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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蔡小雀]愛我請你在明天[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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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11 00:22:45 |倒序瀏覽 | x 1
愛我請你在明天 作者:蔡小雀
  
可惡!這是個什麼世界啊?平平都是女人,為何際遇卻是天差地別?
人家大美女做錯事輕易就能得到原諒
她這有才無貌的「醜女」卻被當成母老虎生得姥姥不疼、舅舅不愛就是她欠揍嗎?
那被美色迷得是非不分的臭男人竟敢鄙視她
想做護花使者也請先搞清楚狀況好唄
真當她是以欺負美女為樂的變態醜八怪啊
枉費她第一眼就被他超棒的體格煞到流口水
他不是嘲笑她不像個女人,
就是冤枉她吸毒
搞得他們就像看見生死仇敵般幾乎打起來
請問她是哪裡得罪他,就因為她長得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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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11 00:23:06
第一章

從來不知道,男人也可以用「賞心悅目」四個字來形容。

所以當鄧亞男看見那名渾身古銅肌肉,僅穿著一件牛仔褲緊裹住兩條修長腿的汗濕大男人時,她完全不知道在一瞬間敲中自己腦門、擊中胃底深處的熱潮是什麼?

很久很久以後她才知道,啊!原來這就叫做「渴望」。

那男人輕輕鬆鬆地從一輛四輪傳動吉普車上,扛下了一大箱沉甸甸的東西,賁起的肩頭肌和胸前那壁壘分明的八塊肌,在佈滿汗珠的情景下,顯得格外性感誘人。

她沒有察覺到自己在悄俏地舔唇,口乾舌燥了起來。

她的新鄰居身高有一百八十五公分以上,身材勻稱完美,擁有一頭黑色短髮,以及一張很MAN的性格臉龐……唔,嚴格來說,他只要皺起臉上那兩道濃眉,抿唇不笑的時候,看起來挺凶狠嚇人的。

而且他看起來像是單身,來來回回搬的物品裡充滿了男性化的風格,完全沒有一絲絲女性的柔媚小玩意。

他也沒有養狗、養貓或是養鳥,那雙粗糙的大手看起來就不像是會喂寵物飼料和幫忙貓梳理打結毛球的樣子。

他像是個碼頭工人,卻又有著碼頭工人所沒有的領袖和剽悍氣勢。

亞男就站在那裡,手掌心因莫名緊張而出汗,胸口奇怪地騷動狂跳著,滿腦子都是想著該怎麼表達「敦親睦鄰」的善意。

像是--

嗨,我是鄧亞男,歡迎你搬來我們社區。

像這樣嗎?不不,太平淡了。

她猛甩頭,腦子莫名地急動著念頭--

你好,我叫鄧亞男,我是你以後的鄰居喔……

要命了,這麼輕佻,連她都驚出一身雞皮疙瘩。

亞男頹然地吐了一口氣,眼睜睜看著他搬進大箱小櫃,她的雙腳還是釘在原地沒半點勇氣移動。

倏然間,屋裡震天價響的電話鈴聲喚回了她游離發傻的靈魂,她猛地回過神來,低咒了一聲。

「他媽的,是誰挑的好時機?」她難掩失望地踱回屋裡。

從門口穿過玄關到走進轟然響亮的電話機旁,簡直就是一場理智與慾望的激烈拉鋸戰。

「喂!」她冰冷的口氣足以凍死長毛象。

像剛剛那種胸肌健美身材勻稱,通身上下洋溢著濃濃男人味的極品百年難得一見,這通電話最好重要到足夠彌補她失去眼睛大吃冰淇淋的嚴重損失。

「阿男,程序寫好了沒有?」

她臉色一變,直覺就想掛電話,但是也同時會掛掉她的工作、薪水,還有一日三餐加水電瓦斯費。

「呃……還沒有。」

「還沒?妳到底在搞什麼鬼?」電話那頭怒吼聲起。「妳最近都在發呆是不是?還是把時間都用來玩手指頭了?」

她瑟縮了下,本能張口想反駁,可是……

鄧亞男,等到妳的戶頭裡有個百來萬,能力高超到連比爾蓋茲都親自致電邀請妳寫程序的時候,到時妳才有可能可以對電話那頭囂張地喊:關你鳥事?本大小姐今日就是不想交,怎樣?再說,就算我連續玩二十四小時的手指頭,也比動指寫你那低下不入流的Case還有意義!

能夠撂那種狠話的感覺一定很爽。她咧著嘴傻笑幻想著。

但是--不行。

「張總,我最近沒有靈感。」她只好用最委婉的語氣解釋。

「妳以為妳是寫《哈利波特》的大牌作者嗎?程序設計員需要什麼屁靈感?妳就坐下來寫就是了,推托那麼多!」張總對她的理由簡直笑歪了嘴。

掛電話!快掛電話!不掛電話妳還有人格和尊嚴嗎?

但是儘管血氣翻湧著,她卻聽見自己開口--

「我會盡快交件的。」她深深吐了一口長氣,窩囊地低聲道。

「妳最好快點,若不是看在妳的東西還不錯,我早就把case交給別人做了。」張總一副施恩深重的嘴臉。

「是,多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她索性自暴自棄起來。

果然張總聽得龍心大悅,心花怒放。「很好、很好……阿男,我會考慮給妳加價碼的。」

亞男掛上電話後,揉了揉陪笑到發僵的嘴巴,頹然鬱悶地癱倒在籐椅沙發上,兩腿沒氣質地擱在另一頭的扶手上。

搞什麼?這年頭連寫個計算機程序的都得賣笑,每個老闆都跩得二五八萬的,偏偏都是衣食父母,教她滿肚子的火氣也只能繼續憋著--哪天長出一顆瘤來,那才真叫不划算。

她的銀行戶頭即將見底,而下一筆最快也要星期五才會匯入,如果她不趕緊為下下個月的房租打算,恐怕她隨時會落魄地淪落到地下道打地鋪的慘境。

但是儘管生活逼人,她卻腦袋裡一片空空,坐在計算機面前半個符號都打不出來。

是因為她的人生已經走到極度平淡乏味無趣的絕境了嗎?

事實上,此刻她的事業與愛情都在懸崖上搖搖欲墜著,不知哪一天風大點就會摔了個粉身碎骨。

她眸光呆滯地望著前方,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好。

砰!一聲轟然巨響。

亞男乍時驚醒,慌忙地跌跌撞撞衝向大門,尚未打開大門就已經感覺到一絲絲的不祥預感--

那輛熟悉的奧斯汀迷你小車又闖禍了,而且這次是直直撞壞了她停放在路邊停車格鬥的機車!

瞬間她的臉都綠掉了!

亞男咬牙切齒地緩緩走向肇事者,那個自奧斯汀車子裡翩然走出來的花容月貌女了,一張玉臉就跟她身上的雪色衣裙般蒼白。

週遭的鄰居紛紛探頭出來看,眼著有人跑過來關切,包括那名活像吃鋼鐵當早餐的高大男人。

只見他赤裸性感的上半身已經套了件黑色緊身T恤……真是造孽呀,擋住了多少春光。

亞男悚然一驚,連忙將不知幾時飄到他那裡的眸光收回,氣急敗壞又莫可奈何地瞪著美麗嬌弱的花詩夢。

花詩夢,人如其名,美得像一朵燦爛的花,一首動人的詩和一個迷人的夢。

但是她「帶塞」的破壞力簡直比傳說中害沉鐵達尼號的木乃伊亞蔓妮公主還強大,這一點是無庸置疑的,尤其是針對亞男而言。

「亞男,對不起……」詩夢花一般的臉上滿是輕愁與自責,她輕咬著柔嫩的下唇,那副怯憐憐的模樣讓所有的男性鄰居心都碎了。

一時間,迫不及待跳出來保護她的男上們盛意拳拳、七嘴八舌地對著亞男大聲數落--

「對呀,詩夢也不是故意的,妳不應該怪她。」

「而且剛剛撞得那麼大聲,她說不定受到嚴重的內傷,反正妳是車壞人沒事,就別再計較了吧?」

「寬恕別人就是原諒自己,要有內在美喔!」

眼看著這群被美色迷得是非黑白顛來倒去的男人,亞男氣得大吼一聲。

「統統閉嘴!」氣死人了,她用力喘著氣。「你們搞什麼東西?我連一個字都還沒講呢!」

那群男人不以為然地看著她,依舊口舌紛雜地說著--

「妳就是這麼凶,我們才怕妳嚇到詩夢。」

「是啊,妳真該改改自己的脾氣……」

面對這飛來橫禍榍事,她心口一陣氣苦,忍不住叫道:「去死啦!不幹你們的事,統統給我滾回屋裡看電視的看電視,辦事的辦事!

相較她的跳腳咆哮,詩夢輕輕吸了吸鼻子,我見猶憐地環視著全場關切的鄰居們一周,隨即露出一個教人心都擰疼了的帶淚笑容。

「不好意思,讓你們擔心了,我沒事。請各位都回去吧,我、我想跟亞男談談賠償的問題……可以讓我們倆單獨說一下話嗎?」

男人們登時在她腳邊癱成了只只哈巴狗,紛紛點頭。

「好好好,妳說什麼都好。」

在離去前,還有一兩個不識相的鄰居,不忘用眼神警告亞男千萬別太刁難人家。

亞男真想撞牆壁,這是什麼世界啊?平平都是女人,為什麼際遇天差地別那樣多?詩夢是如詩如夢,她就是如虎似狼?

而且今天的受害者是她吧!

「亞男……」詩夢滿臉愧疚,張口欲解釋。

亞男注意到那個今天剛搬來的高大猛男並沒有離開,而是保持一定的距離瞇起眼睛打量著她。

原本對他的一絲絲好感--好吧,她承認原本是很多很多--瞬間破滅了一地。

怎麼?就連剛搬來的「右捨」猛男也緊張兮兮地唯恐她這隻母老虎會吃掉「左鄰」美女嗎?

「你放心,我不至於會動手毆打美女。」她冷冷地看著他開口,「閣下可以安心回去慢慢搬家。」

他面無表情,僅是濃眉微微一挑,「難說,暴力時時刻刻都存在,我只是防範於未然。」

她應該沒有察覺到自己臉上那幾乎要殺人的神情,但他是專家,觀察力超乎常人的敏銳,他絕不會輕忽任何一個可能的危險訊號。

再說面前這個粗手大腳、濃眉大眼的女人,動起手來肯定會對那名嬌柔纖弱的女子造成極大的傷害。

「你是什麼意思?」她簡直氣昏頭了,今天是她的刑剋日嗎?

他沒有回答她--也許是懶得回答--反而目光溫和地望向臉色蒼白、手腳微顫的詩夢。

「妳還好嗎?」他炯炯有神的眸光迅速地審視著她身上有無外傷。「頭暈嗎?想嘔吐?胸口悶痛?」

詩夢屏息地仰望著這個天神一般的高大男人,尚未來得及響應,亞男已經閃身擋在他們倆中間。

「你要打抱不平也要找對對象,『親愛的新鄰居』。」她仰頭忿忿道。可惡,他好高,自己努力仰高頭也只能瞥見他的下巴而已。

他眼神微微一瞇,「事有輕重緩急。」他望向詩夢的神情還是極為溫和。「妳現在感覺如何?」

詩夢受寵若驚地摀住小嘴,害羞地紅了臉,「我、我還好,謝謝你。」

「有些撞擊的後遺症會在過後慢慢顯現,為以防萬一,妳還是到醫院做個檢查比較好。」他語氣平靜地建議。

「謝謝,可是我的車壞了。」她眼圈一紅,無助地望著那凹進去的車頭。

他略一沉吟,「如果妳不介意的話,我開車送妳。」

「這怎麼好意思?」她的臉更紅了。

亞男滿心不是滋味地看著他們兩人一問一答,原本憤怒的情緒瞬間跌到了谷底,深深的沮喪和自我嫌惡與苦澀掩沒了她。

沒有人同情她,沒有人保護她,沒有人為她講話,根本沒有人發現她也是一個女人,一個也有脆弱時候的女人。

恨父母沒有生就她一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容貌嗎?不不不,她早已經認清楚現實了。

她試圖將自己從深沉悲哀的失落感中拉出來,可是她那位挺拔高大、雙目炯炯的新鄰居連看也不看她一眼的鐵般事實,卻將她打擊得更慘重。

她癡癡地凝視著他看著詩夢充滿極度興趣的眼神,內心多麼渴望有一天,有一個男人也會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

亞男落寞地低下頭,悄悄地走向自己被撞得面目全非的機車。

她咬著微抖的下唇,伸手撫過這輛陪伴了她五、六年的中古機車,如今,它已成了一堆怎麼也拼湊不起來的廢鐵。

詩夢或許有受傷,但是她也受傷了,只是她的傷深深傷在心底,有誰看得見?

人的命運真的可以絕望到走頭無路嗎?她覺得……自己現在好像差不多快要到達那個地步了。

她靜靜地蹲在「破銅爛鐵」旁,無聲地哀悼著,為機車也為自己。

一陣香風和幾不可聞的腳步聲掠過她身邊,她不用抬頭也知道超MAN的「右捨」要載美麗的「左鄰」去看醫生了。

鄧亞男,妳的眼睛果然有問題,妳悸動的感覺永遠不值得相信,就算這個男人活像從中古世紀阿瑟王身畔走出來。揮舞著巨劍氣勢剽悍的高大圓桌武士,也依舊改不了男人一貫狗眼看人低的死德行。

可惡的是,她僅以剛剛死命盯著他壯健胸膛流口水的短短經驗中,就絕望地承認了這個男人對自己的超強影響力。

「需要我順道召維修廠人員來嗎?」

一個淡漠的聲音在她頭頂上響起,亞男心一動,不敢置信地猛然抬起頭。

「你……是在跟我講話?」她指著自己鼻頭的指尖在顫抖。

「究竟有沒有需要?」他淡淡地問道。

「有有有!謝謝你。」她激動極了,一時間渾然忘卻方才遭他忽視的懊喪和難過。

不管怎麼樣,她終於還是被理睬了。

他的眼睛至少看見她的存在……

他微一點頭,就算是接受到了,繼續往吉普車的方向走。

詩夢只來得及對她歉然一笑,「對不起,今天真的對不起。」

「等等,賠償的事怎麼算?」她猛地想起,如果沒有現在提,健忘的詩夢很快就忘記有這麼一回事了,這是她無數次的慘痛經驗所得的教訓。

詩夢畏縮了下,尚未來得及反應過來,他不悅的虎眸又掃視過來,冷冷地道:「妳的同情心可真『旺盛』。」

他反諷的意思連亞男也聽明白了,她心頭一突,一股難以言喻的受傷感迅速擴散開來。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不知道詩夢她--」

「夠了,有什麼事等她從醫院回來再說。」他明顯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眸底充滿了不認同的神色,好像亞男只是試圖在為自己低下不堪的行為解釋、開罪。

她本能就想發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眼裡的輕蔑與不滿一瞬間僵凍住了她。

亞男啞口無言地目送著他倆上了吉普車,引擎低吼咆哮著遠去了。

她是鄧亞男,今年二十五歲,她的人生,事業、愛情,充滿無力感且一塌糊塗。

而在今天猶如烏雲中劈開一道金光降臨在她身邊,這名看起來頂天立地、無畏無懼的男人,會成為她枯燥生命中的拯救與守護者嗎?

啐!作白日夢也得有個限度。

她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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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11 00:23:32
第二章

衛朗拆完最後一個紙箱,手腕一轉,將一柄擦得雪亮的利刀靈活迅捷地劃過空氣,完美無聲地插入繫在腳踝的刀鞘裡。

他近乎愉悅地緩緩起身,沉靜地環視著這個寬闊的新家。

乾淨、簡約,沒有任何一個不實用的東西佔據這個空間……他很滿意。

事實上,這是他父母的老家,這一整排連著的六棟公寓都是,也是移民美國的父母親豐厚收入的其中一個來源。

當他於公於私必須來台北落腳一陣子時,父親就堅持他要住在老家,不能去住飯店。

我們在台北又不是沒房子,沒理由讓你住什麼飯店?

無法推拒長輩的意思,他只好搬入這個不太容易有隱私、且居民過度熱情的中階層老社區裡。

儘管是老社區,卻有台北少見的綠意景致,門前甚至有草坪,而這三十年的古典建物也很堅固,棟距恰到好處。

直到目前為止,他所見到的一切都尚稱滿意。

雖然他能夠忍受別人所無法忍受的環境,熬過超人也無法熬過的考驗,但是在工作之外,他希望盡量能維持單純的生活。

他在上次出任務時斷了三根肋骨,總指揮官堅持要他靜養半年,順道來台灣幫助「盟邦」訓練執法人員,身為美國最精良剽悍的海 豹特遣隊副隊長,又是唯一的東方人,這次的任務於公於私他都無法拒絕。

雖然他滿心不願意,甚至不認為自己的傷勢有嚴重到需要休養半年,但他的上司咆哮著大吼:「我可不想失去最出色的部下!」他才勉強點頭。

半年就半年,也許他能夠在這半年內完成父母一直要他做到,他卻遲遲因公而未能完成的婚事。

想到這裡,衛朗冷硬似鋼的神情有一絲放鬆了。

今天中午邂逅的那一個美麗靦眺的小東西,或許將會是他生命中期盼已久的一抹清新。

驀然間,他瞥見窗外那柔弱的身影又出現了,她正在按那個短髮。身材平板得像個男孩,從頭到腳全無一絲女性味道的粗魯女人的門鈴。

她那麼怯柔害羞,怎麼會是那粗魯女人的對手?

一想到詩夢有可能被吼被罵,或者是被乘機大敲竹槓,衛朗全身的血液便開始滾燙沸騰了。

他大步踏向門口--

而在夕陽餘暉中,正打算煮泡麵填飽肚子的亞男下耐煩地打開門,她瞪著門外的人兒,驀然一呆。

「詩夢,妳要做什麼?」她瞬間通身充滿警戒。

在與詩夢為鄰的這段日子裡,她的向日葵盆栽被「好心地」拔掉,改種三天就翹辮子的蘭花,她的垃圾桶被「不小心」撞扁了五個,她的信箱被「無意中」塞到爆,她的羊奶被人拿去做人情而喝光……現在連她唯一的交通工具都給撞爛了。

那現在是怎樣?她該不會連這條小命都得賠上吧?

「亞男,我只是想要跟妳鄭重的說對不起。」詩夢慚愧地看著她,扭絞著小手無助得不得了。

「不用了,賠償我的機車就行了。」她就事論事道。

「可是、可是我現在……沒辦法賠妳,但是我保證我一定會想辦法的!」詩夢急急道。

「我現在又餓又累,老實說,我也沒有心情笑。」亞男坦白道:「因為我只要一想到機車被撞爛,我就一點都笑不出來,妳耍不要先回家,免得我失控掐死妳?」

最後一句當然是唬爛的,但是聽在甫走近的衛朗耳裡,卻覺得很刺耳。

「原來在妳眼裡人命比不上一輛機車值錢。」他冷冷地開口。

亞男一驚,眨眨眼尷尬地看著他,「呃,什麼?」

怎麼她老是在他出現時說出似乎身為女人--或人--不該講的話?

「花小姐有錯,但是妳不認為這樣咄咄逼人也有失道德?」他瞇起眼睛看著她。

她氣息一窒,臉色微變。「我覺得你好像沒有弄懂一件事,從頭到尾找麻煩的並不是我。」

難道她長得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模樣就很欠揍嗎?無論有誰錯,統統都是她的錯嗎?

一個女人的長相真的影響這麼大?

「我試圖跟妳講理。」衛朗低頭看著怯憐憐躲在自己身後,以逃避衝突場面的詩夢,眼神不禁一柔,「妳放心,不會有事的。」

「鄰居先生,你初來乍到,還未搞清楚狀況就想要跳出來做護花使者?」亞男也惱了,忿忿地指責道:「只可惜這齣戲裡有英雄、有美人,就是沒有壞後母,如果你要把我想做成天以欺負美女為樂的變態醜八怪,那麼我只能說,你的眼睛真的非常有毛病,該去眼科檢查檢查了。」

面對她的激動,他的神情依然冷靜淡漠。

「妳的機車多少錢?」

她一愣,「你問這個幹什麼?」

「多少錢?」他重複道。

「你該不會是……要幫她賠吧?」她心一跳,瞪著他。

「對妳而言,問題不是只需用錢就可擺平嗎?」他面無表情地指出。

亞男勃然大怒,胸口堵著的一口氣幾乎噎死自己。

「你憑什麼以為我是那種貪財的小氣鬼?」她滿臉憤怒又受傷。

「妳的行為告訴大家妳是。」他挑高一眉,覺得她傷心的神情很是矯情。

如果是個品行高潔、溫柔和氣的女孩有這樣的神情,他或許會覺得有一絲不忍和憐惜,但是對她……大可不必了。

「你的行為也證明了你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混蛋!」她氣暈了,管他是不是多年來唯一打動自己心房與挑動誘惑的性感男人,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多謝誇獎。」衛朋不為所動,只是聳起一邊的濃眉。「妳開出價錢,從此以後別再找花小姐的麻煩。」

她緊緊握著拳頭,不讓顫抖奪走思考的力氣,

夠了!她不必再站在這裡接受侮辱。

「留著你的支票簿去買保險套和開房間吧!」她大吼一聲,當著他倆的面砰地關上門。

她氣到胃痛、頭暈、想吐……血糖過低造成手腳微微發抖,亞男急忙扶住牆壁以免跌倒。

家有惡鄰居,就是指這種情況吧?

她作夢都沒想到今天中午還垂涎傾慕得流口水的男人,竟然會不分青紅皂白就跳出來教訓她一頓?

亞男感到鼻端熱熱的,但是她拒絕為他的誤解與惡意掉眼淚。她吸吸鼻子,不去理會門外的兩人究竟會幹什麼,走進廚房找出八元一包的蔥燒牛肉麵,然後拿出小湯鍋放在爐子上開始燒熱水。

去他的,她理外頭那兩個活像在演好萊塢愛情肥皂劇的男女做什麼?

吃完泡麵,認真趕工交案子才是正經的。

亞男用最快的速度煮好泡麵,只花了三、五分鐘就唏哩呼嚕的吃了個乾乾淨淨,就在她窩入計算機桌前時,驀然有一絲怔忡--

他們兩個不知道會不會相約去吃浪漫晚餐呢?

「啐,干妳什麼事啊?」她猛敲腦袋一記,隨即打開計算機。

再這樣頹喪下去,她恐怕連泡麵都吃不起了。

趕了三天三夜,終於將一個網頁程序趕出來了,E過去「正綠企業」後,亞男油盡燈枯地趴倒在計算機桌上。

如果能這樣一覺不醒,直接找天主報到的話,那也挺幸福的。

只可惜她沒有這樣的好福氣,才剛剛想要合上雙眼好好睡一覺,外頭卻傳來劈哩磅啷吵死人的高分貝噪音。

她呈假死狀態趴著好幾分鐘,試圖忍一忍,看噪音是否會自動消失,可是沒想到聲音卻有越來越大、越來越持久的跡象。

「啊--」她尖叫地跳了起來,面無人色的瞪著外頭。

從窗戶看出去,正好可以看見那位勇猛新鄰居駕駛著一輛閃閃發亮的咆哮鋼鐵巨獸,在草地上輕鬆游曳來去。

她揉了揉眼睛,以為三天三夜沒閉過的眼出了問題。

他在幹嘛?

修、修剪草坪?他在修剪草坪?他居然在修剪草坪?

在這……她看了眼計算機屏幕右下方的小小時鐘數字……早上九點半除草?

那轟轟然凌遲耳朵和腦袋的聲響越發劇烈大聲,她再也忍不住了,一臉想殺人般地衝了出去。

「停停停!」亞男大口大口喘著氣,劈頭就破口大罵:「你以為這裡是美國啊?一大早修剪什麼草坪?嫌力氣太多不會去劈磚塊、挑大便?」

衛朗強壯的手臂操控著那台龐然大物,震耳欲聾的轟然聲依舊,一點都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九點半並不早。」他嘲弄地瞥了她一眼,「不過我想對某些作息不正常的人來說,中午以前都算清晨吧。」

「放你媽的狗臭屁!」三天三夜只喝黑咖啡,除了上廁所外完全僵伏在計算機桌前,到現在尚未合眼睡過一秒鐘的亞男心臟在狂悸,神經在顫抖,滿眼血絲的她失控吼了出來,「我到底是哪裡得罪你了?你從搬過來的那一天起就找我碴,現在是怎樣?人長得醜有罪啊?讓你覺得沒有好好修理我一頓對不起自己?」

他目光閃過一絲微訝,有點好笑,但是仍然面無表情地聳了聳肩。

「我沒有找妳麻煩。」

「見鬼了,你沒有才怪。」她鬢邊突突劇烈抽跳,一手壓著太陽穴皺眉咬牙道:「你可不可以暫時關掉那個怪物一分鐘?」

他莫測高深地盯著她,或許是她慘白的小臉和那明顯的黑眼圈打動了他心底某一處,衛朗靜靜地關掉轟轟作響的機器。

頓時,天地間恢復一片清靜。

亞男幾乎因為這一瞬間的安靜而感動到軟倒在地。

她定了定神,確定自己不會暈倒才謹慎地開口,「這樣好多了。」

「妳到底有什麼問題?」他挑剔地低頭看著她問道。

「我沒有問題,是你才有問題,你大白天除什麼草?」她始終對耳膜受損、心靈受創而遲遲不能釋懷。

「為什麼我不能除草?」

她一時語結。「因、因為……又吵又沒必要,這片草地不過幾根草,直接叫環保局的人來就好了嘛。」

「浪費社會資源和公帑。」他面無表情,但嗤之以鼻的意味濃厚極了。

「你是道德重整委員會的啊?」她很不爽。

「如果妳不介意的話,談話到此結束。」話一說完,衛朗就自顧自的推著機器轉身走開了。

「什,什麼?什麼東西?」她目瞪口呆,幾乎氣到元神出竅。

機械怪物咆哮聲再次響起,聲聲戳入她耳膜裡。

她忿忿然地大步走回屋裡,砰地一聲,大力甩上門。

可惡!

雖然他是個惡鄰居,而且是個標準的以貌取人會會長兼野蠻自大男,但他仍然是個強壯又性感的肌肉男。

有好幾次,亞男不可避免又難以控制地隔著窗戶偷偷看他在洗吉普車,或是剛慢跑回來……

呀,當他黝黑的臉龐上汗水滑落,結實的胸膛滲汗濕了一大片衣衫時,她著迷到瘋狂想衝出去替他舔掉那鹹鹹的汗水……她一定是中邪了。

「我怎麼能夠迷戀一個男人的身體而討厭他的靈魂呢?」她一手捂著額,覺得頭好痛。

但也許她的頭痛是來自於已經連續一個星期吃泡麵和喝黑咖啡了。

再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她會肚穿腸壞胃出血,再不就是以本世紀最新木乃伊的姿態嗝屁。

而且死後還被驗出是個處女膜完好的沒人要老姑婆,這又是另外一大悲慘、難堪的打擊。

「為什麼我的人生這麼淒慘?」她趴在窗邊,怔怔地看著隔壁猛男在釘東西,邊自我嫌惡。

就在這時,彷彿嫌打擊不夠似的,她又瞥見清麗脫俗款擺生姿的詩夢害羞地走向猛男。

猛男停下了捶打的動作,鋼鐵般的冷臉露出了一絲微笑,看得她嫉妒得要死。

「為什麼有味道的好男人統統都喜歡有氣質的美女?」她抱怨完後才搖頭猛呸,「呸呸呸!他算什麼好男人?他不過是一頭……長得很帥的熊!而且是脾氣暴躁又瞧不起人的爛熊,臭熊!」

就算他有壯碩挺拔的好身材又怎樣?就算他舉手投足間流露出濃濃的男人味又怎麼樣?

可是儘管怎麼說服自己、詛咒他,亞男仍然無法控制兩眼直盯著他猛流口水的動作。

尤其,她好羨慕當詩夢掩著唇輕笑起來時,他眼底閃過的那一抹溫柔笑意。

他肯定非常喜歡詩夢。

「唉。」她發現自己的胃亂槽糟的。

她在窗邊消沉了好一陣子,看著他倆相談甚歡的摸樣,心臟沉甸甸得完全無法放鬆。

不不不,再這樣下去,她會在角落裡變成化石還長出蜘蛛絲來。

亞男振作了一下精神,強迫自己離開那令人心痛的窗戶邊,到房間裡換掉身上穿了三天皺巴巴的T恤和牛仔褲,換上比較不那麼皺的T恤和牛仔褲。

鏡子裡的自己淒慘落魄得像一隻鬼。

她搖了搖頭,抓過一頂棒球帽罩住亂糟槽的黑色短髮,背著包包,穿上舊球鞋就往外走。

正經過他們倆時,她隱約聽見他倆聊笑的音浪傳來。

可惡,要調情不會進屋裡去嗎?一定要在外頭調情給別人看喔?

她故意投以冷冷不屑的眼神,一點都不掩飾她的厭惡與輕蔑之情,大步地走向對街的公車站牌。

拜美麗溫柔體貼的花詩夢小姐所賜,她現在得以「百萬奔馳公車」代步,對此,她真是「感激涕零」到了極點。

她邊過馬路邊在心裡忿忿不平的罵著,沒有注意到一輛跑車闖黃燈呼嘯而來,路人驚呼聲響起,待她聽見引擎吼嘯逼近時,已經來不及了。

車、車子?!

她瞬間僵立當場,腦中一片空白。

已可預期的重大撞擊力與痛楚卻沒有在下一秒發生,她只聽到一聲低咒伴隨著被鋼鐵般緊箍的感覺,隨即被抱跌飛出去……

她跌落重壓在一具堅硬溫熱的巨大物事上,胸腔裡的空氣乍時被壓搾一空,她喘氣咳嗽著,拚命掙扎著想要吸一口新鮮空氣。

「咳咳咳……」怎麼回事?她像是被輛坦克車壓倒在地。

在鬧烘烘嘈雜聲中,亞男這才注意到自己被衛朗攬擁著扶坐了起來,頭暈目眩渾身酸痛的她傻傻地抬頭看著他冷硬的臉龐。

「妳還好嗎?」他瞇起眼睛,看起來像是在生氣。

她驚魂未甫,但是看到他慍怒的雙眸時,邊咬著打戰的牙關,邊惱怒道:「我很好,死不了。」

「下次想自殺別挑大白天,驚嚇大眾還阻礙交通。」他咬牙切齒的嘲諷。

「你、你你你……我可沒有請你救我。」她受驚過後的腎上腺素緩緩消褪,整個人無法抑止地劇烈發起抖來,貝齒喀喀喀地輕敲著,

「是,我也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中了什麼邪?」他受傷的肋骨掠過一絲疼楚,這令他更加惱怒了。

該死的!他的肋骨沒事,他也拒絕有事!

冒著肋骨再次斷裂的危險來救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真是他近年來所做過最奇蠢無比的行為了。

「也許我不會被車子撞死,而是被你壓死的。」老天,他結實有力的肌肉把她胸腔裡所有的空氣全撞了出去,直到現在她還拚命在喘氣。

「妳……」他強忍住罵髒話的衝動,臉色鐵青緊繃。

「你們沒事吧?」詩夢像只粉蝴蝶般翩翮飛舞而來,緊張兮兮地看著衛朗。

「妳是想問他沒事吧?」亞男冷冷地道。不是滋味地發現詩夢根本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一雙大眼睛完全黏在猛男身上。

「我從來沒有見過比妳還要不識好歹的人。」他慍怒地瞪著她。

不知怎地,她總能夠撩起他骨子裡最暴躁易怒的那一面;他十七歲後就完美壓抑住的血氣方剛在遇到她的一瞬間莫名甦醒了過來。

她真是個最最最不可愛的女人!

「我也很抱歉我自己被你救了。」可惡,她根本不想這樣說的,可是沮喪和酸痛與嫉妒、失落……莫名地纏繞而來。

似乎她就是不能夠和他和平相處,似乎她在他心目中就是個身心都醜陋到不行的麻煩精。

在他心底……想必她連詩夢的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吧?

亞男忍不住苦笑。這是當然的,那還用得著說嗎?真笨。

「既然妳沒事……」衛朗絲毫不掩飾想遠離她的念頭,冷冷地開口。

「我沒事。」她咬牙切齒的吐出這個三個字,也許是因為看到詩夢的小手攀上他的手臂,而他溫暖有力的大掌也親密地拍拍她安撫。

承認吧!鄧亞男,妳是羨慕到流口水,嫉妒到快瘋掉。

他面無表情地點點頭,隨即低頭溫柔地回答詩夢緊張關懷的詢問。

「是的,我很好……不,我沒有受傷,妳放心。」

亞男背脊僵直緊繃著,試圖忽略心口該死的煩悶感和手肘隱隱傳來的酸疼……

她昂首大步走向對面的公車站牌,努力眨掉眼眶不爭氣的濕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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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11 00:24:03
第三章

到底是怎麼了?

她從來就不是一個會傷春悲秋的纖細敏感女人,她看電視影集「CSI犯罪現場:邁阿密」,她聽傳奇搖滾歌手戴維鮑伊的曲子,她穿牛仔褲和隨手抓到的任何一件T恤,她喝傷胃苦澀的黑咖啡,她吃任何絕對稱不上健康的食物,例如泡麵和漢堡,或是半條OREO黑巧克力餅乾。

簡而言之,她是個跟粉嫩春天般的花詩夢截然不同的女人。

所以她怎麼會動不動就對著窗外所看到的那個男人歎氣、感傷、眼眶泛紅呢?

「張總,恭喜你終於成功的逼瘋我了。」亞男自言自語,對著閃爍的計算機屏幕歎著氣。

幾天前的意外讓她落得渾身淤青、肌肉酸痛,就算已經好幾天沒有正常進食,僅靠意志力和黑咖啡與過期餅乾支撐到現在的她,依舊無法不注意到窗外那個猛男在洗車時的性感模樣。

水珠噴濺,隨著手中海綿刷的起伏滑動,他肌肉結實賁起的手臂肘心到大掌流暢地動作著,某種特屬於雄性的粗獷氣息強烈地幅射而來。

這太爛了,她怎麼可以繼續對一個鄙視,甚至是厭惡自己的男人產生唾液瘋狂氾濫?

再說了,他在他家的草坪上洗車干她什麼事?就算他脫光光露出精壯古銅色的裸體躺在那兒做日光浴,也不能令她眼睛眨一下。

她苦笑。

沒錯,她是會連眼睛也不眨一下,因為她肯定捨不得錯過大好春光冰淇淋。

「鄧亞男,也許妳應該要吃點東西了,妳肯定是餓太久,餓到開始對不應該吃的東西流口水了。」她搖搖頭,指尖僵硬的移動鼠標,將窗口一個個先存盤後關閉,然後是關掉計算機。

真的應該吃點正常的食物了,她現在並不是在參加「飢餓三十」的愛心活動,而且她這兩天頭暈的次數太頻繁了,頻繁到她自己都會害怕。

餓死絕對不是一種美麗的死亡方式,但話說回來,有哪種死亡是美麗的?啐!

她猛然站起身,又是一陣頭暈眼花襲擊而來,幸虧她及時扶住計算機桌角才沒有摔倒。

「真要命了。」她急促地喘著氣,喃喃低語。

她的雙腿在打顫,而且每邁出一步就變得更虛軟,等她撐到冰箱邊時已經出了一身汗,而且顆顆都是冷的。

費勁打開冰箱門後,更讓她心頭冷得更徹底--

彈盡糧絕。

這四個字劈進她的腦門,亞男足足呆了好一會兒才發出懊惱又絕望的哀號。

「哎呀……」她冰涼的指尖緊抵著額頭,半晌後才不得不承認事實,「我沒東西吃了。」

這代表她得去超市購物,用皮夾裡寶貴的五百元……

但她可能還等不及買完東西回來煮就先倒斃在路上吧?

不管了,她至少得先去吃個漢堡或熱狗,甚至是黑輪……

亞男顫抖著兩隻腿,帶了干扁扁的皮夾,困難地扶著牆壁往門口移動。如果事情不是發生在她身上,她可能還會覺得很好笑--

夠滑稽了,餓得半死的打開冰箱,卻發現裡頭空蕩蕩的只剩一根爛掉的小黃瓜,就算是法國藍帶大廚也無法利用一根爛黃瓜做出頂級美食吧?更何況是她這個只懂得把食物煮熟的廚房蠢才了。

打開大門引起了一陣搖搖欲墜的危險,但是在氣喘吁吁關上門後,她該如何把鑰匙插進鎖孔裡轉動才是更艱難的挑戰。

「可、可惡……」她的手在發抖,眼前逐漸模糊。

餓到神智恍惚的她沒有發現衛朗正瞇起黑眸、目光嚴厲地盯著她,他的眼裡有著明顯的敬而遠之又禁不住關切好奇的神色。

他就這樣看著一身灰撲撲又憔悴得像是被烏雲籠罩住的亞男,東搖西晃地關好門轉身……

她吸毒?

他的目光越發嚴峻,雖然在這幾次的「交手」經驗中,他並未發現她有任何吸毒的現象,但印象中她巴掌大的臉蛋上總長駐著兩枚黑黑的眼圈。

他緩緩關掉水龍頭,緊盯著她的每一個可疑的恍神動作。

該死的!她看起來像極了個哈了三天三夜草的不良少女,但是為什麼她憔悴輕蹙眉頭的模樣會令他胸口莫名地糾結,幾乎帶著一絲絲隱隱作疼?

衛朗不是緝毒組的幹員,但是身為海 豹特遣隊的一員,他太瞭解人性可以黑暗糟糕到什麼樣的地步,也看過夠多了。

所以他緊盯著她,看著她搖搖晃晃的站在亮閃閃的正午陽光底下,她顫抖地抬起手像是想遮住刺眼的陽光,但是下一秒鐘她已經整個人軟倒在地上。

可惡,他現在應該是在悠哉地度假才對!衛朗低咒一聲,扔下水管衝向她。

他訓練有素地迅速檢查她的生命跡象,脈搏跳得異常快、亂,瞳孔微微受刺激地放大,但一切還算穩定,而且也沒有吸毒的情況,

他莫名地鬆了口氣,隨即又惱怒起來。

他為什麼屢次被迫救這個不懂得感激的傢伙?

但就在他一把將她橫腰抱起時,心中猛然一動,下意識地感覺到她實在太輕了……她有四十公斤嗎?老天,她全身上下像是沒有幾兩肉,輕得令他心驚。

他強壯的雙臂堅定地抱著她,略一思索便大步往自己的房子走去。

輕柔地將她放在客廳裡的藍色長沙發上,他取過電話就撥到醫院。

「餓……」亞男眨眨眼,逐漸從餓昏的狀況中甦醒過來,眼還未全睜開就申吟地捂著胃酸翻騰的肚子。「好……餓……」

「請妳稍等一下。」衛朗對電話那端的人道,詫異地回頭看著她,「妳醒了……現在覺得怎麼樣?」

「餓扁了。」她連嘴唇都在抖動,有氣無力地環顧簡約卻充滿陽剛味的四周。「這、這裡是哪裡?」

他微微放下心,對電話那端的人簡短說了幾句話並道謝後結束通話,然後皺著濃眉打量著她。

「妳要告訴我妳是『餓昏』了?」

「怎麼是你!這裡是哪裡?」亞男一驚,微微動了下身子卻又是一陣頭暈眼花。「媽呀!」

「可惡,妳就不能靜靜躺著閉上嘴巴一分鐘嗎?」他低吼起來。

他從沒有見過比她更倔強、更教人生氣的女人了,明明整個人糟糕得像隻鬼了,還老是做一些令人氣惱的舉動。

「呃?」她一呆,無辜的眨著一雙大眼睛怔怔地望著他。

「妳只要回答我的問題。」他霸道地命令,「點頭或搖頭,妳是不是餓昏的?」

她睜著大眼點點頭。

「妳是否很多餐沒有吃了?」

她再點點頭。

衛朗心頭掠過一抹奇異的心疼和憤怒,沉聲道:「妳給我躺在這裡,我去弄點東西給妳吃。」

她張口欲言,卻被他一記凌厲眼神瞪了回去。

亞男真的餓到全身沒力了,勉強抑下心亂如麻,乖乖地閉上雙眼。

但是閉上眼睛不代表思緒也能夠恢復平靜,她腦子裡亂糟槽的,又是驚慌、又是興奮、又是迷惘……她記得她是打算出門買食物吃的呀,但走了沒幾步就眼前一黑,醒來時就躺在他家沙發上了。

她不敢相信這唯有在夢裡才會有的情境竟會出現在真實世界裡,他們倆居然沒有暴跳如雷、針鋒相對到想掐死對方?他還好心地將她抱進屋裡,而且還是……用抱的?

「天啊!」她頓時醒覺,恨不得狠狠陽自己屁股一腳。

她居然錯過了被他強壯雙臂抱著的美妙滋味,她居然錯過了!

她足足垂涎了他一整個星期,好不容易不是在怒目相視的情況下相遇,她卻暈過去,連偷摸他肌肉是否跟看到的一樣堅硬都沒有。

她不會原諒自己的。

縱然餓到前胸貼後背,亞男還是發抖地掙扎著坐了起來,沮喪地捧著沉重的腦袋暗自悔恨交加,

直到一縷食物的香氣飄入她的鼻端,她猛然抬頭,眼睛倏亮,

他手上端著一盤西式炒蛋和德國香腸,還有堆得跟小山一樣的薯泥,那香味徹底鑽入她四肢百骸裡,她的胃很不淑女地咕咕叫了起來。

「對不起。」她的臉微微紅了,在蒼白的頰邊平添了一抹粉嫩的緋然。

「妳不需要道歉。」衛朗眼神柔和了下來,將叉子和食物遞給她,旋即在她對面的沙發上落坐。「吃吧。」

「可是我……」她低著頭在香味四溢的食盤上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耍將炒蛋和香腸的香味烙印在腦子裡,然後出乎衛朗意料之外的,她竟將盤子遞給他。「我不能接受你的食物。但還是謝謝你,我想我……」

他臉色一沉,不怒自威的模樣看得她一陣心驚肉跳。

「為什麼不吃?」他瞇起雙眸瞪著她。

「因為我……我……」亞男破天荒地結巴起來,在他嚴厲又銳利的眸光下幾乎抬不起頭來。「我……」

「就為了跟我嘔氣,寧可餓死也不肯吃我煮的食物?」他聳起一道濃眉,冷冷地問道。

也對……也不對,最重要的是,她不希望自己像個餓死鬼或乞丐一樣在他面前狼吞虎嚥哪!

在他眼底心裡,她的形象已經夠糟糕了,若是再加上乞丐的印象,她就真的永無翻身之日了。

「隨便妳吧。」衛朗接過盤子冷漠地起身,已經習慣她的不識好人心了。

「等、等一下。」她驀地哽咽了起來,眼底滾燙得可怕的淚意奪眶而出,長久以來的孤獨,寂寥、無奈、脆弱、壓抑……在這一瞬間不知怎地全潰堤而出,天崩地裂般地席捲了她。

「我……只是、只是好餓,好累……」亞男頹然地垂下小臉,疲 憊破碎的低泣和淚水逸透指縫,單薄的肩頭抖動著瑟縮成一團。

真的好餓,好累,好倦……

她的生命究竟有什麼意義呢?就是為了掙扎著不死嗎?就為了寫那些連她自己也討厭的程序嗎?

她什麼都沒有,金錢、地位。美貌,對她而言全是遙不可及的海市蜃樓;愛、關懷,溫暖、尊重、瞭解,更像是距離她十億萬光年外的傳說。

終於在她枯槁的生命裡出現了一個奇異地溫暖、燃燒了她的靈魂和渴望的極致男人,可是她知道,他永遠也不可能會對她多望一眼。

衛朗瞥見她的眼淚和傷悲,剎那間如遭電殛般呆住了,他的胸口瞬間塞滿了陌生的疼楚糾結和不忍,千百種滋味亂七八糟地翻騰絞擰著。

該死的!他寧願痛的是他的肋骨,寧可赤手空拳劈斷什麼,也不願意見她落淚。

她的眼淚,一顆顆地燙痛了他的心臟。

「對不起。」他沉默片刻,然後將滿盤食物再放入她懷裡,「妳先吃吧,吃完我們再談。」

她驚訝地抬起頭,淚眼迷濛地癡望著他。

他有一絲不自在地轉頭,「我去幫妳倒杯熱咖啡。」

亞男覺得整個腦子轟轟然,胸口卻是陣陣暖流蕩漾。她低下頭用顫抖的手握住叉子,剷起一口炒蛋塞進嘴裡。

這是她這輩子吃過最香滑美味的炒蛋了……

她吞得太快還差點噎到,看在端著馬克杯走近的衛朗眼裡,不禁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慢慢吃。」他黑眸裡閃過一絲憂心,溫和地道:「喝口咖啡潤潤喉吧。」

「謝謝。」她遲疑停頓了一秒,羞窘害臊地用手背悄悄抹了下油亮亮的小嘴。

唉,最狼狽的一面又被他看見了。

她無奈地低低歎了口氣,但也心知肚明自己在他心底是鹹魚一條,難已翻身了。

低著頭的亞男沒有看見他黑眸一閃而逝的笑意。

「這裡有面紙。」他這才注意到她有張小巧弧度如櫻桃果的嘴巴,唇瓣略失血色卻依舊柔潤動人。

她接過咖啡和面紙,不好意思地對她嫣然一笑,「謝謝你。」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笑靨,胸口沒來由一陣奇異鼓蕩。

「妳幾天沒進食了?」在她灌了一大口咖啡,叉起德國香腸就大咬的當兒,衛朗小腹下端的某個部位倏地一緊,為了轉移注意力,他清了清喉嚨啞聲間。

「我算算看,嗯……」她滿足地邊咀嚼著香腸,邊想了想,「五天……不對,我星期二還吃了半條花生巧克力。」

他臉色鐵青,「那也四天前了,再說吃半條花生巧克力算是進食嗎?」

「呃……」她瑟縮了下,突然不敢繼續吃掉那剩下三分之一的香腸。「抱歉。」

「不需要跟我道歉,」衛朗強忍著揉眉心的衝動,黑眸微帶譴責地盯著她,「妳為什麼要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

「我也想吃頓正常的,好吃的,熱熱的食物……」她本想再說些什麼,但最後只是聳聳肩,再度拿起叉子對食物進攻。

這很難解釋,而且她也不認為他真的想知道她的生活,想法,處境……他想嗎?

「所以呢?」他目光緊盯著她,不打算就此結束這個話題。

亞男眨著眼,微愕。「你……真想問?不會覺得枯燥無趣和浪費時間嗎?」

「枯不枯燥無趣由我來決定,而且我現在手頭上也沒有別的事要處理,妳大可放心。」

她真不知道他這麼說,她是該高興還是難過好,但是在猶豫了幾秒後,她還是決定不要忤逆他好了。

畢竟她還太虛弱,腦袋瓜因疲 憊和過度驚喜呈現漿糊狀態,而且她剛剛才吃掉他一大盤的食物。

於是她將空盤子放在桌上後,雙手捧著溫熱的馬克杯,思索了片刻才重新開口。

「我是計算機程序設計人員,而且是很窮的那種。」她老實坦白道,「我很努力寫程序,努力交件,努力讓我的老闆們滿意,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都很滿意,可是寄給我的支票都令我的生活很難滿意。」

他挑眉,有些失笑。

也許是因為她短短幾句的自我解嘲卻相當生動地刻劃出現實吧,他忽然發覺她擁有自己意料外的幽默感。

「所以妳要告訴我,妳是因為沒錢買食物才讓自己餓成這樣?」他眼神不禁柔和了些。

「應該說,我不太願意把僅有的少少資產浪費在食物上頭。」亞男歎了口氣,充滿想望地道:「但我還是會對電視廣告裡的美食流口水……尤其這兩天,當我看見網絡上一閃而逝的炸雞照片時,舌頭都差點舔上計算機屏幕。」

他聽得皺起眉頭。

「好吧,我知道這樣很蠢。」她有點訕訕,低頭啜飲了口熱咖啡。

嗯,他煮的咖啡滴滴香醇,看來是真材實料,她忽然很慚愧地發現自己最近喝的咖啡只能勉強算是咖啡水了。

亞男抬起頭環顧屋裡的擺設--簡單的藍白兩色,藍色長沙發,一組五十幾吋的平面電視,乾乾淨淨純粹的男人風……她猛然心跳加速起來。

她居然跟他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這這……天啊!這對已四天沒有吃飯而心臟無力的她而言實在太刺激了。

她顫抖著手放下馬克杯,又差點被他遞過來的面紙給嚇了一大跳,傻傻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妳嘴裡的咖啡流出來了。」他溫和地提醒她。

「噢。」她心裡一慌,連忙用袖子抹過嘴角,一看差點暈倒。「呃,我、我……真的……」

他眼神掠過一抹笑意,抓過她的一隻手,將面紙放入她掌心裡。「袖子會髒掉,用這個吧。」

「謝謝。」她的臉頰紅了起來,緊張地將面紙揉縐成一團。

她是怎麼回事?在他面前促局不安,慌亂得完全不像平常的自己。

要命了,就算跟他臉紅脖子粗地吵架還比較自然一點,而現在……她感覺到自己像是美夢成真,卻又迷惘恍惚惶恐得像走在鋼索上一樣。

「妳和我前幾次所見的印象很不一樣。」

「是呀,因為身體太虛弱,所以沒有力氣跟你爭吵,你一定覺得很不習慣。」太尷尬了,她只好裝瘋賣傻,咧嘴笑道。

他不禁失笑,深邃的黑眸光芒閃閃。「是挺不習慣的。」

亞男幾近著迷地屏息仰望著他,為什麼就連他的笑容看起來都分外教人怦然心動呢?

可惡可惡,再這樣下去,她的心臟真的會砰地一聲直接倒斃報銷!

「吃得夠嗎?還需不需要再來點什麼?」他微笑的問。

她一怔,雙頰滾燙地道:「呃,謝謝,我已經很飽了,謝謝你的食物。」

他眼神溫和極了,正要說些什麼,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看著衛朗高大的身子起來走向大門,她悵然若失地望著他的背影,感覺到一股深深的失落。

唉,究竟是誰要打擾這麼美好的時刻?她彷彿已經可以預見他就要輕輕靠近她,以他性感的臉龐和唇瓣……也許他會吻她,或者用那雙深邃黝黑的眼眸緊緊鎖著她……

好吧,也許這一切統統都是她幻想過度,但是他們倆好不容易相處得這麼自然。貼近、溫和。

他們好不容易沒有打起來埃

亞男失望地捧起那只剩兩三口,已然冷掉的咖啡,卻聽見詩夢輕柔甜美的笑語飄進屋裡。

她心一動,苦澀地笑了笑。

「我真不該感覺到驚訝的,詩夢出現的時機永遠這麼『恰當』。」她掩不住沮喪與落寞,緩緩支撐著自己自沙發上起來。

當雙腳落在地上的那一瞬間,她可以感到肌肉依舊虛軟得打顫,但是正角兒上場,她這個跑龍套的小角色也該下台一鞠躬了。

不是嗎?

她眼神複雜失意地盯著他倆相談甚歡的模樣,高大性感的衛朗微微低下頭,對著美麗的詩夢淺淺微笑。

剎那間,亞男覺得肚子像是被誰重擊了一拳,一隻手緊捂著糾結疼痛的胃,拚命大口深呼吸著。

鄧亞男,夠了!妳不過是一相情願地單戀著、暗戀著這個男人,他對別的女子微笑,也不至於會對妳產生這麼大的殺傷力呀!

何況……她不是早知道,詩夢是任何男人心目中最美的女神,他會為詩夢神魂顛倒也不希奇。

她閉了閉眼,卻怎麼也沒辦法控制那直直往下沉落的、盛載著酸楚的心。

「我、我該走了。」在失控對著他嚎啕大哭前,亞男憋著最後一口氣的自尊擠出聲音道。

衛朗驀然回頭,有一絲錯愕與歉然,彷彿現在才發覺她人還在這兒。

「妳確定妳可以走得動嗎?」他輕咳一聲,低沉性感的聲音帶著絲困窘與真誠。

他平素並不是個自私自利或只顧美色而遺忘道義的男人,但是他三分鐘前該死的表現得跟他平常厭惡的混帳沒兩樣,他忽然感覺到對她有一股莫名的歉疚與不忍。

「謝謝你,我已經沒事了。」她努力不去看他漾著關懷的眼神,低著頭,脆弱而鎮定地經過他倆身邊,直直踏出門外。

「妳怎麼會在這裡呀?亞男,妳還好嗎?妳看起來好像幾天幾夜都沒睡了,是不是又熬夜了?」詩夢清甜的聲音好奇地響起。

她現在最不想要的就是和詩夢說話!

「對。」她微微一頓足,勉強自己回答。

她瞥了詩夢一眼,發覺不看還好,看了打擊更大。

擁有一頭長長如瀑黑髮的詩夢肌膚吹彈可破,如花嬌靨笑意嫣然,窈窕身段上裹著一件淡粉紅色的洋裝,雪白的腳趾自細跟涼鞋裡露出來,顯得無比俏皮可愛。

和她一比,亞男覺得自己像個不折不扣的壞脾氣黑衣巫婆。

「妳應該去買些食物放在家裡。」衛朗低沉磁性的叮嚀在她頭頂響起。

「謝謝,我會的。」她淡淡地應道,隨即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她不是存心故意對他那麼冷淡,只是……她掩不住的嫉妒和失落,更不能不承認自己就是個壞脾氣又愛鬧彆扭的計算機怪胎。

衛朗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離去的背影,隱約彷彿可見她整個人又被陰霾與烏雲包圍住了。

為什麼?

他曾經在她眼中看到過璀璨陽光般的笑意,但是它消失得太快,一瞬間,她又回復原來那個渾身長滿警戒刺蝟般的女人。

「衛先生,衛先生!」詩夢輕輕拉扯著他的袖口。

「嗯?」他微微一怔,低頭詢問地看著她,輕露笑意。「什麼事?」

「亞男怎麼會從你家裡出來呢?」她試探地問道。

「我們……不,我請她喝杯咖啡,就是這樣。」他溫柔地凝視著她,「這令妳困擾嗎?」

如果是的話,以後他會避免這麼做,畢竟詩夢是他屬意的女子,他希望在半年內能夠和她進一步瞭解,最好還能論及婚嫁。

半年後,他的人生將踏上另一個完美圓滿的旅程--美好安定的婚姻將有助於平衡他職務上所面對的詭譎多變。

家庭會是他最溫暖放心的港灣。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我覺得我好像不應該吃醋的,我沒有吃醋的理由和權利,但是……」她輕咬了咬下唇,最後還是忍不住嬌嗔起來。「我不喜歡其它女孩子靠近你,這樣會讓我覺得很不舒服,就算那個人是亞男……天啊,我不該嫉妒亞男的,她活脫脫就是個男孩子,我真的真的沒有理由嫉妒她呀。」

不知為什麼,她一連串鶯聲嚦嚦的「告白」,卻沒有預料中的令衛朗感到滿足和愉悅。

「她不是個男孩子,她……也有她女性化和脆弱的一面。」他有一絲煩悶地沉聲道。

「你怎麼會這麼覺得呢?你們倆不是經常槓上嗎?」詩夢眨眨眼,一臉迷惘地問。「你應該比任何人還要瞭解,亞男就是那樣的一個人。她是很善良,但是也壞脾氣,急性子,性情暴戾,有時候真的對我好凶呢!我根本沒做錯什麼事呀。」

他忽然不想再談論有關鄧亞男的缺點了。衛朗一揚濃眉,平靜的問:「對了,妳找我有什麼事嗎?」

凡事不能看表面,人也一樣,他隱隱約約感覺到……他向來引以為傲的精於識人似乎太過度自信了。

花詩夢真的是他看到的、期望中的花詩夢嗎?

他甩了甩頭,在她仰起那張美麗的臉蛋時,不悅地將這念頭驅逐出腦海。

他在想什麼?詩夢的笑容天真燦爛無邪極了,正是他尋尋覓覓已久的,他還在猶豫猜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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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11 00:24:24
第四章

他和詩夢定下晚餐的約會,而晚餐就在他家舉行,由他親自下廚。

也許是因為習慣了打理自己的生活,衛朗意外發現自己很喜歡做菜,並且在利落地使用刀子時得到一種異於工作外的滿足。

至少他切割出的蔬果魚肉將會成為一盤美味可口的好菜,而不是某個惡貫滿盈的人渣。

身為一個海 豹特遣隊員,絕對不以殺戮或暴力為樂,甚至要比一般人更精於自制,更愛好和平,也更嚮往一個溫暖的,幸福愉悅的家庭。

所以他絕對不再找借口拖延成家,就是這一次,他可以感覺得到。

晚餐約在七點整,他決心好好地露一手,以出色的廚藝為自己加分,讓詩夢對他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午後三點半,衛朗走進鄰近的一家大型生鮮超市,修長的雙腿自在優雅地邁動著,猶如一頭巡行在叢林裡的黑豹。

他推著推車朝海鮮區走去時,忽然間,他注意到了蹲在釋放著冷氣的海鮮區前的亞男。

依舊是一身黑沉沉的T恤,褪色的藍色牛仔褲和一雙舊球鞋,亞男戴著棒球帽,雙眼專注地盯著一整排新鮮的鮭魚和大明蝦。

「發現獵物了嗎?」他眸底漾著笑意,揶揄問道。

她猛然抬頭,一見是他,雙頰不禁飛紅了。「呃……」

可惡!怎麼剛好被他見到自己流口水的蠢樣?

他微微一笑,「今天的鮭魚看起來挺不錯的。」

「呃,是,對埃」她一點都沒有站起來的打算,也因為她根本是雙腿虛軟了。「你也來買菜?」

「是的,妳呢?」他突然蹙緊眉頭,「妳的籃子裡為何只有泡麵?」

她尷尬地低頭瞥了眼那一整箱快餐泡麵,「至少它是海鮮口味的,哈、哈。」

亞男的陪笑一點都無法讓他糾結的濃眉稍稍鬆開,他的聲音因不悅而更低沉了。

「原來妳的志願已經從餓死改成變作一具木乃伊了?」

「呃……就說我最近在做防腐劑的臨床人體實驗吧。」她乾笑道。

「妳為什麼不能買點營養健康的東西?」他眉頭皺得更緊。

「我會買兩把青菜配泡麵煮的。」她趕緊以手貼在左胸立誓。「我保證。」

一股突如其來的衝動讓衛朗一把抓起一大盒的鮭魚和五、六尾的大明蝦放入她的籃子裡。

「你在幹什麼?」她嚇傻了。

「盯著牠們那麼久,我想妳一定非常渴望吧。」他輕描淡寫地道,大手又抓了兩盒日月蚌。

「先生,你別開玩笑了。」亞男嚇得一顆心怦怦跳個不停,連忙將那堆海鮮取出扔還給他。「你要就拿去,我全身上下的錢還不夠買其中一樣,你想害我被店家抓去警察局嗎?」

「我會幫妳買單。」他低吼。

她以為他是那麼沒有君子風度的男人嗎?明知她又窮又餓的,還會與她計較這些小錢嗎?

「我自己要吃的東西幹嘛要你買單?你以為我是那種愛佔人家便宜的隨便女人嗎?」她仰頭怒瞪著他。

老天,他真是沒有見過比她還頑固執拗又脾氣火爆的女人!

「我只是不希望再看到妳餓暈在街上!」他失去控制地大吼。

「那……」她的小臉不可自抑地紅了起來,「是意外。」

他緊緊盯著她,破天荒瓦解的自制力迅速恢復過來,然而胸膛裡心臟的狂悸依舊--該死的!他怎麼會昏了頭地失去自製?

這個女人總是莫名其妙地能夠擊碎他盔甲上最脆弱的地方,好像她活著就是為了要惹他大發怒氣。

天知道他這輩子發過的脾氣屈指可數,就連他的上司都懷疑過他究竟是不是具控制完美的機器人。

他也差點懷疑自己就是,直到遇見了她。

「在遇見妳以前,我從來不頭痛的。」他咬牙切齒的說。

「彼此彼此。」她白了他一眼,「也許我可以把止痛藥分幾顆給你吃。」

什麼嘛,好像是她邀請他來吼她似的。亞男自覺無辜得要命,她明明就好好地蹲在這裡「觀賞」這些海鮮,是他自己突然冒出來多管閒事又大吼大叫的。

哼,打賭他從來不會對詩夢提高分貝說話。

「總而言之,妳給我買點正常的食物。」他皺眉盯著她,「我會監督妳的。」

「為什麼?」她哀叫,又氣憤又難解。

「我不想妳再昏倒在我家門口。」他霸道地宣告,濃眉微挑的看著她,彷彿想看看她敢不敢質疑他的話。

「我……」她本想吼回去的,可是一想到他今天中午做了那麼好吃的炒蛋和香腸餵飽她的肚子--

好吧,再罵回去就真的太不知感恩了。

「妳還想吃點什麼?」他看著她戰敗公雞般的沮喪模樣,不禁失笑了,眼神漸趨柔軟。

她眨眨眼,眼神發亮,「全部你買單?」

衛朗看穿她眼兒倏亮的原因,歎了口氣,微笑道:「對,妳可以趁今天把妳整年度想吃的東西全選購下來,我不會後悔的。」

「但是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如果光只是怕我昏倒在你家門口,你可以在門口豎立一塊『禁止餓鬼與狗進入』的牌子。」亞男心裡亂糟糟的,又是溫暖又是感動卻又深深迷惑。

他待她越好,她越無法抑止對他的夢幻迷戀和遐想……貪心會越養越大,終有一天她會盼望真的能夠擁有他。

這種又愛又恨、又羨又想的複雜心情像滾亂了的毛線球般,漸漸緊緊地將她纏繞住,怎麼也掙脫不開。

「太遲了。」他嚴肅地盯著她,「我想我已經很難漠視隨時有個鄰居餓死在家裡的危機了。」

「有人說過你太好打抱不平了嗎?」

「不只一次。」他苦笑回道。

這也是他主動加入海 豹特遣隊,撐過那魔鬼般的六個月特訓的原因。說穿了,他天性裡的正義感似乎過度旺盛,有的時候會為他帶來麻煩。

他最擅長解決麻煩,但這次他可沒有太大的把握。

衛朗望入她圓滾滾烏黑而明亮的眼眸,從裡頭透出了一絲絲好奇、疑惑和隱約的光芒……

他心念微微一動,思索著那抹光芒代表的究竟是什麼。

但是亞男已經別過臉龐,輕笑著說:「我想這一些就夠了,真的,我作夢都沒想過居然可以吃到鮭魚和大明蝦呢!我一定會心存感激地吃掉這些食物的。」

「妳不打算再添購點什麼?」他訝異的問。

「這樣就足夠了,謝謝。」她有一絲害羞地輕咳了聲,「嗯,其實我不應該讓你幫我付海鮮的錢,我保證我領到這個月的支票後一定會還給你。」

衛朗忍不住皺起眉頭,「我說過,我不會坐視妳把自己餓死的,錢的事就不用再提了。」

「可是……」

他二話不說地將她籃子裡的東西全倒進自己的推車裡,然後厚實有力的大手一把握緊她的手,拉著她繼續前進。

「我。我們要去哪裡?」

「買些牛奶。」他用挑剔的目光打量了她一眼。「妳的臉色太差了,還得再補充一些維生素,我們再去買些水果。」

「可是……」

「還有鐵質。」他瞇起雙眼,「妳明顯缺少鐵質,最近是不是經常頭暈?」

「對,但是……」她張口欲言。

「貧血。」他點了點頭,銳利如豹的黑眸掃視過她纖瘦的身段,「我敢打賭妳的體脂肪一定很低,妳最近一次攝取蛋白質和油脂是什麼時候的事?」

「今天中午,我吃掉了整盤的奶油炒蛋和香腸,還有薯泥。」她回想起那一餐,滿足地感歎。

他眉頭打結得更緊,「除了今天中午。」

「呃……」她心虛了一下。「那我就完全沒有印象了。」

事實上,她這兩個月跟行屍走肉差不多,就差沒有飄進飄出……跟泡麵和黑咖啡為伍就會有這種結果吧。

衛朗忍不住低咒一聲。

「你剛剛是不是講了一句法文?」

他眼神犀利地盯著她,性格的臉龐上掠過一抹不自在,「妳聽到了?」

「對。」亞男好奇得要命,最重要的是發現他說著法文時的聲音更加迷人。

也許她的癡迷症狀已經逐漸失去控制,下一步她搞不好會開始讚美起他完美無瑕的DNA了。

「抱歉,那的確是句不怎麼……動聽的法文。」他的顴骨有抹疑的紅暈,「意思就更沒有解釋的必要了。」

「原來你在罵我。」她恍然大悟。

「不,不是那個意思……」他黑眸熠熠生光,唇畔湧現一抹窘然微笑。

「好啦、好啦,我瞭解你的意思。」她沒想到自己居然有親眼見到他發窘的一天,不禁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沒關係,我也曾經在老闆面前罵Shit被抓到過,我明白你的心情。」

他只覺啼笑皆非。

「看來妳中午真的吃飽了,腦細胞反應靈敏不少。」

「這一切都要感謝你。」她見他傾身向前挑選了兩盒頂級澳洲菲力牛排,驀然心一動。「你晚上與人有約會?」

「是。」他瞥視她笑容倏然消失的小臉,「怎麼了?」

「是和詩夢吧。」她勉強擠出一抹笑,方才在兩人之間的親切與歡悅彷若被狂風吹散了,她回到現實中。

她到底在想什麼?打動他心的是詩夢,那個如詩如畫如夢的美麗女人。

亞男低頭緊咬著下唇,努力不讓自心底深處瀰漫開來的自憐與落寞又把自己給整慘了。

衛朗捧著牛排的動作一頓,隨即緩緩放入推車裡,平靜地道:「對。」

突如其來的沉默籠罩在他們之間,亞男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但是很明顯的她破壞了這原本美好愉快的一刻。

討厭!

連她都忍不住深深厭惡起完全不懂得看場合說話的自己。

「詩夢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美麗又溫柔,講話的聲音又好聽。」為了彌補她犯下的錯誤,亞男開始叨叨碎念起來。「身材又好,眼睛又大,頭髮又黑又長……呃,我相信你們倆很適合,對,非常適合。」

他凝視著因侷促而喋喋不休的她,胸口莫名湧現一股灼燙酸楚的滋味。

「她的確很好,也很美。」他深邃的瞳眸緊鎖著她的,沙啞低沉的嗓音低不可聞。「妳放心,我對她的印象很不錯,妳可以不用擔心。」

她……該放心嗎?

亞男不知道自己的強力推薦這麼該死的有效果,她緊憋著呼吸,卻怎麼也憋不住滿腔的酸苦和四肢百骸突突悸跳著的糾結疼痛感。

「那、那很好。」她臉色有些蒼白,勉強擠出的一絲笑尚未出現就已消失了,「我該走了,祝你們今晚用餐愉快。」

她猛地轉身逃走,心臟在狂跳,冷汗在奔流,胸口在抽痛,直到逃命般地衝出超市大門,衝上一輛剛靠站的公車,她跌坐入座椅內,雙手緊緊掐住冰冷的鋼條握把,這才發現自己空著一雙手,也空蕩蕩著一顆心。

公車搖搖晃晃地往前駛,不知駛向何方,她的情感和理智也一樣。

這一切都亂了、散了……

渴望與邐想在什麼時候悄悄在她心頭紮了根,並已茁壯長成了一株她怎麼也拔不掉的渴情野薔薇?

在什麼時候,他在她心底已不再只是個單純的性感影子?

只是很純粹的,希望和他的心跳一起心跳,和他的呼吸一起呼吸,因為他的笑而笑,因為他的眼神而顫抖。

她麻煩大了。

亞男失魂般在內湖搭上公車晃到了三重,再坐同一班公車晃了回來。

只不過下車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徹徹底底的無可救藥了,來回一個多小時的時光只更加確定了一件事--

她想要他。

愛一個人竟可以在電光石火問就發生了,但想擁有一個人就算用盡一輩子的力氣也不可得。

她為什麼愛上了一個愛上美麗女人的出色男人?

亞男疲倦地自公車站牌走回家,在經過衛朗家時,不假思索地拔腿就跑,一如往常的膽怯。

但是就算她跑得再快,依然沒有漏失了自他屋裡傳出來的陣陣笑語和食物香氣。

他渾厚好聽的笑聲幾乎令她在草地上狠狠摔了一跤,可是也令她心酸得直想要掉眼淚。

也許她真的病了,或是孤單太久太久了。

親切的笑語,溫暖的菜香,充滿愛與溫柔的眼神……她就像站在門外的異鄉遊子,在不屬於自己的國度中探看入那扇不屬於自己的門,希冀獲得邀請進入那一室寧馨愛意裡。

回到清冷的屋子後,亞男拖著疲 憊的身心跌坐在計算機椅內,然後蜷縮起身體,彷彿希望在裡頭汲取一絲絲撫慰。

至少……至少她還有工作。

她苦笑地對自己扮了個鬼臉。「鄧亞男,妳不是快被微薄的薪水和沉重的工作逼瘋了嗎?」

對於這份餓不死吃不飽的工作她還有什麼好期待的?不過也許這統統都是她的錯吧。

工作不好,是因為她沒能力;找不到人來愛,是因為她沒美貌;沒有朋友,是因為她人緣差。

「OK,結論簡單明瞭利落,我喜歡。」她吁了一口氣,忽然覺得一旦自暴自棄到極點後,反而心就不會痛得那麼厲害了。

還能怎樣?總不會她承認自己跌倒了谷底,還有人不甘心要補踹一哪的吧?

只是當她望向窗外衛朗屋裡那溫暖的燈光,她還是情不自禁揣想起他和詩夢一起用餐的情景。

他倆會含情脈脈地看著彼此嗎?

一定是的。亞男低垂著頭,苦澀地歎氣。

醇酒佳人,美食笑語……一個男人最想望的不就是如此了嗎?

她輕輕揉著泛疼的胃,「我一定是餓了,所以胃才會好痛、好痛……」

未免自己徹底陷入絕望和沮喪裡爬不出來,她勉強振作了一下精神,然後打開計算機,接著起身為自己泡杯濃濃的黑咖啡。

也許有一天,她可以擁有喝一大杯熱湯的幸福,也許有一天,她可以放心地吁口氣,躺入某個寬闊的胸膛裡。

但不會是現在。

至少她還有工作,至少她還有一絲絲寄托。

她啜飲一口滾燙的黑咖啡,緩緩坐入椅內,將雙手擺放在鍵盤上,開始工作。

「今天的晚餐真的好好吃哦!」

詩夢站在大門邊,甜甜地仰頭道。

她眼底有著夢幻般美麗的光芒,也有一絲若有所盼。

事情發展得如此順利,衛朗清楚自己此刻應該彎下腰,輕輕吻上她玫瑰般的粉紅色唇瓣。

然而他的腦子裡卻不由自主地牽 掛著一抹纖瘦的身影,心底始終記掛著原本該屬於亞男的食物還安好地躺在他家的冰箱裡。

她……吃了嗎?

下午她大出他意料地空著手衝出超市,他正想追上去,但是詩夢打來的一通電話阻止了他的舉動,也讓他記起了他倆的晚餐約會。

強捺著一顆焦灼的心,他勉強買完單子上的食物,這才回到家裡。

就在他遙望著亞男家緊閉的大門,揣度著她是否回家時,詩夢已經一臉笑靨如花地佇立在他門口等待。

他沒有察覺到內心深處掠過了一抹歎息,依舊露出笑容舉步走向她。

該死的!就因為掛念著這件事,害他一整晚未能專注和詩夢用餐,未能按照計劃地和詩夢分享笑語和深入瞭解。

他幾乎是有些魂不守舍的,直到現在還是一樣。

「詩夢,需要我送妳回去嗎?」他喑忍住喟歎,溫柔地問道。

詩夢臉上噙著的甜美笑容有一絲僵硬,她還以為……他不會就這樣禮貌紳士地放她回家。

唔,可惡,好萊塢電影並不是這樣演的,最少……最少他也該給她一個纏綿悱惻的吻啊!

可是他一整晚心思好像不完全放在她身上,這讓早已習慣了被關注和驕寵的她不是滋味了起來。

「不用了。」她有些不悅地撇了撇唇,賭氣地轉身離開。

該死的!他黑眸一閃,不禁低咒了一聲,迅速握住她的手。

「對不起,我今晚……有點不舒服,疏忽了妳很多,就讓我陪妳走回家好嗎?」

她嬌嗔地瞥了他一眼,捺不住芳心竊喜。「你是真心的嗎?」

「真心誠意。」他誠摯地道。

「那好吧。」她唇畔泛起一小朵勝利的笑容。

衛朗輕輕牽起她的小手,護送著她穿過庭院草地,卻不知怎地,他沒有自己以為的感到愉悅和鬆口氣。

也許他今晚真的不舒服。

都是受傷肋骨惹的禍吧?Shit!那根該死的肋骨再不快點好,他乾脆讓醫生把它鋸掉了事!

衛朗在走回自己屋子的中途,不自覺地瞥向亞男住處,見裡頭漾出的暈黃燈光,他心頭一跳,眼神亮了起來。

她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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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11 00:24:48
第五章

亞男努力將思緒全投注在計算機裡正在進行中的程序上,但是疲 憊卻彷彿已然鑽入她的骨子裡,她不斷被自己憂鬱的歎息打斷思緒,指尖在鍵盤上動動停停,就算繚繞在鼻端的咖啡香也提振不了多少精神。

她抬手揉著眉心,第一百零一次往窗外看去--王八蛋,她真該釘木板封住這扇窗的,這扇不由自主撩動她眼眸和心弦的窗。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敲門聲,她猛然一驚,心虛得像是被人發現自己做了賊似的。

「誰呀?」她雙腿有點發抖地起身,並在心裡暗罵自己。

搞什麼?她在尷尬什麼?眼睛望向窗外又沒犯法,對不對?就算直盯著他家廚房,也不代表什麼呀,對不對?

門上又傳來兩記急促的敲擊,好似敲門的人再也掩不住心裡焦急似的。

「來了、來了。」她歎了口氣,慢吞吞地走到門邊,看也不看地拉開了門。

「妳沒有先看來人是誰就開了門。」高大的身影怒氣勃發,黑亮如鷹的眸子銳利地盯著她,「萬一是歹徒怎麼辦?」

亞男呆住了,傻傻地看著一身黑色線衫和藍色長褲的衛朗,老天!他英俊得像是剛從男模雜誌上走下來,可是那寬闊的肩膀和修長的雙腿比任何一個模特兒都要性感太多太多了。

她悄悄地吞了口口水,感覺心臟又開始不規則亂跳亂蹦了。

有這種猛男芳鄰真是對她的心臟造成重大威脅……

因為實在太驚艷又驚愕,所以她直到他重複第二次時才聽懂他說了什麼。

「你又不是歹徒,」她想當然耳地回道,又立刻緊張地瞪著他,「你是嗎?」

也對,她到現在還不知道這個新搬來的猛男鄰居到底是做什麼的,她很不想將他想像成無業遊民,可是又覺得他成天好像無所事事的樣子。

「如果我是,我會老實告訴妳嗎?」衛朗怒視著她,大手穩穩地抓住她的手臂,輕推她走入屋內。

「也對。」她心亂如麻地望著他,「呃,你找我……什麼事?」

「妳吃過晚餐了嗎?」他嚴肅地問道。

「沒、沒有……」她在他不悅的眼神下瑟縮了下,「沒吃晚飯不犯法吧?」

「妳真的存心把自己餓死嗎?坐好。」他將她推坐入沙發裡,右手拎著沉重的塑料袋,逕自走入她的廚房。

亞男愣愣地看著他在廚房裡穿梭忙碌著,「你、你在做什麼?」

「我在避免妳餓成人干。」他冷冷地回道,熟練地將蔬果海鮮取出放在流理台上,彎下腰打開櫃子尋找鍋子。「妳的平底鍋呢?」

「呃,我沒有平底鍋,只有煮泡麵的小湯鍋。」她訥訥地道。

他拋來一記憤怒冰冷的眼光,「我簡直不敢相信,妳確定妳真的住在這裡?」

「那當然,要不要拿租約給你看?你不要小看我,我自己一個人住在這裡五年了,從我專科畢業到……你在幹嘛?」她迷惑地看著他轉身走向門口。

「回我屋子拿平底鍋和調味罐。」

「我不會再幫你開門的。」她也有點生氣,家裡沒有平底鍋是犯了滔天大罪嗎?他看起來好像她幹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

衛朗腳步一頓,給了她一個令她雙腿顫抖的笑容,「試試看。」

亞男大喘一口氣,小手緊抓著胸前的衣服,「天啊,我的天埃」

他簡直是台行動性感發電機,應該有法律明文規定他不能隨意對人笑的。

幾分鐘後他帶著平底鍋回來,包括調味料和一罐橄欖油。

「真不敢相信妳會是個女人。」他在廚房裡不爽地沉聲念叨。

性感猛男捲起袖子站在廚房裡就是最秀色可餐的畫面,但亞男還是忍不住被他講到臉頰發紅,人發火。

「反正我在你印象中也從來不像個女人。」她蹭到廚房門邊,不無埋怨地咕噥。

「狡辯。」他潢眉皺得更緊,動作迅速地將架上鈍極生銹的菜刀「驅逐出境」,自袋子裡抽出一柄雪亮的長刀,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你連刀都帶來了。」她遲疑地指著那柄看起來泛青光的「寶刀」。「會不會有點誇張?」

「我不介意用手掌劈開西紅柿,但是這樣太『血肉模糊』了。」他淡淡地道。

「噢。」她咬咬下唇,著迷地盯著他快狠準地切著青菜和海鮮。「你的技術挺不錯的嘛,我不知道原來你是個廚師。」

「我不是廚師。」他將剁細的洋蔥和紅西紅柿丟進放了奶油的湯鍋中,一股香氣瞬間瀰漫開來。

她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是嗎?可是你的廚藝很好,刀子用起來又很厲害。」

「我受過專業訓練。」他顯然不打算多加解釋。

她眨眨眼,忍住歎氣的衝動。當然,他或許只會對詩夢敞開心房,對她……就不必了吧。

「謝謝你做晚飯給我吃。」她輕聲道謝。

她不知道該怎麼向他表達自己的驚喜和感動,也許他覺得沒什麼,但是她在看見他

出現在門口的那一瞬間,真的、真的完全震撼激動到不行。

她的心窩泛起陣陣暖流,渾身輕飄飄猶如在夢境中,就算他只是單純的看不過去她的捱餓行為,她還是情不自禁對他燃起了更多的希望之火。

也許他真的有一點點在乎她。

「是消夜,現在都十點了。」衛朗轉頭凝視著她,黑眸裡有抹無奈之色。「妳真的很不會照顧自己,是不是?」

她心一熱,「我……」

「我也不明白我為什麼緊張妳到底有沒有吃飯,而且還讓這份牽 掛毀了我今晚原本很美好的約會。」一想到這個,他不無憤慨。

她呆呆地望著他,心裡有點甜甜的,又有點酸酸的。

「對不起。」

他瞇起黑眸,在把海鮮丟進西紅柿泥裡時邊攪拌滾沸的意大利麵條,「這不是妳的錯,是我自己昏了頭。」

「噢。」她低下頭,不知怎地鼻頭酸酸的。

她就是害他昏頭的原因嗎?不過不是因為她美到令他頭暈,而是令他困擾到頭昏吧。

為什麼一樣都是女人,她製造出來的效果就完全不一樣?

「吃麵了。」他盛了一大盤熱騰騰香味四溢的海鮮茄汁意大利面,大掌自然而然地揪著她後領往客廳走。

「謝謝你。」她想掙扎卻徒勞無功,他的力氣簡直比鋼鐵怪手還大。

亞男就這樣被拎進沙發裡,接著那盤意大利面被放在她手裡。

「妳吃吧,我去倒杯水給妳。」

「有咖啡。」

他瞪了她一眼,「妳想胃穿孔是不是?喝白開水。」

她畏縮了下,「是。」

片刻後,他滿意地看著她大口大口嚼吃著意大利面的模樣。

「好好吃喔。」她滿臉都是讚歎,吃到鼻尖都沾到醬汁還不自知,「真是太美味了,你真該去開間餐館,我一定天天去捧常」

衛朗凝視著她吃得像個小孩般恣意自然又快樂,忍不住微微一笑,「妳真的很喜歡吃我做的菜?」

「我發誓。」她一臉認真地把手貼在左胸。

他失笑,伸指為她拭去鼻尖上的醬汁。「我相信,妳的鼻子騙不了人。」

她小臉頓時嫣紅了起來,這才知道自己吃相奇差無比。

「我想詩夢絕對不可能像我一樣吃得滿臉都是吧。」她揉揉鼻子自我解嘲。

「是的,她的餐桌禮儀完美無比。」他承認。

她有些失落,不過還是微微一笑,「我想也是。不過平常她也常常擺鳥龍,但是美女擺起鳥籠來跟醜女全然不一樣,姿勢格外漂亮。」

「妳並不是醜女。」他靜靜地看著她。

亞男胸口猛地一霞,整個人面紅耳赤心慌意亂了起來。「呃,謝謝,你真是一個善良的人。」

「為什麼要留這種酷似男孩的短髮?我也從未見過妳穿牛仔褲T恤以外的衣服,因為妳打扮得太像個男生,自然很難引起很多注目。」他坦白地說。

她怔怔地凝望著他,喜悅的心漸漸變得冰冷,他坦白的言語擊中了她內心深處最脆弱的自卑。

他不明白,他的話殺傷力有多麼大,也不明白他的話有多麼正中紅心。

是的,從小她就長得瘦瘦小小,瓜子臉上有著早熟的沉思,總是穿著T恤,牛仔褲,是因為她完全不懂得搭配打扮,為了避免自己穿著招致他人諷笑,所以最簡單的中性服裝也最安全。

短髮也是這個原因,至少短髮利落好整理,她可以不用擔心該拿一頭長髮或鬈發怎麼辦。

她知道,無論男孩或男人喜歡的是女性化的柔媚女子,再不就是粉嫩可愛洋娃娃型的,而她……永遠也不會是這兩者。

覺得美味的意大利面失去了原有的味道,她輕輕放下盤子,平靜地道:「是的,我知道。」

「對不起,我太直接了。」衛朗胸口微微一揪。

「不,你說的完全沒錯。」她澄淨的眼眸裡漾動著瀲潑水光。「我就是這樣一個人,你不需要為了事實向我道歉。」

「我說的話太傷人了。」他緊盯著她,臉上掠過一抹不安與心疼。「其實我只是……」

「為了我好,我知道。」亞男深吸一口氣,努力擠出一朵釋然的笑容,「瞧,我沒怎樣,沒生氣也沒難過,你不用擔心。或許在這個世界上最不需要被擔心的人就是我了,我的生命力也和蟑螂一樣頑強。」

衛朗深深凝視著她,透過她強顏歡笑和故作堅強的表面,看見了她心底深處的脆弱與寂寞。

該死!他真是該狠狠的給自己兩拳。

在她男孩般的外表底下,她擁有一顆纖細而敏感善良的心,他為什麼變成了他最厭惡的那種「深信言談舉止與外貌證明一切」的大混球?

一想起前幾次不由分說對她的指責,他不禁冷汗涔涔了。

印象中,他從來沒有給她反駁或解釋的機會,他總是想當然耳地信任自己的判斷力……Shit!

也許他上次受傷的地方不只是肋骨,還有腦袋。他陰沉地想著。

「怎麼了?」亞男注意到他的神色異樣,反過來安慰他。「你真的不要放在心上,你對我已經太好太好了,不需要再向我道歉什麼。」

「不,我一向對妳不公平,妳該不會忘記我對妳做過很多過分的指控吧?」他懊惱地看著她,伸手輕輕碰觸她的黑眼圈,「真要命,我甚至一度懷疑妳有毒癮。」

她一震,瞠目結舌的看著他,「你說你懷疑什麼?」

他指尖的觸碰令她心跳加速,但他說出口的話卻令她脈搏狂悸,是憤怒的那種。

「我不知道妳熬夜那麼多天。」他禁不住一絲愧疚和憐惜。「還以為妳是……」

「你對我的印象可真好。」她苦澀地笑道。

「我太自以為是了,是不是?」

「但是你的廚藝彌補了一切。」她故作輕快地道,拿起未吃完的意大利面繼續努力。

「這屋子……就只有妳一個人住嗎?」衛朗環顧四周,訝異地發現和她外表的不修邊幅極為不同的是,她的屋子整理得乾淨而溫馨。

「對。」她低頭吃著意大利面,對他轉移話題暗自鬆口氣。

看得出她的經濟狀況不太好,但她卻用簡單的黃色布沙發和紅色小地毯,以及淡綠色的窗簾營造出春天的味道。

尤其在玄關和窗台上小巧卻顯得生氣盎然的薔薇與桂花盆栽,若有似無地飄蕩著花香氣。

他的心一動,情難自己地對她另眼看待了。

原來,隱藏在灑脫不囂底下的她也有如此纖細動人的女性化一面。

他的視線落在靠窗邊的那部計算機上,只有在那部計算機與桌畔才看得出她屬於計算機程序工程師的風格,便條紙黏貼得到處都是,桌上有喝殘的白色馬克杯,底下墊著張顯然是燒壞了的光盤。

亞男注意到他唇畔微笑的線條,胃裡陡然升起一股與食慾無關的飢餓感。

天啊!她又當著他的面流口水了。

「呃,咳,我家很簡陋,可能比不上你家的簡約卻優雅,或者是詩夢家的如詩如夢。」她不是故意要提詩夢的,話一脫口就後悔了。

鄧亞男,妳到底在幹嘛?現在他就在妳家、妳面前、妳伸手可觸及的地方,為何妳偏偏要提醒他想到詩夢呢?

可惡的是,衛朗還露出了一抹極感興趣的笑容。

「詩夢家怎麼個如詩如夢法?」

她咬牙切齒暗地裡痛罵自己:心不甘情不願地道:「你知道的,就是……很多泰迪熊。粉紅色的凱蒂貓、蕾絲邊迎賓毯、蕾絲邊燈罩。粉紅色緞子沙發、粉紅色拖鞋、粉紅色馬桶……只要你能想得到的粉紅色系列產品,她都有。很了不起吧?」

「聽起來的確相當如詩如夢。」他的神色看不出是驚疑還是喜悅,但明顯有些若有所思。

她內心交戰著,「你……很想去看吧?」

「妳這麼問是希望我去看,或是別去看?」他挑眉,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呃,你想看就去看,反正你和詩夢也那麼熟悉了。」她不是滋味地端起空盤子起身,死也不肯承認她是在嫉妒。

是的,她就是在嫉妒,而且嫉妒得要命!

他眸光追隨著她的背影進廚房,「妳聽來像是不太高興。」

「錯,我高興得很,我完完全全清清楚楚地表現出我的祝福了,你沒瞧見嗎?」她氣得牙癢癢的。

衛朗眨眨眼,從廚房裡傳來的乒乒乓乓聲可不像是她很高興的樣子。

他和詩夢之間如何理應不必她來置喙,他卻不知怎地為了她的反應而深深愉快了起來。

「妳想詩夢會希望我踏進她的粉紅色世界裡嗎?」他故意揚聲問,滿意地聽見廚房裡乒乒乓乓的聲音戛然而止。

嗯,逗她比想像中的好玩太多了。

她的反應是那麼真實、直接、坦率又大剌剌的,可愛極了。

衛朗掩不住眉眼間漾動著的愉悅趣意,故作訝然地看著她臉色鐵青地自廚房走出來。

「妳怎麼了?臉都黑了。」

「也許是因為我最近都在你的黑名單上頭的緣故吧。」亞男哼了一聲,不爽地拿著兩顆從他帶來的袋子裡找出的艷紅大蘋果和一把水果刀。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腦袋,他口口聲聲迫不及待去詩夢那粉紅色世界裡翻滾--她認為一定是--而她居然還要親手削蘋果給他吃?沒有拿那把水果刀來削他的皮就該偷笑了。

話雖如此,她還是火速地削好蘋果遞給他,「喏。」

「謝謝。」他看起來接受得理所當然,咬了一大口。「還滿甜的。」

「你在開玩笑吧,這麼大一顆日本富士蘋果怎麼可能不甜?」她削皮的動作差點失手,因為他正伸舌舔了舔殘留在唇畔的汁漬。

天哪!這一點都不公平,他怎麼可以連舔舌頭都能性感到讓她的胃緊緊打結了。

「小心,」衛朗瞥見她手上的刀子危險地在蘋果和手指問晃來晃去,迅速奪過她手上的水果刀。「可惡!妳想切掉自己的手指嗎?」

亞男愣愣地看著他搶走水果刀,還焦急地檢查她有無受傷的動作,驀地鼻頭一熱,眼淚不爭氣地冒了出來。

「怎麼了?妳怎麼哭了?」他憂心又氣急敗壞地問:「妳傷到了嗎?在哪裡?快給我看。」

「我、我沒有受傷。」她勉強擠出破碎的幾個字,隨即又被他這樣濃濃的關懷與保護震撼得整顆心亂七八糟。

如果……如果這不是單純鄰居對鄰居的關懷就好了。

她多麼希望他是以一個男人對心愛女人的疼籠關愛的方式來關愛她。

鄧亞男,妳真的好貪心……

「那妳為什麼哭?告訴我。」他緊盯著她的臉龐,柔聲低問,強忍著伸手拭去她臉頰淚水的衝動。

亞男仰起淚痕斑斑的小臉,衝動地想要向他告白。告訴他,她所有白天黑夜裡的盼望與癡念和渴望……

但是她不敢。

這麼一告白,以後恐怕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因為她內心很清楚,他喜歡的是詩夢,想要的女人也是詩夢,她的告白只會徒增他的困擾罷了。

「我……」她嚥下所有已衝到嘴邊的話,輕輕地聳了聳肩膀,「太久沒有被人照顧和關懷了,所以我……很感動……咳,討厭,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會變得這麼婆婆媽媽的,哎呀,我們出去吹風吧!」

「吹風?」他懷疑地撩起一邊的濃眉,「妳真的沒事嗎?」

「沒事啦。」她抓過他手上的水果刀和蘋果扔回茶几上,朝他展顏一笑,「走吧,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個很適合吹風的地方哦!」

「亞男……」他不自覺喚出她的名字。

從他口中聽見自己的名字,令她不禁渾身一顫,彷彿他低沉渾厚的聲音撫摸過她的靈魂一般。

「你該不會怕冷吧?」她振作起精神,故意朝他眨眨眼。

衛朗一怔,隨即露齒笑了。「有趣的激將法。但是妳放心,不管如何我都不會放妳獨自一個人的。來,握著我的手。」

亞男屏息地看著他溫暖有力的掌心握住了她的,然後牽著她的手緩緩往外走去。

不管如何我都不會放妳獨自一個人……不管如何我都不會放妳獨自一個人的……來,握著我的手……

他溫柔渾厚的聲音不斷在她腦海裡像漣漪般漾動著。

也許有一天,他所說的這些話會成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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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11 00:25:24
第六章

他們來到位於公寓後頭的一座小公園裡,那兒有綠色的小山坡,坡上有座小巧的涼古甲。

在這裡沒有辦法眺望整個大台北市的夜景,卻可以見到內湖數條光海,還有天空隱隱約約的幾顆小星星。

在叢叢種植著的晚香玉幽然花香味中,亞男仰頭舒服地感受著陣陣清爽微暖的晚風撲面而來。

她最討厭冬天,最喜歡夏天,尤其喜歡夏夜裡寂靜沁涼中又帶著一絲絲溫暖的感覺。

蟲聲銜銜,風拂過葉梢彷若在低語什麼。

她坐在欄杆上,衛朗則是佇立在她身後,似乎在守護著她。

亞男喜歡這麼想,且渴望著這種感覺,儘管這可能只是出自於她的幻想與嚮往,但是至少此時此刻,他獨特的男人氣息隱隱透衫而來,悄悄沁入了她的肌膚底。

「我從來沒有注意到這座小山坡。」衛朗沙啞的開口,一雙黑眸眺望著遠處燈籠光海。

「現在你知道了,以後你可以常常來這兒看夜景、吹吹風。」她回頭看著他,在明暗不定的夜色底下看不清他在想些什麼,但是他的輪廓依舊性感粗獷得教她心痛。

「這兒真的很舒服,風也很涼、花也很香……」他低下頭對她一笑,眼神光芒柔和閃動。「謝謝妳願意讓我一同分享這裡。」

她害羞地回以嫣然微笑。

電光石火間,彷似有電流或熱浪席捲包圍他們之間。

夜色裡,不知誰家收音機傳來淡淡又款款的吉他聲,伴隨著一個清雅動人的歌聲響起--

也許有一天我會愛上你

也許有一天我們在一起

也許有一天等一個也許

也許有一天我們都忘記

如果一切都會過去不如留點回憶

當我看著你的眼睛我等的是奇跡

也許有一天你會想起我

也許有一天我們都忘記

就算一切都會過去還是應該相信

當你睜開你的眼睛看一看我的心……

亞男的心深深地因這首歌的歌詞而悸痛了起來。

會嗎?會有這一天嗎?但是她跟歌裡的靈魂一樣,深深地渴求著「也許有一天」的來臨。

「妳在想什麼?」衛朗低聲問道。

她一震,慶幸是在夜色的掩飾下,否則她濕熱的雙眼早洩漏了一切。

「我在想,明天應該是個好天氣。」。

她聽見他的低笑聲,胸口又酸又甜又亂糟糟地鼓噪了起來,雙頰微燙地問:「為什麼笑我?」

「不,我沒有取笑妳的意思,只是覺得妳真的很坦率、很可愛。」他笑意漾動在黑眸底,波光瀲濫得直教她怦然不已。

「我……可愛?」她的心狂悸了一下。

「對。」衛朗微笑地點點頭,「我發現妳沒有什麼心眼,無論對人對事的喜怒哀樂都是那麼地簡單、坦白、直接,一點也下偽裝。」

亞男悸動的心又瞬間失望沮喪起來,他的意思是她為人粗糙不婉轉沒大腦囉?

唉,她就知道。

「怎麼了?我應該是在QS美妳沒錯吧。」他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微訝地低頭注視著她。「怎麼臉都垮下來了?」

「我知道我粗枝大葉又沒有氣質,一點也不懂得怎麼比較像個女人,我明白,真的……」她故作開心地道:「你說得沒錯,我想這也就是我活了二十幾年從未交過男朋友的緣故吧,當然啦!沒有哪個男人那麼沒眼光,我是說他們當然懂得分別女生跟女人的不同……」

「亞男。」他的眼神溫柔了起來。

「什麼?」她停下喋喋不休,眼神蒼茫而迷惘。

他胸口猛地揪緊,抬手輕輕托起她的下巴,「看著我的雙眼,妳來告訴我,我看起來像是分不清女生與女人的男人嗎?」

「下……」她心弦顫抖,癡癡地仰望著他。

就算不知道他的職業、背景、身份,但是身上奪人的氣勢與絕對的男人味深刻地透露出他的出色卓絕、與眾不同。

他深邃的黑眸彷彿可以看進每個人的內心深處,看見蘊藏其中的秘密,但願他也可

以看見她的盼望、渴慕……

「那麼妳相信,我真的是在讚美妳嗎?」他眸底閃過一抹憐惜與懊惱,「為什麼總是要貶低自己?嗯?妳的美好在明眼人看來,是非常珍貴而特別的。」

她一震,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難道……他知道了?難道……他就是那個明眼人?難道……

她癡慕渴望的模樣是那麼地脆弱,好似他的讚美縹緲如風中雲朵稍縱即逝,衛朗胸口一熱,不假思索地俯下身吻住她,

他的嘴唇柔軟而熾熱堅定,她的背脊竄過一陣戰慄。

他情不自禁地愉悅申吟了一聲,

老天!

他的吻像他的人,強烈的電流星火燃燒中帶著隱約的溫柔,她覺得自己就快要暈倒了,暈倒在他的氣息和力量底下。

最好永遠也不要清醒過來,

但願這樣的震撼熱情悸動永遠也不要消失……

她就知道一定有人會後悔的。

纏綿火熱的吻滋味好得宛如置身在天堂,只可惜當他倆的嘴唇分開的那一剎那,她毫不費力就在他眼裡看見了一抹震驚和後悔。

那就是她二話不說拔腿就逃的原因。

他應該沒有追來,否則任憑她怎麼狂奔,人高馬大的他三兩步就能追上了。

這個認知讓亞男更加沮喪。

回到家後,她立刻鎖住門--好像有人會來撞門似的--背緊貼門板靠著,顫抖的指尖輕撫著被吻腫了的唇瓣,整個人緩緩滑落跌坐在玄關的地板上。

他吻了她……這是她的初吻,不用比較也知道是最蕩氣迴腸銷魂蝕魄的一吻。

她深刻地明白,衛朗對自己的吸引力本來就強大得超乎的想像,這一吻更是證據確鑿。

「老天……」她依舊止不住渾身輕顫,惶惑地低聲問著自己:「鄧亞男,接下來……該怎麼辦?」

這一吻打破了平衡與距離的假象,也讓他們的關係變得更模糊曖昧。

「他會因為這一吻就表示要對我負責嗎?」她低低苦笑。

不,就算是這樣,她也不會接受的,更何況他對她並非出自愛意,而一個吻也不過就是一個吻罷了,也就只有她會大驚小怪。

亞男無力地貼靠在門上,茫然地望著昏暗的屋內。

全全壹

「衛副隊長,衛副隊長……」

衛朗陰沉著一張臉,轉過身來依舊維持基本禮貌,淡聲道:「叫我Dive。或是衛朗。有什麼事嗎?」

「好吧,衛朗。」一名容貌亮麗明媚。身穿女警制服的年輕女子對著他嫣然微笑,雙眸亮晶晶的,掩不住滿眼的傾慕。「我是北市X大第五單位的警佐蘇秀雅,剛剛聽完你的演講。」

「妳好,蘇警官。」他停下腳步,語氣平靜地問:「對於我方纔的演說有什麼指教嗎?」、

蘇秀雅悵然若失地望著粗獷性感的他駕車離去。

天,好酷,好MAN的男人礙…

北市知名的警花生平第一次露出癡癡然的目光。

*文中引用的歌曲,曲名是「也許有一天」,作詞者是陳綺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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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11 00:26:44
第七章

亞男知道自己很傻,不應該對著半隻明蝦發呆五分鐘。

但這是衛朗買的明蝦,她捨不得一次煮完,所以切了半隻放在泡麵裡頭煮,又因為邊煮邊忍不住想起昨晚的事,害她發呆到面都滾成了糊,明蝦也縮小還硬邦邦的。

她歎了口氣,關掉爐火,拿起小湯鍋和筷子走向客廳。

就在這時,門口響起兩聲輕敲。

她心一動,手裡的湯鍋差點失控掉下來。

「鎮定、冷靜……我到底在心虛害怕什麼?又不一定會是他,就算是他也沒有什麼,我、我在緊張什麼?給他大大方方打開門就對了。」

饒是如此,亞男還是四下張望有沒有後門可以逃走。

門外的人又敲起門,這次更用力了一點。

這就是他的風格,一定是他沒錯!

上一秒鐘她還在考慮到底要從後門衝出去還是跳窗,下一秒鐘她的門就神奇地被打開了。

這個閃電般的震撼劈得她呆呆地站立在原地,連手上的小湯鍋都不記得要先放下來。

相信這看在他眼裡想必又是另外一番笨拙樣。

「為什麼不開門?我以為妳又暈倒在屋裡頭了。」衛朗按捺不住咆哮的衝動。

「我沒有暈倒在我屋裡過。」她訥訥道。

「對,妳是暈倒在我屋裡。」他瞇起憤怒發亮的雙眼。

「呃,嚴格來說只是門口……」她不假思索的解釋,卻被他一記冰冷的瞪視終結了後面的話。

衛朗大步踏進屋內,怒火沸騰卻沒有忘記自制地關上大門,亞男很佩服在那樣的怒氣下,他居然還沒有甩門。

她眨了眨眼睛,有絲惶恐緊張地後退一步,

「你要幹嘛?你,你冷靜一點。」

「我很冷靜。」他咬牙切齒的吐出這四個字。

「才怪,你在大吼大叫。」她戒慎地指出。

「我從來沒有大吼大叫過。」他大吼道。

「好好好,你對,生氣的人最大。」她眼睫急速地眨動著,小心翼翼的問:「你……你還好吧?」

他眼睛在噴火,她從來沒看過他雙眼噴火,無論是出於慾火還是怒火……呃,如果是前者,她絕對很樂意接受,而且一定會主動配合地剝掉衣服的吧。

該死,該死,鄧亞男,妳現在還在耍什麼花癡啊?

「呃……也許你應該先做幾個深呼吸。」她心慌地小小聲建議,深怕再觸怒面前火大的狂獅。

「妳手裡拿的是什麼?」他銳利的目光掃過她手上的小湯鍋。

她張口欲言,總算及時想起泡麵絕對不會是他想聽見的食物,他曾經表示痛恨她吃泡麵。

「給我看。」他雙眉危險地向中間聚攏,大手朝她伸來。

她本能地將湯鍋藏到身後,明知道這樣護著一鍋泡麵是很蠢的事,但她的脖子和背脊涼涼的,他鐵定不會高興知道她又煮泡麵吃。

「拿過來。」

「呃……」她緊張地搖頭,急中生智地看著他身後,驚訝地叫道:「咦,詩夢,妳怎麼來啦?」

沒想到衛朗絲毫不為所動,「我背後沒有人,我知道。妳到底要不要把鍋子拿出來?」

「不要。」她一步步往後退,退到了靠牆邊的垃圾桶,試圖「毀屍滅跡」。

他一步步地逼近她,黑眸越深越亮,眉頭緊皺著,「拿來。」

「下要。」亞男這才猛然發現自己退無可退,湯鍋是落進垃圾桶裡,可是她的背已經緊抵著牆面,而他高大又充滿威脅感的身軀欺近她,將她釘在牆與他之間了。

衛朗低頭看著她的眼神難以捉摸,深邃黑得發亮是因為怒火還是別的……最重要的是,她開始覺得喘不過氣了,而且他身上清新又醇厚的刮鬍水味混合著性感的氣息繚繞在她鼻瑞,深深籠罩住了她。

「你、你要幹什麼?」她結結巴巴的問道。

「我要做一件我一定會後悔的事。」。他沙啞地低語,隨即緩緩地俯下頭攫住她的唇瓣。

再一次,天與地完全不知道到哪兒去了,她的雙腳虛軟顫抖得幾乎站不住,但也許是她腳下踏的是軟綿綿的白雲吧……

等到這徹底撼動攪亂得他們頭暈目眩的長長一吻終了時,亞男急促地大口喘息著,頭昏眼花地傻傻開口--

「不、不公平……你和牆壁一樣硬……」

「老天!」衛朗申吟了一聲,汗濕發燙的額頭緊緊靠在她頸畔。「不要提醒我這個關於『硬』的問題。」

「為什麼?」她愣愣地問,可是她並不真想知道,因為他的頭就靠在她的肩膀上耶!哇塞,這對她來說已經夠爽的了。

「妳真想知道?這就是為什麼。」

她驚呼一聲,臉頰瞬間紅若榴火,天啊!

如果他不是在褲頭藏了一隻特大號的手電筒,那就是……

要命了,她快噴鼻血了。

衛朗迅速移開身體,和她保持幾寸的距離,他自己也深怕這樣過度刺激的碰觸會令他失控。

此時此刻可不是讓「火山」爆發的最好時機。

「你、你……」她屏息的看著他,連動也不敢動。「呃,你可不可以先讓我離開一下?」

「為什麼?」他反問,嗓音沙啞性感得又引起她另一陣慄然。

「因為……」她舔了舔乾燥的唇瓣,清楚地察覺到他看得目不轉睛。「我,我肚子餓了。」

他濃眉瞬間打結,「妳還沒有吃午飯?」

「呃,對。」她心虛地不敢承認剛剛那鍋泡麵就是她的早餐兼午餐。

「所以妳煮泡麵。」他濃眉挑高,顯然不打算輕易放過她。「是不是?」

「那麼久以前的事情,就讓我們把它忘了吧。」她打著哈哈,卻冒冷汗地發現他完全不為所動。「嗯,你吃過中餐沒?」

「沒有。」他瞇起雙眼,「我就是特意回來監督妳的,走吧。」

「走什麼?」她愣愣問道。

「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吃飯,然後好好談一談。」不給她拒絕的機會,衛朗抓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我就怕你會這麼說。」

哀聲歎氣也來不及了,但是亞男總算及時在被拖出門口前大喊一聲。

「我還沒拿皮包……」

「妳不需要皮包。」

「喂……」她想抗議。

「我全名是衛朗。」他挑高一眉,露出森森白牙。「妳要自己乖乖走出去,還是要我扛著妳?」

她聽得花容失色。

見鬼了,當然不行!她還要在這個社區繼續住下去,而且也還不想被詩夢毒成天聾地啞。

她歎了口氣,只得認命地屈服在暴力之下。雖然嘴角頻頻往上揚的動作很奇怪,但是她確定自己真的很無奈、很可憐……

嘿嘿嘿!亞男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正在眉開眼笑。

亞男坐上他的吉普車,享受著風拂過滿頭滿臉的滋味。

哇,好棒的感覺……

「你今天為什麼不用上班?」哎喲!她會不會踩中了他無業遊民的痛處?

衛朗瞥了她一眼,「嚴格來說,我今天上過班了。」

「咦?」她疑惑地看著他,又忘了分寸地追問:「你上班的時間好像很彈性,事實上我大部分時間都看到你在屋裡晃來晃去。」

「我就知道窗簾沒有拉勢必會引起某些『注目』。」他揶揄道。

她臉頰不自禁紅了起來。「其實我也不是常常看你的窗戶啦,呃,只有偶爾……當然,這也證明你的玻璃擦得很亮,我……」

他笑了起來,低沉的笑聲震動了她的心房。

唉,為什麼有人連笑聲都這麼迷人?

「你笑起來很好看,笑聲也很好聽。」當她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時,瞬間臉蛋紅得跟西紅柿一樣。

「謝謝妳的讚美。」他露齒一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妳總能令我生氣和發笑。」

她受寵若驚地看了他一眼,有些遲疑的開口,「你確定不是因為你某根神經被我氣到失常了?」

「也可能是那個原因。」他再度想笑了,雙手穩穩地掌控著方向盤。

「我們要去哪裡?」她忍不住又問,有點著慌地道:「最好不是什麼高級餐廳,我只穿了T恤、牛仔褲和一雙破球鞋。」

「妳什麼時候不是這樣穿的?」他見怪不怪地道。

「我當然也穿過裙子的,在我專科畢業典禮上,同學都稱讚我的腿還不錯呢。」她忍不住鼓起腮幫子。

「那是多久以前?」

「呃,五年前。」亞男看著他緊抿卻顫抖的嘴角,翻了翻白眼,認命地道:「你想笑就笑吧,憋著多難過。」

衛朗放聲大笑,顫抖的寬肩顯露出他真的感到非常好笑。

「我希望你不會持續笑一個小時。」她低聲咕噥,「會沒氣的。」

她的話再度贏得他肩頭的一陣激烈顫抖。

不知怎地,一個高大的帥哥猛男坐在她身邊頻頻大笑,這種畫面應該是浪漫中帶著突兀的,但是亞男卻感受到一股溫馨幸福的感覺。

她的眼神溫柔地看著他。

好半晌後,衛朗總算忍住笑聲,但笑意仍在唇畔逗留不去。大掌下的方向盤緩緩向右轉,他將車子停靠在一棟雪白洋房前,被綠色攀籐植物纏繞的古銅色招牌上,優雅的花式字體書寫出中英文:玫瑰Rose。

她聽過這家西餐廳的大名,是那種吃一餐就得花掉一般上班族十分之一薪水的昂貴餐廳,當然跟主廚是法國知名廚師有關,也和菜餚年年都得獎有關。

「我不能進去。」她求救地看了他一眼。

衛朗已經下車,邁開長腿繞到她這頭打開車門,「妳可以。」

「穿成這樣就不行。」她虛弱地抗議,「也許我們可以到隔壁的隔避那家意大利家庭餐廳吃飯,我個人是覺得披薩也不錯……」

「也許妳想要我扛妳進餐廳?」他露出一個鯊魚般的笑容。

亞男立刻噤聲,二話不說地跳下車。

她毫不懷疑他真的會這麼做,這個男人看起來像是言出必行,說出的話就像簽訂的契約般鋼鐵不移。

他輕推開門,賁起的肩臂肌肉線條好看極了,她忍不住又吞了口口水,情不自禁回想著半個小時前被他壓在身下的感覺。

轟隆隆的心跳聲幾乎蓋過了領班優雅的招呼聲,她一顆心怦怦然地被他牽著走進鑲滿古銅玫瑰花的沙發雅座裡。

沙發柔軟,散發著濃濃的古典英國風,事實上整間餐廳都是。

「妳想吃點什麼?」衛朗坐在她對面,打開菜單看著。

亞男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卻在視線觸及菜單上頭的價目欄時被口裡的水嗆到了,「咳咳咳……」

「當心點。」他眸光閃過一抹焦急,傾身向前拍撫著她的背。「好些了嗎?怎麼喝個水都會嗆到?」

「我忽然覺得不餓了。」她勉強嚥下水,深吸一口氣擠出笑容。「蟹肉濃湯好像滿好喝的,我就一杯這個。」

他臉一沉,「妳想我會相信嗎?」

「但是……」

他知道她在想什麼,這女人一定是被價目表嚇到了。

他微微一笑,對侍者道:「今天主廚推薦的主菜是什麼?」

「是波士頓奶油龍蝦搭配松露,以及澳洲上等肋眼牛排配新鮮鵝肝。」侍者恭恭敬敬地說,「甜點有主廚親手做的巧克力蛋糕和焦糖香草舒芙裡,請兩位務必要嘗嘗。需要搭配餐前酒嗎?我們有法國尊貴酒廠一九七八年份的上好香檳。」

衛朗點點頭,對亞男溫和一笑,「妳選龍蝦還是牛排?」

天啊!

她內心交戰了好幾秒,顫抖地吐出:「龍……龍蝦。」

他滿意地微笑,對侍者道:「就照主廚推薦的這兩客主菜上吧,香檳也是。」

「好的,先生。」

待侍者離開後,亞男緊緊憋著的一口氣總算吐了出來,卻忍不住捂著胸口低促喘氣,「媽呀。」

「怎麼了?」

「待會你的牛排可以分我吃一口嗎?」她邊捂著胸口邊舔舔唇,滿眼懇求。

「當然可以。」衛朗被她種種自然而不矯飾的表情和動作逗得很想笑,天知道他和她在一起還從未感覺到無聊或煩悶過。

「這家餐廳很貴,這樣讓你破費真的很不好意思。」她難掩一絲緊張地道。

「偶爾也該喂妳點好吃的。」他一個勁地笑,怎麼也抑不祝

「但是千萬別讓我上癮,要是以後沒有了,我想我會呈現強烈脫癮症的。」她一臉擔心的說:「聽說會心悸、手腳發抖,而且還會不自覺涕淚交縱。」

「妳聽起來好像很熟悉。」他笑吟吟的開口。

「是啊,也不知道誰才是那個冤枉我吸毒的人。」她哼了一聲。

「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情不自禁揉揉她的頭,真可愛。

亞男的小臉悄悄地紅了,不知道是因為他的動作,還是因為他說話的樣子。

這樣的甜蜜簡直就像是在作夢一樣,她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在走什麼狗屎運,居然能得到他這麼多的關注和照顧。

真難想像一個星期前他們兩個還像是看見生死仇敵般幾乎打起來,可是現在……

她忍不住摸摸臉頰,想確定自己不是突然變成千嬌百媚的美人兒?或是變成粉嫩嫩的蘋果臉?

「怎麼了?」衛朗啜飲著水,好奇地問。

「我在想,你最近對我好好,是不是我最近有變得比較美了?」她老實道。

「什麼?」這次換他險險嗆到,不禁好氣又好笑地說:「在妳眼中我是那麼膚淺的男人,只憑女人的容貌來決定態度嗎?」

「現在看起來不像,但是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她瞇起雙眼,提醒著他。「你明顯對詩夢非常好。」

他臉上染上了一抹紅暈。「咳,嗯,事情不完全是這樣的。」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並不是只有對詩夢一個人好,我也看過你對社區裡其它大大小孝老老少少的人親切得不得了。」唉,真感傷,她必須被迫承認他只有對她另眼相待。

他會溫柔地攙扶著鄰居老太太,還會拍拍走路走得搖搖晃晃的小寶寶的頭,她還見過他二話不說幫周太太拎三大袋的雜物蔬果回家,而且輕而易舉毫不費力,如今想來,在她的「偷瞄日記」中,他完美的時候比不完美時多太多了。

但傷感情的是,她從沒看過他跟任何人起衝突,只除了她外。

「我敢打賭妳現在在想自己為什麼會遭受到我不公平對待,」他一語中的。

她正想說話,侍者卻選擇在此時送上翠綠嫣紅的新鮮色拉。

「謝謝。」她舉起銀叉稍嫌用力地戳上一片萵苣葉,斜睨他一眼,「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輕而易舉。」他的眼神變得溫柔,「妳臉上的表情太好猜了。」

「好吧,」亞男嚼著清脆多汁的生菜,懊惱地道:「我現在知道你是做什麼的了,你是擺算命攤的。哎呀,我早該想到的,你經常不定時出門……」

「我可以肯定妳去擺攤生意一定很差。」衛朗哭笑不得。「很抱歉,我的工作跟算命攤相差十萬八千里。」

「那你到底是做什麼的?」她再戳了一顆草莓。找碴大隊的嗎?

「我為美國政府工作。」他輕描淡寫地道。

她叉子上的草莓掉了下來,「你開玩笑的吧?」

這怎麼可能?他明明就住在台北,難道是情報人員?嗯……以他的氣勢和體格的確很像皮爾斯布洛斯南和馮狄索的綜合體,只不過他的黑髮性感濃密得多了。

是美國在台協會嗎?不不,他看起來不像會乖乖坐在辦公桌後面的人,那麼是美國駐台記者囉?不對,那就不算是為美國政府工作。

亞男想到頭都痛了。

「一點也不。」他靜靜地吃了一口生菜,忽然微感迷惑。

他從來沒有讓這社區的任何一個人--包括詩夢,知道他為美國政府工作,或是工作的性質是什麼。

當然,身為海 豹特遣隊的副隊長,他的身份有一定的重要性,但也沒有重要或機密到不能讓人知道的地步。

真是的,就連中情局局長的身份都不是個秘密,他再重要也不會比中情局局長重要,但是他一向低調,不願引來太多的注目。

亞男自己在那邊興奮、激動得老半天,後來看他自顧自的吃著色拉,一點也沒有要就這個話題多說的樣子,忍不住有一絲氣餒。

「我猜你不打算解釋更多?」她喝了一口香滑濃郁的蟹肉濃湯。

「對。」他咧嘴一笑。

「好吧。」她兀自嘀咕,「我只是擔心你花太多薪水在這一餐上了。」

「妳放心,我的工作酬勞還不錯,而且我有其它的投資收益。」衛朗拿起一顆烤得香香燙燙的硬圓麵包掰開,塗抹上奶油後遞給她。「來,給妳吃。」

事實上,他的薪水很優渥,但還比不上他以精準眼光和直覺在華爾街股市裡迅速累積到的財富,在幾年前他已經賺到了足夠退休享受生活的巨額存款,現在他手頭上還有幾支長期的積優股和政府債券,只是他尚未有到加勒比海某個小島上釣魚悠哉過一生的念頭。

人沒有工作就沒有目標,而他很喜歡自己這份複雜但有意義的工作。

一日是海 豹特遣隊隊員,終生是海 豹特遣隊隊員。

「你真的很了不起,」亞男若有所思地接過麵包,一口一口地咬著。「很懂得規畫投資理財。我就不能想像自己有閒錢的時候……也許在我的某個程序忽然被英特爾或微軟相中後吧。」

他忍不住失笑,「投資理財固然很重要,但是無論收入多寡,並不完全代表生活品質的好壞。」

「我瞭解你的意思,人生貴在自足適意。」她慧黠的眸光微微閃動,「我會努力這麼做的。」

衛朗掩不住滿心的驚異和激賞。

沒想到她的想法和他的那麼契合,而且她像是真正能夠瞭解他、認同他……

他胸口一熱,莫名地感動了。

他發現自己生平第一次遇見她這樣的女子。

「你怎麼一直盯著我看?」亞男粉項發熱起來,還熱上了雙頰。「是我說錯什麼了嗎?」

「不,妳沒有。」他一震,低下頭切著盤中的牛排,掩飾並壓抑下突如其來的怦然心跳。「妳不是想試試我的牛排嗎?」

「對。」她垂涎三尺地看著他把香嫩得幾乎不必劃第二刀的牛排切了一大塊,置於她盤裡。「我的龍蝦也跟你交換一半。」

「好。」他愉悅地笑了,黑眸熠熠發光地盯著她。

她被他灼灼的眸光看得有些心慌意亂,直覺找點什麼話題來說。

「對了,你帶詩夢來過這裡吃飯嗎?」這話一出口,亞男恨不得立刻咬斷自己的舌頭。

可惡!她就不能和他好好地、幸福地、圓滿地吃完一頓飯嗎?

衛朗的眼神看起來好似有一絲震愕。是呀,她自己也覺得她問了一個全世界最不恰當的問題。

「嗯。」他清了清喉嚨,試圖平靜地道:「還沒有,但也許這兩天會吧。」

這不好了,這是她主動提醒他在她的心坎上插一把利刃,她可以清楚感覺到胸口在淌血。

「噢,那很好。」她訥訥地道,眼眶不爭氣地濕熱起來。

媽的!除了腦子裡常閃過粗話外,她還有什麼其它的毛病啊?為什麼偏偏要讓詩夢跟個隱形人一樣介入他們之間?

衛朗心底也震撼翻騰不已,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這兩天都沒有想到詩夢的事……

他對自己大感氣憤。

溫柔婉約、甜蜜可人的詩夢才是他理想中的對象,也是他的目標,他究竟是中了什麼邪才會把她忘得一乾二淨?

「我回去後就會打電話給她。」不知道是在向她或是向自己證明這一點,他喃喃地道。

亞男的臉色微微一白,顫抖的手緊緊握住刀叉,有氣無力地應道:「呃,是嗎?那很好礙…很好。」

不!那一點都不好。她的內心在尖叫。

「我差點忘了吃這頓飯的目的。」他強迫自己開口解釋。「是關於我們昨天晚上的……」

還有今天中午剛剛發生不久的……吻。她心酸酸地想著,抬起頭努力輕描淡寫一筆帶過。

「哦,你說昨天晚上那件事啊,那沒什麼,就是氣氛催化的緣故吧……對,就是因為氣氛太好了,所以我們兩個同時暈了頭,那一點都不代表什麼,對不對?哈哈,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衛朗深深凝視著她,明知她在為他找台階下,但是她強顏歡笑故作輕鬆的解釋卻令他胸口掠過一陣心疼和憤怒。

「不是這樣的。」他的眼神熾熱危險。「那不只是一個吻,也不完全是因為氣氛催化的關係。」

亞男顫抖地凝望著他,既希望他說出發生在他倆之間的是特別的,卻又害怕他要說的不是這樣。

她沒有忘記,他心儀的對象是詩夢。

「不要說出讓你我都會後悔的話。」她最後的尾音梗在喉頭。

他像是當頭被猛敲了一記,一抹錯縱複雜的神情在性格臉龐上稍縱即逝。

是她看錯了嗎?他臉上似乎閃過了渴望、失落與懊惱。

不,她根本無力揣度他的想法,因為他的臉龐又恢復了平靜自若。她怎麼會認為他們倆之間有什麼特別的呢?怎麼會誤以為……她對他是有一定的影響力?

亞男頹然地苦笑,就算她在他面前大叫大跳,他恐怕連眉毛都不會抬一下吧。

「我很抱歉,給妳帶來莫大的困擾。」他語氣平靜地開口,心湖裡的波濤洶湧被完美地壓抑得很好。

衛朗覺得頭暈目眩,首次心頭亂糟糟得無法清楚洞析地思考這一切,他、亞男。詩夢……

老天,事情究竟是怎麼變得如此複雜的?

「你不要跟我道歉,昨天晚上……很美。」她的眼神淒美而溫柔起來,輕聲道:「我反而該感謝你,是你讓我有了怦然心動的感覺,讓昨晚的我……發現我或許也有擁有美麗的親吻和動人的愛情的可能,謝謝你讓我擁有了夢想。」

他五味雜陳地緊盯著她,黝黑深沉的眼底有兩簇火焰熊熊燃燒著。

「亞男……」慚愧和心疼混合著其它無以名之的情緒在胸口翻攬著,他沙啞地低喚她的名,卻不知該從何安慰起。

在這一剎那間,他感覺到自己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混蛋!

他傷害了她……

亞男說完後,雙頰一陣火辣辣,但是她卻不後悔。

至少,她表白了一半心意,剩下的一半--也是最重要的部分--就此藏在心底深處吧。

也許有一天,生命會給她一個最美好的禮物,讓她有機會能夠對他傾吐出那一半的話語--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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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自從那天之後,他們整整三天沒有碰面和說話了。

也許她在刻意迴避著他,也許他也是。

那天有某些情緒和感覺發生在他們身上,衛朗可能不會相信也不會承認,這對他的衝擊想必很大、很大。

亞男叼著一根原子筆,癡癡地望著窗外。

星期六早上,詩夢又出現在他身邊,穿著一身粉紫色蝴蝶般飄逸的洋裝,長長的裙襬在雪白腳踝邊搖曳著,任誰的目光都無法從她身上轉移開來。

衛朗敲敲打打的在做木工,釘一張雕工歐風古典的椅子;是張搖椅吧,優雅的弧形線條看起來一定能坐得很舒適。

如果再放上一張軟綿綿的繡花墊子,手捧一杯咖啡和一本書,定能伴隨著他--或詩夢--度過無數個愉悅美好的閒情午後。

她掩不住內心的揪疼和嫉妒……是的,她渴望又嫉妒得不得了,多麼希望那張椅子是屬於他和她的。

他可以坐在搖椅上,她則坐在他強壯的大腿上,偎入他寬大溫暖的懷裡,雙手緊緊環抱著他的腰,臉頰貼靠在他胸前,靜靜傾聽著他低沉有力的心跳聲,怦怦、怦怦、怦怦……

熱燙的淚水瞬間湧入她眼底,亞男不敢眨眼,深怕這麼一眨驚動了眼淚,就再也奔流不停了。

她胸口緊縮著,想哭,卻又緊緊憋著不能哭。

這一切是她早就該明瞭的,他生命中的那個女子決計不可能會是自己,但是為什麼當她凝望著他性感含笑的眼神專注在美麗的詩夢身上時,她卻覺得整個人都快要被撕成兩半了?

她猛地閉上雙眼,強迫自己轉頭把注意力放到計算機屏幕上,不去看詩夢好奇地笑問他怎麼懂得做椅子,也不去看他抹了一把汗水後,對詩夢露齒一笑的模樣。

這兩天她接到了一個大案子,是以前的專科同學介紹給她的,如果做得好,也許有可能和那家知名企業簽下長期合作契約,到時候她的工作會穩定一點,酬勞方面也能夠較有保障。

雖然不能發大財,但至少她能好好地過生活。

也許她注定這輩子會孤獨終老,那麼就得趁年輕的時候多存一些將來住老人院的錢,是不是?

「真是太悲哀了,我今年才二十幾歲,就在想著住到老人院的事了。」她努力嚥下滿口的苦澀。

但有打算總比沒有好吧?

她勉強收拾心神,端起今早的第三杯咖啡啜了一口,努力專注在手頭的工作上。

她的胃在抗議,絞擰泛酸的感覺不斷溢出,今天早上還沒有吃飯……那昨晚呢?昨晚吃了什麼?她只記得昨天中午好像是半片烤鮭魚和一杯白開水……但那也許是昨天早上的事吧?

亞男搖了搖頭,睜著佈滿血絲的雙眼,將所有心力投注在計算機屏幕上。

只是為什麼……她的胸口還是隱隱約約……抽痛……

衛朗忍了三天,試圖恢復冷靜,試圖回到追求詩夢的計劃上。

事情是在什麼時候轉了彎,出了岔子?

他揉著眉心,沉鬱地將手頭上審閱的文件放在一旁,仰頭長長吁出了一口氣。

也許他應該再去多劈幾片木頭,再釘好另外一張椅子。那種流汗出力的工作是他目前最需要的,什麼都不要去想,只要專注在劈、砍、鋸、敲上頭就好。

但今天是星期日下午,只要他把工具拿出來,詩夢又會聞聲前來。

「哎呀!你好厲害喔!這到底是怎麼做的呀?你怎麼知道要怎麼雕刻呢?還有鋸的線條好直。好漂亮……」

那甜甜糯糯的嬌憨聲彷彿還在他耳邊環繞,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他低咒了一聲,「我到底在想什麼?這不正是我嚮往、喜歡的聲音嗎?」

在疲 憊繁忙緊湊的任務完成後,回到溫暖的家中聽見這樣嬌甜的問候聲,不是一向就是他的盼望嗎?但為什麼現在他卻情不自禁地想念著亞男爽朗快樂的笑聲?

他倏地站了起來,高大的身軀因怒氣而緊繃。

「我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痛譴自己。「詩夢隨時願意答應我的追求,只要我提出,她也很可能願意在半年後陪我回美國定居,我還在遲疑猶豫什麼?」

一切都亂了、亂了,而精於計劃策略與擅長臨危應變的衛朗,現在卻莫名地感到束手無策。

像是搭上一輛不知名又沒有限制的雲霄飛車,在雲裡穿梭高來高去時沖時飛,他的靈魂和所有的思維能力都被迫以光速前進,根本無暇停下來冷靜思考。

手機鈴聲響起,驚醒了他紊亂的思緒。

他伸手一把抄過手機,低沉慍怒的開口,「喂?」

「呃……」電話那端的女聲愣了一下,隨即遲疑地問:「請問……是衛朗嗎?」

他皺起眉頭,立時就認出這聲音的主人是誰,但是他現在完全沒有心情做禮儀社交。

「妳打錯電話了。」他二話不說就切斷電話。

平常的他根本不會做出如此無禮的事,但是……去他的!總比他失控對著無辜旁人大吼大叫好吧。

該死的,那個頑固的女人連續三天都沒有出門了……倒不是說他時時刻刻在注意,但是她家緊捱門口的那處草地連踩都沒有被踩過,清晨的露水在上頭結了霜又被陽光蒸發,一天又一天……

媽的,他完全沒有盯著她家看,絕對沒有!

「Dive,你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麼?」他深吸口氣,走到客廳空曠處盤腿坐下,試圖運氣打坐,循環氣血靜氣凝神。

通常這一招非常有效,就算在他出任務時,只要打坐四十分鐘就足夠讓兩天兩夜未合眼的他精神充沛。

但是今天卻失效了。

只要閉上雙眼就會看見她,還有那雙小鹿般的烏黑大眼睛,在小巧略顯蒼白的臉蛋上……可惡,她到底記不記得吃飯?

為了避免走火入魔,衛朗索性甩甩頭起身,現在他需要的是更耗費體力、能流滿身大汗的運動。

他換上黑色運動衣與運動鞋,長腿一邁衝出大門。

趕了三天,亞男總算將嘔心瀝血才寫出來的程序e-mail到「天下企業」。

說是嘔心瀝血一點也沒有錯,為了趕這個她都快胃出血了。

在將程序E出去的那一剎那,她整個人如釋重負地鬆弛下來,癱在椅子上無力動彈。

她覺得全身放鬆暢快極了,又感覺到一股糾結的緊張混合著胃痛牽動著神經……她開始忐忑起來,不知道對方會不會滿意?

這是她爬出這個混亂失意貧窮生活的一個好機會,再說她也渴望獲得肯定,這種精神上的鼓勵比金錢還要來得振奮太多了,當然錢也很重要。

她在「正綠企業」張總那裡簡直被視作回收垃圾一樣,就算做再多、再好也只被當作次等生物,那種被歧視的自卑受辱感足以壓垮一個人的自尊和靈魂。

「這次能夠成功嗎?」她咬緊下唇,惴惴不安的低聲自問。

天啊,在「天下企業」回復前,她是別想要安心了。

飢餓感在混亂中又來插一腳,還一腳正正踹中她的胃,亞男撫著空扁扁的肚子,目光垂涎地望向廚房冰箱。

如果記得沒錯,裡頭還有三條半的大明蝦和兩片半的鮭魚,以及意大利麵條和些許蔬果……

照她現在精神渙散的情況下,煮菜只會糟蹋了那些好食材,更何況她沒有衛朗出神入化的好廚藝--

一想到衛朗,她的心猛地一疼。

「不不,不能想到他,至少在我全身無力的時候不行。」她喃喃低語。

就算在身強體壯、精神飽滿的時候都無法與高大性感的他對抗了,何況是現在?

她怕她會越想越脆弱,最後不顧尊嚴地爬到他家嗚咽、哀求。

「鄧亞男,堅強一點,他末出現在妳生命以前,妳也是自己獨立生活的,現在絕對不可以有依賴的想法,知道嗎?而且他唯一想要接受的依賴對象是花詩夢,不是妳。」

一想到詩夢,她頓時像消了氣的氣球般,心底僅有的一絲希望火花全消失無蹤了。

她歎了口氣,無精打采地去沖個澡,打算換掉這一身皺得像是鹹菜乾的衣服,再出門去吃碗熱騰騰的湯麵吧。

亞男終於步出大門了,耀眼的陽光差點害她雙眼被灼瞎掉。

哎呀呀,熬夜三天的熊貓眼果然見光死,不可不防。

她踉踉蹌蹌地退回去拿了太陽眼鏡戴上,總算有勇氣再走入陽光裡。

亞男在洗過澡,換了件白色襯衫和藍色牛仔褲,仍有些微濕的短髮在陽光下感覺好舒服好溫暖,整個人清爽了不少。

拜某人所賜,她這陣子都沒花到錢,所以上一張支票存入銀行戶頭後還沒用,皮夾裡的五百塊錢足夠她吃頓大餐了。

饒是如此,亞男還是到巷子口大樹底下的麵攤坐了下來,叫了碗熱呼呼的什錦湯麵,還奢侈地點了盤海帶和一顆鹵蛋。

大熱天的麵攤生意不太好,也許是因為已經過了午飯時間吧,胖胖的老闆也是邊打呵欠邊煮麵,樹梢間蟬聲唧唧唧,有著一流的催眠功效,就連亞男都開始昏昏欲睡了起來。

夏天的午後……就是這麼舒服呀。

就在她快要趴在桌子上睡著的那一剎那,一個低沉溫和的聲音在她頭頂上響起。

「嗨。」

亞男猛然驚醒,困惑地仰頭一看,登時把磕睡蟲嚇出體外,是衛朗!

「呃……嗨。」她腦中一片空白,完全沒有辦法思考。

他一頭濃密的黑髮微帶晶亮汗水,英挺粗獷的臉龐閃動著紅緋,加上他汗濕的黑色V字領運動衣……噢!她真希望他沒有這麼做,V字領露出一抹古銅色胸膛,分外引人垂涎。

「吃午餐嗎?」衛朗小心翼翼地問道,極力想掩飾住在這裡巧遇她的驚喜。

「對。」她絕對不敢承認老闆端來的這碗湯麵是這三天來的第一道正餐。

但他在察覺到她灰暗憔悴的臉龐時,濃眉還是揪得緊緊的。「妳這幾天都沒有好好吃飯是不是?有沒有睡?嗯?」

他尾音揚高的「嗯」字害她一嚇,夾面的筷子險些掉下來。

「我有,真的,我有。」她點頭如搗蒜,拚命想要說服他。

可惡!她幹什麼要一副老鼠見到貓的膽怯心虛表情?她吃不吃飯關他什麼事?還有,這根本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這幾天……沒有想出點什麼嗎?

衛朗自動自發地坐了下來,對著她點的食物大皺眉頭,「妳只吃這些?」

夠了!

亞男暗歎口氣,放下筷子,看著他問:「衛先生,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他眉頭的結打得更緊,不悅道:「幾時生疏到喚我衛先生了?」

「我現在想來,其實我們也沒那麼熟。」該死的,她眼眶濕熱個什麼東西?他已經夠自大了,不需要她一顆破碎芳心再來湊熱鬧。

衛朗眸光一暗,低沉沙啞地道:「對不起,我知道妳這幾天很不好過。」

「我……我不是在跟你討論那個。」她的手在顫抖,重新拿起筷子夾麵條,情況卻只有更糟。「你想不想吃碗麵?這裡的面還不錯。」

「這幾天都沒有見妳出門。」他凝視著她,眼神專注極了。「工作很忙嗎?」

「嗯,對。」她食不知味地吃著面,喃喃道:「要不然你吃點海帶吧,海帶對身體很好。」

他看著她,不禁微笑了起來,「妳專心把自己餵飽,不用顧慮我,我吃過了。」

跟詩夢嗎?亞男差點衝口而出,幸虧這句問話和著一口面嚥回肚裡去了。

「我最近一直在想有關於妳的事,想到我頭都痛了。」他平靜地開口,眼神若有所思。

「我?」她垂著臉盯著面前的湯碗,連抬也不敢抬,一顆心隨著他的話卜通卜通亂跳。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現在看到妳以後,我的心情忽然好了起來。」他納悶地撫著胸口,語氣充滿迷惘。

好像一見到她,胸口那原本空蕩蕩缺了一大塊的位置就被完美無缺地填滿了。

他到底有什麼毛病?

「但是我觀察到你這幾天並不寂寞……」她忽然被口水嗆到,「咳咳……當然我沒有特別注意你的動靜啦,我只是……不小心眼角餘光會掃到,呃,所以事情就是這麼單純,只有這樣而已……啊,我突然想到我家的貓還沒有喂。」

「妳家沒有貓。」衛朗輕而易舉地揪住妄想開溜的她。

亞男尷尬地眨眨眼睛,「呃,對喔……我忘了,」

他又好氣又好笑,「妳不吃了嗎?我們找個地方談談。」

「不要吧?」她畏縮地望著他。

上次到玫瑰餐廳也沒談出個所以然,反而到最後氣氛變得奇奇怪怪--拜她的大嘴巴所賜--接下來是三天的謝謝再聯絡。

這次要談什麼?難道是向她告白嗎?

她倒抽了一口氣,兩眼瞬間大放光芒。

有可能嗎?會是真的嗎?他在這三天裡醒悟到其實他們大有希望成為一對戀人?他對她不只一絲絲的情愫?

「妳吃這樣不夠營養,到我家去吧。」衛朗溫柔地道:「等妳吃飽後我們再來好好談談。」

「好。」整個人沉浸在美麗的幻想中,亞男傻里傻氣跟著他離開,就連是誰付的錢也沒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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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衛朗簡直就像在喂寵物一樣,迅速弄好一大盤香噴噴的奶油鮮蝦炒飯放在亞男面前,然後坐下來眼神專注。笑意盎然地看著她吃得津津有味。

當寵物就當寵物吧,當他的寵物比當人還幸福埃

她大口吃著又熱又香的炒飯,覺得宛如置身在天堂;丟臉就丟臉吧,但是她真的真的很想念他做的飯菜。

如果可以天天吃到的話就好了。

「夠吃嗎?要不要再一盤?」

「不用了,我很飽了。」她舔了舔湯匙裡的最後一顆飯粒,愉悅滿足地歎了口氣,「啊!真好吃。」

他微笑的看著她,「妳隨時可以來。」

「以什麼身份?鄰居嗎?」她遲疑地小小聲問道。

愛人!拜託!要不然情人也是可以的……她兩眼都寫滿了期盼。

「朋友。」他肯定地道,覺得這是最好的解釋也是最好的安排,不禁開心地咧嘴一笑,「好朋友。」

原來糾結在他胸中這麼久的情感就是這個,他怎麼會那麼遲鈍?居然到現在才發現她是個多麼不可多得的好朋友。

他終於放心了,原來他並沒有類似神經失調或心律不整的毛玻

亞男拿著湯匙的手僵在半空中,好半晌才緩緩地放回空盤子裡,發出清脆鏘地一聲,彷彿也敲擊在她結成冰的心上。

她怎麼會以為他要對自己吐露愛意呢?她究竟是著了什麼魔,才會誤以為他的關懷與溫柔是出自愛……

察覺到她的不對勁,衛朗唇畔的笑容立刻消失,「妳怎麼了?臉色怎麼變得這麼難看?」

她怔怔地看著他,喉間緊縮腫脹得令她無法擠出半個字來。

「亞男,妳回答我,妳怎麼了?」他的聲音充滿焦灼和擔心,彷彿她再不回答,他就要將她扛去醫院。

「好朋友……」她終於說話了,淚水不由自主地瀰漫了雙眼。「原來我是你的好朋友……」

她的淚水讓衛朗除了憂慮外還有恐懼,他氣急敗壞的問:「妳哭了,為什麼?怎麼回事?難道我說錯什麼嗎?告訴我。」

「沒有。」她嚥下梗在喉間灼熱酸苦的硬塊,無力地閉上雙眼,「我是很高興……很欣慰。」

「天殺的!妳這副模樣是高興才怪,妳看起來像是我剛剛捅了妳一刀。」他的臉色因緊繃焦慮而變得很難看。

「不要逼我……」她絕望地低聲道:「難道你看不出來,我已經在很努力高興了嗎?」

笑呀,鄧亞男,快笑,怎麼會笑不出來呢?

「見鬼!我不要妳強迫自己高興。」他臉色發白,胸口糾結。「如果妳討厭我的話,也可以直說,我……我承受得祝」

光是這個念頭,就令他心臟幾乎停止跳動,她討厭他?老天,拜託千萬不是。

他開始強烈胃痛起來。

「我一點也不討厭你。」她用奇怪的眼光看了他一眼,就在他心臟總算回復跳動之時,她又衝口而出:「我喜歡你。」

他屏住呼吸,「妳說什麼?」

「我喜歡你。」她猛一咬牙,心慌恐懼和釋然同時湧入胸口。「我很喜歡你,從見到你的第一天。我知道我不是你心目中想要的女人,也知道詩夢才是,但是我想要一直偷偷的喜歡你……你知道嗎?那幾天是我生命中最快樂的時刻,我作夢也不敢相信它真的發生了。」

說吧!把所有壓抑隱藏在心底深處的渴望和悸動都說出來,不管結果如何,至少她勇敢地大聲向全世界宣告她愛他。

剩下的……就看老天,還有他了。

亞男的心臟狂悸,脈搏突跳,全身上下血液瘋狂奔流;她緊緊地攬著雙手,脆弱而帶著一絲祈求與盼望,直望入他眼底。

衛朗吃驚地瞪著她,剎那間完全無法思考也動彈不得。

「我明白我向你告白會帶給你很大的困擾,接下來我們恐怕再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樣相處得那麼快樂、自在了,」她在顫抖,但是情感的洪流一旦潰堤,就再也沒有辦法阻擋了。「我應該要繼續把心事藏在心底,什麼都不要說。可是我不想只是當你的好朋友,眼睜睜看著你對我訴說和詩夢間的甜甜蜜蜜,還耍笑著祝福你們,甚至參加你們的婚禮……」

說到這裡,她的眼淚已經濕糊得滿臉都是了。

他一陣頭暈目眩,狂喜與驚惶同時佔據了他的胸膛,生平第一次說不出話來,也不知該做何反應。

按照他的計劃,若說這些話的是詩夢,他就該抱起她轉圈圈,然後用堅定熱切的語氣告訴她,他們應該盡快去挑婚戒。

但是……但是坐在他面前向他表白的居然是亞男。

老天,像他的兄弟或寵物一樣的亞男,沒有吃飯或是流幾顆眼淚就教他心情亂糟糟成一片的亞男……

該死的,他又弄哭她了,但這次他全然手足無措。

「妳別哭,好嗎?」他終於找回聲音得以開口了,卻沉重沙啞得幾乎不像是他。「我受不了看見妳哭,我的心會痛得不得了。亞男,我們倆怎麼會變成這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淚眼迷濛地望著他,戰慄地感受到他伸手為她拭去淚痕,他的話令她絞痛的心房燃起了一絲希望火焰。

「我是說,我們就像兄弟姊妹那樣埃」他支著額頭低喊。

聞言,亞男又像被當頭澆了一盆冰水,唯一的一絲希望又熄滅了。

「我不想當你的兄弟姊妹,我想要被你關懷、照顧、寵愛,也想和你分享所有的心事,我想要緊緊地抱著你,在你的懷裡睡著……」她癡癡地道,「還有那讓我雙腿顫抖發軟的吻,我也希望你再吻我……不只再一遍,」

他瞪著她,波濤洶湧的慾望瞬間擊中了他,但是……但是這樣是不對的。

「好朋友或兄弟姊妹也可以這樣,我願意把妳當妹妹那樣疼愛。」他激動地道,內心強烈交戰著。

可惡!這真是他要的嗎?為什麼一想到讓亞男成為他的妹妹,他一點也沒有高興,興奮或釋然的感覺?反而有一股莫名的嫉妒和揪疼狠狠敲擊他的靈魂和心口。

有妹妹就會有妹夫,他甚至已經開始深深嫉妒起那個尚未出現的見鬼的妹夫了!

真是要命,他錯了,看來他的毛病肯定不只一點點。

「你真的不懂。」亞男渴求的神情瞬間消失了,心灰意冷地道:「不,是我的錯,我不應該明明知道你對我沒感覺,卻還要逼著你接受,我真是大錯特錯。」

衛朗可以感覺到她在顫抖,不只是手指,而是全身都在發抖,她臉上頹然絕望的表情令他幾乎不能呼吸。

「亞男……」他的指尖也在顫動,在即將觸及她臉龐的那一剎那,又無奈而痛苦地緊握成拳。「對不起。」

「不用跟我說對不起。」她看起來似乎是認命了,露出一朵淒楚美麗的笑容,憐愛地看著他,「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這不是任何人,包括自己,所能勉強得了的。你完全不需要為我感到愧疚或難過,真的,你沒有虧欠我什麼。」

「我是個混帳。」他啞聲低吼,自責不已。

「傻瓜,如果你真的勉強自己假裝愛我,那對我才是最大的傷害。」她溫柔地看著他,眼神如同在向最心愛的人兒道別。「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當你的好朋友,也謝謝你讓我度過這一生最美好的時刻……我想,現在是曲終人散的時候了,為了你我好,以後就算遇見也當不認識好嗎?」

「為什麼?」他的眼神受傷而痛楚。

「因為我怕我會賊心不死,再對你有奢望啊!」她的聲音好不輕柔,每一個字卻深深地敲痛了他。

「我想再見到妳。」他用令她顫抖的眼神緊緊地盯著她。

亞男差點就投降了--不管他要她做什麼。當什麼,她統統都答應!

但是最後一絲理智拉住了她,如果她心軟了,她以後又該怎麼辦?她真的有辦法看著他和詩夢卿卿我我嗎?

不,她一定會心碎至死。

「也許你應該更積極地追求詩夢,時時刻刻跟她在一起,這樣你就能記得你喜歡的人是她,然後忘了我。」

「不。」他緊緊抓住她的手,眼裡閃過一抹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衛朗,海 豹特遣隊副隊長,曾經在數不清的槍林彈雨中成功完成任務,無論面對任何危險都面不改色的他,今天居然感覺到了陌生的恐懼的滋味……

事實上,一想到以後再也不能見她,和她說話,聽見她的笑聲,他的心下沉得連自己都感到害怕。

為什麼?

「我該回去了。」她深吸一口氣,多日未睡的疲 憊和方才情感的強烈釋放搾乾了所有的力氣,她猛然起身,卻差點踉蹌軟倒。

「當心。」他迅速攬住她,臉色發白。

「謝謝。」她心慌意亂地試圖推開他強壯的手臂,「我、我只是有一點頭暈,已經沒事了,放開我吧。」

「妳不能回去。」他緊盯著她,目光灼熱。「我怎能放心妳自己走回去?妳看起來像隨時會昏倒。」

「衛朗……」她無力地喚著他,「拜託,我已經三天沒睡覺了,但是我也不想在你家沙發上昏睡過去,」

「我不介意。」他看起來好像很生氣。「我家有一張大床,妳以為我會讓妳睡在硬邦邦的沙發上嗎?」

沙發怎麼會硬?

亞男想笑,卻又累得笑不出來,尤其他溫暖有力的臂彎時時刻刻撩撥得她渾身輕顫,提醒著她他有多麼男人味,又多麼教她動心。

「記得嗎?我們倆出了這扇門後就要裝作陌生人,我更沒有理由睡在你的床上。」她不是有意講得那麼曖昧,事實上,她現在累得連眼皮都沉重得頻頻往下掉。

「我並沒有答應。」他二話不說地一把將她攔腰橫抱了起來。

「衛朗!」她又羞又慌,疲 憊瞬間驚逃無蹤。

「不管怎麼說,我們還是朋友,所以我不會讓妳躲進地洞裡繼續虐待自己。」他抱著她往樓上走。

就在她臉紅心跳又氣急敗壞之際,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阿朗,我帶了一些自己烤的餅乾來給你吃,你在家嗎?我看見你的吉普車停在門口,阿朗?」詩夢清脆的嬌喚如婉轉的金絲雀。

他倆不約而同一僵,亞男憂鬱又嘲諷地望著他。

衛朗瞇起眼眸,猛一咬牙,沉聲道:「我不在家。」

「你去對她說呀。」她戲謔地挑眉,不知怎地,她心底閃過一抹幸災樂禍。

門鈴聲不斷聲聲地催促。

「阿朗?阿朗?在不在呀?快點開門呀!」詩夢開始撒嬌了。「快點啦,再不開門的話人家就不理你囉!」

我的天啊!亞男簡直不敢相信這種八點檔小女兒嗲態,居然能在現實世界裡親耳聽見。

原來高大剽悍器宇昂藏的衛朗就是喜歡這種調調。

「聽到沒?『人家』就要快不理你了,原來你們已經進展到很熟的地步了嘛。」她心酸酸又忍不住冷冷地提醒。

衛朗黑眸發光,又好氣又好笑地瞪著她,低聲道:「事情不是妳想的那樣。」

「不關我的事。」她掩不住話裡的濃濃醋意,「你到底放不放我下來?再不放,我就大聲叫,到時候活該讓詩夢誤會你一輩子。」

他看來苦惱又無奈,卻又抑不住笑意擴散,聳聳肩道:「妳喊吧。」

話一說完,他堅定而輕鬆地抱著她踏上樓梯,沒幾步就到了二樓的臥房。

「你--」她睜大雙眼,恨得牙癢癢的。

他到底想怎麼樣?為什麼不讓她心灰意冷地離開?為什麼還要對她這麼溫柔,溫柔得像……一個深情的男人在對待一個心愛的女人一樣。

「你……是個大混蛋……」她不禁熱淚盈眶,嗚咽模糊地低咒。

「我是。」他柔聲道,雙臂將她抱得更緊。

「我恨你……」她把臉埋入他的胸膛,哭得更慘了。

「應該的。」他憐惜地輕吻她的頭頂,沙啞地道:「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我討厭你對我那麼好……」她破碎哽咽的聲音自他胸前逸出。

他更加用力抱緊她,「我很抱歉。」

亞男顫抖著深吸口他的味道,他好聞的、銷魂的男人香,忽然更加悲從中來了。

她更討厭他的道歉……

最後亞男還是拗不過他,躺在他湛藍色的大床上,衛朗替她蓋上一床薄毯,要她好好睡一覺。

她試圖逃走卻徒勞無功,就算是躡手躡腳的,還是會被耳朵可能裝了神奇感應器的他聽見,然後當場活逮。

「你到底想要我怎麼樣?」她真是快瘋了。

她要求睡客房也不成,起先他說客房裡沒有床單也沒有被子,後來還恫喝她客房裡養了一隻酷斯拉,現在又捧來一杯熱牛奶,說是幫助睡眠用的。

若是平常,她可能會覺得受寵若驚,並興奮得神魂顛倒,問題是現在她又累又覺得心裡亂成一團,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無微不至的照顧,她只想逃回家躲在角落裡摀住臉大哭一常

「很簡單,喝完牛奶好好睡一覺,然後再好好考慮我們倆絕對不是陌生人的這件事。」他斬釘截鐵地道:「絕對不是!妳懂我的意思吧?」

「衛朗!」亞男改變主意了,她不要逃回家大哭一場,她要掐死他。

他露齒一笑,黑眸熠熠發亮,「早點睡。」

他話聲甫落就利落地接住一個朝他扔來的枕頭,然後是另外一個枕頭、抱枕……

「可惡!」

「晚餐的時候再叫妳。」他體貼地關上門。

就算隔著厚厚的栗木門板,她還是可以聽見他的哈哈大笑。

「惡霸。」地眼角和唇畔微微顫抖。

哼,她絕對不是在笑……至少絕對不承認。

她睡得很熟、很沉,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和舒適。

這一睡,睡到陽光穿透窗戶落在床頭上,亞男這才微微一動,睡眼惺忪的伸了個懶腰。

「妳醒了。」一個溫和含笑的聲音在她身旁響起。

她動作一僵,殘存的睡意登時消失不見,雙頰瞬間飛紅。「呃,早、早安。」

天啊,她真的在他家睡了一夜,而且還是在他床上,那麼昨晚……他昨晚……

「我睡在客房。」衛朗看出她的驚疑,微笑道。

亞男鬆了口氣,又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陣失望,她忍不住害羞地訕笑起來。

哎喲,真矛盾。

「昨晚睡得好嗎?」他將一套全新的盥洗用品遞給她,「梳洗過後就下樓來吃早餐吧。」

「吃完我就可以回家了嗎?」

「妳說呢?」他迷人一笑。

她翻翻白眼,這算什麼?這個男人必要的時候還真無賴!

「吃完飯再說。」話一說完,他轉身下樓去了。

她嘟嘟囔囔,但還是起來刷牙洗臉,在鏡子裡看到臉上的黑眼圈好了一些,雙頰卻紅緋得像水蜜桃。

她摸摸臉頰,自言自語,「是愛情的滋潤嗎……呸呸呸,我瘋了嗎?他明明不是這麼說的,他只想跟我做好朋友……去他的好朋友!我怎麼會那麼沒有個性?既然話都說開了,還沒出息地賴在這裡做什麼?」

想到這裡,亞男又滿腔熱血沸騰了,憤慨地定出浴室下樓。

「希望妳會喜歡鬆餅、優格和水果。在美國住久了,我只會做西式料理。」衛朗對她露出燦爛笑容。

「那很好。」她喃喃道。原本在樓上所做的心理建設在見到他的笑容後,自動潰不成軍。

也許吃完鬆餅後,她就會有力氣向他嚴正說「不」!

在吃香嫩鬆餅的當兒,她不時偷瞄他喝柳橙汁的模樣--真是的,如果每個男人都像他連在喝柳橙汁的時候都充滿性感的魅力,她懷疑這世上還會有「怨女」這個名詞出現。

「在想什麼?」

亞男眨眨眼,掩飾當場被逮到的羞赧。「呃,我只是在想這個鬆餅真好吃,還有……還有我應該回家了。」

「妳確定?」衛朗眼底閃過一抹失落。

「嗯,對。」她吃完最後一口鬆餅,「我還有事,要等一通很重要的電話……或者是e-mail。」

天哪,她都忘了「天下企業」那件事了!

「好,我送妳回去。」他忍痛道。

「我就住你隔壁耶。」她睜大雙眼。

「所以呢?」他意味溧長地瞥了她一眼。

「所以?所以我自己走回去就可以了。」她忽然想到一件事,「否則要是讓出門上班的鄰居看見我在大清早走出你家門口,那就誤會大了。」

亞男現在才恐慌起來,她從來沒有在任何一個男人家裡過夜的紀錄,萬一鄰居們發現了怎麼辦?還有詩夢……也許她會花容失色到又「意外」撞爛她的房子……諸如此類的。

「那麼,也許妳應該等鄰居都去上班了再回家。」衛朗笑意吟吟的,好像一點也不覺得驚慌。

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想都別想。」

他又笑了起來。

笑笑笑,笑死他好了!她揉揉眉心,頭隱隱作疼起來。

唉,事情究竟是怎麼演變成這樣的?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愛也不是,恨也不是……

誰會知道愛情滾來的問題雪球有這麼麻煩?

「我送妳回去。」笑完了後,他嚴肅而溫柔地道:「以後別再說那些我們是陌生人之類的話了,知道嗎?」

她猛然抬頭,「為什麼?」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因為妳我心知肚明,不論發生在我們之間的是什麼,它絕對不是『陌生人』三個字就能打發的。」

亞男心頭一熱,一股悸動興奮與無奈在胸口交戰著。

「我說過了,我沒有那麼善良、那麼好;心胸也不寬大,能笑著祝福你和詩夢。」她充滿無力感地說。

「我也不要妳笑著祝福我們。」他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的光芒。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她頹然又憤怒地大叫。

「給我一點時間思考好嗎?我們倆現在都不宜倉卒決定什麼,以免日後後悔莫及,好嗎?」他溫和地勸道。

「我不知道,我頭好痛。」她懊惱地捧著腦袋嚷著。

衛朗憐惜地輕撫著她的臉頰,「好了,別再想了,我送妳回去。以後的事就讓我來操心,知道嗎?」

她無助地看著他,完全說不出話來。

以後的日子究竟是凌遲還是希望?她真的不知道,真的沒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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