎菲的,即使莎菲是那麼深深的迷戀著教練。既是如此,他又何必讓無謂的嫉妒一再掩蓋了他的理智?橫豎莎菲是他的人了,他難道還怕她會跑掉?

  有了這層認知,他改變了對莎菲的方式。

  也許莎菲對教練的愛只是很浮面的,否則她不會在他的懷裡得到滿足與安慰。不過莎菲對他的反抗已不是一朝一夕,不可能聽他任何話,更不可能承認自己內心的渴望,那麼他就陪她玩玩吧。

  莎菲越來越迷惑了,對於他的親近不再如初時般總是激烈的反抗,她會抗拒自己的感覺,最後卻也會融化在他的索求裡。

  他愛莎菲,一直都是。否則不會為了落菲對於閻羅欺瞞教練的叛逃,但閻羅對於判官與教練的一再沒有回音已經起了疑心,他可以肯定,閻羅再過不久必定會返回組織,到時候什麼話都得實說——閻羅在他們每一上人身上都下了禁錮,沒人忍受得了發作時那種痛苦與折磨,而止疼劑與解藥只有閻羅才有。

  無論如何他得保住莎菲,不能讓閻羅的怒氣波及到她,那麼只好犧牲教練了,反正他對莎菲的承諾也只到閻羅回來為止。

  經過浴室裡的激情歡愛,莎菲早已在他懷裡沉沉睡去。只有這個時候,莎菲是完全順從與依戀他的,睡夢裡,她不會和他爭長短,更不會帶刺抗拒。睡夢裡,她會眷念他的休溫,緊依著他的身體。

  勾魂憐惜的在她額上落下一吻。

  殺手都該是無情且冷酷的,然而無論是他,教練,莎菲,甚至是已死的判官,卻全都是用情至深的人,這該是閻羅沒有識人之明嗎?

  以判官的身手,教練根本不可能那麼輕易的便殺了他,很明顯的,判官有意放手,而且他猜判官自己本也不想活了,所以才用這種方式來結束自己的殺手生涯。

  「勾魂……不要……」莎菲無意識的囈語,雙手微微掙扎:「不要……不要這麼對我……」

  勾魂抓住她的雙手,吻住她的唇。

  「不會的,我不會了,莎菲——」

  想不到他情緒失控的發洩會讓莎菲這麼害怕,他自責的想起初時對她的強迫與傷害;他真的一點都不想傷她的。

  「莎菲,我不會再傷你的,你不必怕我……我愛你——」

  歎息聲混合著濃濃的愛意,夾帶著溫柔的憐惜與輕哄,此時他只關心懷中的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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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9 07:28:08
第七章

  痛……

  原人浩全身抽痛,冷汗涔涔的由睡夢中驚醒。

  他咬著唇,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翻開棉被,掙扎著下床,他必須做一點事來移轉注意力,否則一定熬不過。

  他的腳才接觸地板,一陣刺痛立刻攫住了他雙腿的神經,他承受不住的跪了下去,一句呻吟的伴隨而出

  「呃」

  不行,他不想讓流瑩看見他這副模樣。拜託,再多給他一些自製和忍耐力,他會在下一次疼痛發作前離開  這裡,等過了再回來。

  失去了止疼的藥,他的身體並沒有遵從他的意志,一波比一波更劇烈的痛苦迅速擊潰他的意志。

  「啊——」

  「浩!」流瑩猛地將門推開,一幕足以令她痛徹心扉的景象立刻映入眼簾,她反射性的奔到原人浩身邊。「浩,怎麼了?怎麼了?」

  天快亮了,她本想到廚房泡杯熱牛奶喝;沒想到卻聽到原人浩壓抑的痛苦呻吟聲,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

  「浩……」流瑩想將他扶到床上,然而幾乎被痛楚淹沒的原人浩已經沒有半分力量再回應她,他全部的精神都用來對抗疼痛。當他的頭被動的面向她時,原人浩總算拾回了一點意識。

  「瑩……」他喘著氣開口,「我……沒事……」

  看著幾乎被痛苦征服的他,流瑩強忍著不讓自己流淚,她搖搖頭,「你痛苦成這樣,怎麼可能沒事!」

  「我……呃!」他猛地推開她,整個人往牆壁急急衝去,「砰」地一聲後,身體重重摔落地面。

  「浩!」流瑩驚喊,由地板上爬起來再度衝至他身邊,緊緊、緊緊地抱住他,淚珠終於滴下。「不要,不要啊——」

  原人浩勉強維持清醒地看向她,試著想綻出一抹微笑。

  「別……哭……」他想拭去她頰邊的淚滴,無奈卻力不從心……

  *  *  *

  原人浩的身體持續發熱,流瑩不斷的更換他額上的冰毛巾。他已經昏迷五個多小時了,流瑩一步也不敢走開。

  到底是什麼原因?她將家裡所有的聽診設備與醫療用具都搬出來了,卻怎麼樣也診斷不出他會這麼失常的原因,除非——化驗血液,或許血液裡會有答案。

  流瑩按捺下一顆  忐忑不安的心,強迫自己鎮定地面對一切,她是醫生,她不能慌了心神,否則絕對救不了浩。

  在未明原因之前,她什麼也不能做,記得上次他受槍傷時,她曾替浩做過一次全身檢查,那時並沒有發現任何異樣,為什麼現在卻突然變得如此?

  流瑩百思不得其解,她唯一能肯定的是原人浩目前沒有生命危險,為了撐過那難以忍受的痛苦,原人浩不得不用這種方式對待自己,否則無法抵抗那股劇痛。

  這情況……除非是受到某種藥物的控制,一如吸毒者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對毒品產生需求一般,必須定期服下止疼劑。

  「唔……」重重的吐出一口氣,原人浩喘息著掙回意識。

  「浩?!」

  一睜開眼睛,流瑩那張混著心疼、擔心與焦灼的臉立刻出現,原人浩心頭一暖。

  「我沒事了。」他的聲音低啞,氣息仍然不順。

  「你感覺怎麼樣?還是難過嗎?」

  原人浩搖搖頭,痛楚已經過去,他只覺得全身乏力。

  見他確實沒事了,流瑩心下一鬆,忍不住緊緊的抱住他,整張臉埋入他的頸窩。

  「不要嚇我!」哽咽的聲音聽起來好不可憐。

  原人浩心生感動,雙眸出現了他幾乎沒有過的憐惜,一手扶住她的後腦,在兩人目光交會的一剎那,壓下她緩緩貼上自己的唇。

  他用撫觸熨平了她焦灼的心,確確實實讓她感覺到自己仍然安好的訊息。初時,他與她只藉著唇感受對方,後來淺淺的相貼漸漸轉為需求的索吻——他們都太需要彼此的溫暖來安撫過度受驚嚇的心。

  久久,原人浩尋回自製的放開了她,這回真真正正的拭去了臉龐上不停滑落的晶瑩淚珠。

  「別哭。」

  流瑩搖搖頭,她也不想流淚,可是想停止好難好難。

  剛才……她險些失去了主張,如果他真的出事,她無法想像自己的反應會是如何?那種滋味——太可怕了。

  「告訴我,為什麼會這樣?你知道原因的,對吧?浩,告訴我。」好不容易能順利的發出聲音,她再也不要嘗一次方纔那種幾乎令她窒息的感受。

  原人浩閉上眼沉思,過了許久才平靜  地開口,「知道殺手這種行業吧?」

  流瑩點點頭,坐上床沿與他相對。

  「在遇見你以前,我的職業是殺手。那晚你看過的兩個人正是我昔日的夥伴,我們只聽令於一個人,換句話,我們四個人是他一手訓練出來的殺人工具,他要我們喚他為『閻羅』,除了這個稱呼外,我們對他一無所知,連他的真面目都沒見過,因為每次他傳達命令時都戴著一張面具。」

  「在那裡,我的代號是『教練』,至於我的名字已經很久不曾用過了。從我有記憶以來,我沒有接觸過除了閻羅以外的長者,他是訓練我身手的老師,也是知識的傳授者,他把我們每一個人都訓練成只聽令於他的屬下,對他絕對的忠誠,一旦起了叛徒之心,下場必定是悲慘的。」

  「四年前,我們受命暗殺一個人,就在我們順利完成命令準備離去時,我發現了受害者唯一的愛女,她因為作惡夢而躲進櫥子裡,所以不知道我就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兇手。那一刻,她睜著無邪信任的雙眸直直地看著我,『大哥哥,我會乖乖的,你不要吵醒我的爹媽喔,他們很辛苦的。大哥哥,你也很辛苦,這麼晚了都不能睡覺還來陪我。』她的話一字一句都深深刻印在我的腦海裡。

  「當時,我真的感覺得到一種類似光明的引導。長久以來血腥的生活早就麻痺了我所有的知覺,而那時卻彷彿全部復甦了,突然間,我不想再殺人了,掩護著她,我希望她能躲過其他人的偵察,好好地活下來。但是上天不肯寬待我——」他閉了閉眼睛。「莎菲發現她了,而且在我還來不及阻止前,她臉上那純真的笑容永永遠遠的凍結了。」

  流瑩握住他的手,將她無言的支持力量傳遞給他。

  「我從沒有一刻那麼強烈的意識到,自己所做的事有多麼殘忍與充滿血腥;小女孩白色的睡袍染上鮮紅的印記,純然的雙眼大睜,似乎閃滿了疑惑與不解,那抹找到依靠的笑容還沒有消失,卻已成了她最後的表情……從那時候起,我開始厭惡自己的人生,自己沾滿血腥的雙手,依附黑暗的心靈。」

  「我麻木地過日子,然而心的裂縫卻愈來愈大,我愈來愈希望自己能坦然的站在陽光下,即使貧困勞苦也甘之如飴。後來我真的叛離了組織,那晚的脫逃行動卻被判官司與莎菲發現,我殺了判官,而他的槍則射穿了我的身體。」他閉了閉眼,又睜開。

  記得判官告訴過他,「教練,如果有一天我們必須舉槍相對的時候,我希望你能毫不猶豫的殺了我,我對殺手的生涯已經厭倦了,但我沒有自信能逃得過閻羅所下的禁錮,所以死亡是最好的辦法。」相同的渴望,卻是兩種不同的結果。判官選擇永生永世的解脫,而他則堅持著無論如何也要過一次平凡人的生活。

  一開始流瑩便大略猜到了他的身份,但這一切經由他的口中說出來,仍帶給她莫大的震撼與難以言喻的心疼。一個人能將身手訓練成這般,其間所經歷的折磨不是外人可以體會的。替他療傷時,她看過他上半身新舊不  一的傷痕,那些痛雖然已經過去,但是留在身上、擱在心裡的無助與黑暗卻永遠不會消褪。

  「閻羅為了預防我們之中有人叛逃,從我們接受訓練的那一天開始,便要我們持續服用一種藥物,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麼,一直到我們接下第一次任務時才停止,然而那時藥物已經深入我們所有人的休內。每兩個月,閻羅會讓我們服下止痛藥,只要我們聽令完成任務,我們的生命自然無虞,否則結果就像方纔那樣,只有無止境的痛楚——」

  「浩……」流瑩心痛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是第一次,」原人浩繼續說,「只要連續發作三次而沒有服下閻羅的藥,那只有死路一條了。」

  「不!」她驀地大喊,「不會,我不會讓你死的。」

  原人浩抬起手輕撫她的面容。

  「原本我以為只要暗中保護你的安全,看著你快樂便已足夠。但是我錯估了你的崛強,逼得我不得不卸下冷漠,守在你身邊。」想起她無畏的舉動,他輕輕地笑了起來。將一切事完全告訴她,反而有種無懼的輕鬆。「我的過去污穢充滿血腥,相較於你致力救人的純潔,是多麼極端的不同。我真的以為自己配不上你,連守在我身邊都是一種褻瀆。」

  流瑩一直搖頭,摀住他的唇不讓他繼續貶低自己。

  「你怎麼能這麼?我就是愛你呀!學長的條件再好,卻不是我想要的對象,從決定救你的那一刻起,無論你是什麼人,有著什麼樣的過去,都不是我想探知的。就只是你,因為是你,所以我救你。這世上能讓我這麼惦記的陌生人,就只有你。」在她心中,愛情是無法以貴賤條件來衡量的。

  「我知道。」他伸出手擁住她。「是你教會了我這一點,讓我有勇氣陪在你身邊——愛你。」如果上蒼容許,就讓他一直陪在她身邊吧!

  「剛才是第一次,那表示我們還有四個月的時間可以找出方法來延續你的生命。」她的聲音自他懷裡傳出。

  「瑩?」

  「事情未到絕望,我絕不會輕易放棄。」她自他懷中抬起頭。「我相信一定有辦法解開你的禁錮的,浩,答應我,不要放棄。」

  原人浩深深的凝視著她,「你始終是那麼勇敢。」而她溫婉的固執了他,他怎麼能拒絕呢?在他好不容易敞開心懷和她在一起之後……

  *  *  *

  旭日保全頂樓,方韋昕解開了一道又一道密碼,瀏覽著秘密檔案中所有的資料。

  找到了!

  姓名:原人浩

  代號:教練

  身份:閻羅手下頭號殺手

  年齡:一九六八年十一月十一日生

  經歷……

  失敗記錄:零

  是他沒錯了!韋昕迅速看一遍他的資料順便將閻羅所屬的殺手及組織資料全部調出,包括每一次的任務內容,每一次進行的手法,以及執行後的優劣評估。

  「嘖嘖,還真不是普通的精彩。」韋昕歎笑著搖頭。

  怎麼她們銀色組看上的人沒一個稱得上是正常的呀?話又說回來,心臟強得足以承受她們所有的危險遊戲而不加以阻撓,進而愛得難分難捨的男子也不簡單,反正她們幾個女子從來也不屬於正常人,那麼她們會看上不正常的男人想來也很合理嘛!

  「哇,累死了!」辦公室的門「砰」一聲被推開。只見她那親愛的旭日最佳拍檔大刺刺地闖進來。

  打開冰箱,取出一瓶冰涼飲料,潔幽二話不說的咕嚕咕嚕灌下肚子,然後才很滿足的看向不動如山的韋昕。

  「昕!」她大張著雙臂準備一把抱住眼前的人。

  韋昕不以為所動,連人帶電腦也轉了方向,來人緊急煞住,差點撞上她誓死不碰的東西。

  「昕,你想謀殺我喔!」

  韋昕看完檔案這才終於有空抬眼,「要是我反應慢一點,被『謀殺』的可能就是我了。」口氣十分的揶揄,反正昕就是這種起冷靜的人,對她的一切舉動又瞭解得一清二楚,她還能冀望在昕身上有什麼搞頭?

  算了,反正還有別人可以玩。此刻她比較感興趣的是什麼事可以讓昕這麼努力在電腦前查資料啊?

  「最近的案子都忙完了?」韋昕開口問。

  「嗯。」潔幽點點頭,叭在桌上與韋昕平視。

  「不用太沮喪,你可能馬上有好玩的事可以做羅!」瞧她一臉怕極了無聊的樣子,韋昕一出聲就得到了她全部的注意。

  「真的?!什麼事?什麼事?」她一臉興奮。

  「別急,該到你出場的時候我不會忘了你的。」韋昕笑咪咪的。

  「還有我。」了陣嬌美的女聲突然插入。

  會這麼無聲無息的潛進這裡的,不消說她們也知道是誰,潔幽反應很憐惜的一閃,馬上跳到辦公桌的另一邊。韋昕則趕在第一時間關掉電腦,然後連人帶椅的滑到另一個角落,早早退出了攻擊範圍。

  「不好玩。」

  同樣的語氣、同樣的抱怨,韋昕與潔幽同時爆笑出聲,還真不愧是同一族群的人,連行為模式、用字遣詞都一模一樣。

  隨後進來的男子將影彤摟在懷中。

  「你呀,頑性不改。」他輕笑。

  「活動一下而已嘛。昕和幽的反應和警覺性都那麼高,如果可以偷襲到她們,表示我的筋骨沒有生銹。」

  「少來。」潔幽不客氣的戳破她冠冕堂皇的理由。「我看你是和我一樣的無聊了,才會玩這種偷襲的遊戲。不過要偷襲到一向冷靜又熟知我們心思的昕簡直就是作夢,也許哪天我們聯手了才有可能再讓她出手。」

  咦,一句話提醒了三個人,韋昕一向冷靜,擅長搜集情報及坐鎮調度,好像從沒見過真正出手。

  潔幽與影彤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同時出手就要往韋昕攻去,這下子不信無法讓昕「活動」到。冷靖愷只在一旁看著,老實說,他對韋昕的實力也相當好奇。

  只見韋昕端著她的咖啡不疾不徐的開口,「你們不想知道瑩最近發生的事了嗎?」

  兩人同時頓住,「什麼事?」

  韋昕啜了口咖啡,然後緩緩起身走向她們。

  「別急,很快就會要兩位出場了,現在不妨多休養,蓄足精神,別貪玩了。」像規勸兩個不聽話的孩子,她轉向冷靖愷,「靖,一起用餐?」

  冷靖愷點點頭,對韋昕四兩撥千斤的功夫佩服到極點。

  韋昕拿起電話交代餐廳部送些食物上來。

  潔幽馬上謅媚的挨到她身邊。「昕,我們吃什麼?」奔波了一個早上,她還真餓了。

  「先來兩杯青草茶讓兩位清肝降火,不然我怕待會兒送上來的牛排可能不用煎就全熟了。」

  話才完,冷靖愷的笑聲就出來了,「影,你呀,自找苦吃。」

  影彤不依的埋在冷靖愷懷裡,敗給昕,她無話可說。

  而潔幽呢?為了美味的午餐,此刻正賴著韋昕發揮她絕高的纏功呢!

  *  *  *

  自從知道了時間有限之後  ,嚴流瑩開始檢測原人浩的身體狀況,除了發作那一天體力變得虛弱之外,其他時候根本查不出有任何異樣。流瑩不死心的在所知的範圍裡找尋具有這種特性的藥物,可惜努力了三天,始終毫無所獲。

  「瑩,別忙了,先來吃點東西。」為了尋找可以救他的方式,流瑩連日來甚少休息,連正餐都會忘記了吃而省略,看著她這麼不顧自己,原人浩如煙海的心裡何嘗好受?

  他放下餐盤,走過去拉住流瑩的手,除去她手上的手套與工具,拉著她就要走出檢驗室。

  「浩,再等——」

  「瑩,不要為了我連自己都不顧了。」他開口止住她的話。「  我會配合你進行一切檢驗,但是不許你為了這件事一再的輕忽自己應該有的正常作息。」

  流瑩看著他,不再有異議的隨他到餐桌旁坐下。

  「浩,你有沒有覺得自己的性格愈來愈像獨裁的暴君了?」

  「獨裁?!」他的聲音危險的響起。

  她傾身在他還沒爆發之前輕啄了下他的唇,成功的制止了原人浩的反應。

  「開玩笑的。」她嫣然一笑,「放心,我沒什麼問題  的,以往我的工作量比現在都大。」現在只忙他這件事,算是很輕鬆了。

  「你父母一點都不擔心你會被這麼多工作給累垮嗎?」他坐下來,陪著她吃。

  「他們才不會,在我正式接管院務之前,我爸早就衡量過我的能力,他說,趁著他女兒還沒有定家累的時候,趕快帶著愛妻去玩個夠,否則一旦女兒成了家,鐵定不會再替父親分擔工作了。其實復安醫院的院長  仍是我父親,只不過目前管事的人是我而已。」

  流瑩邊吃邊聊,不知不覺中已將眼前的晚餐吃完。休息了一會兒之後  ,她又準備往檢驗室走去。

  「瑩,如果找不出來,別勉強了。」原人浩心中已有了最壞的打算。

  「不,我一定會找出方法救你。」她在他頰邊落下安慰的一吻。「放心,我是醫生,知道分寸,絕不會讓自己累著。」

  她的保證換來原人浩的回吻,流瑩這才回到檢驗室。

  *  *  *

  「莎菲,閻羅這兩天內就會回來了。」

  自那天之後,勾魂與莎菲之間的和平相處簡直就是勾魂一直以來的夢想,這一生他沒有遺憾了。

  「什麼?!」莎菲驚跳了起來。「你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她立刻換上外出服,毫不猶豫的便往門口走去。

  「莎菲,你的心裡仍是只有教練嗎?」他抑著聲音問,「難道我們這幾日的相處對你而言完全不具任何意義嗎?」

  「我……」勾魂和教練的身影突然同時在她腦海裡打轉。「勾魂,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教練死,我做不到。」她握著門把,卻沒有推開門。

  「告訴我,在你心裡,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勾魂來到她身後。

  莎菲心裡一團亂,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看著我,告訴我,如果你對我一點感情也沒有,我會死心。莎菲,我會死心。」他扳過她的臉,直視她倉皇的大眼。

  看著勾魂,想著他的一切,她低下頭,選擇逃避。「勾魂,不要逼我。」

  「莎菲,你是我唯一要的女人。」

  他的一句話惹來莎菲痛苦的回憶。

  「所以……你可以不顧一切,不顧我的意願,為了讓我成為你的人,不惜用教練的安危逼我就範?」

  「我的方法或許有錯,」他坦承。「但我對你的心卻是真的。」

  莎菲沉默不語。

  「莎菲,你應該知道,我們不可能永遠瞞住閻羅教練叛逃的事,就算念在昔日曾是同伴的份上,我們為他做的也已經夠多了,遲早他都必須面對背叛組織的下場,面對閻羅所下的追殺令,你又為什麼要這麼執迷不悟呢?教練本不可能回報你的任何感情,更不會對你所做的事有任何感動,你為什麼還不明白呢?」

  「不,不會的。」莎菲掙脫他的雙手,「勾魂,你知道我愛教練好多年了,教練不是個沒有感覺的人,他會懂的,為了他,我什麼事都可以做,他不會那麼絕情的。」

  「他會。」教練、教練,難道莎菲心裡永遠都只有一個教練?她為教練付出,那她可曾注意過他為她的付出?「莎菲,你愛教練,所以願意為他做盡一切。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同樣愛你,同樣願意為你做盡一切,在你心裡可有一點我的存在?可曾對我的付出覺得心疼,覺得感動?你會反過來愛我嗎?」

  莎菲怔怔地聽著,眼淚不知覺的掉了下來。

  「愛我?在你不顧一切強行佔有我之後,你說你會為我付出所有,你要我怎麼相信你愛我甚於一切?」

  「那是為了留住你——」勾魂想解釋,莎菲卻打斷了他。

  「留住我?勾魂,你的愛太霸道、太自我,如果你真的愛我,就放過我,你的愛我承受不起。」莎菲大喊,驀地衝了出去,再也不回頭。

  勾魂木然的看著她的身影消失。

  做了這麼多,又留得住什麼?一切只是一場空罷了!

  「哈哈哈……」勾魂淒厲的狂笑。

  為什麼不相信他?為什麼總是不肯多看他一眼?莎菲是他此生唯一專注的人,儘管他愛她的方式不被認同,但他確確實實的愛她呀!

  環視一圈他們共同生活的小屋,或許他們有爭執不休的時候,但多半的時間裡,東菲是他摟在懷中呵疼、珍惜一如世上無價之寶的女人。然而到了最後,只換得一句——「你的愛我承受不起!」

  多日的恩愛竟是以這樣的方式結束,這教他怎麼能不笑呢?「哈哈……」

  他猛然的推倒所有的擺飾,推離他和莎菲共同生活的點點滴滴,他一直笑、一直笑,不停地破壞房裡的一切,真到筋疲力竭,直到臉頰上傳來陌生的濕熱感。

  他趴伏在窗台上,下雨了……

  也許老天也在可憐他吧。今夜……就到今夜為止,所有的甜蜜、所有的旖旎回憶就到今夜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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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9 07:28:34
第八章

  微涼的下雨夜,戶外到處濕答答的,不適合出門。

  "浩,不行,我要重來。"

  "瑩,  有點運動家風度喔,你沒聽過'起手無回大丈夫'嗎?"

  "我……反正我是個女人,永遠都不會成為'大丈夫'的,所以——不管,我要重來。"看著她耍賴的蠻橫樣,原人浩只好再給她一次機會。

  "好,不過你只有這次機會喔。"

  "嗯。"流瑩滿意地拿回剛剛不應該前進的"車",仔細再看一遍整盤棋局,這回她決定把"炮"移到對方的最底端。"將軍!"她得意的朝他笑著。

  原人浩也笑了,不過笑得不懷好意。

  "你確定了?不後悔?"

  "確定?不會後悔?"

  "好。""馬"一個倒抽,"炮"立刻宣告陣亡,而隨後傳來的就像是真的陣亡般的哀叫聲——

  "啊,我……"

  "別忘了,我給過你一次機會的。"原人浩提醒著。

  "我……好吧。"她不甘不願的認輸,誰教她對下棋這玩意兒實在沒什麼研究,輸也是很正常的嘛!

  不過她可是很有向學精神的,再接再厲,總有一次她一定能下贏的。

  *  *  *

  莎菲離開那間令她愛恨交加的房子,亂烘烘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找到教練,她必須找到他,告訴他閻羅快回來了。

  但是教練會在哪裡呢?唯一的線索仍只有上回去過的那棟房子,莎菲沒有別的目標,只能賭一賭運氣。

  不顧全身淋濕,她悄悄的潛進亮著溫暖燈光的屋子,卻意外地聽見了一陣熟悉卻又根本不曾聽過的笑聲,她移近窗邊。

  "啊……不行……我沒看到,不算!"流瑩橫過桌面,極欲搶回被吃掉的那匹"馬",沒有注意到她整個人已經貼在原人浩身上,形成一種極曖昧的親密。"浩,我要重來。"她搶不到,洩氣的半跪在沙發上,嘟著嘴對他要求。

  "你呀,每一次都要重來。"將她攬到自己的身邊,將手上的棋子擺回原來的位置。沒辦法,嚴大小姐實在沒有什麼運動家精神,每回吃掉她一顆棋子,他都得準備再給她一次機會。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她滿意的朝他一笑,倚在他懷裡繼續下棋。

  那個笑得滿足、舉止溫柔的人是教練嗎?

  莎菲不能、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教練一向冷漠,喜怒不形於色,怎麼可能會有這麼柔和、不設防的時候?他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快樂,所有的縱容與注意力擺在他身邊的女子身上。

  不,這不是她的教練。

  "教練根本不可能回報你任何感情,更不會對你所做的事有任何感動……"

  勾魂的話猛然在耳邊響起。不,不會的,教練必須回組織,他必須!

  定下自己的心神,莎菲轉身離開,在屋外放出訊號,如果教練看到,他必定會來。

  *  *  *

  夜深雨未停,原人浩來到訊號發出的地點。

  "教練。"莎菲轉過身看著他。

  "為什麼引我到這裡來?"他冷漠如故,與面對嚴流瑩時判若兩人。

  莎菲心痛不已,卻沒有形於臉色。

  "教練,回組織吧,閻羅就快回來了,一旦他知道了你殺死判官又私下叛逃,他一定不會饒了你的。"

  "我不會再回去。"他堅決一如當初。

  莎菲終究還是無法看著他一步一步走上絕境,她軟下聲音請求,"教練,跟我回去吧,我不想看到你遭遇任何不測,你躲不開閻羅的,難道你忘了他在我們身上所加的禁錮?"

  "四個月,夠了。"能有四個月的時間和他愛的人在一起,已經足夠了。

  "教練!"莎菲一震,"她……對你真的那麼重要?"

  原人浩沒有回答。

  "那我呢?我在你心裡難道一點份量都沒有?我愛你這麼多年,為你做盡一切,不惜任何付出,而你……而你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是殺手就不該有情,不是嗎?"

  "但是你卻可以對那個女人鍾情,而且不惜一死。"

  "是。"原人浩回答,"在我決定離開的那一刻,我便不願再記起自己是個殺手,而她救了重傷的我,在她決定愛我的時候,我已不再是殺手,只是一個愛她的平凡的男人。"原人浩眼裡全是對她的眷戀。

  莎菲定定的望著他,已不能有所反應。

  "你……愛她?"

  "是的。"

  "有多愛?"

  "付出生命在所不惜。"

  "教練根本不可能回報你任何感情,更不會對你所做的事情有任何感動。"勾魂狂喊的話又在耳邊響起……

  莎菲淒楚的大笑,"你愛她,那我……我又算什麼呢?!"

  原人浩眼神複雜的看著她。

  莎菲的笑聲驀然而止。"教練,你仍然決定離開,不後悔?"清冷的語調與方才完全不同。

  "絕不後悔。"

  美麗的臉龐復滿冰冷的氣息,她緩緩轉身背對著他。

  "曾經有過的歲月、出生入死的相伴到此為止。下回再見,我們將是敵人。"肅殺的語氣傳來,莎菲一步步離開。

  "莎菲,"他的喚聲讓她的腳步一頓。"離開閻羅吧。"

  "你有勇氣面對死亡,我沒有。你有心愛的人陪你,我沒有。教練,我阻止不了你離開,但是你別妄想我會和你一樣,我們最好不要再見,否則一旦身負閻羅令,我出手絕不留情。"

  *  *  *

  "浩,你怎麼了?"見到原人浩一身濕冷的進屋裡,嚴流瑩嚇了一跳,連忙拿來毛巾幫他擦拭頭髮。

  "瑩。"他擁住她低喚著。

  "浩,發生什麼事了嗎?"他身上的孤寂好明顯,令她心慌。

  原人浩沉默著,擁著她的姿態不變,久久,他終於鬆了手。

  "沒什麼,只是很想抱你。"

  流瑩笑了,"快去把這一身的濕衣服換下來,不然待會兒要感冒了。"她推他進房間。

  聽見浴室裡傳出了水聲,流瑩轉身來到客廳。今晚一定有什麼事發生,否則浩不會是這副失常的模樣。

  兩個多月來的平靜想來也應該快結束了吧?縱使原人浩決心離開原來的血腥生活,但閻羅不可能就此放手,身為殺手群的首領,不可能容許自己的手下居然有叛徒的情形,縱使確定他的命不可能長久,閻羅必也會想辦法在這段時間內讓原人浩過著提心吊膽的生活——這就是黑道的作風。

  死真是最後的結局,然而過程才是最可怕的。

  她不能讓對方取得先機,但是她現在必須全心全力設法查出浩休內的藥物究竟是什麼,不可能分心,該怎麼辦呢?

  流瑩思考著應對之策,冷不防房裡傳出物品撞擊後倒落的聲音,她跳起來,立刻往房裡衝去。

  *  *  *

  "教練,你太不小心了。"勾魂持槍指著剛由浴室裡走出來的原人浩,一拳毫不客氣的往他身上揮去。"身為殺手,應該隨時隨地保持最高的警覺性,像你這樣,早就不知道死過幾百次了。"

  才說著,流瑩猛地推開門,勾魂的注意力立時被引開了。

  "浩!"她衝過去扶著倒在地上的原人浩。

  "喔——"勾魂諷笑道,"教練,看來你艷福不淺,以前有個莎菲對你死心塌地,現在連命不久了,都有個漂亮的女人待在你身邊呀!"

  原人浩在流瑩的扶持之下緩緩站了起來。

  "勾魂,直接說出你的目的吧。"

  "不愧是教練,這種時候了都能面不改色。"勾魂冷笑,"莎菲在哪裡?"

  莎菲!?原人浩訝異地看著他乍然改變的神色。

  "我想她來告訴過你閻羅即將回來的消息吧?"

  "她是來過,不過她並沒有留在這裡。"

  "那她在哪裡?"

  "她離開了。"原人浩在態度冷漠。

  "你還是拒絕她了?"勾魂看著他不為所動的表情。"我視如生命的人,你不屑一顧,而對一個不屬於我們世界的女人,你卻念念不忘。教練呀教練,你究竟是太多情還是根本無情?"

  原人浩淡淡一笑,"你不也是如此嗎?唯有莎菲才能讓你心神俱亂,才能令你連命都不要的冒險。"

  "夠了。"勾魂眼神一轉。"教練,在閻羅下令之前,你還有時間可以逃,一旦錯失良機,下回再見,除非倒下一人,否則不可能罷休。"

  他收起槍旋身往外一躍,轉眼間消失了身影。

  昔日的同伴今朝反目成仇,這難道就是殺手的悲哀?

  *  *  *

  想不到……居然是他!

  經過層層的抽絲剝繭之後,最後主導人物終於還是讓韋昕找到了,不過這個人的身份倒真是出乎她意料。

  這個人曾經具務藥劑師的資格,對所有的毒品瞭若指掌,卻因為在一次藥物的濫用中被取消資格,之後他便隱身在黑道,不減他研究毒品的狂熱,想發明出一種絕無僅有的配方。

  那之後有關他的一切完全沒有資料可查。想不到後來他的身份與生活竟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要解鈴最快的方式還是找繫鈴人吧?韋昕心中已有了主意。

  *  *  *

  是陽性反應!

  流瑩仔細再看一遍,她並沒有弄錯任何一個檢驗的步驟。

  那麼,真的是——海洛英。

  頹喪的靠著牆,腦中不斷凝聚起有關毒品的資料,她是不是弄錯方向了?一直以來,她檢驗的方向完全朝慢性毒藥或潛伏性病毒而走,卻從來沒有注意到可能會有迷幻藥的存在。

  她得回醫院去取更多的資料才行。主意一定,她脫下無菌服,一走到門口便見到原人浩站在那兒,彷彿等了她許久。

  "浩?"

  "瑩,有發現了嗎?"他收起微蹙的表情,走近她。

  瑩點點頭,注意到他奇怪的神情。"有一點小發現。怎麼了?你想什麼?"

  "閻羅快回來了,我和他之間必定得有個了斷,這段時間我的處境絕對不安全,瑩,我想暫時先離開,這樣對你我都好。"

  "你要離開?不,我不同意。浩,你一個人不可能應付得了那麼多人的,光是勾魂、莎菲就讓你疲於招架了,更不用後頭還有個高深莫測的閻羅。你把自己隔絕了,如果有了萬一,你要我怎麼辦?"

  他扳著她的肩不讓她逃開。

  "他們的目標只是我,我不想讓你也成為被狙擊的對象之一。"

  "要我看著你一個人面對危險,我做不到。"他的態度堅決,她的表情更是不留一點商量餘地。

  "瑩!"他低歎,來自於她的堅持,他好像從來沒有贏過。

  "浩,我不許你一個人去面對,不要你一個人走。"流瑩投入他的懷裡。"我們要過一輩子,你不能再丟下我。"

  如果愛情是生死相許,那麼她不容他一個人走。

  原人浩無奈地低笑,伸出手撫著她的。"我不會離開你的,我答應過你的不是嗎?"他低歎著,"瑩,你該明白我如今要面對的不是單是生與死的戰鬥,更是過去的我與現在的我的了斷。如果無法完全擺脫過去的纏絆,我不可能得到重生,更不覺得自己有資格站在你身邊。"過去的殘污是他必須面對,並且加以清除的。

  莎菲與勾魂的接連現身,其實都只為了告知他一個訊息——在生與死之間做一個選擇,若想活下去,就必須回到組織裡,閻羅或許還可以網開一面,給他止痛劑維持他的生命。

  他們所不明白的是,他會選擇離開,必然在心中已經有了最壞的打算,一步踏出,就絕不回頭。

  "夠不夠資格從來不是我所在意的。"流瑩幽幽地回答,"浩,我要的是你的平安,要的是你的相伴一生,無論有多危險,我都不會讓你一個人去面對。"

  "我——"

  "  浩,"她打斷他欲出口的反對。"如果今天角色不變,你會讓我一個人去面對危險嗎?"她的話站原人浩啞口無言。

  不,他不會。這是兩人都心知肚明的答案。

  "別怕我發生危險的話,我不愛聽。"她緊緊偎入他的懷裡,撒嬌兼霸道的下了決定。

  原人浩抱著她,卻仍不改心中的決定。他或許不會突然的主動離開,但若有人找上門,那情況將會不同。他不擔心自己有沒有救,但至少不能讓危險再擴散。

  尤其是波及他最不願傷害的她。

  *  *  *

  到醫院之前,流瑩決定先到旭日保全一趟。

  "瑩,稀客喲!"

  才踏進旭日一樓的大門,後頭立即有人一把摟上她的頸項,戲謔的聲音大大的響起。

  "幽,你被彤帶壞了。"流瑩無奈地歎道。這女人肯定是生活過得太無聊,才會學影彤沒事找人偷襲。

  "這才能表示我們之間的情分非比尋常嘛!換作是別人我還不屑偷襲!"

  真是敗給她了,流瑩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昕在嗎?"

  兩人走進電梯,流瑩順手按下鈕,直達頂樓。

  "在。"潔幽看了她一眼,"她知道你會來。"

  才說完,電梯門便開了。

  一進入辦公室,滿室的馨香便撲鼻而來,韋昕在吧台前調了三杯花式咖啡,對進門的兩人一笑。

  "哇,真難得啊,你居然會特地調這麼複雜的東東。"潔幽連忙衝了過去,搶過一杯後自動閃到一邊去,開始玩浮在咖啡上的鮮奶油與肉桂粉。

  流瑩跳上吧台前的高腳椅,韋昕將一杯咖啡推到她面前。

  "昕,我想請你幫我查一個組織。"

  "什麼樣的組織?"她啜飲了一口香醇的咖啡。

  "閻羅以及他手下所有的殺手。"

  "瑩,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韋昕放下杯子,認真地看著她。

  "我知道,也知道他的身份。"

  韋昕是她們的情報站,只要她想知道誰的資料,那麼就絕對有辦法查得到,差別只在於她要不要查而已。

  "你想怎麼做?"

  "浩體內有種足以致命的藥物,我已經查出一點眉目了。就我看到的,浩以前的同伴——莎菲、勾魂都對閻羅相當敬畏。昕,你該知道殺手一旦叛逃多半不會有什麼好的結果,我不希望浩也是如此。"她抬眼望向韋昕。"那一晚之後,你應該也知道浩的身份了吧?"

  韋昕點點頭。"目前我的確是查到了一些事情,但是這並不能保證原人浩安全無虞。"因為就算他能避過閻羅所下的追殺令,也未必能躲過死劫。她不是潑冷水,只是客觀的提出看法。

  "我知道。"流瑩黯然的說。

  "閻羅曾經是個藥劑師,後來因為用藥不當而被取消了資格,但是他對毒品始終有著特殊的愛好,加入黑道之後,他更是變本加厲的用心鑽研,他所下的藥物很可能與毒品脫不了關係。"

  流瑩想起剛才驗出的結果,她附和地點點頭。"我初步化驗出來的結果便是海洛因,但是它的含量非常低,似乎有另外一種藥物牽制住海洛因,不讓一般檢驗儀器輕易化驗出來。我剩下的時間不到三個月,除了必須驗出閻羅的配方是什麼之外,也必須配出解藥,否則浩一樣沒救。"

  "直接找閻羅要不是更快?"潔幽忽然插話進來。"既然他有本事下藥控制人,那麼他應該也有解藥吧,否則那麼殺手一個個死光了,他還有什麼搞頭?"

  "你以為找到閻羅,他就肯給你解藥了嗎?"韋昕似笑非笑問。

  "不給?我打得他滿地找牙,看他給不給?"

  "是喲,事情真有這麼簡單就好了。閻羅行事一向極端,凡是認定該屬於他的,如果得不到,寧願毀掉也不允許別人碰,大不了同歸於盡,他沒什麼好損失的。但是我們不同,我們付不起玉石代俱焚的代價。"韋昕分析道。

  "以靜制動,  以逸待勞。"

  門口清柔的聲音響起,她們全驚喜的回頭看。韋昕執起一杯飲料擲去,門口的白色身影翩然的旋了個身後,在椅子上落坐,一手穩穩的拿著那杯飲料,悠然的啜飲了口。

  "雪,你終於回來了。"韋昕笑著走出吧台,潔幽與流瑩也立刻簇擁到她身旁。

  "關大哥沒隨你回來?"這倒稀奇了,向來千雪到哪裡,關御風絕對如影隨形的保護著,這回怎麼會放千雪一個人回來?

  "他有事待辦。"千雪淡笑著回答,一句話簡單帶過。

  "雪,好想你喔。"潔幽大張手臂一把撲向千雪。

  "幽,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千雪推了推環住自己的潔幽。基本上潔幽不民擁得太用力,因為千雪看起來柔柔弱弱,像風一吹就會倒似的,她怕太粗魯會傷到千雪呢!

  潔幽聳聳肩滿意的退開,反正有抱到了嘛,不然關大哥在的話,絕不可能讓她碰他心愛的未婚妻一下下。

  "雪,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流瑩問道,坐進千雪左邊的位置。

  "瑩,冷靜些,愈到決戰的時刻,你的心就愈要鎮定。別忘記原人浩能不能繼續存活下去,很可能必須靠你調配出解藥。"她轉而面向三人。"事情可以分兩方面進行,昕與幽負責查出閻羅的下落,想辦法牽制住閻羅的行動。而瑩,你就專心在配方上下功夫。"她頓了頓,"這只是暫是的,到最後事情終究要解決,所以讓原人浩面對閻羅是必然的。瑩,你必須記住,無論如何都得堅持到最後,不可以放棄求生的念頭。"

  流瑩靜靜地聽著。

  "別擔心,還有我與昕、幽、彤、心,你不會是孤軍奮戰的。"

  "雪!"流瑩靠著她的肩,再怎麼堅強的女人,終究也有脆弱的一面,尤其當她所繫念的人有生命之危時。

  *  *  *

  同樣的暗室,同樣的人,卻少了兩副面孔。

  "判官呢?"閻羅首先問及他最倚重的愛將。

  "死了。"站在判官之旁的位置,莎菲冰冷地吐出答案。

  兩個字一出,他雙眼裡立刻凝聚起風雪。

  "教練呢?"

  "教練已經背叛。"站在另一旁的勾魂以同樣冰冷的聲音回答。

  "人呢?"

  "請閻羅下令。"

  "死。"由齒縫間迸出的強烈意瞬間決定了教練的命運。

  "是。"莎菲一震,勉強維持住表面的冰冷。

  "為什麼到現在才告訴我?"原先的憤怒與冷酷不復見,閻羅恢復了一貫的漠然。

  "我們極力追蹤教練的下落,在無法確切掌握之下,才沒有稟告。"勾魂搶在莎菲之前回答。

  "是嗎?"他快速的欺近莎菲,手一揮,莎菲被打得傾倒在地。

  閻羅未曾動搖半分。"告訴我,你查到了些什麼?"

  勾魂強抑下心疼,咬住唇不讓自己奔向莎菲。

  "教練愛上一名女醫師,為了和她在一起,教練不聽我和莎菲的勸阻,堅決不再回組織。"

  "醫師?!"閻羅陰森的笑了,"他以為找了個醫師就能解開然他身上所下的禁錮嗎?太天真了。"他忽然轉向兩人,"你們故意隱瞞,我該怎麼處罰你們呢?"閻羅緩緩地踱回座位。

  每當他的語氣愈平靜無波時就代表旁人的處境愈危險,跟隨他多年的勾魂立刻聯想到這一點。

  "閻羅請恕罪,屬下等絕不敢再犯,請閻羅寬恕這一次。"勾魂二話不說便跪下,恭敬且堅決的表示。

  "早在我決定養育你們的那一刻起,你們的忠誠與生命便都屬於我,現在你們卻或多或少的違背了這一點,還想我原諒你們嗎?"他無視於眼前的人,冷冷的掃過室內其他手下,大伙全噤聲不語。

  "閻羅,請恕罪,勾魂與莎菲絕不再犯,求閻羅網開一面。"勾魂急切的保證。

  閻羅看向嘴角流出血絲的莎菲。"莎菲,你呢?"

  "莎菲……不再犯錯。"閻羅一出手便是絕對的無情,莎菲臉上的面具被打掉,右臉頰浮出淡紫的指印,透著點點鮮紅。

  "明天的此時,我要看到教練,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把教練帶回來,記住,我要活的。"敢背叛他,教練會嘗到世間最生不如死的懲罰。

  閻羅背轉身離開,其他人也漸次退去。

  "莎菲。"勾魂連忙扶起莎菲。

  莎菲攀住他的雙臂,搖了搖頭,面無表情的站了起來。

  "走吧,我們還有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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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9 07:29:02
第九章

  莎菲彷彿變了個人,這在勾魂的意料之內,但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追著急奔的莎菲,好不容易終於在最後一刻跳上敞篷車,也不管他到底坐妥沒,莎菲一發動車子便往前駛去。

  "莎菲,你要去哪裡?"狂風呼嘯而過,勾魂必須大喊才能確定聲音可以傳進莎菲耳裡。

  "執行任務。"相較於他的狼狽,莎菲顯然冷靜很多。

  "你想殺教練?"一個轉彎之後,莎菲稍微放慢了車速。

  "閻羅的命令是要我們帶回教練不是嗎?所以我不會殺他,要一個人就範不見得要以死相逼。"相信流瑩的命會更值錢。她已經完全收起了對教練的迷戀。

  這叫由愛生恨嗎?不,她不會再為誰付出那麼重的情感,也不允許自己再讓任何人傷得肝腸寸斷,一次痛已太足夠。

  右頰上的紅腫指印尚未消褪,沒有處理過的傷口更加明顯,勾魂明明確確的感受到她心的封閉。

  莎菲不要命的狂奔速度比賽車還可怕,"吱——"的一聲緊急煞車後,紅色敞篷車在屋外停下,長長的一道滑壘痕跡刻畫出畫主的決絕。莎菲一熄火,俐落的跳出車外,勾魂立刻跟上。

  "莎菲。"他拉住她,擔心她現在的模樣。

  "勾魂,如果你不是來執行任務的,也請你不要妨礙我,否則別怪我不念舊日的情誼。"莎菲掙開他的箝制。

  "莎菲。"勾魂不再阻止她,但他的叫喚卻讓莎菲定住前行的身影。她背著他,沒有回頭。"莎菲,你真的可以完全不在乎教練的死活了嗎?你該知道,閻羅要我們帶教練回去,絕不是為了給他一次機會,而是為了親處懲戒叛徒,教練一旦回去,絕不可能有機會活著離開。"

  "我只知道執行命令。"清楚的回答完,莎菲毅然地往屋裡走去。

  *  *  *

  原人浩一個人坐在客廳,流瑩從下午出去後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可能醫院裡有事耽擱了,應該不會有意外的。但為什麼他此刻卻心神不寧?

  "教練。"莎菲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了,一身紅衣掩飾不了自她身上發出來的冷意,她不再有情了。

  原人浩看著她緩緩的走近。

  "奉閻羅之命,請你跟我回去一趟。"她走到他對面沙發前站定。

  "我說過,我不會再回去的。

  "教練,閻羅令既出,斷然沒有違背的道理。但是閻羅下令要你活著回去見他,希望你不要為難我。"

  "莎菲,無論會有什麼後果,我都不可能回去的。"

  "是嗎?包括那個後果是——嚴流瑩的命?"

  "什麼意思?!"原人浩沉了聲音。

  莎菲忍不住笑了出來,"我還以為你真的什麼都不怕了,原來'嚴流瑩'三個字便足以令你亂了方寸。教練,你的弱點暴露得太快了。"

  沉不住氣的人注定得失敗,莎菲閒適的坐入沙發,睜著一雙美眸,毫無暖意的看著他。

  "  如何?你的決定。"眼前的她完全不是昔日的莎菲

  "好,我跟你回去,但是希望你不要為難流瑩。"

  "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己吧。"莎菲起身往門口走。

  "莎菲,念在昔日的情份上,答應我。"

  "情分?!"莎菲諷刺的一笑,"身為殺手不該太多情的,否則只是徒惹傷心罷了。教練,這還是你教會我的,你忘了嗎?"

  "如果你恨我,儘管衝著我來,但我希望你不要牽連其他人。"原人浩看著她。

  "恨你?恨一個人耗掉多少精神?不,我沒那麼多心神跟你耗。你放心,只要閻羅令不出,我不會傷害任何人。與其在這裡跟我討價還價,不如想想回去之後該怎麼向閻羅求情吧。"她不回頭的率先走出門口。

  應該面對的終究還是得面對,只是時間的早晚而已。有了這段自由的日子,夠了,唯一的遺憾是他仍舊無法與流瑩相愛到老,遺憾哪!

  *  *  *

  偌大的空間裡只有一張長長的桌子,與兩張相對的大椅。隨著莎菲回到組織裡,原人浩平靜得不像是個即將面對死亡的人。門關了又開,誰來了、誰走了不是他關心的重點,他靜靜地等著。

  "教練,你依然是那麼沉穩呀。"

  久違的聲音自前方響起,原人浩抬眼望向來人。

  "才短短三個月,我損失了一名愛將,而另一名我倚重的手下又叛逃,教練呀教練,你是存心與我過不去嗎?"他的聲音陰柔,不帶一點怒氣,卻透出冷冽的絕情。

  原人浩仍舊無言以對。

  "給我個原因吧。"閻羅坐進他對面的位置。"念在你是我親自教導出來的份上,我給你一個申訴的機會。只要你能說服我,我就讓你安全離開,不追究判官的死,讓你的一切再也與我無關。"

  "我不想再殺人,日復一日同樣的生活,我不想繼續。"原人浩終於開口,然而卻沒有半點因為閻羅給他機會而鬆口氣的模樣,他無懼的面對閻羅,對眼前的威脅不感一點驚慌。

  "你的身份從你接下第一次任務開始就不可能會改變,記得你也曾同意過這點,否則不會對我宣誓效忠。"

  原人浩一笑。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即使擁有一流的身手,他又懂得什麼?對養育之人所說的話,除了服從,他想不出還有第二種選擇,更何況閻羅握有他所有的資料與殺人的證據——他如何反抗?

  不同意便得坐牢,他能有什麼選擇?

  事已至此,多說地益。

  "閻羅,如果想懲戒我儘管動手,不必再問了。"

  閻羅的態度依然不疾不徐。

  "重回組織,我可以饒你這一次。"他開出條件。

  "不可能。"原人浩回以相同的堅決,從他決定離開  起,他就不可能再走回頭路。

  "好。"閻羅猛地站起,眼裡風雪盡現。"這是你選擇的,怪不得我。"他轉身走向門口,打開門,"拿下他。"

  門外三人一聽,立刻進入,兩人分別由左右兩方制住原人浩,另一人則由背後一擊,原人浩應聲昏迷。

  "將他綁上刑堂,我要他生不如死!"

  *  *  *

  帶回教練後,莎菲回到自己的房裡,兩眼無神,似乎將自己隔絕在一個縹緲的空間裡,無痛也無苦。

  寂靜的空間裡只有門外由遠而近的腳步聲,他一直走到莎菲面前,將手裡的盒子打開,取出一些消炎藥。

  "唔——"莎菲反射性的往後縮。

  "忍著點。"勾魂說道,將棉花沾了些藥繼續往她臉上抹。"教練被押上刑堂了,閻羅對他私下叛逃的事非常生氣。教練不肯重回組織,對叛離的事沒有一點後悔的態度惹怒了閻羅,閻羅說——要讓教練生不如死。"

  莎菲只是靜靜的任他上藥,對他所說的話沒有多大的反應。

  "既然當初決定脫離組織,他就應該有必死的覺悟,如今的一切不過是他應得的後果;至少他還得了三個月的自由不是嗎?老天算是厚待他了。"

  勾魂上完藥,收拾了一下東西擱在一邊,便在莎菲身旁的位置坐下。"你真的對教練死心了?"

  "你想問什麼?"莎菲終於轉頭面向他。"質疑我這麼做的用意嗎?還是以為我因為教練的拒絕便由愛生恨?"她起身走到窗口。"如果是,我可以告訴你,我不恨他。我沒有恨教練,更沒有所謂的由愛生恨、因為得不到所以乾脆毀掉他。我現在所做的,不過是保護自己而已。"她幽幽的說。

  "'愛'只是一種虛無縹緲的東西,為了它我已經受過太多次的傷,我不想再讓自己痛苦了,我是殺手,那麼應該無情到底,只要是我必須去執行的任務,我會盡一切能力完成,除此之外,我什麼也不是。"愛人太痛苦,她不再愛了。

  "莎菲,你相信我真的愛你嗎?"良久,勾魂開口問道。

  莎菲一震,曾經聽過的愛語再一次重現,然而她已不願再沉淪了。

  勾魂凝視著她不曾回轉的身影,從來他都不是她會放在心中的人,從來他都只能在背後追逐著她,就連現在也不例外。

  勾魂忍不住笑了出來,臉上卻滿佈無奈與悲涼。

  "你笑什麼?"莎菲口氣平穩地問,似乎他做什麼都不能令她動搖了,她仍然沒有回頭。

  她的疑問尚未得到解答,門外已傳來命令——

  "勾魂、莎菲,閻羅要你們立刻去見他。"

  莎菲迅速轉過身,隔著門板,門外的人無法得知他們的情況,勾魂與莎菲對看了一眼,兩人心中同時浮現一個訊息——危險!

  *  *  *

  沒有人!

  流瑩進門後尋遍裡裡外外,她想看到的人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消失了!屋內沒有打鬥的痕跡,也沒有留下任何訊息,她心裡漸漸凝聚了一股不好的感覺。

  是他仍然一意孤行?還是有人帶走了他?

  三個月毫不設防的相處,已足夠讓她瞭解到原人浩是個多麼容易對她心軟的人,而他多年來的血腥生涯也已讓他深感疲憊,在心裡深處,他渴望能夠永遠的遠離血腥,也不願再見到任何死亡。

  閻羅已經回來了,不管如何,事情總得有個了斷,否則過去永遠是他心裡抹不掉的惡夢。

  但是,他不該丟下她一個人的。

  他答應過她,不再丟下她一個人的!

  不復平時的溫和自制,流瑩眼神一轉,快速地橫過房門就往門口沖,才來到門口,她便被外面的兩人堵了回來。

  "莎菲、勾魂。"流瑩認出來人,隨著他們的進逼退回客廳中央。

  "嚴流瑩,失去了什麼心愛的東西嗎?"莎菲冷笑,看著她著急的模樣。

  "不是失去,而是遺失了,遺失了一個心愛的人。"她淡笑,沉著應對。"是你們帶走了浩?"

  她的勇氣與膽量讓勾魂感到有趣極了,為什麼每一個愛教練的女人都這麼義無反顧呢?他掏出槍直接指著流瑩。

  "我可以殺了你。"勾魂的眼浮出殺意。

  流瑩的反應是直直地走到他面前。

  "要動手不會等到現在,你拔槍的速度太慢了。"她推開他的槍批評道,然後轉頭面對莎菲,"直接說出你們的來意吧!總不會是特地來看我著急、試我膽量的吧?"

  勾魂的槍被推開,又聽見她的嘲諷,立刻將手勢一轉,真的將槍指向流瑩的頭部。而流瑩在他手勢一轉的時候,反應更快的欺近他身邊,手裡不知何時多出一把利器,勾魂的槍才舉起,一把小刀已鎖住他的咽喉。

  "還要玩嗎?"她冷言詢問。

  莎菲沒有出手,卻因為流瑩的身手而微變了臉色。

  "勾魂,不要玩了。"她轉身看向流瑩,"教練的確是被我們'請'回組織了,閻羅有令,同樣也請你去一趟,或許你還來得及見教練最後一面。"

  流瑩收起手中的利器。"走吧。"

  坐上莎菲開來的車,流瑩沒再多問的隨他們前往不知名的遠方。

  她的身手可以應付一個勾魂,但是組織裡並不只有一個勾魂而已,若是想憑一已之力讓她與原人浩全身而退,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更何況原人浩如今恐怕已經不能自由活動了。

  車子抵達目的地,三人同時下車,流瑩舉步往前走去,莎菲驀然擋在她前面,冷冷的提醒道:"一旦走進去,你可能再也沒有機會走出來。"

  流瑩偏頭看著她,捕捉到她眼裡的矛盾。"帶我來不正是你們的目的嗎?怎麼現在反而勸我回頭呢?"

  莎菲收回擋住她去路的手。"你以為憑你一個人伯力量就能保你和教練兩人平安嗎?那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方纔你雖然可以輕易制住勾魂,但那是因為勾魂並沒有使出全力,要真動起手來,你不見得還能保持優勢,更何況閻羅組織裡高手可不只有一個。"

  流瑩一笑,"我當然明白這些。"然後她還是往裡頭走去。

  "你不怕死嗎?"莎菲追上她。

  "你很重視你的命?"她沒有回頭地反問。

  莎菲一頓,"每個人都會重視自己的命。"她更正流瑩的說法。

  這個女人為什麼能那麼鎮定?為什麼能那麼義無反顧?即使明知道自己眼前的路很可能是條黃泉路,卻還是沒有猶豫的往前走。

  流瑩回過頭,很天真的笑了。莎菲與勾魂同時一愣。

  "因為——浩是我的生命呀。"

  *  *  *

  "咦,這……"韋昕看了千雪一眼,"這個人三個月前轟動全台灣官邸血案的主角。"

  "是嗎?"千雪回想著,"三個月前……正好是瑩遇見原人浩的時候。"

  "這其中的關聯很清楚了。"

  "要讓這件事曝光嗎?"

  千雪抿著唇笑了,"讓它曝光吧,就當作是送給警界的一份禮物,不然他們老是無法偵破撼動人心的大案,會降低他們的公信力的,順便也給你一個考驗,要怎麼讓事情全部集中在閻羅身上而不使原人浩牽涉其中,你有把握嗎?"

  "一句話。"兩人相視一眼,心中已有了大略的方向。

  "昕,我聯絡不上瑩!"

  潔幽急急地衝進頂樓辦公室,韋昕與千雪正看著電腦螢幕上流動的紅色光點。

  千雪臉上浮起若有似無的微笑。

  "雪、昕,你們聽見我的話了嗎?"  有千雪在場,潔幽不敢像在韋昕面前般那麼沒大沒小。

  沒辦法,打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千雪的氣勢就完全壓倒她了。

  "閻羅的行動比我們想像的還快。"韋昕抬眼望向千雪。

  千雪步到沙發旁,白色衣裙飄然。

  "昕,當一場田徑賽快要到達終點時,重要的不是誰跑在誰之前,而是誰能在最後關頭激發出最強的爆發力,那才有可能贏得比賽。"

  "現在騎士被困了,惡龍正發出得意的狂妄笑聲,你想,最後的結局是騎士慘敗,還是公主會重振喪失的戰鬥力,一舉擊敗惡龍?"

  "萬一公主和騎士都成了惡龍的晚餐呢?"電梯門一開,影彤與織心同時走了出來。說話的人正是第六感奇準的影彤。

  "嗨,心,好久不見啦  !"潔幽大張著手臂朝陸織心撲過去。

  織心也很識趣的回了個大擁抱,然後才看向其他人。

  "居然這麼晚才通知我,幸好我動作夠快,不然要是連最後一場都錯過,豈不是要終生抱憾?"

  "毅肯放你單獨回來?"韋昕漾著興味問。

  "他沒有反對。"天知道她一接到影彤的通知立刻跳上班機回台灣,事實上她連道別也沒有,所以歐陽毅根本不知道她突然回台灣的事——當然更無從反對起了。

  影彤直接走到千雪身邊坐下,不掩眼裡的擔憂。

  "那麼我們這些不合格的騎士只好毛遂自薦,去和惡龍玩一玩羅!"韋昕也走到千雪的身後,代替她回答了晾彤的問題。

  "昕,我有不好的預感。"

  "放心吧,不管是好是壞,該做的事還是得做,別忘了我們還有個千雪,她最擅長的就是'化腐朽為神奇'。"

  千雪搖搖頭。"只有'時間'才能真的化腐朽為神奇,所以現在我們要做的,便是掌握時間,在最短的時間內跑到終點。"

  "怎麼做?"潔幽與織心湊了過來。

  "一件事是等,等時間到來,另一件事……"

  *  *  *

  流瑩依著勾魂與莎菲的指示,來到了他們每次出任務前聚集的會議室,一進門,長長的桌前坐了一個人,彷彿已經等候多時了。

  偌大的空間亮起大燈,勾魂與莎菲守在門邊等候差遣,閻  羅的目光完全集中在這個與自己直直相對的美麗女子身上。

  良久,他點點頭,"是有些出眾,莫怪教練會為你失魂。不過教練背叛的原因若只是為了你,那麼也未免太傻了。"

  流瑩回以同樣打量的目光。"是有像一個組織的統領,難怪自命為閻羅、自以為可以操縱任何人的生死。不過到底你也只是個人,自我膨脹到最後,小心自食惡果。"

  閻羅聽後撫掌大笑,"你很勇敢。"

  "客氣。"他不提正題,她亦很沉得住氣。

  拉過眼前的椅子,她沒有絲毫慌亂的坐下,雙眸再度對上一直盯著她的閻羅。

  "你願意跟著本座嗎?"她的大膽與沉著讓閻羅興起了佔有之心,大刺刺的彰顯出他對她的興趣。

  "謝謝抬愛,沒興趣。"她收起慵懶的姿態,用很認真的表情回望他,"天天對著你,我怕消化不良,不到三天我就掛了。"

  "嗯?!"他斂了表情。"你說什麼?"

  流瑩笑了出來,"怎麼這裡不許人說實話嗎?難不成讓人聞風喪膽的閻羅是個只愛聽好話的笨蛋嗎?"

  "嚴流瑩,注意你的態度,不要以為我不敢動你,閻羅一生還沒有不敢做的事。"他沉下臉。

  "我相信你沒有什麼不敢。能一個人網羅、訓練這麼多殺手為你做事,連殺人都可以一笑置之了,你還有什麼不敢的?不過既然我這個醫生不用仰你鼻息過日,也早也習慣面對死亡了,那我還有什麼好怕的?"

  "教練的命——你也可以不要嗎?"

  流瑩一震,但表面上依然不動聲色。"不在乎我就不會來了,繞了這麼多彎,你何不直接說出目的來呢?我想你不會只是特地'請'我來這裡觀光的吧?"

  "原本我想在教練面前殺了你,我想那會比直接處死教練更能帶給我樂趣,不過現在我改變主意了,只要你能勸教練重回組織、重新為我所用,或者由你代替加入我組織,那麼我可以饒教練一條命。"

  "你覺得我會同意?"

  "你必須同意,否則你和教練都走不出這裡。"

  流瑩垂下眼瞼,她得盡量爭取時間,但願千雪和韋昕能及時發現她的失蹤,進而找到這裡。

  "我要見教練。"她抬眼。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也好,也許見了他你能更快的做出決定。"他起身。"勾魂,莎菲,你們也一起來吧。"

  閻羅沒忽略神色各異的兩人,兩人聽命的跟隨,三人在閻羅的帶領下前往另一處空間。

  走出幽閉的會議室,穿過一條長長的通道,流瑩看到的,是棟外表像個大倉庫的房子,但它內部的構造卻迥異於粗糙的外表。

  這棟被隔離的空屋裡頭是完全空曠的設計,盡頭的位置特地被架高,區分出領導者與跟隨者不同的地位。主位前放著兩座大爐,此刻正詭異的點著火種,而他們由左方的門進入,右方架高的石柱上則吊著一個顯然已經昏迷的人。

  他的四肢處處染滿血跡,身上的傷口或大或小,幾乎遍佈全身,手腳全被縛住,吊在空中,柱子的兩旁還有兩個人守在那兒。

  流瑩才看一眼,心便猛地抽緊。

  "拿水潑醒他。"閻羅坐上專屬的位置,冷冷的下著命令。

  站在柱旁的兩人聽令,立刻一先一後的拿起水往柱上的人潑去,未曾包紮的傷驟然淋到水,立刻引起了陣刺痛,原人浩猛然清醒,咬著唇沒讓自己痛喊出聲。

  "浩!"流瑩走近,看著他萬分困難的抬起頭。

  瑩?原人浩睜開眼睛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他幾乎不能置信……還可以見她一面。

  僅是短暫的相對,濕熱的氣息迅速薰染了流瑩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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