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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言愛]就是拿妳沒辦法[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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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12 01:23:50 |倒序瀏覽 | x 2
就是拿妳沒辦法 作者:言愛

他是不是吃飽太閒了啊?  
別人一聽到她「特殊」的身份  
巴不得倒彈三尺,能躲多遠有多遠  
他卻總喜歡在她身旁繞啊繞  
像火紅蟻一樣趕也趕不走  
把她家當菜市場逛,愛去就去  
絲毫不怕這樣做可是會付出很大的代價!  
不過,她對他獨門的「催眠方式」倒是挺滿意的  
因為她終於能一覺到天亮,徹底擺脫惡夢的糾纏  
甚至開始每天期待夜晚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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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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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12 01:24:22
楔子

      半夜三更,一聲女人尖叫劃破夜空。「啊~」

  「怎麼了?」房門倏地撞開。

  「我殺人了!」她微睜著倉皇的眸子。

  「沒的事,你作夢了。」

  「不,那麼清晰,那不是夢!」

  「你醒醒啊!我說夢就是夢。」

  「不,不對,勁哥哥,我是殺人兇手,好多血……」

  他心顫了,摟住發抖的小身子,忍不住對她大吼,「你沒有殺人,沒有沒有!」

  「勁哥哥,你快走吧!我怕……」她說不下去了。萬一精神錯亂意識失控,她會不會殺掉她最愛的人啊?

  「不怕,你忘了我是九命貓嗎?我們還沒當成冰島漁夫,誰也不能離開誰!

  她動容地凝望著這一名鐵錚錚男子,當日一句戲言,能成真嗎?惘然中,兩串淚撲簌撲簌直掉了……

  他心折地吻著她的眉端,「我來講笑話,一講笑話你就笑了。要聽哪一個?」

  沉的夜,陰謀影動裡,似真似幻歡笑亦可尋……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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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匿名  發表於 2013-4-12 01:25:11
第一章

  虛實癲假

  四年前。

  半夜三更,一個女孩經過,飄來一陣涼意……

  「她搞什麼?」高勁眉頭皺了一下。

  「別急著送我回房間嘛!」周莉雯沒見男友凝緊的神色,自動粘上他的手膀。「不然,我們去地下樓舞廳跳通宵吧?」

  「不對勁!你在這裡等我。」他開始尾隨方才探身而過的那名少女。

  高勁受過專業訓練的腦細胞開始偵防了。

  時值農曆年春節過後不久,台灣東部五星級度假大飯店的第七層,走道上突然出現一個身著兩截式厚棉睡衣、髮絲凌亂遮住一大半臉龐的女孩,她的舉止看似半昏半醒的,然而光著腳丫子的步屐卻又不顯蹣跚……  

  其實,是有點輕飄飄的!

  「高勁,你做什麼啦?」周莉雯在後頭跺一下腳,小嘴噘得高高的。

  哼!若不是她爸爸千呼萬囑,萬亨金控集團控制了台灣一半的經濟金脈,高小開有底子又有面子,於公於私都要把握,否則她周大小姐才不會對男人低聲下氣百般討好!  

  「安靜!」高勁轉頭瞪她一眼,嚴厲的眼光足以讓女人噤若寒蟬!一待他再度掉轉臉來時,只見那名女孩……

  「砰咚!」

  她直挺挺撞上長廊盡頭那一道安全門。

  「撲誦!」

  她筆直栽跌下地。

  高勁拔腿衝過去。

  不過,有人比他更快抵達了。

  安全門倏地大開,兩名身著黑衣黑褲,理著小平頭,足蹬白球鞋的年輕男子衝到女子身旁,嘴裡叫著,「小公主,小公主!」

  小公主,多不尋常的稱呼!高勁猛收住腳步。

  「快,我趕快打電話給門主……不不,應該先找胡醫生……」

  接下來幾句簡單對話入耳,高勁弄明白這些人的身份了。

  天翼門!

  他們是這一個縱貫台灣南北黑幫組織的人。那個女孩是天翼門門主最疼愛的千金!黑白不兩立,他這個半年後即將成為二線一星分隊長的警官學校生,差一點就因勇於助人的性格而趟入黑幫千金的渾水中了……

  只是,她方才到底怎麼了?  

  高勁佇立在兩公尺外的距離,凝視著她撥開一臉亂髮,揉著撞淤青了的額頭。

  驚艷!

  好一張年輕無瑕又艷冠群芳的臉蛋!

  黑幫公主?不,那雙無邪得不沾人間險惡的黑眸,那青春純潔的氣質,她根本就像古代歐洲童話裡走出來的高貴小公主。

  她一臉茫然的模樣也不像嗑藥。嗑藥的人會一路亂喊叫亂蹦跳,不像她這般安靜……莫非她眼睛看不見?她是一個眼盲的小美女?

  「看什麼看?」一名男子對高勁橫眉豎眼了。

  「阿立,阿光,你們別嚇壞別人。」女孩睜大明眸,口氣直率。「我沒事了,你們不用再偷偷躲在樓梯口站崗了。」

  「可是門主說……」

  「不管我爸怎麼下令,我不要跟班或保鏢i」她站直兩腿往回走。

  警務人員腦海中烙印人物特徵的能力特別強,高勁記住女孩明麗亮眼的五官,以及她耳上兩點米粒般大小的心型白晶鑽耳環瑩澤了。

  他還看到她毫無困難走到一個房間,俐落的扭轉門把進入的動作……

  一個謎樣的女孩!高勁天性中愛追根究底的細胞不肯喊休工了。

  「你還看?小子,你罩子放亮點,否則我就給你點顏色看!」兩名小嘍囉驅近前,拳頭朝空揮了兩揮。

  高勁有一種想發笑的感覺。等他正式到任台北市刑事警察大隊後……

  劍眉一揚,眉宇問立刻跳上戲謔的線條,「等著吧!不知誰會給誰很大一點顏色來看呢!呵呵!」他忍不住暢笑了。

  ×     ×     ×

  三更半夜,高勁的銀灰色捷豹敞篷跑車從西部牛仔PUB的停車場呼嘯而出。

  今天他二十二歲生日,死黨杜文傑替他開party,找來一夥朋友又起哄又叫鬧,還灌了他不少酒。他都有點懷疑他們是故意要把他擺平了。

  醉醺醺的人怎麼開車?

  他只好call來一個低兩屆的學弟阿亮開車送他回家。車繞過台北大直隧道後,阿亮突然拐入一條小徑,隨便在暗處一停,人忽蹦跳進草叢裡。

  「你做什麼?」

  「老大哥,人有三急呀!」阿亮聲音越來越遙遠……

  「這麼巧!」高勁揉揉發緊的額頭,斜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沒一會兒另一道引擎聲由遠飛近,離他的跑車不遠處又停下一部車子。他繼續閉目養神。

  突然間,那輛車裡衝出一個女孩,問也不問就跳入他車子的駕駛座。「救救我,他想要非禮我!」逕

  高勁不動聲色,依然閉目養神。

  「非復者」尾隨而至,「菁菁,你別鬧了!」

  菁菁?這個名字讓他倏地睜開眼了。他快睨了女孩一眼……不,她不是那個「菁菁」!臉蛋氣質都差了十萬八千里!

  他又想回復老僧人定了……

  「請你見義勇為,救我逃離虎口吧!」女孩搖晃著他的肩膀,低胸線的小可愛上衣下,洶湧乳波一聳一動的。

  高勁半瞇著眼打量,她穿成這樣和男人夜遊,還怕被非禮?

  被酒精洗劫的腦子逐漸竄出一思清明,喔……原來如此!

  「請你快將他趕走。」女孩哀求著,兩團膠乳還狀似無意地撞了他一下。

  煩!高勁摸起腰間的手機。

  「手機拿去,打一一0讓警車來載你們兩個到警局去解決吧!」

  「一一O?警局?免了吧!我這就走了,菁菁就麻煩仁兄你送她回去!」男子摸摸鼻子,開車翹頭了。

  「你好棒,三言兩語就把那只色狼嚇跑了!」女孩的頭顱歪靠在他肩上了。

  「是嗎?」

  「你想送我回去嗎?還是……」女孩塗滿口紅的嘴唇粘住他的頸項。

  「你很喜歡在露天曠野之下讓男人把你扒光?」高勁人長得高大威猛,巨掌使力一提,把女孩由駕駛座丟到乘客座那邊的車外。

  「你做什麼?」女孩被震得眼冒金星了。

  「站遠一點,你高興脫就在馬路旁脫,別來煩我!」高勁兩手交疊在後腦勺,眼睛角度調高,漫賞著微風吹動林梢,枝葉悉卒搖晃

  「唉!真無聊的夜!」他低低抱怨。

  女孩搖搖頭兜回神,又靠近來討好地說:「我陪你,你就不無聊了。」

  「我叫你站遠一點!」不想再陪人玩下去了,他乾脆對著林梢高吼,「阿亮,你給我回來開車。還有,杜文傑,你的傑作至此結束了!」

  「啪啪啪!」周圍暗叢中六盞車前大燈驟亮。

  「咻咻咻!」一串串口哨叫好聲飛來。

  「不愧是老大哥,只用了三分零五秒就破解了。」帶頭的杜文傑手中提著一瓶威士忌出現了。他後頭跟著一群同屆的兄弟,這些正是剛剛在PuB中鬧過一回的那群人。

  「老大,生日禮物耶!這號馬子身材很正,你還不中意?」杜文傑咕嚕灌下一口烈酒。

  「老大,沒想到你酒後還不亂性!」同窗們嘖噴稱讚了。

  「我們一心想看老大展現『男性雄風』,結果沒戲唱了。」

  「真不虧是我們四年來馬首是瞻的老大,居然猜出美女投懷送抱等於陰謀。」

  「老大,我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高勁高桿,高勁天下無敵!」杜文傑酒意四溢,連聲高喊時還打個踉蹌。

  高勁對阿亮叫著,「把杜文傑給我丟上車來。醉言醉語的,等一下搞不好還會說他愛上我了!」

  「遵命!」阿亮攙著杜文傑上車了。

  「各位,散戲了,想捉弄我的人,明年生日請早。」高勁大手一揮。

  「遵命,高老大!」一夥人心悅誠服一哄而散。

  「美女……一起上來!」車子裡杜文傑對著女孩招招手。

  「喝了酒不只腦袋掛了,居然連眼睛都瞎了,小子,那種貨色算美女?」高勁也換到後座,一掌敲上杜文傑的天靈蓋。

  他又對兄弟們施令,「那一隻小馬子,你們負責把她送走。」

  杜文傑又咕噥著醉語,「我去西門町純契茶店走了一個下午,花掉三千塊錢,才請來這個泡沫紅茶小妹充任最佳女主角,你居然一點也不捧場。」

  「真的很侮辱我!我的最佳女主角若非環球小姐,也要第一名模!」高勁嗆回去。

  「真的讓我很傷心!老大,你聽我一句,有美女就上,有禮物就收。香港以前有一個雷老虎靠收賄黑白通吃,他是東南亞地區許多警務人員的偶像……」

  「香港現在有一個廉正公署,是許多貪官污吏,甚至企業界敗類的終結者。」

  「別遜了。人都有代價,這是我老爸的名言耶!」杜文傑喝了酒就嘮叨得沒完沒了。

  「想聽名言?好,我告訴你一句徐志摩的名言,愛情無價!」

  「徐志摩有說這句話嗎?」杜文傑還在力夕。

  「你老爸也沒告訴你,人都有代價。」

  「不然我是哪裡聽來的……」

  受不了,高勁一拳敲昏杜文傑了。

  躺回椅墊上,他昏沉沉望著車窗外,菁菁這個名字又竄上他心頭……

  度假回來後,他想盡辦法透過關係找線人,終於挖到黑幫公主的傳聞。

  溫菁菁,十六歲,從母姓,非婚生子女,母親開酒廊。

  她唸書成績一把罩,人緣卻一把差。女生不和她當朋友,男生拿她當天生情婦看!一個去選環球小姐都夠格的女孩子卻聲名狼籍。

  高勁的腦子努力分析過,溫菁菁成績棒人又規,她何必七早八早就拼來一個浪女惡名?他最後結論——只能歸類於耳濡目染,近墨者黑,無可救藥了!  

  黑就是黑,他不該妄想黑幫中存在著清純小公主!

  「可惜……」高勁發出夢中囈語。

  「老大,你說什麼?」開車的阿亮偏過頭來問。

  夢中,他正為了童話公主的神話破滅而惋惜……不,他要再去租一次「魔戒」DVD,電影裡面有一個高尚典雅的「亞玟公主」唇片性感又誘人。

  夢幻裡,八分肖像麗芙泰勒的溫菁菁形象疊上去,好個撩動人心的公主啊!

  ×     ×     ×



  這一夜,暑假結束前,一夥即將各奔前程的准警官相約露營。

  地點就在台灣東北角的一個著名露營地。他們包下湖的這一邊,湖的另一邊還有另一所高中進行野營晚會。

  半夜三更,月明星稀,夜寂人靜。

  凌晨兩點到五點的這一班輪到高勁和杜文傑負責守哨看營火。突然間有狀況了,一道長發披肩的白色影子不知打哪裡鑽出來,一直往湖邊飄移而去。

  「怎麼覺得陰風慘慘的?雞皮疙瘩都豎立了,那個該不是什麼髒東西吧?」杜文傑雖是大男人,碰到靈異也免不了心驚膽戰。

  高勁一臉不信邪的樣子,「別驢了,世界上沒有鬼的。你繼續留守這兒,那個女孩我來處理!」

  藉著十五圓月的光亮照路,高勁發揮跟監本事了。

  那女孩準是對面露營的高中生,她一個人半夜野遊,真不知天高地厚喔!

  她到底想走哪兒去?往前三公尺就是大湖了!

  「站住!」他焦急低喊。

  她不站住!執意往前行。

  「你給我回來!」他放聲吼了。

  她沒回來!而且還撲通地栽進湖水中!

  「你找死呀!」高勁拔腿飛跑,也跟著撲通跳進湖中去了。

  「咕嚕!咳咳……」分不清東西南北,她只見水漫眼前,「救命呀!」  

  高勁三兩下就撈到了落水雞,實在是氣憤不過,又將她的頭往水面下壓進一次,算是懲罰了,「你愛喝水,就讓你多喝一些!

  「咕嚕,嘔嘔——不要——」女孩兩隻手膀抱緊了他的腰桿。

  「說你不敢了!」喝聲命令的同時,他人也登上岸了。

  嗆得七葷八素,女孩趕緊依附救命者的口令,「我不敢了!

  「這還差不多!」威猛凌厲一拋轉,渾身軟趴趴的女孩棲息在他肩上。他決定好好拷問一下這個讓他半夜驚魂的始作俑者。

  ×     ×     ×

  「是你!」

  打亮帳篷內的小照明燈,以沉著鎮定著稱的人爆出一聲低叫。

  那對晶光閃閃小水鑽錯不了,她正是那位黑幫公主。

  溫菁菁在兩個攤開的睡袋上半縮著身體,揉掉眼睫毛上幾滴水珠,怔怔望定救命恩人……他,沒頭沒腦的說什麼呀?

  高勁將一條乾毛巾丟給她,甩掉一頭水珠,卻丟甩不開沉於心頭的滯澀懊惱。

  媚裡帶秀的水眸,俏挺的鼻樑,彎細的弦月眉,飽滿微噘的菱形唇,她臉龐上每一個線條都嫵媚!她的膚色如上等白玉,剔透細膩。明亮的心型臉龐,一七O高姚姣好的身段,一如他記憶中那般完美。

  她揉眼睛的動作還充滿了清純稚氣美……

  該死的,她為什麼不選擇去競選環球小姐,拿個第一名為台灣人爭一口氣?

  「溫菁菁,湖那一邊有男人在等你是不是?」他爬梳亂髮,語氣壞得可以了。

  「什麼?」兩腿席地盤坐著,大毛巾一半蓋著頭髮,一半裹著上半身,她仰起小巧的下巴,萬分不解眨巴著大眼睛,「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我叫高勁,我是個警官,你說我怎麼知道的?」

  「警官?無聊!」她翻翻白眼,就算他是警政署長也不關她的事。

  他的嘴皮子從來都不尖酸刻薄,可是他偏偏讓她清純無辜的模樣給惹火了,「你是半夜發情,還是一晚也少不了男人?居然沒命似的往湖水裡頭栽!」

  「又來了!」她輕吁一口氣,再也不看他,垂下眼睫專心擦身體了。

  這個對她亂吼亂叫的男人黝黑壯碩,應該有一八五公分以上的身高,有力的雙手抱住她時給她一種強烈壓迫感。他留著短短的小平頭,額頭飽滿寬廣,下巴有稜有角,高挺的希臘鼻,粗濃的英眉,唇片剛而凜。

  他那種陽剛典型,真像警匪片中粗獷豪邁的超級警探!加上雙眸清俊炯亮,彷彿可以一眼穿透人心……

  菁菁咬白了下唇搖搖頭,不,他還是眼拙的。

  「什麼叫又來了?溫菁菁,我好歹也陪你一起喝了幾口湖水,你欠我一個合理解釋。」他對她的漠然很不以為然。

  「你不是有答案了?我想去對岸會男人嘛!」她淡淡回完話,就將毛巾放在一旁,人開始往帳篷開口方位爬行,沒興致陪他耗了!

  「你這是什麼態度?」他揪住她的手臂,微微使力把她拽回來。

  菁菁沒料到他有這一手,身子往旁一斜,照明燈就砰隆打翻了。

  瞬間,帳篷內陷入一片漆黑,只有兩人的呼息聲在活動,只有些微的月光滲透進來。

  他抓得她好緊呀!偏過頭抿唇沉思後,她降低姿態了,「好吧!你救我離水,我感激不盡!」

  冷冰冰的口氣,她哪像在感謝救命恩人!高勁真的著惱了,直逼到她眼前,「救人這件事我比你更清楚,不用你來強調。」

  菁菁用力吸了好幾口氣,才又一副事不關己模樣的開口,「你沒看到的事情,你不也都有答案了?」

  「所以你無話可說?你真是很不合作!」高勁首度發覺盤問犯人是件難事。

  「請讓我走吧!」她改而軟聲央求。

  突然這麼乖巧?有古怪喔!

  不管我爸怎麼下令,我不要跟班或保鏢!那時的她多有主見啊!

  他迅雷不及掩耳托正她的臉龐,果然在半昏暗中捕捉到她唇.角邊一抹來不及收藏的狡笑。呵!想以弱者虛態矇混過關?

  算她聰明,裝假騙術也不錯,不過差他就有一大截了。

  「小狐狸!」他呼罵著,「女孩子的清譽你都不在乎?

  你替我在乎個什麼勁兒?菁菁一臉迷惘,唇兒緊抿,定定望著他。

  「你很喜歡多一個人拿你當落翅仔看嗎?」他臉紅脖子粗喊著。

  「你……不喜歡我這樣?」菁菁極度驚訝!

  「難道你喜歡?暗夜漫遊,真被強了算你活該!」他斷然撇唇,色凜氣盛,手指還大力彈著她的額頭,宛如想將她給打醒一樣,「嗤!你有病呀!」

  他怎麼知道……仿若內心最底層的秘密被窺見了,菁菁漲紅了臉,神色窘迫。

  高勁倏地瞇起利眸,挑高了眉,「不會吧?你真的有病?

  原來這個叫高勁的男人的眼睛真的有透視力!

  但,誰准他刺探別人內心裡的晦暗?

  「嗄?」菁菁慌亂地猛抓耳朵上的小耳環,神色慌亂了,「我沒有!」

  抓耳朵?兩排捲翹睫毛還眨個不停?毛病真多,不用測謊器,她講句謊話都漏洞百出!高勁真想替她歎氣了。

  「我沒病!」她一身保護色全竄高了,「我就是頑劣不堪愛賣弄風騷,你最好離我遠一點!」她更想偷逃跑……  

  半夜愛亂跑,撞上玻璃,掉進湖裡,她這是哪一種毛病呢?

  她越是一身的謎,他就對她越有欲罷不能的衝動。沒摸透她的底細,疑竇未解,更知不想再次「水中撈月」,他三兩下就將她給「擺平」於身下了。

  他前傾、她後仰,他的肋骨撞上她胸前兩團不可思議的柔軟,絕對尷尬的接觸。一陣暈眩晃入他腦袋,黑暗的帳篷內彷彿擦亮了一道無形的火熱……

  他的衣服在滴水,她泡過水的薄薄睡衣也只是一層沒用的屏障,她的確很有本錢招蜂引蝶。

  菁菁抗議著,「我……你很重耶!」

  他還很強勢,體格、個性、力道都是!

  高勁把遠飛的神思抓回籠後,對她亮開兩排森森大白牙,「我像大白鯊吧?」

  「像!」絕對像!

  沒錯,他綽號大白鯊,聞到血腥味後,善於長時間長距離潛泅,然後相準獵物一口吞下腹。

  「今晚,你別想離開我的帳篷!」呵!嚇也該嚇嚇她,才好讓她乖乖就範嘛!

  他的吐息熱辣辣地噴在她臉上,燙哪!他的剛悍讓她感到寒凜了。

  「你想留我在這裡,欺負我,對不對?」

  「對?」他大力再敲她頭頂心一記。「對你個頭啦!你今晚別再想亂跑,乖乖地給我待在這裡睡覺!」

  「啊?純睡覺嗎?我……」她瞠大了眼睛,他在乎她的安危嗎?

  「不然怎樣睡覺?那只藍色旅行袋中有乾淨襯衫,快給我換下你的濕衣服。」

  「我……」一個陌生人,高壓中帶著溫柔,他的的確確在乎她!

  眼底浮現幾絲晶瑩水光,那是什麼樣意緒的帶動呢?

  「還敢有意見?發燒肺炎好玩嗎?露營野地想叫一一九救護車很容易嗎?你,不准給我說不!」吼完後,他一溜煙竄出帳篷了。

  再留下去,無形的火熱會燃燒起來,融化掉他,也焚燬掉整座營帳!

  天老爺,他不該對一個十六歲的少女起那種純男性本能的遐思!

  「唉!我……」菁菁拍拍紊亂不堪的腦袋,萬分慶幸因為月光稀薄,才沒被他發覺她燙了又退,退了又滾幾次的燒紅臉頰。

  心跳紊亂不堪,呼吸能力薄弱,她抓過旅行袋遮在熱燙的臉蛋上,「唉!我怎麼了啊?」

  不一會兒,她像個小淘氣對帳篷開口扮個鬼臉,一截粉舌伸吐,柔聲柔氣道:「好凶喔!都不讓人家把話說完。我不過想問他要不要拿件衣服出去,把濕淋淋的衣服換下來而已嘛!」

  打旅行袋中抽出一件他的大襯衫,手指輕輕拂過燙得筆挺的線條,芳心亂怦的心扉確定熨烙下感動的痕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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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12 01:25:51
第二章

  拋磚引玉

  半夜三更,燈火倏地通明。

  「門主,這些是我所拍到的。

  台北市郊某座山頭,天翼門正堂口大廳上,阿光和阿立謹慎小心對何兆魁呈上一本相片簿。

  這一卷相片的內容——  

  菁菁被一個男人抱在懷裡走,菁菁和一個男人進入一頂帳篷,帳篷帆布幔上清楚映照著兩道影子,影子交疊在一起,燈熄了

  何兆魁雙手握緊拳頭,手臂上青筋一條條浮現。

  他大手一張擺,揮退左右護法。大堂踱步幾圈,吁出一口大氣,終於坐回象徵門主權力的龍位。  

  「菁菁在那個帳篷中待了多久?」

  「回門主,那個男人二十來分鐘後就走了,可是小公主還一直待著。」

  「二十來分鐘?」二十來分鐘能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他可是台灣的地下總統,號令一出,從北到南誰不買帳?現在居然有個不長眼的混小子敢沾上菁菁?

  「砰!」何兆魁一口氣怎麼也忍不下,一拳捶上龍椅把手,「秘密行事,把那個男人的身家背景調查清楚來報。」

  「是!」阿光、阿立領命欲離開……

  「不,派別人去調查,你們馬上把那個男人給我『請』來總堂口『喝喝茶』!」他絕對要讓那小子一口茶嗆死在氣管!

  ×     ×     ×

  「柯教授,我是高勁,有個問題跟你確認一下……」一邊開著車,高勁用免持聽筒和學校裡教犯罪心理學的老師通話中。

  「聽完你的描述,這是一個臨床心理學上的夢遊症個案。」

  果然!他所猜不差,「教授,夢遊有病理學上的根據嗎?」

  「微乎其微。夢遊較常發生於六至十二歲的兒童身上。如果持續到十五歲以後,大多數患者都是由於心理壓力所造成。」

  「心理壓力?」她會有什麼心理壓力?

  「夢遊者並不知道夢遊時發生的事情,他們常常會陷入不自覺的危險之中。」

  高勁點頭稱是,「沒錯,撞上門,掉進湖,如果她住在樓上,跌下樓梯摔斷頸子也不奇怪。」  

  「聽起來你身邊正有一個case,你要注意一下,夢遊者少有暴力傾向,但傷人的紀錄也不是沒有。因此一些尖刀、利刃都該收藏好,別讓他們做出錯事來!

  「有這麼嚴重?」

  他胸口突然挨上一記悶拳,彷彿是不願見她出事的訊號!執法先鋒見義勇為,他都打湖中救她一次了,這下子更沒道理對她撒手不管!

  然而,頭疼問題來了,他根本沒有理由找上她家去……

  忽爾間,兩部黑色BMW往他跑車兩邊一夾一逼,擺明了就是想挾持他。

  「太扯了!台灣的治安太需要整頓了!」他油門狂踩往前衝。

  就在他準備以手機報警時,旁邊車子一片車窗搖下來,探出一顆腦袋對他喊著,「小子,我們何老大要請你去總部喝茶!」

  何老大?喝茶?聽來是幫派人物的幫派用語,台灣叫得出名號又姓何的大哥級人物就只有那麼一個……

  「棒,頭疼問題解決了!哈!得來全不費工夫!」

  不用警方,不管何兆魁為何找他,高勁一身是膽,捷豹跑車擺脫脅逼,一馬當先直衝向那一處威震黑白兩道的龍潭虎穴了。

  ×     ×     ×

  「你來做什麼?」菁菁頭疼得快掛掉了!

  多年之後,她再度踏入天翼門總堂口,進入書房,只因為高勁來作客!

  古樸典雅的書房,名家篆字山水畫佈滿一面牆,古檀籐木氣息淡淡瀰漫,叱吒黑道的何兆魁的書房不沾一點戾氣。果真能成黑道家業的人物也是鬥智不鬥力,高勁今朝見識到了。

  莫怪乎一清掃黑掃不倒天翼門,人家還大張旗鼓嗆聲,天翼門早已漂白,做的都是正當生意了!  

  天翼門走一遭,他更見識到溫菁菁的另一面。

  她臉上大有詫異之色,癟著朱唇瞠著杏眸,壓低了原本柔嫩的嗓音質問他。

  哈!就知道她冷淡冰臉不是真實的那一張,她也是有情緒的人!

  她換上一件水藍襯衫,搭配石洗的白色牛仔褲,長髮用粉帶子紮了馬尾,說不出的清爽俐落。沒了暗夜時的蒼白,她清亮如水的臉蛋雅致動人。

  美呀!美得奪走他所有視覺運轉能力!

  如果有機會,他一定要告訴她,別讓心頭石塊壓垮她青春飛揚的靈魂!

  挑個好位子坐下,他揚眉詼諧淺笑著,「我等著喝上等好茶呀!」

  鬼話!他想惹禍,被挑斷腳筋,砍斷手膀,她何必替他著急費心?但就是有一股很莫名其妙的情緒作祟,她很想把他拖走,不願他受一點傷害……

  這時,書房門又開,一個年近六十歲,體格精練,身著唐裝長袍,與菁菁一般高度的中年男人進來了。

  何兆魁的江湖味、狼辣勁潛伏在骨子裡,素來不外顯。

  若不說他是天翼門大檔頭,他實在無異於平常人家裡的父親模樣。混江湖的人義氣為先,保護愛人愛女全屬天經地義的事。於是,只聽他喝斥著——

  「小子,你膽大包天,我何某人的女兒你也敢碰!」

  「這話打哪說起?我以為我可以喝一盅鐵觀音還是烏龍茶,不料竟是要我來背黑鍋,早知我就不走這一趟了!」

  高勁打直兩腳,盯著自個兒的球鞋尖端,心頭還猛納悶,溫菁菁父親的外貌身材跟她一點都不像呢!

  何兆魁筆直走向書桌後椅子坐下,從抽屜中取出一個牛皮紙袋,陰惻惻的眼光射出,一本相片簿丟過來,「少給我那種滿不在乎的態度,這些你怎麼說?

  「什麼東西?」高勁翻看著。沒一會兒就爆出呼嚕嚕笑聲,「跟監偷拍,難不成×週刊也是何老大您的旗下產業呀?」

  還給他嘻皮笑臉的!「你是沒神經還是無知,死到臨頭還不知!」

  「爸爸!」菁菁揚聲了,像個小護衛般衝到高勁身邊,搶下相本。

  「爸爸……」菁菁又喊她爸爸了?何兆魁鋼鐵般的臉部線條頓時軟化了。  

  菁菁快翻了幾頁相本,氣得嘴角發抖了,「你還是派人跟蹤我?」

  「女兒,你不願住我這兒,我可不能不在意你的安危。提供二十四小時保護是我該為你做的!」何兆魁沉言。

  二十四小時的保護網?菁菁還能勾引男人翻雲覆雨?如果何兆魁沒有早早氣得翹辮子,或幹掉一票男人,那麼這情況就是……高勁摩娑著下巴,饒富興味地繼續冷眼旁觀父女相鬥。

  「我的事不要你管!不准派人再跟蹤我!」菁菁冷冷的別開臉,嬌嗲調卻有不容忽視的硬度。

  這個女兒,打十歲那時就拿他當陌生人看,可他還是疼她入心。除了菁菁本身聰慧討人喜愛,面對亭亭玉立的女兒,他彷彿就看到了那個讓他等了十幾年卻仍不見他一面,不和他說一句話的倔女人,溫翠華!

  說起菁菁的強脾氣,比起她媽媽來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天底下就這兩個女人敢不買何兆魁的帳,真讓他長歎多少回英雄氣短啊!

  何兆魁一臉嚴峻,莫可奈何之下還是點頭應允了,「好啦!」

  「還有,他的事也不用你插手!」菁菁指指高勁又說。

  「不准你又指揮我辦事!」何兆魁拍桌子了。

  「吵起來了喲!」高勁忍不住插嘴了,「讓人送壺茶來喝,降點火氣吧!」

  「菁菁,他念警官學校,以後是你老爸的死對頭,我哪能留得他在你身邊作怪?」這女兒,現在就給他胳膊往外彎!

  「他沒有要留在我身邊!這些相片一點意義都沒有,事實上,我不認識他!」

  「你不認識我?」高勁嘖噴兩聲,接下發言權,「菁菁,找人沏壺好茶來解解渴,我看我們倆得好好再說一說!」

  「你安靜啦!」兩管加農炮口徑一致對準高勁。

  高勁雙手懶洋洋地盤在後腦勺,聲音平滑如練,「你們吵不出結果的,聽聽我的提議吧!」

  「這裡輪不到你發號施令!」愛女心切的何兆魁吹鬍子瞪眼睛了。

  「我只是不想被涼在一邊,然後死得不明不白喲!」高勁還是找到發言權。

  「有我在,他別想殺人。」菁菁鼓起腮幫子直挑向何兆魁的權威。

  女兒一心護著高小子,莫非八字真的有那麼一撇啊?這樁感情的事打哪時開始的?何兆魁發覺他真的頭疼了。

  「小子,你給我聽好,我一點都不喜歡你的出身背景……」

  戲謔神采在眼裡躍動,高勁嘀咕著,「你如果會喜歡一個警

  「所以,我給你留校查看,你快快想辦法轉個業。」何兆魁只能讓這一小步。

  高勁慢條斯理坐正身子,兩道劍眉高傲地打成一直線。

  「當年我老爸威迫利誘都來,看我是要接手銀行,還是上市公司,或是要自行創業,只要我肯放棄進入警校,但也沒見個成效。沒想到幾年後還有人想畫路線圖給我走,唉唉!頭殼當真壞了!」

  菁菁眼睛睜得兩倍大,閃閃發亮了。

  我行我索走自己的路,高勁這種作風她最喜歡了!對著令人面風喪膽的老爸他也不亢不卑,她眼瞳中有著掩藏不住的崇拜!

  「你敬酒不吃吃罰酒!」何兆魁跳起來了。

  「罰酒我也不吃,事實上我只想喝茶。」高勁緩步踱至書桌前,打高處睥視著黑道猛虎,「如果我不願意,天王老子也請不動我來喝茶!」

  氣死人的理直氣壯!然而,何兆魁不覺露出欣賞神色了。

  這個小伙子真有幾把刷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狠樣兒,出色、夠鎮定、可造之才,比他正房太太生的三個兒子日禮、日義、日廉都還出色!

  若不將他收為手下,他才會名副其實的頭殼壞了。

  只是,他該拋哪塊磚來引這塊良玉呢?

  何兆魁平靜開口,「我的經驗告訴我,每個人都有價碼,你想要什麼?」

  高勁撥撥眉梢,差點又想發笑了,「何老大,你無間道電影看太多了,我不會學劉德華當黑幫的臥底警察,我只想做好人。」

  「套句你的話,就算天王老子你也不買帳,你為何肯來這裡?因為菁菁嗎?」

  「我是有些話想跟菁菁說。」

  「我?」居然又繞回她身上來了。唉!還沒見過有人能跟老爸纏鬥得這麼精采,人家想繼續閒閒地摳著下巴,看他發威踩痛老爸的尾巴呀!

  「你說吧!我聽了才好幫我女兒拿主意。」

  「何老大,你這輩子沒說過情話嗎?多一個第三者在場你說得出來?」高勁對菁菁擠擠眼。

  菁菁回瞪他一眼,警告他少鬼扯了。只是,「情話」兩個字卻讓她心臟「咚」地一大跳,婿紅色澤往小粉頸上爬了。

  「你是聰明人,看了相片當然知道我為何找你,你就自己說願意進入天翼門當女婿吧!」何兆魁出招了。

  「這是哪一國的法律?」

  被拍下幾張烏漆抹黑的相片,就要強拉他當黑幫駙馬?高勁斜挑著眉梢,大刺刺地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寧死不屈?」何兆魁失去耐性怒火高竄了。這小子冷汗不淌。疙瘩不起,猶然八風吹不動的拽樣。吼!他居然拿一個後生小輩沒辦法?

  「爹地。」菁菁眼見情勢不對,趕忙嬌喊一聲。

  女兒喊他爹地?打她上小學後她就不曾這般跟他撒嬌了。何兆魁眼睛有點發酸了,「寶貝女兒,你想說什麼?」

  菁菁唇角慢慢勾起,微微一甜笑,「爹地,你跟我來。」

  女兒笑起來就像個小天使,何兆魁毫不設防地被拉到一旁貢獻出耳朵了。

  「就讓我來給這個傲慢的傢伙一點顏色看!」菁菁聳聳肩小聲說。她也不是真的想跟高勁糾纏,反正現在先安撫老爸,幫高勁平安渡過眼前這一關比較重要啦!

  他很懷疑菁菁能給出什麼顏色,別包袱款款被拐跑了就萬幸了,「不行,我不能由著你胡來。」

  「你不由著我胡來,我就不幫你和媽咪製造機會。」她悠哉游哉微笑。

  「你……小狐狸!」他捏捏女兒水潤肌頰。軟綿綿的觸感,好懷念呀!

  「他也這麼叫我耶!」菁菁笑得更甜蜜了。

  「兩人暗夜同處一帳篷,還抱在一起,他不娶你怎成?」

  「我才十六歲哪!」菁菁噘著小嘴,很不懂老爹今天發什麼冬烘腦!「你自己亂想也就算了,居然還說出那種提議害我當面被拒絕,人家很沒面子耶!」

  「爹地是為你好,那小子錯過了可惜。」何兆魁很挫敗地搖著頭,「你真的有辦法自己處理?」

  「試試羅!」真的要試嗎?試些什麼呢?她也不知道。

  「他未來是一個警官,你爹的死對頭!」他好心提醒女兒。

  「我又不在天翼門出入,不衝突的。」

  「不,你要常回來,帶他一起回來,我保證他的安全!」他仍不放棄將人中之龍納為己用的企圖!「菁菁,你老實告訴爸爸,他可有對你……不規矩?」

  壓在她身上算是不規矩喔!菁菁閉上一隻右眼,頑皮地吐吐舌頭,「這個嘛……我只要悄悄地跟媽咪說!」

  「菁菁,你們談好了嗎?我排隊排很久了。」高勁打另一頭喊著。

  「來了啦!」菁菁深吸幾口氣,收服了老爹,該不會又要打另一場硬仗吧!

  「我被出賣了嗎?」高勁眼眸含笑問。

  方纔菁菁的笑靨他看見了。冷艷絕麗的人兒一笑起來竟像初夏晴空殷的澄靈無雲,讓他舒服得只想倘佯在那一片浩瀚藍天中

  「才不,你自由了。聽好,我才不嫁給你!」不知怎地,她心頭竟有莫名的悵惘,好像不捨得真的放他飛了。

  他緊瞅著漾著淘氣甜笑的小天使,狀似傷心地捂著胸口,故意逗弄地,「真的放棄大好機會不嫁給我?」

  菁菁臉上一陣紅暈,羞然佯咬,「等個十年再說吧!」

  他愉悅地綻開好看的白牙,「好!你挺我這一回,我也會義不容辭幫你到底。正所謂水幫魚,魚幫水啊!」

  「誰要你幫!」

  「真的不要?你別後悔喔!」

  「我有什麼好後悔的……呃!不過,你想幫我什麼?」

  「我們當朋友吧!」他說得完全真摯。

  「這算什麼好處……」慢著,他知道她出身黑幫,亂七八糟一堆底細後,還願意接納她?一向封閉孤僻的心頭那裡,感動的刻痕又加深了,「純朋友嗎?」

  「不然還有哪種朋友?」

  他直接抓過她的右手,打口袋處抽出一支筆,筆蓋咬在嘴上,飛速在她手中寫下一串阿拉伯數字,口齒不清說著,「我的手機號碼,別洗手洗掉了!」

  等到把原子筆收好之後,他才又問:「你的呢?」

  菁菁乖乖說了。她的左手用力按住右手,彷彿想多感受一下他留下的熱度。

  「記得了!」他用力點一下頭。

  「你真的記得?聽一次就記得?

  「這麼緊張?我還以為你一點也不在意呢!」高勁給出一個很亮很大的微笑,「放心,我的記憶力一級棒。真好,來天翼門的三個目的達到兩個了。」  

  「兩個?」菁菁偏仰著小腦袋,兩顆黑亮眼珠子坦然望著他。他說了要和她當朋友,他要了她的電話號碼……「那,第三個呢?」

  對著在兩公尺外一直盯著他的何兆魁,高勁露齒瀟灑一笑,「何老大,我還沒喝到你的茶呢!」

  當然了,大白鯊未來一定會伺機掃了天翼門。

  只是,男人工作上的事,和菁菁一點點關係也沒有!

  ×     ×     ×

  「最後一個笑話了……」

  「不能再說了啦!我明天早上肚子兩邊一定會痛到不行啦!勁哥哥,都是你的笑話害的喔!」菁菁躺在床鋪上,兩腳亂踢做運動,小手機貼緊耳邊,甜笑漾滿嘴角眉梢。

  勁哥哥?

  還沒有人這麼叫過他,但聽起來挺順耳的!

  不過,她肚子痛總比撞破頭好吧?「我喜歡讓你心情愉快入睡,一個惡夢也沒有。」

  「才怪,我一定會作惡夢的!」

  「怎麼可能?」

  「夢中有一個很恐怖的人死纏著我講笑話啊!」菁菁哈哈笑著。

  「沒良心的小笨蛋!」

  「可是我覺得我比較像鬼靈精耶!」

  「沒良心的鬼靈精聽好了……」

  菁菁誇張地怪叫一聲,還是很開心的讓耳膜接受另一個笑話「荼毒」。

  「有一對結婚六十年的夫妻,他們買到一隻類似阿拉丁神燈的古壺,結果裡面跑出來了一個精靈。精靈因為見到彌久的婚姻而大受感動,決定送老夫婦一人一個願望。老太太說她想去環遊世界一周。這對精靈來說當然是舉手小事一樁。老先生看看老伴,想了想就說:『他要一個年輕三十歲的伴侶。』這對精靈來說也是小事一件,『咻』地一變,老先生老了三十歲……」

  「哈哈哈!壞心眼的老先生!」菁菁笑得在床上左右打滾了,「原來男人都是壞東西,滿腦子大作齊人之夢的歪念頭。」

  「菁菁,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我從來都是一次交一個女朋友!」

  他有女朋友了?菁菁突然笑不出來了。

  「還說你不壞,瞞著女朋友打電話給另一個女生!」

  「這有什麼衝突的?我是和最可愛的小天使連線……」

  「小天使電瓶沒電了,我要去充電了,勁哥哥晚安了。」

  「那好吧!晚安。」

  菁菁吶吶然望著手機面板,沒發覺母親溫翠華已經來到床邊了。

  「跟誰這麼有聊?我來了好久你都沒發覺。」

  「沒什麼啦!」菁菁抓過抱枕坐了起來。

  「是男孩子吧?你肯把手機號碼給他,還被逗得嘰哩咕嚕笑,他不一樣喔!」

  菁菁口氣酸溜溜的,「那又不代表什麼!他大學都要畢業了,在他眼裡我可能只是小蘿蔔頭一個,只是他幹嘛一定要找一個小蘿蔔頭當朋友呢?」

  「你只是年齡小,其他的部分比誰都成熟呢!」翠華點點女兒的腦袋,還有她飽滿的胸口。「這一個勁哥哥挺聰明的,知道早早來攻佔我女兒的少女心!」  

  「天哪!媽咪,你比我還會幻想耶!」一隻小手捂著發燙的耳垂。不過呢!勁哥哥狠中帶柔,幽默風趣又強勢剛勁的個性真的不同凡響!

  「女兒啊!你對外人一派冷漠,對流言蜚語懶得理睬。但,光跟他說個電話,你就變得快樂又活潑,帶這個高勁來給媽咪看看吧!」

  「你怎麼知道他叫高勁?」

  菁菁偏過頭盯著母親,「是……老爸說的?你跟他說話了?」不用她出馬就大功告成了嗎?

  「沒。電話一來,我就只有聽他劈哩啪啦大呼小叫的,等到我聽夠我該知道的,我就把電話掛了。」

  「媽咪,你完全不可能再接受老爸喔?」頭疼了,她怎麼忠於老爸之事呀?  

  「十六歲那年碰上他,被他凌厲的攻勢追得逃無可逃,就懵懵懂懂跟了他。等我懂得我的愛情是另一個女人的毒藥時,我怎可能再接受他?」

  這一段不倫之戀,加上未婚生女,都不見容於鄉下老家保守的父母,也讓她從此有家歸不得!

  慘!老爸,看來我幫不了你了!「媽咪,不過……你還愛著他嗎?」

  翠華看著愛女,淺淺一笑淡淡說著,「一生只愛一個人的感覺很幸福的!」

  「喔!說來說去老爸還是你的最愛羅?」

  「老媽最愛誰你還會不知道?」翠華注視著菁菁,吁歎一聲,「媽媽沒念多少書,做不了高尚的工作,讓你這樣跟著我真的苦了你了。

  「我喜歡跟著你、賴著你呀!」菁菁賴進母親懷裡,仰望著她艷光逼人的臉龐。她自小就知道自己長得美,這可多虧了她有一個美若天仙的母親。

  「我可不期待你賴我一輩子喔!吾家有女初長成,倘若沒人追,我豈不是很失敗?」

  翠華攬著菁菁開起玩笑了。

  「我對那些約不到我,吃不到霸王餐就胡亂傳話污蔑我的小毛頭一點都沒興趣!呃!但是……」

  她忽然稚氣地吐吐舌頭,「像勁哥哥那樣成熟帥氣的男人也喜歡漂亮的女生吧?幸好我沒長得像老爹一臉陰氣煞煞的鬼見愁樣,否則我這輩子就算天天跑情人廟去燒香,也求不到一支上好愛情簽……」

  「我們別說這個!」翠華臉色一黯帶開話題,「你要告訴高勁你的秘密嗎?

  「才不說!」補風捉影的事有啥好說的?

  「可是他若誤會了怎麼辦?」

  「他愛誤會就由他去誤會!」

  菁菁倔鼓著粉腮。

  「我還以為你很在意他的。」翠華被菁菁前後反覆的話弄糊塗了。

  「哼!他如果真的耳根子軟,拿那些無聊閒語來問我真假,我鐵定和他絕交。我要等到洞房花燭夜,才對著那一個能在我身邊堅持到底的男人說出秘密,再看著他受不住驚喜嚇昏過去!」菁菁呵呵笑了起來。

  翠華親膩地拽著她尖俏的小鼻頭,「被動等著他來追嗎?」

  一抹狡黠打菁菁眼中閃過,她滑溜得完全像一隻小狐狸,「媽咪,你什麼時候見過你女兒對她在乎的事情被動過?」

  「十六歲的年紀,你已經認定高勁了?

  或許吧!應該吧!菁菁歪著小頭顱咬唇沉思,一生只愛一人是幸福的……

  嗯!她是得想個獨特招法繼續和這個很不平凡的男人打交道!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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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12 01:26:30
第三章

  金蟬脫殼

  君悅飯店的大型宴會廳。

  萬亨金控集團執行長高祥泰為小外孫女擺彌月酒,一時政商高層冠蓋雲集。

  「恭喜恭喜!先來一位小孫千金,等明年令公子再添個小壯丁,就是男女一雙,好啊!」一位胖太太忙著說奉承話。

  「承您貴口,希望高勁加把勁,快把周董家的小姐娶進門就好了。」高太太朱緋櫻笑得嘴都闔不攏了。

  「奇怪!我來了半天,怎麼沒看見周家大小姐呢?」另一個闊太太問。

  高祥泰也覺得蹊蹺,就把兒子喊過來了,「阿勁,你今天沒去接莉雯嗎?」

  「我去了。她說身體不舒服不來了。」高勁不疾不徐對父親說。

  「不會吧?我看著莉雯長大的,她就算胃疼得半死,還是會吞兩顆胃藥應應急,轉過身笑臉迎人貫穿全場招呼賓客。」這位貴婦其實早耳聞了些內幕風雨了!

  「阿勁,你給周小姐脾氣受了?」高祥泰慢慢沉下臉。 

  「爸爸,你少冤枉我!」他才受夠了她的大小姐脾氣。

  「算了,算了,高興的場合父子倆別臉紅脖子粗的。阿勁,你章伯伯在那邊,快去問候一下。」朱緋櫻把高勁推走了。

  高祥泰抬眼一見周常坤進入筵席廳,馬上迎上去將他請到裡邊小隔問晤談。

  「周老,我很期待和你結成兒女親家,但是目前看來這兩個小輩很不合作,我們得在後頭多施點力。」

  周常坤今晚肯移駕來道賀是因不想失禮於人,一聽高祥泰語氣中的指責之意,也就不客氣擺張臭臉了。

  「這事一點都不干我女兒這邊的事,是您家的大公子另有對象了。」

  「這話打哪裡說起?」高徉泰一愣。

  「就打我女兒下了班被跟蹤,然後被警告,要離開高勁,否則她漂亮的小臉蛋就會讓硝酸水洗得清潔溜溜這裡說起好了。」

  「太離譜了,名門正道人家不會做這種偷雞摸狗的恐嚇!周董,你沒弄錯?

  「天翼門那種邪門歪道就會!不信的話,你去問問你的好兒子!」

  ×      ×    ×

  「臭小子,你居然給玩到天翼門去了!」

  同樣一間小密室,一陣臭罵迎頭對著高勁劈下來。

  「天翼門?爸爸,你怎麼會知道?」

  「真有這麼一回事?我們的清白門風,你的光明前途,你都想毀得徹底是不是?」高祥泰差點口吐鮮血。

  「慢慢說,把話問清楚,旁人幾句話做不得準的。」朱緋櫻忙著調停。

  「我跟天翼門沒關係!我一心想抓到他們非法的證據,把他們的『門』拆得一片都不剩。到底是誰在亂煽風點火?」高勁也掀著眉毛。

  「天翼門的人警告周莉雯,要她離開你,否則就要毀她的容!」

  朱緋櫻一聽如此驚悚的消息,嚇得張大了嘴,一時半刻都闔不攏了。

  「不可能!」高勁大呼著。

  沒錯,菁菁最近有意無意總想探聽他女朋友那方面的事……她骨子裡是調皮精怪,但若說她會使壞威脅人,還利用天翼門的勢力偷雞摸狗,邏輯上根本說不通!

  「為什麼不可能?你是不是惹到大哥的女人,有把柄落入黑道手中?」高祥泰急得快腦中風了。

  「老爸,我的頭殼又沒壞到不能收拾,我會去把個大哥的女人?」

  「不然哪來這些桃色風波?」

  高勁在心底嘀咕,不過跟大哥的女兒交個朋友,這又不犯忌。

  「我告訴你,你結婚的對象若沒經我點頭,我會登報跟你脫離父子關係!」

  高勁瞇眼注視著父親……父親一心一意要他跟周莉雯交往,父命難為之下他也試了一年了,不過不只不來電,他如今連應付她都意興闌珊了。

  倒是菁菁,每一回跟她聊天總如沐春風,他拚命找笑話說給她聽,她也伶牙俐齒的回敬他幾句妙語如珠,每每也讓他開懷大笑。

  等待著夜晚來臨,等著與她通電話成為一種很甜蜜的習慣。

  呵!對於一個月內暴增到上萬塊錢的電話青他一點也不會皺眉。

  啊!好久沒見到她了,還真想念呢!

  「我本來就反對你跑去當小警察,現在果然出事了。你吃公家飯每月能拿多少錢?還連累家人跟著心驚膽戰,回來回來,銀行的總經理讓你當……」

  「我是警官,不是小麥桑。再說銀行裡有姐夫幫忙撐著就行了。」父親又老調重彈,高勁又犯頭疼了。

  「什麼都靠你姐夫,這像話嗎?你跟高芮兩個都給我回來公司做事。」

  「拿教鞭的姐姐那裡我不敢說,但我絕對不可能。」高勁轉身就想走人了。

  「站住,我沒說你可以離開!」高祥泰怒喊著。

  高勁很聽話的彎腰九十度,大大行個告退禮,「爸,我去查案子。你難道不希望周莉雯遭恐嚇一事水落石出嗎?」

  「你有什麼線索?找些什麼人問話?千萬別把事情搞大,對方可是殺人不眨眼的黑幫啊!」朱緋櫻雖找回聲音,但一隻蓮花手還捂著怦怦怦的胸口。

  「媽,我再說一次,我跟黑幫沒瓜葛,至於我要去見的對象,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娃娃,有機會再介紹菁菁給你們認識。」

  菁菁?這是打哪裡冒出的一號人物?高氏夫妻面面相覷。像

  「不行,我還在開宴會,你就這樣給我走人?」高祥泰仍然反對。

  「不然我在離開前去親一下可愛的小外甥女總可以吧!」高勁皮皮地聳聳肩,還是翹頭了。

  高祥泰沒了對吼對象,就轉向唯一又永遠的女性聽眾開火,「這種專門唱反調的兒子,真不知生來做什麼用的……」

  ×     ×      ×

  「我這麼晚找你出來,你媽媽沒說什麼嗎?

  高勁一手扶著跑車方向盤,一手鬆下社交場合不能免的領帶,眼眸淡瞥了乘客座上的菁菁一眼。

  「有呀!我打電話向她報備時,她說你不能讓我餓肚子。」

  菁菁抱著咕嚕叫的肚子,兩眼好奇地打量著跑車。

  深藍地毯,藍色皮椅,白紗椅單,高質的核桃木花紋方面板和排檔桿,喔喔!高格凋的高檔車!

  手指碰碰窗框,纖塵不染的。聽說男人都愛車,勁哥哥也很疼他的車子喔!

  「你媽媽上班不在家,你不會自己做飯呀?再不然也可以去買個便當!」  

  「我有打算呀!不過等我發覺肚子餓時,附近便當店早收攤了。我有考慮煮鍋泡麵加蛋填肚子……哎喲!你不知道啦!今天有突發狀況,還是先搞定白居易的琵琶行比較重要啦!

  菁菁看著車子經過一家便利商店,兩眼大睜,那裡有賣御飯團、涼面耶……

  「煮泡麵和琵琶行有衝突?

  「我填飽了肚子,腦袋瓜子會昏昏欲睡,就背不了琵琶行。」

  高勁額上飛來幾條黑線,「不是要放暑假了?明天國文課還考琵琶行?」

  「明天學校結業典禮,可是我把班導鍾老師惹火了,如果背不出琵琶行就拿不到高二的成績單,我高中或許就要多念一年,大學就更遙遠了……」菁菁偏過頭,纖指一指,那裡有賣炸雞耶!都知道人家還沒吃晚飯,居然也不繞進去一下!

  「你究竟怎麼頑劣的?」

  「不說就沒有晚飯吃呀?」她吞嚥著口水。

  「說了也不一定有炸雞吃。」他早就看見她對著胖胖的肯德雞上校流口水了。

  菁菁衡量了情況,決定從實招來,「我今天在導師課精神訓話的時候偷看三國演義,被叫起來罰站。我不服氣跟他頂嘴說,這麼好的古典小說,學校應該鼓勵大家光明正大的看!」

  「結果他處罰你,想要文藝薰陶就背白居易的長篇琵琶行,背不出來就拿不到成績單!」這些老師,懲罰人的手法永不翻新!

  「你怎麼知道?說得好像身歷其境一樣。」菁菁太驚訝了。

  「因為早幾年前有一個叫做高勁的高中生也背過琵琶行……」他心有慼慼焉地揉揉她的頭頂心。

  「你不會也因為偷看三國演義而受罰吧?」菁菁突然有點苦惱了。

  「我看另一本古典奇書啦!」

  「金瓶梅?」

  他笑著K她一記,「鬼靈精,我們別討論我高中時的閱讀習慣吧!」  

  菁菁拍拍胸口,幸好幸好,他沒看三國演義教戰本,不然招數還沒使開就先被他識破,那她的苦心孤詣不都白搭了?

  「你為什麼看三國演義?」高勁覺得有些不對,女孩子不都偏愛紅樓夢?

  「嗄?這個……」菁菁抓抓右耳的小耳環,不到兩秒就笑嘻嘻開口,「卷頸辭臨江仙題得多好啊!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他隨意看她一眼,也不點破只問道:「記得臨江仙有用呀?你腦袋裡琵琶行囫圇吞棗了幾句?」

  「不准小看我!來,聽好了。潯陽江頭夜送客……」一句一段慢慢來,念得口乾舌燥也念到結尾,「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

  「聰明,佩服!好腦力!我帶你到裡頭好好犒賞你一頓。」說罷,他已停下車,把車鑰匙交給泊車小弟了。

  「到那裡頭去慰勞我的口水橫飛?」

  菁菁看看她一身清簡裝扮外加涼鞋,再指指那一家台北最知名的高級俱樂部。她開始後悔剛剛在電話中一聽他在巷子口等她,匆匆打過電話給媽媽說一聲,就背著小皮包蹦蹦跳地衝出家門,根本忘了換穿一件正式一點的衣服。

  政商名流群聚的俱樂部准有一大堆規矩,她不要丟人現眼啦!

  「呃……我們剛剛經過饒河街夜市,你不考慮那裡嗎?」她說。  

  「不考慮!」

  「為什麼?」

  「我想讓你見一個人。」一個在他打電話給她之前就已先約好的人。

  「高少爺!」兩名門房必恭必敬的鞠個躬,拉開兩扇水晶大門。

  菁菁牙齒開始打顫,呀呀咻咻地抽氣,想落跑了。

  「菁菁,不用發抖,你的服裝沒啥不好。」他撥撥她垂在額頭的幾綹髮絲,「其實你本身就夠漂亮了。」

  「這個我知道啦!」菁菁小臉漾著紅暈,「不過,還是很高興嚦到你這麼說啦!好嘛好嘛!我進去就是了。就算閻羅王我也跟勁哥哥一起去見了!」

  「天,你還很貼心呢!」他傾身向前啄了小粉頰一下。

  呃……發生什麼事了?菁菁暈著腦袋紅著嫣頰,隨他天涯海角走了……啊!不是啦!進入電梯去了啦!

  ×     ×     ×

  俱樂部頂樓的西式餐廳,優雅的用餐環境,小型樂團演奏著西洋老歌,透明的玻璃窗納盡台北市霓虹夜景。

  因為高勁說保證她的安全,所以周莉雯才一人前來,佔著一張檯子等他到來。

  三方會過面,介紹了名字也都坐定。

  「還帶小妹妹來開眼界,會給她惹禍上身喔!」周莉雯牙齦發酸,冷諷著俏麗亮眼的小女生。

  精緻的彩妝,名牌的衣物,摩登美女喲!可是咄咄逼人的氣焰好討她厭,菁菁默不作聲,專心讀起meu。既然隨高勁來了,有風有雨就讓他擋吧!那個三國演義書上有說,以逸代勞嘛!

  「我要這個……還有這個……再來一碗羅宋湯。」菁菁對waiter點菜。

  「就送這些來,給我一杯波本酒。」高勁對男侍者揮擺手。

  菁菁說:「我也要喝——」

  「不准!」高勁一口回絕。

  周莉雯要笑不笑在嘴裡哼著,「高勁,給小妹妹點牛奶好了!」

  菁菁看都不看那個老拿眼光想殺她的女人,歪著小腦袋甜甜地說:「勁哥哥,多A你一大杯可樂行嗎?我剛剛背詩背得口乾舌燥呢!」

  「行!」只要她不喝含酒精飲料,哪會不行!

  「勁哥哥?這是什麼稱呼?」周莉雯瞪大了眼睛。

  「我個人專有的。」菁菁可愛的笑容絕對和藹可親。

  這個鬼靈精呀!一句話就把周大小姐的氣勢踩掉半截!高勁不動聲色問周莉雯,「你對溫菁菁這個名字沒有印象嗎?」

  「沒有。」

  「菁菁,你可曾聽你爸爸身邊的人說過,他們想找周莉雯小姐?」

  「沒有!」漂亮的唇線緩緩垂下了。

  「我想也是。」高勁盯著菁菁的耳朵,瑩白光潔很漂亮。很好!他沉吟了片刻又言道:「莉雯,其實不必旁人多置一詞,我覺得我們兩人已到窮途末路了。」

  「你……找我來分手的?」周莉雯臉上的美妝開始龜裂了。

  「以後當個朋友也不錯吧!」高勁說。

  「分手就分手,你不必抓個第三者來向我示威!」周莉雯很想砸水杯了。

  「菁菁不是第三者,她在這兒是因為我須當面弄清你父親轉述的一些話。」

  「我被天翼門威脅恐嚇的內幕有啥好說的?你不怕這個小妹妹被人砍殺毀容?哼!你們快一起逃命吧!」周莉雯心火高昇,醜話一直講。

  桌巾下,菁菁兩隻小粉拳偷偷捏緊,怒火正往柳眉梢奔竄。

  天殺的高勁,莫名其妙親人家又莫名其妙懷疑她!她會去拆了老爸的書房,她更想拆了高勁一身銅筋鐵骨!可惡,朋友是這麼當的嗎?

  枉她信任他、結果是誤上了他的惡當了!

  只等來上菜的侍者離去,菁菁憋著嗓子細聲說:「周小姐,你可能不知道吧?」

  「這裡沒有你插嘴的餘地!」周莉雯怒叫著。

  「呵呵!昕我說嘛!天翼門共分北中南三分舵,底下有十二堂主,三十六護法,七十二鐵衛。天翼門在中央山脈一座山上有一個秘密軍火庫,除了兩顆愛國者飛彈之外,還有可以消滅半個台灣的強力彈藥。說起何門主的家務事呢?他有三個兒子,傳言中還有一個女兒,年齡不大不小,好像十六歲左右。」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周莉雯的喉頭好像梗了一顆雞蛋,快不能呼吸了。「你不姓何……」

  「也沒人說何兆魁的女兒一定姓何啊!」菁菁簡單攤攤兩手。

  「高勁,你說我們仍是朋友,你別見死不救!」周莉雯臉色死白,兩唇發抖。

  「沒那麼嚴重,菁菁開玩笑的。」這個鬼丫頭還把愛國者飛彈認出來加強震撼性!高勁忍住笑意,趕緊站起來替周莉雯披上掛在椅背的小外套,「我替你叫車回去吧!」

  「不必了,不敢當!」周莉雯連滾帶爬,逃回去找人連收三日驚了。

  「菁菁,你惡作劇喔!」他坐下來,欣賞著將羅宋湯喝得呼嚕作響的小頑皮。

  菁菁三兩下解決了一碗濃湯,舀起大杯可樂裡的一塊冰入嘴,用力吱吱嚼著。「怎麼辦?消不了火氣哪!」

  「別和她計較,不值得的!」奇怪,菁菁的臉色怎麼猶然一陣綠一陣黑?

  「這裡有沒有空手道或柔道練習場?」菁菁摩拳探掌。

  「當然沒有!三溫暖和健身房倒有好幾間……」眼前突然飛來一陣異物,高勁本能的閉上眼睛。

  砸砸砸!連環動作過後,菁菁不敢相信的捂著臉,她居然做出這種事!

  「啊!完了!」她和他鐵完蛋了!可是,太在乎一個人的結果,她就無法讓自己冷然撇過臉,她一點都管不住脾氣了啊!

  空襲停止,高勁總算睜開眼皮了。他看見他身上淋覆上的義大利面、雞肉沙拉,波本酒……還有遠處飛奔而逃的一抹纖影…

  「菁菁!」他追著出去。

  ×       ×        ×

  「我……我替你付洗衣費,還有車子椅墊的乾洗費,還有……」菁菁打小皮包中抽出一包面紙,遲疑地捏在手中,如果遞過去,會不會被他反砸過來呀?

  說到底,她都跟他扯破臉了,他何必追著她跑,還硬把她塞進他的跑車中?  

  「我的車子從來沒受過這樣的虐待!」高勁皺皺鼻子,真不習慣車子中突然多了好幾種食物的怪味道,「我也從來沒這麼狼狽過。」

  「對不起,你放我下車吧!」菁菁癟著嘴,心頭也挺懊悔方纔的暴力舉措。

  「小炸彈,你炸得我全身五顏六色如此精采,總該給我個理由,讓我知道我怎麼招惹到你了吧?」他悶聲道。

  唉……她也不知道真的會給他「顏色」看,而且還是把他變成調色盤的這一種呀!又悶又惱,冰冷著一張臉,閉緊的嘴像一罐密封膠一樣不漏一滴氣。

  高勁心頭很不是滋味,彷彿寧可她發火更甚於她像一塊寒冰。

  「菁菁,你又把自己縮進凡事不關己的硬殼中了。」

  居然衝動地和一個懂得她,又關懷她的男人吵架,她真是個大笨蛋哪!怒火消不少了,心頭換上沉重,她的小嘴垮得好不淒慘了。

  「幫忙擦擦我的下巴吧!義大利面汁粘呼呼的。」高勁說。

  「你為什麼不發火呢?」他越和善,她越自責呢!

  「我很想呀!」

  「那你快吼我啦!」

  「吼完後,我們就真的當不成朋友了。」

  他……還有心回過頭來理她哪!「嗚哇——」她拿出面紙探眼淚了。

  「我的下巴一團污髒你都不管啊?」

  她拿著面紙擦他的下巴、他的衣領、他的皮帶……小嘴忍不住埋怨起來了,「你都敢冤枉我了,何必還對我好呢?你一點都不在乎我心裡的感受!才對人家好個一小陣子,馬上就原形畢露了,可惡可惡啦……」

  高勁撥出手一攬,菁菁落入他胸懷中。

  「我不在乎你?」他的大手轉而撫摸順梳著她的長髮,「該死的,我在乎你的程度遠比我想像的還多得多!否則,我不會一聽到馬路消息就立刻跑來找你,一心想親眼證明你沒涉入警告周莉雯的三流伎倆中。」  

  「還敢說,將人家當成小惡魔,這就是你在乎我的方式!」嬌橫他一眼,小粉拳朝他腰桿再補兩下,「反正我有個爛老爸,被當成天生壞胚也習慣了。」

  「菁菁,你太敏感了,老是一下子就否定掉周圍人對你的善意。」

  「我才不在乎周圍的人怎麼看扁我,就只有你不行!」原來,對他的情有獨鍾早比她能預期的還要堅定了!「你……很欺負人!」

  「好吧!我找個地方停車,讓你用空手道、柔道把我修理回來,即使缺了胳臂少只腿,我哼也不哼一聲!」

  「少來,你一定比我高段,我才會讓你揍得沒臉見人!」她破涕為笑了。

  高勁托高藏在他身上的小臉蛋,如黑瀑的清絲散亂,麗顏因怒火而更嬌嫣,構成極為引誘人的狂野美。再瞧進兩汪混著千島沙拉醬汁的淚泉後,他的心繃緊,只有幽幽感歎了。

  「這張小花臉還是很可愛的,我才捨不得碰一下呢!

  菁菁擠擠眼問:「你那個女朋友,周小姐怎麼辦?」

  「你爸爸全面封殺我的愛情生活了,我還能有女朋友呀?我如果到了三十歲還打光棍娶不到老婆,一定找你負責!」狀似漫不經心的俊顏帶著促狹笑意。

  菁菁抑下躁動的芳心說著,「我才不當大罪人,我現在就去找我老爸死諫,逼他對你解禁。」

  「別!」

  「為什麼?」

  「這道禁制令來的是時候,正好可以阻止我的婚姻讓我老爸當生意出賣了。再說我才想在事業上衝刺,整天被一些名門淑媛追著約會很累人喲!」

  「喔喔!玩起借刀殺人、金蟬脫殼了。」

  「我是明哲保身啊!奇怪,你對這些作戰謀略的成語很有研究喔!」

  呵!

  我連計策內容過程都背得滾瓜爛熟了呢!菁菁嘴角有一抹藏不住的得意。小指頭玩著他的襯衫扣子,小舌頭吐了一下,眼光中滿是期望。

  「勁哥哥,你有些喜歡我吧?」

  他湊近身聞聞她的髮絲,黑眸心蹦上更明顯的笑謔意味,「波本酒加意大利面的味道,挺難聞的,我會喜歡才怪!」

  「啊?居然這麼糗人家!」

  她故意用兩手擠出一滴傷心眼淚。

  「逗你真有趣,哈哈哈!」

  幾聲爽朗暢笑,雨過天青了。

  車窗開了,高勁向路邊小販買來兩串烤魷魚給菁菁填肚子。

  晚風中,他滿足地看著她開心的吃相……

  十六歲的菁菁,冷與熱的化身,心地善良又帶著些自卑,一個頂著天使光環的小頑皮,打第一次見面就深深吸引住高勁。

  原本單純的友誼緣分,被她的黑道父親,還有他控制欲強的父親一攪和,不同階層、背景迥異的兩人,關係逐漸往一個方向修正……

  她眼瞳期盼的流彩是……愛情吧?

  伸出手抓住一把流風,他卻還抓不準徘徊在天邊的那種陌生感覺。

  幾年來他身邊美女來來去去聚合離散無數次,但若問他愛了哪一個?有那一個唸唸難忘……他還真莫宰羊!

  或許菁菁會是特別的?早熟的美,聰慧的心,與她談情說愛總似嫌早,她才十六歲而已!未來的日子,就這麼先疼寵她,再等待一份強烈的心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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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12 01:27:13
第四章

  計連環

  未來的日子裡,不是momingcall,而是一個個的nightcall,帶出了高勁疼寵菁菁的心意……

  「菁菁,今天我破了警官生涯的第一個案子!」高勁一得空就迫不及待撥電話給他最忠實的聽眾。

  「太棒了,恭喜你!」她打個大呵欠,「你的受害者做什麼的?」

  「受害者?好奇怪的稱呼,他盜刷信用卡……啊!我吵到你睡覺了?」

  「沒啦!我很高興讓你吵啊!」只是等電話等得她迷迷糊糊睡著了。

  「說得好像很勉強,我明天早點再打給你好了。」

  「不可以。」菁菁用力揉開眼皮,「我還要聽笑話。」

  「你不困?真的想聽?」

  「困了也要聽,可不可以指定『精靈』那一種?」

  「當然行,聽好了。有三個男人一起撿到一隻古壺,裡面忽然跑出來一個精靈。精靈說你們每一個人可以有一個願望。第一個男人說,我要比現在聰明二十倍。精靈彈彈指一變,男人果然覺得他聰明多了。第二個男人要求,我要比現在聰明三十倍。精靈又如法炮製把男人變聰明了。第三個男人要求,我要比現在聰明一百倍。精靈撓撓頭想了想,把第三個男人變成一個女人。」

  菁菁哈哈大笑,「我好喜歡你給女人帶高帽子喔!勁哥哥,晚安了!

  「晚安,不可以作惡夢喔!」其實,他真心期盼能以笑話化開她的幽微心事,讓她不再夢遊。

  「不會的!」自從聽了你的笑話後再也沒有了……夢遊。

  ×      ×      ×

  凡間幾秋歲月迎來,不必明目張膽,菁菁依著實際情況,又來添油加醋、順水推一些些,帶出了一個個追男仔的小小計謀——

  「勁哥哥,我等著你的電話,有事情要問你呢!」

  「你就不會打給我呀?」他累了一天,正靠一杯咖啡提神來熱線你和我。

  「我喜歡你主動想起我,我只要享受那種很受你重視的感覺!」

  「小滑頭!」幾串得意輕笑帶過,「什麼大事非問我不可?」

  「大學聯考成績單下來了,我在選填大學科系,可是我找不到我最喜歡的『笑話系』。」

  天底下哪個大學有笑話系!「有我講笑話給你聽就好了,你別太貪心!」

  「那麼,心理系好不好?我想多瞭解一些我……呃!人心的運作方式。」

  「不錯啊!」其實她喜歡的,他也從沒反對過。「以後你還能幫我分析看看我為什麼愛對你講笑話。」

  「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答案啦!因為全天下就只有我一個女生肯讓你二十四小時隨時電話騷擾!」不過,能當那個唯一的女生好幸運哩!

  「真過分,說得我好像沒人要似的!我不得罪了……」

  「不要掛電話啦!精靈笑話快說來,不然你才會真的得罪我。

  「又是精靈,我快變不出新版本了。」

  她趕緊貼心地說:「那就再重炒冷飯呀!我一定會很捧場哈哈大笑的……

  ×     ×     ×

  「准大學新鮮人,今天有沒有什麼大事發生?」高勁在電話中問。

  「沒有呀。」菁菁停了一下,才又滿不在乎地說:「如果說我繫上二年級的直屬學長打電話來聊了一下,然後他說明天要來載我這只菜鳥去學校註冊選課也算大事的話,那麼是有這麼一樁啦!」

  「才大二?他不是無照駕駛吧?」

  「怎麼會呢?十八歲就可以考機車駕照了。」

  「騎機車載你?」高勁腦中突然浮現一個菁菁雙手環著一個十九歲小鬼的腰身,臉頰貼著小鬼頭背脊的畫面……真礙眼!

  「菁菁,我突然想到,我明天會到你學校附近的一個單位調查案子,不如我順路送你過去吧?」

  「你送我?我看還是不要了,我沒坐過機車,想試一試呢!」

  「想搭機車?那還不簡單!」警局停車場隨時都停著交警巡邏機車,想借一輛有什麼問題。

  「其的?可以再四處兜兜風嗎?」唇邊漾著快意笑靨,她幻想著一部二五O重型越野車,還是翹屁股那種,這下子一定可以大大拉進和勁哥哥約距離了……

  結果呢?上大學第一天,搭交警機車進入校園,簡直像沒趕上大學聯考第一堂鈴響那樣引人側目!

  真的OO××……不說也罷了啦!

  ×      ×      ×

  「哎呀!今天走得我兩隻腿快掛了!」菁菁在電話中喃喃抱怨著。

  「怎會可憐到靠11路?今天捷運和公車又沒罷駛!」高勁可以想像菁菁大概把兩隻腿擱在大疊棉被上拚命揉捏的可憐樣兒。

  「晶華城裡又沒有捷運和公車。」

  「拿荷包捐輸去了?」可是他印象中菁菁最不愛人擠人瞎拼的。

  『『沒辦法呀!聖誕節要參加很正式的舞會,不買一件小禮服不行哪!」

  「聖誕舞會?你們這種剛上大學的好動分子最愛搞這些名堂了……」

  不知怎地,高勁喉頭突然幹得吃緊了。平白冒出來一群小伙子,就要將菁菁的白玉小手握來握去……真超過!

  他想都不多想趕忙說著,「菁菁,我們好像沒有一起跳過舞,很正式的那種?」

  「當然沒有,你老說我年紀小,不讓我跟去西部牛仔PuB玩。」小嘴抱怨著。

  「PuB裡頭哪有什麼舞好跳,我們一夥男生都是飲酒聊天打僑牌的。」

  「喔!」

  「小禮服很漂亮吧?」  

  「應該還好吧!可惜你又看不到,打不了分數。」菁菁很無奈說著。

  「我姐姐家聖誕節也要開舞會,你過來這邊吧!」高勁突然說了。

  「真的?」

  「當然了。」現在還不是,但他會把那場舞會變成事實!

  太棒了,可以和勁哥哥一起漫舞了。學了好久的華爾滋和探戈,終於能派上用場了。真期待那一天呢!

  結果呢?小伎倆耍多了,總有回知願以償,她回味無窮了……

  ×     ×     ×

  「嗨!菁菁,你睡了嗎?」

  「我也搞不清楚!」菁菁爬出被窩,努力揉著眼睛,「高警官,你在哪裡?」

  「比利時,正在看尿尿小童,拍張相片用e—mail傳回去給你吧!」

  「不要,又不是沒見過小男生尿尿。」她想見的又不是相片可以代替的。

  「哪裡看的?真的是小男生嗎?」他故意逗她了。

  「假的假的,去年大一暑假,我參加學校幼幼社服團,我們去照顧的都是二十郎當的大男生,看得我們一大票女生眼睛都長針眼了……」

  高勁低低笑著,想像著菁菁準是鼓了頰、噘了嘴、抓著耳朵找辭兒好跟他拌嘴……唉!快兩個禮拜不見她了,真想念呢!

  「今年暑假呢?你想換個口味去敬老社?」

  「才不,你每年都有休假,玩遍世界,讓我這只井底之蛙好不羨慕。」

  「拜託,那是強迫中獎,老爸安排的全家一年一度旅遊逃不掉啊!」

  「今年我要玩點不一樣的,還有很多錢賺喔!等存夠了錢我也要環遊世界。」

  又能玩又能賺很多錢?「菁菁,你想做什麼?」口氣有點凝重了。

  「我今天通過模特兒試鏡,這一檔的世貿世界新車展,我會去表演。」

  「表演什麼?」

  「辣妹勁歌熱舞。」

  全身只有十分之一的地方包著兩塊小布?給一群不相干的豬頭猛看、狂拍、幻想、流口水?高勁腦袋霍地被雷打到,全身沒有一個細胞對勁了。

  「然後還有一個電玩獨檔秀,打扮成魔戒電影中尊貴的亞文公主,我的經紀公司說我會謀殺一卡車的菲林,搞不好會一炮而紅成為第一名模喔!」

  詳情報告讓他快忍不住了,他很想叫,就當我一個人的公主不行嗎?

  「光想我能得到的掌聲,照到我身上的鎂光燈,我就興奮得睡不著覺呢!」

  「真的喜歡那些閃光和掌聲?」他悶著嗓子啞聲問。

  小妮子真不知影視娛樂圈是非多,閃光和掌聲的背後也暗藏著扒人三層皮的陷阱啊!

  「呃……」菁菁停頓了一下,「沒有人會排斥吧?我不喜歡黑暗的感覺。」

  「你很陽光健康啊!菁菁,有我知道你還不夠嗎?」

  「當然不夠!」不夠能讓我進入你的豪門望族!

  她只去他的姐姐、姐夫家玩過一次,從沒見過高家兩老,情形當然不樂觀。她早就打算好她得闖出些名堂來,以彌補先天出身的不足啊!

  「這件事可不可以等我回來後再談談?」黑眸中蒙上一層慍惱。

  「不好意思耶!我已經和『台星』經紀公司簽約了。」

  先斬後奏?二十歲的菁菁,長大了,更有主見了。

  該死的,他一點都不樂見她離他越來越遠!好懷念她以前連填大學志願卡也都徵詢他看法的時候……

  四年來他身邊只有她一個女孩子,他也做了一些獨佔她許多第一次的舉動。每個夜晚通電話,上千個日子流逝中,她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語,如蜜一樣釀在他的心底,他眼裡早已裝不下別的倩影了。

  二十歲的菁菁,再沒有青澀稚氣,渾身散發著如成熟蜜桃的甜息。如果說女孩會成長,友情也會成長變為……

  「啵……」

  手機中傳來一個很怪異的聲音。

  菁菁居然給他做這個……他蹙緊的眉心舒展,輕笑著故意追根究底,「你剛剛到底說什麼?」

  人家偷偷對無線電波親你一下啦!菁菁像是咳出來似的說:「我想你耶!你什麼時候回來?」

  「快了!」他順口應一聲,腦中飛快運轉著……他深知他與女ll是同一類人,叛逆性強反壓迫。菁菁心意堅決,他若強力干預她當模特兒只會吃力不討好。

  那麼,只剩一個借力使力的方法了……

  「多快呢?」她再追問。

  「你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

  她很快接口,「然後我一醒來,你就會來看我了?」

  「天,你真的很想很想我!」

  「假的假的!早上起床的時候不會想,對著窗子發呆無聊的時候不會想,下午出去慢跑的時候不會想,晚上刷牙要上床的時候也不會想。」

  他很虛榮地笑開懷了,「菁菁,你耳朵紅了吧?」

  「嗄?亂講,你又看不到我……」她摸摸耳朵,啊!燙的!她心虛地耍賴了。「不管啦!勁哥哥,你今天還欠我一個笑話喔!」

  「好,我說了……笑話講完了。菁菁?菁菁……你怎麼不出聲?」

  哈!這妮子準是又把他講的笑話當安眠曲,睡甜了!

  「啵!」他也回親她一記,希望能吻入她的心。

  天涯海角,孤枕的夜,只有相思,是該讓菁菁知道他為她強烈心動了……

  ×     ×     ×

  「又偷溜到廁所,對著你的小魔女電話傳情呀?」高芮懷抱著六個月大的小兒子,糗老弟兩句,「爸爸的臉色超級難看了,你等一下准有排頭吃了。」

  「姐,菁菁不是小魔女。看人要看本質,出身算不了準的。」高勁重重哼著。

  「阿勁,跟你說實話,我感覺這女孩子又冰又冷,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陰氣,讓人不舒服不想接近。」

  「菁菁和陌生人不會一下子熱絡起來,但她人很聰明靈活,鬼腦筋變化多端,深知怎麼跟我周旋,讓我日子一點也不寂寞。」

  「你呀!一向理性掛帥,居然迷個小女生迷了整四年!」高芮歎口氣說。

  理性掛帥?少來了!想念菁菁的時候沒有理性,但不理性又如何?衝動一來,他把姐夫張家志拉到一旁計較去了。

  「姐夫,這趟旅行我度日如年,你罩我一下,我好溜去機場。」高勁說。  

  「恐怕不行!」家志肩頭上還架著四歲的小女兒,正頑皮地拉扯爸爸的頭髮。  

  「你出面美言兩句,爸爸會買帳的。你是總裁大人面前的紅牌軍啊!」

  「還是不行。我告訴你一個很準確的馬路消息好了。」家志指指同游的張家父母,「我爸爸透露給我媽媽的,我媽媽又很不小心對我說溜嘴的……」

  「喔!」高勁壓根沒精神聽姐夫的八卦。

  他正盤算著……布魯塞爾這個城市有直飛班機回台灣嗎?不然他該殺到哪個大都市找飛機呢?菁菁偏挑他不在的時候「先斬後奏」,將他折騰得像一隻烤盤上的干魚,只有乾焦急的份。他回去後一定要揍兩下她圓圓的小屁股。

  「等一下我們去參觀舊王宮,接著晚餐由一個來自瑞士洛桑的華裔銀行家作東,他有一個花樣年華的女兒……」家志由著女兒拆下他的眼鏡玩,嘴巴也繼續張闔。

  「我又不搞銀行,管他誰作東……」高勁臉色突然鐵青,「花樣年華的女兒?晚餐?相親?」

  家志毫不遲疑的點頭,「你如果壞了爸爸的飯局,只有提頭來見了。」

  天殺的!  

  避得開台灣的豪門千金,他居然忘了老爸生意和交遊滿天下!第一次,高勁很不滿意何兆魁的惡勢力沒有延伸到五大洲!

  ×     ×     ×

  計程車在大馬路邊暫久停下,菁菁揮揮手道:「古大姐,明天見了。」

  「明天見。」

  這是一條無尾巷,巷子右邊又停泊了一排私家車,計程車根本不能回轉。台星經紀公司的大掌櫃古大姐下了車,往自己住的小巷安步當車走去。

  黑夜暗巷底;突然有狀況了。

  「皮包拿來!」壓得低低的男人音量,一頂鴨舌帽也是壓得老低,故意遮住半張臉孔。

  「哇!」遇到搶劫了!保命為先,古大姐趕忙把皮包丟出去,「都給你!」

  「我只要這個。」男人從皮包中搜出一堆名片,「你亂收一堆大老闆、小老闆的名片,我看你准想把你旗下的模特兒當成應召女郎轉介出去!」

  「我是正派經營!你到底是什麼人?這麼愛管閒事!」古大姐小聲咕噥。

  管閒事的男人操著黑手黨的兇惡口吻撂狠話,「我會查明名片上這些人的底細,到時候我再電話告訴你哪些秀場或廣告可以接給溫菁菁!」

  「這怎麼成?菁菁是十年難得一覓的奇葩,再一個月鐵定爆紅,不可以斷了她曝光率……啊!我知道了,你想從中抽成或是要我把她轉給你來經營。」

  「你也太會瞎掰了吧?」男人驀地收口,因為……

  蹬蹬蹬,一個高跟鞋聲跑近。

  「古大姐,我忘了一件事,所以我又讓計程車司機繞回來,我要跟你說……咦?你有朋友呀?」

  菁菁打住腳步,好奇地看著古大姐和一個高壯的男子背影。

  「朋友」低垂著頭,跑得比什麼都快,兩秒鐘就消失在巷子拐角處。

  「你朋友怎麼了?」菁菁偏著小腦袋尋思,這個背影怎麼挺熟悉呢?

  「他不是我的朋友。他好可怕喔……」古大姐一邊拍著胸口,一古腦兒將方纔的遇劫記對著菁菁全說了。

  ×      ×     ×

  「老大哥,我們是便衣刑警,可以正大光明盤查可疑人物。真搞不懂為什麼你喜歡變成偷雞摸狗的下流角色?」

  西餐廳最角落那一張躲在一大株落地盆景後的桌子,有兩名人物。杜文傑扮成食客甲,對另一名食客乙高勁交換耳朵。

  「菁菁還不知我已經回到台灣了,她剛剛在電話中用很甜美的聲音告訴我,有一個『新奇集團』的賈老闆要請她吃飯,預備請她代言一款韓國進口的影像手機。可是該死的,一時之間調不到賈老闆的背景資料,我怎麼想怎麼不放心,當然要親自來盯梢。」

  「說什麼呀?」杜文傑完全摸不著腦袋呢!「慢著,誰是菁菁?」

  「我女朋友。」高勁喝一口水,眼角瞄到菁菁和一名四十開外年紀,西裝筆挺,西裝頭梳得油亮的男子進來了。

  「哇塞,你什麼時候交的女朋友?」這些年也沒見老大身邊有半個妞出沒,警局裡大伙都猜他若不是「那方面」出問題,就是準備上山當和尚去了。

  「交了四年了!」高勁一雙眼睛像老鷹捉小雞似地瞇緊了。

  「哇拷,四年了!你居然對我保密到家,太不夠意思了!」

  「噓,別吵!文傑,你給我注意看那邊那一桌。」

  「哪一桌……咻咻!」杜文傑爆出兩聲狼嗥,「那個就是菁菁?超正……咦?她不就是最近猛上影劇新聞,那個綽號野攻瑰的模特兒嗎?」

  「她一點也不野,那些記者全都眼拙啦!你快告訴我你看見他們說些什麼了?」高勁專注得如在辦大案子。

  杜文傑的母親是聽障者,他從小就學會讀唇語的這項特長給抓來派上用場了。杜文傑不敢馬虎,照實轉播,「賈老闆說,我準備給溫小姐七位數的籌碼,再辦全國十場的發表會,所有大小平面媒體的封面人物也會連包下一個月……」

  「吹牛!分明是陷阱!」高勁已經很肯定這一位賈老闆是掛羊頭賣狗肉了。

  過分,他兩顆賊眼還溜溜地朝菁菩低胸針織衫的領口猛瞧!

  「該死的,居然給我穿得那樣暴露,設計那種無袖無領服裝的設計師全都該拉去槍斃!」他憤憤低吼著。

  「會嗎?照我看哪!玲瓏有致的好身材不用包得太緊啦!大夏天的,哪個女孩子不這麼穿?」杜文傑小聲說。

  「菁菁就是不行!」高勁完全不賣帳!

  「算了,我什麼都沒說。」杜文傑趕忙轉述道:「現在菁菁說,合約的事情請等我的經紀人古大姐來後再跟她談。賈老闆就說,你的經紀人不會來了。事實上,她也同意我請溫小姐一起去地下樓的三溫暖洗個人浴……」

  「吼!」高勁踢翻椅子,殺向那一尾大色胚了。

  「勁哥哥,你來了!」菁菁瞪著鬃毛怒竄的狂獅,她眼裡每一抹顏色都很複雜。

  高勁呼嚷著,「我不來行嗎?慢著,你好像很篤定我一定會出現……」

  「這裡沒你的事,你可以走了啦!」菁菁使力推著高勁這一座不動如山。而她整個人卻彷彿跌入零下五度低溫中,冰沁沁的寒意穿透脊椎達於她心扉了。

  他不信任她!天殺的,他居然還不信任她!

  「就是呀!我和溫小姐談得正好。」賈老闆插話。

  高勁手關節壓得卡卡作響,一把怒火燒向男人,「你少纏她,菁菁,我們走!」

  「我不!」菁菁倨傲的抬高小下巴,露出傷痛的淺淺笑痕,「就會自以為是!」

  「這究竟怎麼一回事?」高勁一愕,到底哪裡不對了?

  菁菁冷冷撇動嘴角,只差沒將無中生有、關門捉賊八個字宣之於口。

  「我們回去說清楚!」他凌空揮兩拳,對不識相的擋路鬼吼著,「讓開!」

  賈老闆趕緊閃人,揮手撇清,「別打人,我只是奉老婆大人之命出馬,把劇本台詞背熟來照本宣科而已。」

  「劇本?老婆?」高勁背頸涼涼的,感覺這兒正上演著「請君入甕」。

  「就是我!我就是賈老闆貨真價實的老婆!」

  一個女人在高勁身後吆喝著。他轉頭一瞧,那正是古大經紀人。他明白了,賈老闆是假的,這一切不過是菁菁想釣他現身的一個幌子而已!

  「菁菁,我認得他,他就是在時巷中對我齜牙咧嘴大作威脅的人!」古大姐猛爆料了。

  寒冰中繞一圈後,菁菁全身血液快速沸騰,瞬間爆破一百度了。

  見到菁菁臉色一陣陣燒紅,高勁正想說什麼,不料又一次,猝不及防地某種飲料朝他臉上噴過來!

  「該死的,你又玩這種暴力!」高勁抹一把臉低叫著。 

  「這次只是一大杯清水,太便宜你了!」菁菁加踩他一大腳。

  「哇!野玫瑰果然很帶刺!」杜文傑跟過來看得津津有味。

  高勁不想和她在大庭廣眾下耍花槍娛樂眾人,他雙手火速一提一甩,菁菁成了他肩上一隻麵粉袋,「讓路!」

  眾人只見一道豪放不羈的背影狂飆而去。  

  ×      ×     ×

  這一回,高勁將菁菁直接架回她家去了。

  「溫阿姨,我來了!」他對著空曠的客廳大聲報告。

  這幢老舊的日式獨立平房,他來過無數次,而且還認真的加了好幾道門鎖,叮嚀溫翠華晚上一定要鎖好。

  「我媽不在,她去日本北海道了。」菁菁對使蠻力的男人高吼著。

  「更好,本來我是想告訴她,請她待在房中別出來沾炮灰!」

  幾聲對叫後,沉謐的空間暗潮洶湧。

  菁菁氣得快得內傷了,只待雙腿能自由行動,就跑得離魔掌遠遠的。她吐出一口郁氣,心頭卻空空蕩蕩得難過,彷彿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原來他早回來台灣了,他明知道她日夜翹首引盼他的歸來,然而他不只不告訴她一聲,還躲在她背後偷偷摸摸破壞她的模特兒工作。

  多少年來對他的信任,還有那一份在她心中盤根的愛意都毀於一旦了。

  啊——好想抱頭好好痛哭一場喔!

  「我又哪裡沖犯到你了?你居然給我再來這一手!」高勁修長的手指穿過濕淋淋的頭髮,幾道沉斂眸光打瞳仁中央閃過,眉宇間不透露心事。

  「裝無辜!你的水泥腦袋從來就不相信我可以潔身自好!」

  「你誤會了!」泅不出心魔,深夜暗影依然如附骨之繾蜷在她腦海!

  他重歎口氣,搖甩著頭,「菁菁,我一直忘了問你,你上一次發覺睡到半夜,在陌生地方醒來是什麼時候?晚上睡覺前心頭還會沉甸甸的,還作惡夢嗎?」

  早就沒有了!可是,和他一鬧翻,失去睡前的精靈笑話,失去那一層溫馨人心,以後一定會惡夢重現啦……

  他的手指像是彈弄大提琴弦一樣舒懶輕輕撥弄,鈕扣一顆顆進開,撤下襯衫抹抹濡濕的頭髮,灑脫地往沙發一拋,剛健的步伐朝她挺近。

  猛男脫衣秀?菁菁瞠大眼眸,呼吸一窒,險些喘不過氣來。

  「菁菁,回答我的問題。」

  「沒有惡夢,你……想做什麼?」無數道電光轟轟襲來,她呆呆地拿手煽著發熱的容顏。

  相隔半尺打住,直勾勾地端視著她驚惶又摻著悲涼的眼瞳,他深黑的眸心有著憐惜,「菁菁,我一直在做的只不過想讓你無憂快樂。」

  「才不是,你監視我,拿我當只無可救藥的笨黑羊看!」紅唇又噘高了。

  「我不放心小白羊掉入陷阱!」

  她可憐兮兮地猛力吸鼻子,「你才是天底下最大的陷阱……」害她心淪陷了,然後又狠狠被愛神打了一大巴掌。

  他一派老神在在,瞳中戲謔神采越來越明顯,雙臂也張開形成一個大弧彎。「四年了,數不清的睡前笑話,你都感受不到我的心意嗎?」

  一個等了好久的臂彎,好想將人拋進去,把臉頰貼上那一片麥金色肌膚,感受到夢幻般的心醉,然而……不,她不可以!

  他膽敢認為她是會和男人亂來的女孩!

  她噴斥著,「你觸犯了我的禁忌,我要把眼睛閉起來,我不想看見你的好……」

  「過來!」他邪氣地對她勾勾手指。

  「不要,你離我五公尺遠……再後退的話,人家後腦就要撞牆壁了啦!」

  「我答應你,永遠不會讓你受傷!」慵懶低沉的男音落開,人貼近。

  那她心口那一個大坑疤怎麼說?「騙子……」小嘴猛不期然被封住了。

  他的大手擋在她腦後,滾熱雙唇落在她櫻唇上,沒有受傷,只有繾綣纏綿。

  「我早該這麼做了……」沉啞聲符飄進她混亂的心海。

  好像兩片柔軟的天鵝絨相互摩擦,她唇瓣閒熱熱的、濕濕的、麻麻的,腦袋兒輕飄飄、杏眸兒迷迷濛濛,眼睫懊惱低垂下,聲音已然嬌柔柔的。

  「可惡,你使美男計!」

  「很高興,你中計了。」舌齒輕啄著她軟呼呼你耳殼,「不氣了?嗯?」

  秋波漾出靈透亮彩,紅唇飄出歉然柔音,「我不是暴力分子,只是人家氣瘋了,手邊有什麼就會朝你砸過去。真的,我就只有對你一個人發過瘋而已!」

  「我喜歡你只對我一個人發飆,只要……你手邊沒有刀子唾手可得。」

  「又嘲笑人家。」軟綿線的粉拳秀腿又作亂幾下。

  「菁菁,你不知你有多可愛多動人,我很害怕你落入一些圈套詭計,你能瞭解我緊張的舉措跟我對你的信任感一點關係也沒有嗎?」

  「勁哥哥,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她仰著小臉蛋,說得很堅定。

  雪霽天晴朗,爭執霧散雷開。

  「怎麼突然就吻人家了?」她皺皺小俏鼻,倩然露齒,嬌容蘊暈。

  他揉揉她的頭心,下巴貼著她的額角,慢慢言來——

  「在歐洲時,抬眼看著頭頂上的幾片雲,卻沒有飛揚凌空的心情,因為那不是你仰望的那一朵。於是,我租了一輛車子,一路開向荷葡阿姆斯特丹搭飛機,眼不見萬紫千紅的鬱金香花海,腦海裡只浮現和你相識以來的點點花絮。

  「湖邊那一夜,你冷得像一塊冰,我偏偏就能感受到你血液中的熱度。在天翼門,我見識了你的慧黠剛直。還有你父親出手杜絕我身邊女人那件事,我明瞭你有一顆容易受傷亟需受呵護的心。

  見到你的第一眼就被你吸引了,幾年來習慣把你的大小事都當成我自己的事情。在飛機上,帶著耳機,我聽到一首洛史都華三十年前的老歌sailing……飄洋過海,遠度惡水,只為了想回家,回到你身邊,讓自己得到自由……就是這樣,我跑回來了,因為我想吻你了……」

  眼睛和鼻子都紅成一團,她埋在他胸窩說著,「勁哥哥,我愛你!」

  一股細幽芳馨從她髮膚沁出,如初春的綠草香迷人。針織衫下是一副成熟的女軀,帶著致命的吸引力,他的手指滑向一截奶油白的領口揉弄著,黑眸中的熱度急升。

  「在國外的時候我很想你,現在也很想……」

  「有人想得太多喔!」

  小虎牙頑皮地在他胸膛上磨啊磨,兩隻軟膩小手在他腰桿後處結合,摸到一管硬鐵製的配槍。

  「高警官,意欲對女孩子想入非非會被轟掉『傢伙』的。」

  以指抬高她的下巴,他壞壞地挑動濃黑眉線,「你捨不得,這『傢伙』事關你往後的『性』福。」

  「哎呀!倘若我現在接受你的誘惑,我的道德感就太敗壞了。」

  「那麼……」  

  他決定在尊重她原則的前提下繼續和她親熱,嘴唇邪魅地劃過她耳窩後的敏感肌膚,「我教你,我們可以這樣……再這樣『耳鬢廝磨』。」

  「壞……」偷瞄著他教人臉紅心跳的眼神,羞人答答的輕嗯像蜜糖一樣。  

  「滴鈴——」

  「有電話……」

  菁菁逃脫了。

  「媽咪!」激情暈彩一秒鐘消褪,她一板正經應諾著,

  「嗯嗯!我知道,生日禮物送來了要簽收!你跟蘇阿姨、柳阿姨她們玩得開心點,記得溫泉別泡太久,不然會頭暈喔!媽咪,生日快樂!bye—hye!」

  她又「啵」地送出一個小吻。

  高勁雙手又纏上來,溫熱氣息包圍著她,「溫阿姨說什麼?」

  「媽咪說,你胡思亂想的念頭最好全部蒸發掉。」烏亮亮俏眸眨啊眨,「而且,我也答應媽咪,只和互許終身的男子那樣……又那樣『耳鬢廝磨』。」  

  「鬼靈精,假傳慈禧太后懿旨!」

  「啊!有人要欺負小女子的可憐小屁股,發生人命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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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12 01:27:50
第五章

  混水摸魚

  「叮咚!」門鈴準時在午夜前發聲。

  「來了來了。準是生日禮物送來了。」菁菁踩著小跑步趕著去開門。

  「啊!你……」門一開,她退為一尊化石!

  門外是……大媽!她老爸的正牌夫人。

  十年不見,十年前醜陋不堪的記憶全都風湧堆回眼前了。菁菁臉蛋蒼白,虛軟的雙腳差點跌下地面。

  「翠華呢?這份禮要她簽字。」湯美月淡轉動嘴角。

  「禮物……是老爸給的?」菁菁太訝然了!

  「當然,每年都由我親自送來!」

  媽咪和那邊還有糾葛?菁菁繃著臉搶過一把花、一盒禮物,胡亂地在簽收紙上飛快寫下「溫翠華」三個字。再塞回送禮信差手中。

  「你……」這下輪到湯美月目瞪口呆說不出完整句子來。

  「我和朋友有約!」菁菁隨便找個理由,隨手摔上大門,抱著禮物跑掉了。

  奔跑到巷子口,正好來了一台末班公車,她想也沒想就跳上去,掏出牛仔褲口袋中不知什麼時候買了東西找零而擱著的兩枚銅板投下,人就搖搖晃晃走到車子後頭一個空位,失神地坐下來。

  「媽咪一直以來為什麼要隱瞞我她收老爸禮物的事呢?哼!這種禮物有啥了不起,不過就是五百塊錢就能買到的一束花,還有……」菁菁拆開小禮物包裝紙。

  「一個鐵盒裝瑞士進口巧克力而已……不對,盒蓋下粘貼的這張紙是……」

  一張美金支票呈現在公車昏暗的燈光下!

  1、2、3……7,七個零的前頭還有一個2字。一張抬頭虛空的兩千萬美金,大約合七億台幣的支票捏在她手中。

  菁菁彈跳起來,差點撞上公車頂。

  然後,一股涼意從她背脊開始往頭皮爬,全身都起雞皮疙瘩了。

  「這……這份禮物……的確了不起!」菁菁幾乎語不成音了。

  ×     ×     ×

  半夜三更。

  何兆魁臥房門扉「喀」地一聲打開了。

  「誰?」他伸手摸向枕頭下的短槍。

  「兆魁,是我。」湯美月扭開室內照明開關。

  「你不是該捧著大把鮮花,提著巧克力禮盒直奔機場,搭上最終目的地是瑞士的班機?」

  「鮮花和禮盒都讓菁菁搶走了。」

  「菁菁?這干她什麼事?」

  湯美月打個寒顫,迎向丈夫凌厲的眼神,惡毒地說著,「誰知道呢!她突然冒出來!你就是寵她,現在寵出問題來了吧?」

  弄丟了支票,她如果沒命,無論如何也要找個墊背的!菁菁自然就是不二人選了。

  何兆魁揉著緊繃的後頸,「取款簽單呢?」

  「簽單在這裡。不過這是菁菁代簽的,根本無效。」她冷言道。

  「啪!」床頭燈摔過來,他人也衝過來了,「支票呢?」

  「還在巧克力禮盒中。」

  「你!」何兆魁衝向門外大吼著,「來人啊!」

  開始天翻地覆了……

  ×     ×     ×

  「菁菁?」

  高勁摀住快跳出喉嚨的心臟,眼睛快溜了一圈辦公室,裝成若無其事地走到外面走廊,才對著手機低聲追問:「你知不知道黑白兩道追你追得黑天暗地了?還有一條消息說天翼門下了殂殺令了!」  

  「怎會連警方都知道了?」菁菁細細顫抖的聲音傳來,「殂殺令?不會的,我爸爸不會這樣對我!」

  「天曉得!」壓得低沉的聲音躁急難當,「你人一走就一天二夜,安心讓我急瘋的?我甚至都不敢想你是不是還活著!你愛惹些小麻煩也不是新聞了,但可不可以別這麼驚天動地?你有沒有受傷?你安全嗎?天,你到底躲到哪裡去了?」

  「你如果來找我,是高警官……還是我的勁哥哥?」

  「你打電話來,不就證明你完全相信我了?」

  一顆懸宕的心終於踏實了,「好的,勁哥哥,我告訴你,我在……」

  「我知道了。乖,別走開!」

  ×     ×     ×

  「老大!」杜文傑在警局大樓的三F樓梯口攔住高勁。

  「做什麼?」高勁挪開他橫擋的手,「我有急事。」

  「老大,我們D組是直接承辦天翼門案件的單位,昨天下午簫組長給我們看了一些列為最高機密的檔案照片,其中有一張是你那位女朋友,菁菁!」

  「你想對上頭參我一本?」高勁瞇緊了眼瞳。

  「我不做出賣兄弟的事!但是老大,我從知道菁菁的底細之後就開始坐立不安,我剛剛一直注意著你的舉動,總之,正邪不兩立,我不想見你身敗名裂。」

  「胡說!菁菁才不屬於天翼門,她不會害我!」高勁撇嘴嗤著。

  「老大,你是鐵錚錚的漢子,兄弟們誰不稱你一聲警界鐵漢、百鏈金剛,你千萬別輕舉妄動,愛情不該是你生命裡的唯一!」

  「現在我是菁菁的唯一!她一個人害怕得東躲西藏,你教我知何不管她?如果不見她安好,我的心……這輩子也不會有著落了。我非去見她不可!」

  「老大……這樣的愛情,只怕代價太高了。」杜文傑又勸進。

  「少說得那麼市儈現實。

  「老大,你倒不如勸她出來,或者由我們D組的人去找她。她可以轉作污點證人,警方會保護她。」

  「你讓我出賣菁菁?謀殺她對我的完全信任?」高勁一把揪住杜文傑的衣領。

  「我是想幫你,快敲破腦袋才想到這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去你的!」高勁解開便衣刑警可以隨時攜帶的配槍,轉交給杜文傑,「我請了三天休假,三天後我如果沒銷假,到時候槍枝你幫我繳回去。」

  「老大……你就這樣走了?」杜文傑揉著太陽穴哀歎三聲無奈了。

  「不然呢?」高勁挑著眉。

  杜文傑把車鑰匙拋過來,「別開你自己的跑車,容易暴露身份惹出危險!我的小三菱,行車執照登記在我老爸名下,你拿去湊合著用吧!」

  「好兄弟,謝了!」

  ×     ×     ×

  台灣東部,花蓮市郊,一座靠山而建的孤兒院。

  院落旁有間小小的天主教堂,堂內莊嚴肅穆靜寂,一名長髮披肩的女子跪在聖壇前。

  「菁——」高勁一路從台北飛車過來,總算在午後時分抵達了。

  「噓!我正在對聖母禱告。」她偏過臉,輕聲說著。

  高勁緊盯住籠罩著聖潔光輝的純摯容顏,「你不是天主教徒吧?」

  「噓!」

  好吧!他先閉嘴了。不過,他可不放過將她細覽的機會。

  菁菁笑顏燦爛時,明艷絕倫,他只能睇得目不轉睛。她轉動兩顆黑橄欖似的眼珠子使小詭詐時,嬌俏的小淘氣一個。她幽幽噘著小嘴不說話時,又有一種我見猶憐的小女人韻致。

  而此刻的菁菁憂愁凝結在眉宇間,有著歷盡滄桑的狼狽,彷彿只想求得一刻的心靈平靜。

  這一段時間,她到底受到多大的打擊啊?

  他心頭一疼一軟,屈膝與她一起跪在聖壇前,溫熱的大手包住那一雙小手,十指牢牢撲住她的。天哪!她好冰涼啊!是不是連靈魂都在顫抖呀?

  完全不懂得如何禱告,他依循著心情的方向說出內容——

  「天上的聖母瑪麗亞,感謝你引導菁菁走向我。她的苦兒流浪記結束了,我不會讓她再心慌失落,我將一肩扛起她的過去與未來!」

  「我都還沒跟你說我的遭遇,你就決定這麼對我?」嬌容藏進他的前臂,以躲開眼眶發熱,鼻頭發酸的衝動。

  「我不介意你說從頭,但我還是會同樣對你。」他溫柔地拍著她的肩頭。

  菁菁抬起首,長睫上沾著兩滴瑩瑩水珠,「你不怕我這個小魔女,對你耍了詭計,騙你過來要害你的?」

  「我是長了九顆腦袋的不死貓,每個腦袋都安裝了一個上上策,你怎麼害死我?」他以詼諧調笑來化開她眉間的愁鬱。

  這一生有他,能凝望著他黑眸中散發的其摯光芒,夠了,「你握緊我的手,陪我一起跪在聖壇前,毫不保留地對我允下承諾,這種感覺……彷彿我們……」

  他嘴角往上一揚,漾出一大抹微笑,「我再吻你一下,我們就完成儀式了。」

  大眼睛一眨,兩行熱淚滾下頰畔,「勁哥哥,這種事不能當笑話說的……」

  將她輕顫的小手放置於心坎上,他醇聲低喃,「那麼,我只好告訴你,不是玩笑話,我認真的!」

  她還在怔愕,他的手腕已輕輕一拉,緊緊的摟住她的身子了。下一秒四片唇瓣密實膠合,傾訴著兩心互許,不能離開對方的情意。

  擁吻之後,他的臉孔埋進她的髮絲中,氣息紊亂,身體微微地發抖著。

  「我只願你回歸我的懷抱,讓我能每天這樣吻你,讓我找回我的靈魂……」

  菁菁懂得了,勁哥哥是害怕的。他恐懼失去她,再剛強的男人也會在愛情面前屈膝啊!心湖中翻騰的千言萬語如何說?

  她只有這般回應一片鐵漢柔情……「勁牙哥,我真的好愛你!」

  ×      ×     ×

  教堂最後排的長椅子,菁菁依偎在高勁肩膀上。

  「……下了公車後,我在台北火車站大廳徘徊,結果一個面慈目善的老太太走來問我想去哪?我一時也沒主意,只想遠離台北,走得越遠越好。所以我跟她說,可以幫我買一張到花蓮的車票嗎?」

  「老太太真的買票了?」

  「是啊!天底下還是有大好人哪!」她淡淡笑著。

  「你喲!是沒遇見壞人,不知人心險惡!」

  「我有!再壞的人我都見過!」菁菁小聲嘀咕兩句,「這兒還有一位很熱心的茉莉修女,她借我電話,她讓我留在這兒等你,她還給我兩片麵包和一杯熱牛奶。」

  「要我回報給修女們一穀倉的麥子嗎?」他捲起她的長髮絲,放開,又捲起……這樣平常無奇的動作卻挑起他心頭幸福無邊的波濤。

  「可能還不夠呢!」她揚起頭,深深地注視他,挑了挑很有個性的眉線。

  「你希望我怎麼做?」

  菁菁從牛仔褲袋中掏出一個皺巴巴的小信封,上頭印著三個楷書字,「捐獻袋」。

  高勁掏出皮夾,拿出一張千元大鈔。

  菁菁搖搖頭,他又抽出兩張。

  「只好先知這一點了,你還得留著些現金請我去吃頓飯。」

  「想吃什麼?」高勁挽起她的手,準備往外走了。

  「什麼都好,只要不是巧克力。啵——」她虔誠地在小捐獻袋上親一記,才將之塞入教堂的捐獻箱中。

  「你過去這兩夜一天,就只有吃巧克力?」高勁臉色一僵,心臟發疼了。

  「還有兩片麵包、一杯牛奶……你知道我身上沒有半毛錢嘛!」

  「我知道?天殺的,我什麼都不知道!」將她塞進小三菱車中,他的口氣壞到極點了,「溫菁菁,所有我該知道或不該知道的,你全都給我說清楚!否則,我保證你連一口飯都吃不到!」

  「好啦好啦!我一定說啦!拜託你的颱風半徑別再掃過來,我再也承受不起更多風暴了……」  

  ×     ×     ×

  「菁菁,聽你這麼一說,我想溫阿姨並不在洗黑錢的環節中。」

  四川麵館裡,菁菁唏哩呼嚕吞下一大口紅油炒手,唇上沾著油亮亮湯汁,小臉也發亮了,「萬歲,媽咪是無辜的!我心裡頭就是讓這件事困擾得慘兮兮呢!」

  「不過,我猜溫阿姨被利用成白手套很多年了!」高勁又舀起一匙好料的,賞人她小嘴中。

  「喝!黑心腸老爸口口聲聲說媽咪是他最愛的女人,結果這就是他愛媽咪的方法。」含著滿口食物,菁菁雙頰也氣漲了。

  「但是,這一切怎麼開始的呢?」他擰著眉沉思,「我猜想當年他們濃情密意時,何門主替溫阿姨開了一個帳戶,也把他『匯聚』來的金錢往裡頭放。後來溫阿姨離開他,他才混水摸魚,利用這個沒有人會查的帳戶作為他非法金錢的掩護站。」

  「勁哥哥,你別替他說好話啦!」

  「不,我完全就事論事。何夫人每年給溫阿姨送生日禮物,應該有兩層含意。首先,丈夫外遇,心不在她身上,何夫人仍然聽命替丈夫送生日禮物,傳達他對溫阿姨不改的關懷與愛意……唉!上一代的感情觀還真不好懂,何夫人還真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哪!」

  「大媽才不是慈航普渡的觀音娘娘。」菁菁垂下眼睫嘀咕一句。

  大媽是標準的雙面人,人前人後各一張臉。對她除了冷言侮辱,恨不得把幼小的她揉死的凶辣樣子她想忘也忘不了呀!

  「好吧!不管她是不是好人,何夫人一直替你爸拉攏跑腿這事錯不了。可惜溫阿姨總拒絕,何夫人達不成任務,只有悻悻然提著禮物出國散心,以避開何門主降罪的風頭。」

  菁菁敲敲小俏鼻,問著,「第二層含意又是什麼?

  「當然就是耐人尋味的簽收單了。又不是不認識,為何一定要簽收單呢?我猜簽收單下頭應該有某種無色墨水,可以複寫至墊在下頭的一張銀行領款條。何夫人散心的最終站就是那家有溫阿姨名下帳戶的銀行所在地,到此她就替你爸完成五鬼搬運了。」

  「心機真重,可惜今年被我搞壞了乾坤大挪移!我老爸一定快瘋掉了,呵呵呵!」菁菁竊笑著,咕嚕嚕又大吃一口美食。

  「七億台幣確實不少,而且我大膽假設,那個帳戶中的大筆存款並不只屬於何門主一個人!所以各路人馬才拚命想找你或者溫阿姨……」  

  「那……呃呃!」一口辣油嗆進氣管,她滿臉通紅,「我惹了……大麻煩了?」  

  「很不妙的天大麻煩!」他餵她喝掉半杯水,又點一下她的額頭。

  「天哪!」菁菁東西也不吃了,拋開筷子,雙手抱住快疼斃的小腦袋,「媽咪有危險……」說著她就想搶過高勁掛在腰帶上的手機。

  「不行!」他一把壓住手機,潛心百思後說道:「我們都不可以暴露行蹤!」

  「可是,媽瞇怎麼辦?」她憂心如焚哪!

  「我來想辦法!」他篤定地說。

  菁菁整個人像是消了氣的小皮球,懶洋洋的趴在餐桌上,「勁哥哥,我吃飽了就想睡,你帶我去一個有舒服床鋪的房間睡覺好嗎?」  

  他寵溺地揉一把她的髮絲,「除了吃就睡,你屬熊貓的呀?」

  「嗯!呵……」小熊貓很沒形象的打個困焉焉的大呵欠。

  「你到底多久沒間睡了?

  「快三天了,我不敢睡,怕作惡夢。」她空洞的黑瞳中沉澱著一層恐懼神色。

  「小可憐!」碩臂一展,搖搖欲墜的嬌軀凌空,先歇入他的胸懷中了。

  ×     ×     ×

  「我就在你旁邊,我保證你閉上眼後,一定沒有惡夢。」附帶一個親切的晚安吻落在她頰上。

  「嗯……」菁菁洗過澡,穿著旅館提供的大棉浴袍,整個人輕飄飄得像一根羽毛,舒服地蜷縮在大床上,垂著眼睫又嘰咕幾句,「這間房的格調怪怪的……」

  「只有汽車旅館肯登記車子牌照而不查個人身份證,我們只好先將就著藏身幾晚了。這種房間都大同小異,天花板鑲了整面菱鏡,按摩浴缸、電動床、情趣躺椅,反正我們只想養足精神,你別理會那些配備的『特殊功能用途』了。」

  「喔!可是暗紅的壁紙、地毯、床單,感覺起來還是不舒服………」

  「閉上眼睛就見不到了。」唉!他何嘗不希望帶她住進五星級大飯店啊!

  「也是……」音量逐漸萎縮,「好希望這個難忘的房間有純白的床單、柔美的燈光和音樂、天空藍的壁紙,牆面上掛幾幅意境幽遠的風景畫……」

  難忘的房間?她究竟在想什麼呀?他撓撓頭背,不解!

  小熊貓嬌憨地揉揉鼻子,安靜了。五分鐘後,淺淺的呼嚕聲打鼻間傳出。

  長指劃過她水嫩臉頰,高勁問:「菁菁,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唔!別吵……再來一碗紅油炒手……」舔舔唇,含糊的呢噥,再翻個身躺平,也……春光嚴重外洩了。

  凝脂玉腿橫陳,高聳酥胸半露……高勁的胸腔突然打起咚咚戰鼓,腰腹那邊系綁浴袍的地帶也進入「戰況」。

  他爬爬短髮,艱辛地拉好她敞開的浴袍,呼吸濃濁地困難咬字,「小磨人精,擁抱著你是個很棒的主意……可是,我還有正事得忙啊!」

  他抓起旅館的電話打給杜文傑,「文傑,給你一個電話號碼,092xxxxXxxxx,用另一支電話幫我撥通國際漫遊,讓我跟對方說話。」

  「這麼神秘呀!」不過杜文傑還是照做了。  

  「想趁混亂剿了賊窟又擒賊王,不迂迴點怎成?」高勁閉目凝思。

  「我以為你光享受愛情就夠了,不料你還不忘英雄本色。」杜文傑呼咋著。

  「我達作夢都會喊,『小賊,別動!』我會忘了自己是警官?」潛泅多年的大白鯊終於等到良機,怎可不給天翼門好大一些顏色瞧瞧!  

  「喂?」手機那頭飄來一記很模糊的女聲。

  「溫阿姨,我是高勁。」

  「怎麼是你打電話給我?菁菁呢?」

  「她很好,正跟我一起環島旅行。」高勁避重就輕說著。

  「這條國際線路很不清晰,你再說一次,大聲一點!」

  他提高了些音量。「我和菁菁很好,她希望阿姨在日本多玩幾天,這個夏天台灣風災水災不斷,天氣陰熱難耐,溫阿姨知果想順道轉去韓國兜一圈也不錯。」

  「怎麼這麼巧,我們母女心意相通呢!我今天剛認識一個朋友。他在富士山下有一大片果園,想邀我們幾個姐姐媽媽去採果子,住清幽的度假小屋。」

  「好啊!阿姨玩得愉快,先別急著回來了。我等幾天再跟你聯絡,問問你的行程,好去機場接機。就這樣了,bye!」

  「老大,你那裡都好吧?」杜文傑一聽那一方掛了線路,趕緊插播了。

  「可以,我還有一通電話要打,再聯絡了。」

  接下來,高勁直接用旅館的電話,撥出一通只有高家人才知道的手機號碼。

  「爸爸,是我……」他將話機拿得離耳殼兩尺遠,等著一陣猛雷炮轟過後才又說:「爸爸,洛桑那裡陽光晴朗,夏風舒拂,讓人暑氣怒氣什麼氣全消了吧?」

  「你打電話來問候我有沒有被你氣死了?」一張老臉皮扭曲成抽筋弧度了。

  「關懷的問候自然不能少呀!但是,有一件事,老爸你幫我一下吧!」

  「我是生意人,講究互利互惠的,你這小子幫過我什麼了?」再來幾記散雷。

  「老爸,你知道台灣沒有加入國際刑警組織,我們警網的國際脈絡不是很暢通。我想請你運用一下你驚人的金融關係,跟瑞士那邊的銀行查一下一個帳戶。」

  「你請我?還猛給我高帽子戴?」高祥泰呵呵兩聲,「天下紅雨了?」

  「爸,這事情很重要也很機密,你幫我一次,我也就欠你一回。以後我再讓你扒皮刮骨總成吧?」

  「我要兒子的命幹什麼?臭小子,求人的時候還是一副死硬脾氣!」

  高勁愉快嘿嘿笑兩聲,「爸,你答應了?明天就給我消息可以吧?」

  「還敢對我下令限時完成?你真的爬到我頭上去了!」跋扈硬邦邦的腔調卻難掩一份父子親情。唉!他不幫兒子難道要見兒子被長官刮鬍子嗎?

  「老爸,她的中文名字是溫翠華,我不知英文譯音,也不知她在哪一家銀行開戶,但是我有預感,全世界上最私密的戶頭應該不脫離瑞士的範圍。」

  「沒名沒姓又沒確切銀行,你居然讓我查?」專橫的高大爺又吼叫了。

  「我就是知道老爸道行高超、段術登峰,所以才找你的呀!」

  「小子,你實在很超過……」

  「等你回台灣來,我再乖乖跪到你面前讓你罵啦!先bye了,老爸,祝你在歐洲的每一個行程都順利!」  

  「喀!」

  高祥泰抓著手機不住搖頭,想發火最後卻抿唇低笑,「這個兒子精明幹練不下於我,就是不做銀行家,唉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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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12 01:28:29
第六章

  趁火打劫

  清晨,悉悉卒卒的翻身聲音。

  「勁哥哥,我想和你……睡覺!」

  「唔……我們已經在睡覺了……」高勁迷糊答著。

  「是這樣睡覺。」軟爹爹柔語在他耳畔吹拂,軟綿綿身子疊上他一身剛實。

  「菁菁!」高勁嚇醒了!他第一個念頭是——

  她不會又夢遊了吧?

  因為把六尺二的長身子縮在沙發中很不舒服,所以昨夜他才與她分享一張大床。至於那些個想入非非的不當念頭,不欺暗室的人自然全丟到床下去了。

  「你睡到我身上做什麼?」清晨未開的嗓子進出沙啞疑惑的聲音。

  「偷襲!」一聲嬌怯怯呢喃打菱唇瓣中逸出。紅顏嬌羞,小螓首點到胸口去了,「我們一起『耳鬢廝磨』好不好?」

  他發誓他不會錯估菁菁的意思!「你在邀請我……那個?」抬高她的小下巴,他低嘎問著,「為什麼突然想與我互許終身?」

  「才不是突然的!我打電話給你時就已想到了,而且我們也在小天主堂中互許終身了呀!」

  「早有預謀?你這個小小陰謀家葫蘆裡想賣什麼蜜糖膏呀?」

  「如果你來,不就等於放棄你的前程、家庭,與我亡命天涯,我無以為報呀!」

  他親親嘟得高高的小粉唇,寵溺的說:「沒有那麼嚴重!」

  「有可能會那麼嚴重呀!」那個支票……一句話憋在她胸口說不出哪!嬌歎一聲,雪白小手指勾勒著他的胸肌線,不放棄以肢體語言繼續遊說。

  晨起的菁菁渾身散發著慵懶美態,說他還能忍性不動心根本是騙人的,紊亂的腦子裡浮起他黝黑高大軀體壓覆著她雪白纖柔之軀的纏綿景象……

  「你別擔心了,我已經在處理了。」天,他制止不了腰下小惡魔持續囂張……

  「好!我不擔心。但是,你真的不想和我親熱嗎?雖然說這個房間實在很破壞氣氛,可是……」柔音低低,俏臉紅紅,「勁哥哥,我想和你有一次,嗯?

  原來小鬼靈精昨晚對房間的挑剔其來有自。她先吃他一頓,再要一個旅館房間睡覺,現在要一次激情服務!

  「我不該讓你失望的,但是……」他咕噥低笑著,長指尖撥開她的浴袍,「我不想有一次……」

  「啊?」小臉蛋訝然。

  「嘖嘖!這個房間真的太破壞氣氛了!」伴隨著曖昧兮兮淺笑。

  哇!沒指望了。菁菁覺得丟臉透了。

  「只是……」他做出苦思的表情,溫燙唇片順著她前襟口往下溜,輕啄著雪峰間凹溝。

  「噢……」她嬌吟出聲。可惡,不要跟她親熱的人居然還挑弄人家!

  「你真的太迷人了,只和你親熱一次怎夠呢!」撥開浴袍,他直接吻上峰蕾了。

  「啊?你逗我!」真令人情慨!

  趕在俏佳人翻臉之前,他開始與她「耳鬢廝磨」了。

  熱息噴吐於她肌膚上,帶著暖暖的麻癢。他的唇、他的手,他男性軀體開始全面侵佔,由肩膀、胸部、腰腹、腿窩,一寸寸往下。終於攻佔她全部思維。

  激越歡愉持續堆高,當疼痛那一刻來臨時,彷彿是刺入她心窩上的另一種甜蜜感動……

  身靈合一後,兩人跌入無止境的激情慾流裡,又突然升騰翻覆於天際雲端,終了那一刻全身戰慄小死一回,心滿意足相擁而睡去……

  ×     ×     ×

  「菁菁,有沒有覺得不舒服?很疼嗎?」

  「不會……你很溫柔!」

  含著她的耳珠子,高勁突然興起了想收藏一顆小星鑽的念頭,手指開始輕輕旋動地耳環底座的螺旋紋,「分我一顆吧!」

  「嗯!」韶光流轉,她身上留下了他的痕跡,男性的體息從他身上傳散而出,蕩揚於這一小方天地,構築成她永生無法忘懷的甜蜜記憶。

  能經歷過物我兩忘,繾蜷相屬的情潮,菁菁闔上眼,滿足了。

  「到底是哪個該死的傢伙散佈那種該下十八層地獄的不實謠言?」他一口慍氣憋夠了,忍不住抒發出來。

  菁菁抿著唇淺笑著,「說我是愛勾引人的狐狸精,天生情婦那些話啊?」

  「我知道你不是,很早就知道了!?

  「很早?」她差點滾下床了!「怎麼會呢?」

  「直覺加信任感呀!」他點點她的俏鼻頭。

  她挺失望地噘噘粉舌,「想給你一個驚喜的,結果失敗了。」

  把晶瑩剔透的小美鑽握入手心,再兜過她的小腦袋瓜子擱在胸窩裡,他沉聲說著,「遇見你,已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驚喜了!」

  「我也是,歡樂無憂的歲月也是遇見你後才開始的……」

  「霹啦!」突然間一個怪異的聲音跳入,相擁的兩人驚詫分開了。

  原來是電視螢幕自動開啟了,畫面正是汽車旅館check—in櫃檯那兒。

  「勁哥哥,這是怎麼一回事?」菁菁不解地盯著電視。

  「汽車旅館老有抓奸的老婆來找人,所以業者就安裝這一點現代小科技方便投宿客。櫃檯那兒向我們示警,有人找上來了!這裡不安全,快穿衣服。」

  「怎麼會呢?誰來了?」菁菁小臉又蒼白了。

  「我也想知道呢!」

  不到兩分鐘,兩人穿好衣物才衝進樓下的車庫,鐵卷門上已傳來「喀喀」的踢門聲了。

  他身上沒有配槍武器,外頭人員數目不明,不能面對面蠻幹,逃命為先!

  「菁菁,快!」高勁喊著。

  「砰砰!」槍響了。

  「啊——那是子彈,從我耳朵邊飛過!」菁菁跳起來,雙手捂著耳朵發抖。

  「過來!」高勁猛力把菁菁摟進懷裡,以肉身密密護住她安全上車。

  「該死的!」他突然爆出一大聲氣吼,整個人也歪歪斜斜繞道飛進駕駛座。

  「砰砰砰!」槍響不絕。

  「菁菁,綁緊安全帶,把頭趴進膝蓋間。」

  引擎一發動,高勁猛踩油門,「轟」地撞破一面鐵卷門。

  兩名持槍黑衣男子在後連開幾十槍,最後只能氣瞪著揚揚呼嘯而去的車子,補發一串串極為特殊語腔的叫罵……

  ×     ×     ×

  海天一色的濱海公路,上演著大逃亡。

  車子飆到車速指針拚命抖動極限,他們總算擺脫跟蹤了。高勁舒喘一口氣說道:「希望文傑看到這部小三菱時不會氣昏了。」

  「是呀!車頭都撞歪了,車身都成蜂窩了!」菁菁吐吐舌頭,附和著。

  「到底是哪方人馬這麼狠,想要我們的命?」高勁深感不解。

  「是呀!到底是誰呢?」菁菁拍拍胸口,低聲嘀咕。

  高勁起疑了,「菁菁,你是不是有什麼話忘了跟我說?」

  「我想想……」敷衍一下,驚惶未定的小頭顱垂下了。

  「菁菁?」他語氣加重了,「我看你身上那張支票拿來我保管,免得我們東跑西躲弄不見了,麻煩就大了。」

  「支票?」她揚起一雙翦翦秋眸,惹人憐愛的眨呀眨,「我沒有支票呀!」

  「怎麼可能沒有?」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大噴了一口氣。  

  「就是沒了啦!」聲量可擬蚊蚋。

  「七億的支票,可以引起軒然大波!你丟到哪裡去了?」他忍不住咆叫了。

  「不是丟了,我捐出去了。」說就說吧!反正也瞞不了多久。

  「你什麼?捐……你什麼時候捐的?捐給誰?」太驚訝了,以至於一不小心踩到煞車,小三菱差點打滑轉。

  「就在天主教堂那兒呀!我當著你的面,把裝著支票的捐獻袋丟人捐獻箱。我吃了茉莉修女兩片麵包、一杯牛奶,你還說要不要回報一谷合麥子呢!」她噘著小嘴,有點理直氣壯了。

  「你要我捐十穀倉的麥子都沒問題!天,不只支票,你還連帶A走我三千塊錢!」他徘徊在破口大罵與一拳捶昏自己之間。

  「我們一起做善事啊!」菁菁眼巴巴望著他。

  她原本想做件好事,只是在捐了支票之後才聽他分析說這張票子很燙手……唉!善事做都做了,不能後悔啊!

  「你要捐出去前怎麼不跟我打一下商量?」說不贏她,他揉捏著作疼的額角。

  昨天午後捐出去的支票,修女們在下午時候大概一個個驚喜得暈倒又甦醒,接下來一定拿著支票直奔銀行趕三點半兌現了。

  「不義之財有了正規用途,對的事情要當仁不讓呀!」小臉正義凜然。

  「這個漏洞得補,否則我們會沒命的。」高勁腦神經轉得老緊,他該到哪裡去籌錢呢?

  「虎毒不食子,就不信爸爸真會下格殺令!」菁菁只能往好處想了。

  「如果那些殺手真的直屬你父親就好辦了。」

  「不會吧?難不成我們真的成了鴛鴦大盜了?」

  「現在才知道緊張,我可是很不甘願演出我倆沒有明天的!」他又氣又好笑斜橫她一眼,伸手擰擰她的臉頰。

  菁菁小鳥依人靠過來,柔聲說著,「勁哥哥,順著這一條公路一直開,不知會到哪裡喔?」

  「如果不轉彎,應該就是太平洋吧!」他的臉色逐漸發青變白。

  「那也不錯!」地老天荒太遙遠,她只願與他相偎一刻是一刻。

  「以後如果能買艘船,我也不介意當個逍遙的冰島漁夫。」

  「那我們就去附近的小漁村問問看有沒有船,先當個幾天捕魚人好不好?」

  「不好!」他眉頭擰緊,冒冷汗了。

  「為什麼不好?」奇怪,勁哥哥看來好像很痛苦耶!

  「想浪漫可以等一等,我現在比較想去醫院。」

  菁菁迷惘的看著對她拋出一記很勉強微笑的男人,然後她看到了,他的右腿上有一攤血……

  「勁哥哥,你中彈了!」

  ×     ×      ×

  「等一會兒x光片子出來,醫生千萬別說你的腿傷嚴重到不可收拾啊!」緊張、懊悔,菁菁拚命咬著小指甲。

  「菁菁,當警察的人早晚都會掛綵的。」高勁坐在輪椅上,灑脫一笑。

  「你又不是為了抓賊才受傷,都是我害的。」菁菁蹲下來,抓著輪椅扶手。他腿上那道血紅傷口就像開在她心窩上一樣,讓她有著椎心之痛。

  「傷口很疼吧?」

  「當然疼。」把一雙纖白小手挪進他的大掌中,他語重心長說著,「不過我仍然堅持要緊緊握住你的手,把溫暖給你。」

  「可是……」

  「不信我能保護你啊?」他使力握住她。

  「信!」她在心中默加一句,我也要學著保護你了。

  「這才是我的乖女孩!」高勁抬起她的手,輕輕的親吻著,「菁菁,這幾張是我的銀行提款卡,你去附近的提款機看看能領多少現金。」  

  「嗯?」菁菁詫異的揚起眼睫,「看病用健保卡就好了,不用太多錢的……」

  「聽話,領了錢收好快回來。」他小聲地在她耳邊說出提款密碼。

  「可是,我要和你一起看X光片子,這個也很重要耶……」眼見高勁臉色一沉,菁菁趕緊改口,「好啦!我去,不過你一定要向我轉述醫生說的每一句話。」

  ×     ×     ×

  片刻後,診療室內,只有醫生與患者兩人。

  這家地方性小醫院的院長姓林,他對高勁說:「這是槍傷。」

  「我知道。你先告訴我你這裡能治療嗎?」

  「替你保命,減少感染危險可以。」

  「哪些部分有困難?」高勁瞇緊了眼。

  「子彈穿透小腿,僥倖沒卡在骨頭中,所以沒緊急開刀之虞。依這些片子看來,得上幾根鋼釘補強碎裂的小經骨,讓你以後能行走自如。這個你必須上台北的大醫院。」

  該死的,居然傷了骨頭!高勁重重甩甩頭,牙關咬緊這麼決是了,「先幫我止血、止疼吧!」

  醫生看一下掛號單,問得很有深度,「李先生……我猜你根本不姓李吧?」

  「我知道醫院若遇到槍傷患者,必須向派出所通報的。林院長,有話直說吧!」

  「警民合作是良好國民的義務。」林院長呵笑一聲。

  高勁挑眉冷哼著,「你也不是每次都盡國民應盡的義務吧?」

  林院長知道他遇到聰明人,有外快上門了,「你想要什麼?」

  他早就猜著免不了要拿錢消災,所以才先行差菁菁去籌錢。杏林春暖?這是哪一個世紀的謊話!他的黑冷瞳眸像兩把冰刃射向林院長。

  「我給你一筆現金,我要在這裡安靜休養兩天。」

  兩天,夠讓他喘一口氣,再把槍擊事件分析一遍,找出到底遺漏了哪個環節。

  「沒問題,你在單人病房中不會受到干擾的!」林院長拍著胸脯保證。

  ×      ×     ×

  半夜三更,夜靜人未靜,而且這人還暴跳如雷。

  「給跑脫了?你們怎麼辦事的?」隱密的房間內雷霆狂吼聲轟轟響。

  小弟們顫音報告著,「屬下會再鍥而不捨把人追回來,只是溫菁菁身邊那個小子很難纏……」小老大,千萬別拿槍管子轟爛我們的頭哪!

  如冷面閻羅般的砍人手勢一橫劈,「殺了!」

  「幹掉一個警官?白道不會善罷甘休呢!」小弟們伸經繃緊,皮皮銼了。

  「老頭子那邊已掌握溫翠華在日本的行蹤,我再沒這小丫頭,我就玩完了!」  

  這時,門後頭走出另一個冷然身影,「拿去,這是花蓮那邊收到的最新一條消息。倘若掌握不了籌碼,就給我開殺戒,殺無赦!

  小老大豎起一對橫眉,陰冷作笑,「沒錯,無毒不丈夫,天下最毒可就是……」

  「話不必講明,我們分頭趁火打劫就是了!」怨毒眼眸中深染著報復顏彩。  

  ×     ×     ×

  高勁的傷口還是遭到感染,人也發燒了。

  俏護士端來一個硬鋼製的醫療用盆子,裡頭裝了稀釋了酒精的溫水。將盆子放在床櫃邊,她的雙手開始朝高勁的鈕扣進攻。

  「你做什麼?」菁菁往前一擋,順勢撥開令她很不順眼的兩隻毛毛手。

  「我幫他擦身子退燒。」俏護士說。

  菁菁搶過毛巾,將多餘的小護士轟出病房,嘟嚎著,「你會做的我也能!」她接手擦澡退熱的服務了。

  高勁頭昏腦脹,合作的翻過身貢獻出後背由著菁菁擦拭,「我都躺在病床上了,你還怕我跑了啊?」

  「什麼跑不跑的,我只是想包辦你身邊所有的事情,也許……」

  「也許什麼?」他敏銳接口。

  「不說了,你轉個身,要擦前面了。」她語調轉得很僵硬。

  他翻回身,一把抓住她忙碌的小手,盯著又拿出漠然妝點的小臉蛋,「菁菁,你有心事?」

  「既然是心事,還逼問人家幹什麼!」

  不說?他有辦法讓她說!手腕一使力,菁菁滾落在滾燙的男軀上,熱呼呼男性鼻息噴拂在她臉上。

  她驚呼著,「你是病人,力氣還這麼大?」

  「我只是發燒,其他功能一點也不受損。」美男計這招對菁菁最管用了。

  功能?

  他的手指在她頸子上左右纏繞幾回,她的體溫也和他不相上下了。  

  天,這裡是病房,他居然敢給她想那個!小臉通紅,她亂七八糟喊著,「你別妨礙我做正經事,擦澡擦澡……幫你退燒……」

  「那不是我最需要的。」邪氣黑眸緊瞅著緋紅的小臉,修長手指緩緩穿梭於她的黑髮,他沉醇地咕噥,「想哭就哭,想要我抱你吻你儘管過來呀!

  「請不要顧慮我的需要!不要凡事都以我為先,你別太寵我,我受不起啊!」

  「為什麼受不起?我喜歡疼你又哪裡錯了?」

  如潮水般在胸口翻攪的心事藏不住了,她嘟哽著,「錯了,好多事情都錯了!這個林院長,他為什麼可以三番兩次拿你那麼多錢?我的父親竟連我的命也想要?還有,到底是誰出賣了我們?我彷彿身處十面埋伏,卻一點都不知哪裡黑哪裡白,誰是正誰是邪了!」

  「我不敢回家,我也不敢想像當我能回去時,媽咪會不會還在那個屋子裡,從廚房中問我一句,菁菁,今天晚上我們吃一點簡單的海鮮煮麵好嗎?」  

  「我……好想媽咪,我想知道最愛我、與我相依為命了二十年的媽咪平安嗎?勁哥哥,我還把你害成這樣,我很自私,很壞很壞的啊!」菁菁像是失了神魂似的猛捶自己的胸口。

  高勁一把抓住胡亂飛舞的手,急嚷著,「不是你的錯,我從來都沒有怪你。」

  「你不怪我,我更不能原諒我自己了!」她搖甩著頭,長髮飛凌於臉上,執意爬起來坐在床邊,「我怎可給你帶來災禍?怎可讓你為我犧牲了?」

  他捏著拳頭捶向床褥,「天哪!你別再給自己壓力了,菁菁,不該原諒的是這個世界上扭曲了的是非價值觀,單純知你才會無法承受人間的醜陋。」

  「不,我不單純,我比你想像的還複雜、還可怕。」菁菁決定從頭招認了。

  「你那些小伎倆有什麼好可怕的!」他輕輕一擻唇。

  「你說什麼……小伎倆?」她的眼珠子差點跳出來了!

  寵溺地點點她的鼻子,他大方說了,「很有趣的小玩意,應該是擷取自三十六計吧!三國演義裡頭演得比比皆是,譬如那個聲東擊西、反客為主、順水行舟、上屋抽梯等等的連環計都輪流上過場了!」

  他將她的散發撥順,深邃坦誠的眼瞳裡對她的欣賞一點也沒保留。

  菁菁捧住快掉了的下巴,呼呼咋舌,「你都知道?還不給我點破?」

  「為什麼要破壞你的興致呢?」他勾唇淺笑。

  「你有毛病!」原來是基礎班的在斗高段班的啊!該生氣小詭計被拆穿了,可是她偏偏白癡得只有感動不已!

  「嗯!而且毛病還不小,所以這麼幾年來就一頭栽下去,陪你玩得很愉快!」

  「過去的已經是過去了,我長大了,這個小貓捉大老鼠的遊戲該停止了。我演了一段好荒謬的醜劇啊!」

  發燒而紅熱的俊顏整個變得鐵青,他憤然吼喊了,「原來這就是你執意要把處女之身給我的理由,你只想和我走這短短一段!不,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

  教堂中給她承諾,他要走她的靈魂。昨日清晨的纏綿,他給出完整的愛情,這個沒人性的女人現在竟敢給他拒收退回!

  「我不管,我要回去找我媽咪!」菁菁也拗上了。

  他深呼喚好幾下,吞幾把怒焰下腹,才能又言道:「我承諾過你的事我會給你一個滿意交代,我會讓你見到溫阿姨。」

  「你也該回台北治療腿傷,你是個警官,腿若瘸了,以後怎麼再抓賊?你一輩子的理想不該斷送了啊!」

  「你的呢?」

  「我出身帶瑕疵……早就沒有理想了!」

  「小騙子,從十六歲時就愛上我,追逐在我身後,你從來就沒看過別的男孩子一眼。為了我,你求好上進,想讓自己閃耀發亮,你居然敢三言兩語把自己完全否定掉?」太陽穴筋脈如兩條青鞭跳呀跳,像要跳出來鞭笞人了。

  「我不否認我好愛好愛你,但我不能容許我把你毀掉,那將比要了我的命還可怕,我要到天翼門去,阻止他們繼續傷害你!」她幾乎是閉著眼睛喊出來的。

  「不准你把我排除在外,不准你去送死!」一段高亢激喊,他霎時沉靜了……

  突然的沉默讓菁菁打開眼,發覺他兩眼直勾勾瞪視著房門口。

  她的心臟沉咚一大下,那邊不對勁了……

  高勁想將她拉到他身下來,卻遭菁菁使出蠻力踢向他的傷口痛處。

  他痛得眉眼全揪成一團,他這一生從沒有像此刻這般痛心疾首過,彷彿五臟六腑齊攪裂了。他激憤爆吼——「不,菁菁,你讓開!  

  菁菁猛撲在他身上,一臉堅決喊著,「我可以為你死去……」

  「鏘——砰!」硬物相抵撞,以及槍響聲接連進開來。

  那道道爆裂聲,宛如青空霹靂就響在耳膜旁,震得她耳鳴嗡嗡,聽覺全失。「噢……痛!」菁菁虛弱低吟,眼前色調逐漸變為黑暗……

  黑暗裡,她的生命也喪失所有時間和空間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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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12 01:29:05
第七章

  苦肉計

  「那兩名殺手是我殺的……」昏迷中,高勁的囈語不斷。

  迷霧中跳出一點光,亮光擴大成一束,衝破了黑暗……

  高勁睜開千金沉重眼皮,「天殺的,我怎麼還在醫院中?菁菁?她在哪裡?」

  他意欲翻下床,馬上就有無數只強壯的手臂把他壓回去,「快,再給打一針鎮定劑,不然高先生又要扯斷靜脈注射針管了。」

  他聲嘶力竭狂喊,「不要……把菁菁給我找來!她竟敢用身子替我擋,把她給我找來,我要親手掐死她……」

  終於,藥力征服他的大腦,他陷入昏睡了。

  「每天這樣鬧,從沒看過這麼不合作的病人!」幾聲濃濃抱怨,一群醫生、護士、看護全都搖頭歎氣的離開。

  直到有一日,高勁不再吵鬧。

  他安靜睜開眼睛,搜尋著這間病房的印象……這裡不是他在花蓮住的那一間。最先進的醫療器具齊備,連同電視冰箱音響等等小家電也一應俱全。

  他被送進一個貴族化的單人病房了。只有他父親做得出如此大手筆!

  淺藍沙發組、淺藍色壁紙、淺藍窗簾幕遮打開,亮金金的陽光照射進來,陽光後的一個角落站著一個身影,「文傑,文傑!」他低低叫著。

  杜文傑隨即轉過身朝他奔來,「老大,你醒了?拜託你千萬別再亂叫了!」

  「我知道!我不想再挨鎮定針了。」

  杜文傑如釋重負說道:「我即使是幹探,也得跟上頭申請才能進來看你,正好碰到你清醒了,有幾句話我非得問你不可!」

  「你不來,我也會找你的。小三菱讓我給毀了,對不起!」

  「兄弟間少肉麻了,以後找你賠部新的就是了。老大,你——」

  高勁搶著發話,「你先告訴我,菁菁怎麼了?」

  「高伯伯不准我說的,但你是我老大……我告訴你吧!她在隔壁病房,外頭也是一堆便衣警察看守著。唉!那日不該讓你去的,這樣的愛情,代價太高了!」

  「代價太高?菁菁傷得……很重?」他沉痛地問。

  「子彈從她的腰部擦過,流了不少血呢!但她已在康復中。不過她腦門上那重重一擊,大概打掉了她的神智,她至今連一句話也不說。警方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不說話?」高勁喉結抽了一下,揪緊了眉心,深感事態不對了。

  「老大,花蓮小醫院的病床旁和房門口找到兩具屍體,警方把你列為命案重要關係人哪!」杜文傑這一個星期來不知為此擔了幾百個心了。

  「人是我殺的!」高勁冷靜的說,「為了自衛,我開了兩槍。第一個進來的男人來到床邊,迅雷不及掩耳間就以槍托子朝菁菁的後腦勺狠狠敲下去,我反射性地抓起床頭櫃上那個鐵製臉盆猛打他的手腕,一等我奪槍成功,我就朝他胸口射一槍。然後門口那邊又來了人,像是亂槍打鳥一樣掃射,菁菁就是在那時中流彈的。我翻滾下床,打地面往上瞄準,一槍轟掉他半邊腦袋。後來我大概也因發熱腿痛而暈過去,記不清楚了……」

  「原來如此!既然出於自衛,你錄完口供後應該可以保釋。那兩名殺手是泰國人,我們正在查天翼門中哪一舵和泰國幫有聯繫。此外,還有一個消息說,日本山口組替何兆魁把溫翠華帶到富士山那兒看管了。」

  「該死的,那個平空冒出來,種果園的男人竟是山口組的!天南地北各角頭都軋進來,越來越不單純!」

  「偏偏死掉的是外籍兵團,警方即使想抄了天翼門也師出無名。」杜文傑發出困坐愁城之歎。

  「我讓你幫我轉接電話這件事,你跟你組裡報告了?」高勁沉銳地問。

  「我們也在追查溫翠華的下落,所以我跟簫組長提過。」

  「哈!難怪菁菁說她都分不清黑白了。」高勁閉閉眼又搖搖頭說:「我腿上會中這一槍,就是因為你們D組裡有內鬼!」

  「是誰?」文傑愣住了。

  「你想不出嗎?」

  杜文傑臉色一黯,頹坐在病榻一角,「還好你的腿開過刀放了 鋼釘救回來了,否則我就萬死難辭其咎了。」

  「你安排我直接去警署長那裡說自白,順便談點事吧!」高勁決意兵行險招,過五關斬六將,將危害社會又傷害菁菁的敗類一舉成擒了。

  「好的。」杜文傑應允道。

  「你的肩膀借我一下吧!」

  「老大,你想做什麼?你別下床,醫生說你起碼要修養三個月。」, 「三個月?那是唬三歲小孩子的!肩膀借不借?不然你去給我找根枴杖過來!該死的!」高勁又狠狠咒罵一聲,「幹嘛給我包上這麼厚厚一大層石膏!」

  ×      ×     ×

  「不準會客?她一不帶槍,二沒殺人,你們憑什麼扣留她?」高勁甩都不甩攔截的守護門神。

  「高SIR,你別為難我們。」兩個站崗後輩脖子上掛著兩顆苦瓜臉。  

  「是你們為難我吧?」高勁一點也不讓步。

  「來來,小吳、小馮,你們隨我來這邊。」杜文傑將兩名守衛領到一邊。「你們跟我在這兒說話,事實上,從這個角度,你們根本沒見到有任何一隻小耗子進人溫菁菁的病房,知道嗎?」

  「了了,杜Sir。」小吳、小馮配合地點頭。

  小耗子?高勁不滿地皺著眉頭,乘機閃入病房了。

  ×     ×     ×

  菁菁把被單蒙在臉上,卻可以感覺沉重的呼息聲穿透被單對她襲來。

  「我們都有親人,我們卻無法左右他們。如果你覺得背叛太恐怖,如果你看人性是灰黑,別忘了還有我,一個透明的男人,只喜歡對你說精靈笑話而已。」

  不會忘,你永遠是晦暗中的璀璨!她默默在心中說。

  一雙炯炯利眸持續盯著微微抽動的布單,聲音摻著苦惱,「你想睡了嗎?但現在不是晚上,我擠不出笑話來,怎麼辦?」

  「噗!」

  他聽到一個差點爆笑而猛踩煞車的氣息聲。

  「菁菁,你再不出聲,就擺明逼得我非罵人不可了!」強悍氣魄浮上臉面了。

  嗤!虛張聲勢,你才捨不得。菁菁繼續當她的蒙頭小烏龜。

  沉靜……足足一分鐘後,一記記精采絕倫的國粹輸進床單給她耳朵讚賞。

  「他××,你腦子裡裝哪一種笨蟲?別以為你受了傷我就不會把你吊起來打一頓屁股!你這個小傻瓜,你若送了命,我是絕對無法忍受的,你究竟懂不懂?你看我三魂七魄不能歸位很爽心悅目嗎?真是搞不清楚狀況,你現在還敢給我裝聾作啞?巴××父!格×××!」

  被單被揉成一團,丟到三丈遠。

  霎時怒眼對淚眼。

  「你真的罵我!我居然不知你連髒話都講得那麼流利。」菁菁一臉委屈。

  不這樣跋扈囂張對她,她能省悟嗎?不行,高姿態不能軟化了,「沒腦筋的女人,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以後你要用點心,好好瞭解我,你聽到了沒?」

  「沒有以後了。」臉色蒼白、身子消瘦,她宛如一縷遊魂,冰冷的聲音就像遊魂呼出的一口靈氣。

  「你還敢說!」臉漲成了絳紫色,這下子他的脾氣真的要爆開了。

  「一個警官與一個黑道頭子的女兒,何苦呢?我們最好回歸各自的圈圈裡,不再有交集,勁哥哥,我們之間根本不該發生的啊!」

  「感情的發生還有該不該嗎?我愛你,菁菁。」

  「你這樣愛我,我無法回報。」鼻音濃濃,梗塞住了。

  「我的感情不要你回報,我只要愛你就夠了!」篤定又專橫是他的本色之一。

  他的強悍表白是一種誘惑,在意志對意志的競爭中,他強烈得讓她無法招架,「勁哥哥,我一個人在這裡,誰也不肯告訴我你的消息,我捱得好痛苦!」

  他溫柔的說:「我現在來了,你告訴我,你想要什麼?」

  「我想見媽咪。我好想她啊!」

  「好的。我會帶你去找她。再告訴我,你還想要什麼?」

  在他面前她永遠都可以為所欲為歡笑或哭泣,她終於伸出手,碰觸著他長滿落腮鬍的輪廓,硬硬鬍子碴扎人手呢!「我要你……吻我。

  「別喊痛……」

  他將她揉進懷中,低首含住她乾澀的唇,細細吸吮。以舌和她交纏,將她一身冰冷變為滾熱,將他一腔柔情輸進她封閉的心靈中.更舔化去她的每一滴淚。

  「這些日子,少了我的笑話,你睡得好嗎?」

  「不好,我幾乎整夜在房間中遊蕩,被黑暗吞噬。我昨夜還對自己說,如果他們繼續把我關在這兒,我若不是發瘋跑出去殺人,就會從窗口那兒跳下去——」

  「不!」他狂猛堵住她的話,不讓她陷入沖魂飄離的漩渦。

  唇兒貼著他的,菁菁綻出一個淒然甜笑,「你的傷口痛嗎?」

  「不太會了,你的呢?」手指在她遭受胡碴輾過而斑紅點點的臉頰上俳徊。

  有些些而已。

  但願甜蜜的時間能長一點,她好睏,好想在他懷中倦懶睡去……

  然而甜蜜中,風暴刮來了……

  「這裡在做什麼?」盛氣凌人的聲音插入。

  高勁把菁菁諼在懷中,迎視著父親嚴厲批判的眼光,「爸爸,你沒敲門。」以父親在政經界的地位,他果然神通廣大,禁止會客令對他根本是虛設!

  高祥泰一聽,氣得嘴角抽筋,腦溢血可以提早在五十歲這年報到了。

  追隨而來的朱緋櫻一看兒子保衛著菁菁的模樣,提起嗓子劈里啪啦直罵了,「你這女人到底是給我兒子吃了什麼符水?讓他中了邪,對你言聽計從,一清醒過來又直奔你的房間!」

  「媽,請你不要拿話侮辱她!」高勁一邊迎戰母親,一邊還拍著咬緊了唇,渾身發抖的菁菁。

  「兒子呀!這個小魔女搞得你一身是傷,把你弄得像一條蟲,你知不知你都快官非纏身了?你如果再癡迷下去,不只斷送前程,搞不好她還反過頭來一刀殺死你!多少英雄就是敗在蛇蠍美人手中,你快幡然省悟,遠離魔咒蠱惑啊!」

  「媽,你聽我說,菁菁才不是毒蛇猛獸……」

  「你才給我聽清楚!」高祥泰一把抓住兒子的領口,憤怒面色隱去,神情愷切語音沉痛。

  「我希望你繼承家業,因為我知道你的能力,你將會是一個比我還出色的銀行家。你一直以為我這個父親不近情理,不尊重你的選擇吧?其實,我反對你當警官,只因為我不願意見到你有受傷掛綵的一日!然而你是我的兒子,你的脾氣比我還強,你堅持走自己的路。我除了吼你幾頓之外還能做什麼呢?我只有在你當班的夜裡擔驚恐懼,怕一個電話來我就得趕到醫院去!這種為人父母的悲哀你想過嗎?」

  「爸……」高勁低吶。他從不知父親的心聲啊!

  「我自認我不是一個好相處好商量的父親,但是我愛你的心不會比天底下任何一個當父親的少!我替你物色一票名門淑媛,一個又一個帶來你面前給你挑,因為我想讓你選一個最出色的妻子。在父母的眼裡,自己的兒女都值得取好的啊!可是這麼多年來,你只有給我交了一張白卷。」

  「然後,我最怕的事情果然發生了,那天我才剛下飛機,警政署長一個電話打來,我馬上雇了醫療急救用的直升機把你和你的菁菁一起帶回來台北,賣盡老臉跟警方套關係,盡一切可能給你們最好的醫療,給你們最完善的安全保護。」

  朱緋櫻環著丈夫的手膀,眼淚嘩啦啦直掉,「老公,你從沒跟我說過這些……」

  「爸爸,謝謝你為我和菁菁做的一切。」高勁揪緊眉,語帶慚愧輕聲道。

  「我是愛屋及烏,但這是我能做的極限了。」高祥泰的態度開始轉硬了。

  「爸爸,你想怎樣?」

  「兒子,你聽我勸,這個女孩不適合你。她背負了太多的原罪,她以前放浪形骸留下許多污點,你離開她吧!」神色淅厲荏了。

  高勁無奈大笑兩聲,「別說原罪或傳言,有時連眼睛所見也做不得準!天底下的人都可以誤會菁菁,我只需懂得她就夠了!」

  高祥泰放在兒子身上的手勁知重了力量,「你就不怕傷了我和你媽的心嗎?」

  這一句話沉沉擊中高勁的腦海!

  高勁此刻怎麼也無法推開父親的手,尤其看到他含著老淚時,「我也不能傷菁菁的心啊!爸爸,別給我這道殘忍的選擇題。」

  他抬眸迎向父親的逼視,又垂眼凝向青青的巴望。始眸垂眼……垂眼抬眸……去他的!

  他在心底低嘯,他不做選擇題!他哪個都不放棄!

  最沒有聲音的菁菁靜靜聆聽著父子一串串對話,整個過程中,她一時氣憤得咬牙切齒,一時又感動得溫顏淺笑。當她聽不到高伯伯罵人罵得狗血淋頭,反而聲聲句句動之以親恩時,她像只面臨獵槍的小牡鹿,張著倉皇幽涼的眼瞳巴望著高勁……

  大勢已去了嗎?你真的要捨我而去了嗎?

  「爸爸,我們先不必爭執我和菁菁的事情,我有幾件事要和你密商一下。高勁親親菁菁的臉頰,將她放開了,「我一會兒再來看你。」

  凝望著相互攙扶消逝的兩道蒼勁背影,菁菁有一種被拋棄了的蒼涼感……高伯伯,虎父無犬子,親情苦肉記,你果然好厲害!

  ×     ×     × 

  父子兩人來到隔壁特等病房的會客小間,隔著一張茶幾對坐下。

  朱緋櫻捧著托盤,送來兩杯咖啡後就先退下了。

  高勁半秒也沒浪費,開門見山問:「爸爸,你有溫翠華帳戶的消息嗎?」

  高祥泰四平八穩端起咖啡喝一口,「天底下沒有我高祥泰辦不到的事,除了你,總讓我一個頭兩個大……」

  「生了我,你的人生才充滿挑戰性是不是?」

  若不是看他腳上還裹著石膏,真想捶這個不肖子兩拳,「你受傷讓我險些發心臟病,你讓我做這種偷雞摸狗查人帳戶的事,真是讓我玩老命喔!」

  「爸,不會要了你的命,不過……拜託你再陪我玩一次吧!」

  高祥泰眉毛掀高了,「不行不行。上一次你從洛桑落跑,害人家老赫的女兒顏面全失。老赫那裡我說盡了好話,他才幫我這一回。」

  「你再去求他幫你一回,好不好?」高勁也學著好話說盡,「只要做成這一件,我聽憑你牽著我的左手走。」

  「才可以牽著你的左手而已?」不過有機會把這頭像牛一樣固執的兒子拉回身邊來,他就姑且聽聽吧!「我是開銀行的,你這帶槍要拳頭的小子,到底要我怎樣幫你過五關斬六將?」

  高勁說道:「首先,把溫翠華的那個帳戶close掉如何?

  這是做好事救人,所以只得便宜行事,走點不損人不利己的暗路小偏門了!

  「噗——」高祥泰一口咖啡噴出來,兩顆眼睛睜得像金魚眼那麼圓滾,「你知道那個戶頭裡面有多少錢?十幾億美金的天文數字啊!」

  「我猜也是,所以各路人馬才會搶著要溫阿姨和菁菁。」高勁拿起托盤中奶精碟子中的一顆奶精球,瞄準房間另一頭櫃子上的一盆插花。

  「咚!」奶精球命中入花盆!

  「你告訴我,這麼熱燙燙的一大筆錢,我怎麼讓這個帳戶消失?」

  「爸爸,你給我裝無知喔!」高勁撓撓眉毛,當起軍師獻良策了,「溫阿姨當初開戶的時候一定留有簽名比對卡,現在銀行都電腦化了,銀行高層想拿一份資料不難吧?有了簽名複製一份,再用內部電腦程式叫出提款密碼,不就可以結束帳戶了?」

  他早盤算過,沒了帳戶,哪路人馬追找到溫阿姨也沒意義了!

  高祥泰點點頭道:「瞧你說得頭頭是道,聽起來也不是難辦。這筆錢你要我放到哪裡去?」

  高勁兩眼半瞇,再射出一顆奶精球。bingo,又中目標!

  「爸爸,你可以把這筆錢換成一張無抬頭的銀行支票,讓人放到萬亨在東南亞某一分行的客戶寄存保險箱中。任何人只要取到密碼打開保險箱,就可以拿支票簽名領錢兌現。」

  至於誰有領錢的資格,何兆魁嗎?還是……高勁還沒設定最後目標人物。

  兒子的妙計的確神巧!高祥泰端起咖啡杯,一口喝完,尋思了半晌又說:「你的右手很靈活,拿奶精球投籃奇準的。」

  「爸爸,借我七億台幣,我的右手你也可以全走……七年。」

  高祥泰詫異而問:「為什麼是七?又要七年?」

  「如果姐夫不嫌我礙事,我就進銀行做事,分七年攤還給你。」

  高勁一拐一拐的走向那盆花栽,撿回兩顆奶精球。他心中更暗忖,假若菁菁知道她必須等七年,以小母老虎可以沸騰到一百度C的脾氣,她會不會一腳踢碎他腳上的石膏?

  他搖搖頭轉過身走回來,把兩顆奶精球交到父親手中,「爸,你支援我嗎?

  得分了!贏者通吃!高祥泰露出一絲老狐狸的微笑,用力握住兒子兩手,「口氣不小,一年還我一億!」

  「為了菁菁,我拼了命也會達到目標。」

  沒錯,萬亨是一個咖鎖。可,三十六計中有一條「反客為主」,且看他怎麼把枷鎖劈開,兜轉乾坤於股掌。

  「為了溫菁菁你放棄警官,為了她你跟我低聲求助,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高勁想起杜文傑老潑他冷水的一句屁話,這會兒還他媽的貼切,他借來用了,「不過就是愛情的代價罷了!」

  想讓菁菁徹底脫離天翼門的掌控,菁菁捐出的錢,他得替她還清啊!

  「我有附加條件,七年內你不准見她,那種水性楊花的女孩不會等你的。」

  這種不平等條款由父親的嘴裡說出來,他心裡更是無以附加的沉痛,不能見菁菁……也罷,他揚起篤定自信的眉梢。

  「也許,七年後你會明白菁菁是怎樣的女孩!」

  「如果她跑了,你也不後悔?」

  高勁近乎咆哮吶喊著,「不然,你告訴我,我還能怎麼辦?」

  他是鐵漢,他也是有血有肉的男人,親情與愛情的擇捨,他如何才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掙脫開父親的箝握,抓起整盤奶精往前奮力一拋,一顆顆球體飛向淺藍牆壁,撞擊破裂了,流下一道道蒼白。

  流不出的,是他內心中的苦!

  七年哪……

  ×     ×     ×

  「我被出賣了嗎?」菁菁擰著眉心問。

  「不,我來帶你去找溫阿姨。」高勁垂下眼眸。

  「真的?真的嗎?」  

  不敢置信中歡顏逐開,菁菁奮力一躍,跳進高勁懷中。

  原來生命裡的春天又回來了,她一整天心思恍惚、胡思亂想,以為兩人已走到陌路全都是杞人憂天而已!

  「哇!哎喲!」倫敦大橋倒下來,「菁菁,我的腿……」

  「對不起,一下子忘了。」菁菁倒在高勁身上笑,而他就躺在病床上皺眉頭,「我的勁哥哥也有扛不起我的時候。算了,不跟你計較,我讓你靠吧!  她讓他靠?真是搞不清楚狀況!他皺著眉說:「算了,我不跟你計較,我們乘機快溜吧!

  「用溜的?」菁菁學著他皺眉。

  「溫小姐,我們兩個現在都還被看管著,你難道希望敲鑼打鼓放鞭炮歡送你離開醫院嗎?」

  「倒不必這麼大費周章了。但是,你不介意告訴我,你怎能神通廣大到安排我們偷溜吧?

  高勁狡黠笑笑,「先讓我吻一下。

  「可以,看在你已把鬍子刮乾淨了,俊顏誘人的份上,我讓你吻兩下。」她大方的貢獻上小粉唇。

  得逞了,他不客氣地吻得她喘不過氣來。

  「好了啦……不能太超過!」再下去就是限制級了,菁菁抓緊敞開的領口。「你剛剛還有話沒答我耶!」

  「那個呀……對不起,我真的很介意,高度機密不能告訴你!」

  讓他把文傑供出來?男人肝膽相照,就連最親密的愛人也說不得呀!

  「你給我打馬虎眼,還騙走我的吻!」被吻得腫腫的紅唇嘟得半天高,菁菁輕顰咬斥著。

  他一口含住她右耳墜,輕笑嘟噥著,「耳環和少女心都被我騙走了,以後再多讓我騙幾回也不差啦!」

  調笑裡,他的心情真的很沉重。

  菁菁,請相信我,我堅持陪你走過即將來臨的最漫長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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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12 01:29:40
第八章

  破釜沉舟

  沉沉子夜,波詭雲譎。

  高勁與菁菁搭著計程車來到天翼門總堂門口。

  「媽咪在這裡?」菁菁訝異得無以復知。

  「我和何門主聯絡過,應該錯不了,而且他還擔保我們的安全!」高勁說。

  「老爸的話還能信嗎?」菁菁眼珠子轉一圈,就不再多話了。

  「菁菁,你要有心理準備,不管發生什麼事,有機會能帶著溫阿姨離開就要把握。」高勁小聲叮嚀著。

  「那……你呢?」真是的,說得好像要生離死別!

  高勁指指自己的第三隻腳,狀似輕鬆地斜挑著黑眉,「我即使柱著枴杖,也會趕快閃人呀!」

  說著,兩人已下車,經過搜身後就一起跨過長長院落,進入何兆魁的書房。

  高勁是第二次造訪,卻是第一次見到何夫人,她一身湘繡牡丹花旗袍,包裹著中年婦女發福後頗有份量的身材。

  至於大名鼎鼎的北中南三分舵主,也就是何兆魁的兒子,何日禮、何日義、何日廉,他三人年齡從四十多分佈到二十出頭,身材並不高,如禿鷹欲啄人眼眸的狠辣戾氣各有千秋。

  「我媽媽呢?」菁菁冷冷的問。

  「菁菁,你肚子餓不餓?我讓你大媽準備了消夜。」何兆魁對一旁的湯美月示意,「把菁菁愛吃的紅油炒手下鍋煮了吧!」

  菁菁搖著頭,「我不餓,我只想趕快見到媽咪!她在哪裡?」

  「時候已晚,我讓她在樓上房間歇下了。這房子去年才整修過,一些迴廊改了,日禮,你送菁菁上三樓西廂去。」何兆魁說。

  讓這個黑面煞送她?她今晚鐵惡夢不斷!菁菁臉色驟變,跳起來忙不迭喊著,「小哥,你帶我上去吧!」

  由於年齡近一些,菁菁以前和他是比較親近,何日廉自然不介意陪她走這一遭,「就由我帶菁菁去吧!你的房間就安排在阿姨隔壁那一問。」

  「勁哥哥,你也來嗎?

  「我留下來和何門主吃一些何夫人做的消夜吧!你和溫阿姨先說說話,我晚一點再找你,給你送熱牛奶喝。」高勁做了一個掰掰的手勢。

  「那好吧!」知道他們有事情談,菁菁投來依蠻的一眼,就提起步伐上樓了。

  ×     ×     ×

  媽媽沉睡著……菁菁跪在母親床前,靜靜看著母親的睡顏。

  母親總愛上綰的長髮放開.一片雲瀑中驚見兩絲白髮。眉眼鼻唇無一處不是絕代風華,偏偏就是應了那一句話,紅顏薄命!

  不到四十歲的年紀,母親卻比別人活了兩輩子般還辛苦。別說母親不想嫁人,好男人也不會對一個帶著女兒的風塵女子付出真情真意!

  相依為命的母女,感情本來就比平常人家庭深厚,加上她有將近六年的時間受到夢遊症困擾,母親表面堅強,別過臉時的憂心她可一清二楚啊!

  她長大了,她的成長是母親用青春生命換來的!

  善良的母親,只因年輕時一個錯誤愛情,蹉跎了花樣歲月,惹來心靈一生的憔悴,為什麼呢?

  當年母親說的話言猶在耳……我最愛誰你會不知道?

  一切只為情愛?

  「媽媽呀!這份愛代價太高,他不值得你付出真情真意啊!」菁菁喃喃著。

  翠華驟然驚醒了,「菁菁!我的寶貝,真的是你!」下一秒,菁菁被納入一個因狂喜而顫抖的懷抱中。

  「媽咪,我想死你了!」

  「我才掛念著你呀,去趟日本旅遊,讓你代簽收個生日禮物,居然變得如此不可收拾!」

  多少日憂心,多少夜無眠,為了愛女她形容消損。她完全不知何兆魁的想法,但她也知最好的方法就是順從他了。所以她不反抗、不多問,隨他從日本回來,一心只求女兒平安歸來。

  「菁菁,你受苦了。」翠華忍不住淚水直流了。

  「不苦,看到媽咪什麼苦都忘了。我一時沒考慮清楚,把支票捐了,才引來這一串風波,給你惹禍端,真是對不起!」

  「不,不該怪你的,大錯特錯的人是我!」翠華搶著跟菁菁認錯。

  「不是的,你為了我,還跟老爸見了面,住到他家裡……」菁菁緊張的將母親拉開一段距離,從頭到腳仔細瞧著,「媽咪,他有沒有很兇惡的虐待你?我可都挨了子彈了呢!」

  「啊?」翠華心頭整個緊縮了。女兒受了傷?她該怎麼做才可以讓菁菁遠離邪惡勢力呢?

  「你別擔心,傷勢不嚴重,我復原得很好,尤其看到媽咪後,我一點都不覺得痛了!真的喔!你是我最好的特效藥,你別給人家看那種天要塌下來的臉色哪!不然我會更內疚的。」

  「菁菁——」翠華咬得下唇出血了。蒼天哪!她只能走這一步棋了。心頭一直掩蓋著一層黑布,如今得揭開把舊創剖露了。

  抹去淚,她的神容堅決,「菁菁,你聽我說,抓住任何機會離開這裡。」

  「我知道啊!勁哥哥也跟我這麼說。」

  翠華更加重了語氣,「不要有任何牽掛,不要回頭,任何人喊你呼你都別信他們,走出這裡徹底忘了何家、忘了天翼門……」

  菁菁心頭一陣寒涼,一把摀住母親的嘴巴,「媽咪,你說得好像在……」交代道言……

  翠華反手把女兒的手抓近手中,淚泉直噴語音哽咽,「你和何家……沒有關係,你只是……媽咪一個人的女兒。」

  菁菁蹙著秀眉。媽咪在開玩笑吧?

  「真的,媽媽怕說了紅杏出牆的秘密會遭何兆魁報復,所以才一直不敢說。」

  「你紅杏出牆?這比教我相信我不是何兆魁的女兒還難!」菁菁敲敲額頭,苦笑著又說:「沒關係啦!他當他的黑道頭子,我上我的學,做我的事,我還有一個勁哥哥對我不離不棄,我早就不管他是個撈偏門的牛鬼蛇神——」

  翠華飛快打斷菁菁,「事實就是如此。你別再受天翼門任何威脅,以後要活得海闊天空知不知道?」

  菁菁眼珠快轉一圈有了計較,「要我信你?那你告訴我,我親生父親是誰?」

  「我……不知道啊!」菁菁再追根究底下去,她得把最後一點自尊丟棄了!

  菁菁不耐地聳聳肩,「說不出來了吧?我們別再說這些……」

  「我不說,你就不信?」

  「當然。」菁菁拍拍母親顫抖的肩頭,舉手抹去她的淚痕。

  翠華垂下頭,聲音顫動,「我說不出來,是因為那時有三個男人,我不知是哪一個呀!」  。

  「三個?」菁菁啼笑皆非了,「媽咪,等我們回自己家後再來說笑話好嗎?」

  「強暴、輪暴、三個男人前後壓在我身上,我真的不知讓我痛不欲生的那一夜,究竟哪一個禽獸的種讓我受孕的啊!」她一口氣說到底,哭咽聲也不休。

  菁菁瞪大了黑眸,然後漸漸瞇緊,「你……不是開玩笑?」

  翠華的頭一直點。

  「這樣的女兒你還要?」菁菁齒顎打顫,驚愕得哭不出眼淚來。

  「我要你,因為大人的過錯不該讓你承擔。我要你,因為你是我十月懷胎的骨血。我要你,因為你是我這一輩子唯一深愛的人!」

  「只愛一個人是幸福的……你所說的那個人是我?」菁菁又受一次雷擊。  

  「難道我還能有別人來愛嗎?看著你一天天成長,我們彼此依賴依存,這份母女情緣比什麼都珍貴!沒有你,我的人生早在十七歲那年結束了!你的夢魘你的夢遊,我無能為力,那是我至今唯一的遺憾。相信媽媽,即使破釜沉舟,我也會用盡我生命最後一滴力量,讓你遠離這個風暴,回復正常生活。」

  「媽咪,你教我怎麼接受啊?」

  菁菁打開落地窗,衝到陽台外,將身子融入沉黑的夜色裡。夜黑,她的人生宛如也見不到一絲絲光亮了啊!

  翠華飛奔過來,從後抱住菁菁,默默垂著淚。

  「誰是欺負你的人?」菁菁氣憤踩跺一下腳跟。

  「只怪十六歲的我太無知,跟了不該跟的人,怨不得人家母子聯手……」她猛地收口,「不,那些我早忘了!菁菁,你要記住,你不是何兆魁女兒的這個秘密,一定不可以讓他知道。他是一個愛憎都極端的人,我怕你生命會有危險!」

  菁菁氣亂成一團,腦子裡嗡嗡叫,根本沒聽進母親說了些什麼。她對天怒喊著,「你安排了此般不堪的命運給我,你要我怎麼活下去啊?」

  「菁菁,我相信我對你的愛不是錯誤!愛是本能,人的血不是冷的,這個世界並沒有你想得那麼糟糕,你安靜想一想吧!」翠華百般不捨放開菁菁了。

  深厚雲層龍得極低,夜像一片漆黑到底的黑布遮,天空連半顆星星光亮都沒有,下半夜要起夏日風暴疾雨了嗎?

  孤立無依,她雙手攬住自己,還隱隱感受到母親留下來的溫度。

  只是她的人生又一次突然扭曲了,一直惶惑不定的心被擊潰了……

  「我快瘋掉了!」

  這個夏夜,蒼涼無情透了……

  ×     ×     ×

  「菁菁,下雨了,你進來吧!」翠華把她的手機遞給菁菁,「高勁要找你。」

  「喂!」菁菁隨母親入屋,沉著嗓子低應。

  「菁菁,我親手泡的熱牛奶,已經拜託溫阿姨端上來了。」高勁在線路另一端說著。

  「唔!」看到了,牛奶就放在床頭夜燈旁,她拿起來慢慢啜著。

  該把才纔聽到的秘密跟勁哥哥說嗎?想了想還是忍住了,他在樓下鐵定也是八方圍剿,不該再讓他分神了。

  「你要乖乖的喝得一滴都不剩,然後上床好好補睡一大覺。」他叮嚀著。

  「嗯!我有在喝。今天晚上的笑話由牛奶取代了嗎?」

  「不,不打折。我才不是小氣的人,我又想到一則新的了。話說森林裡公黑熊和母白兔互看對方不順眼,總是愛在嘴上互相較勁。有一天兩個人一起撿到一隻神燈,住在裡面的精靈願意給黑熊和白兔各三個願望。第一個願望,黑熊希望當森林裡唯一的公黑熊,讓所有母熊都愛上它、崇拜它。白兔則要了一頂頭盔。第二個願望,黑熊希望當全亞洲唯一的公黑熊。白兔則要了一雙立排滑輪鞋。第三個願望,黑熊希望當世界上唯一的公黑熊。白兔最後笑笑說,我希望你是同性戀。菁菁,笑話說完了,怎麼沒捧場笑兩聲?菁菁?菁菁?」

  高勁把手機放在桌上,對何兆魁說:「她睡了。」

  「你哄她真有一套,膽大包天的小子,你又想拿什麼來哄我?」何兆魁摒退眾人,和高勁兩面相對,私下直接對談了。

  精幹機智的眸光一閃,高勁笑盈盈道:「哄你?我直接捋了虎鬚如何?」  

  「看你的能耐了!」

  「哈哈……」高勁爽朗大笑著。

  兩名黑白分子在四年後同聚首,何兆魁對高勁的欣賞不變,兩人天南地北聊開了,更多時候他們只是單純的閒話家常。談論著共同的話題——菁菁。

  談得太專心了,並沒人分神注意到門外有一對竊聽的耳朵…

  ×     ×    ×

  半夜三更,一聲女人尖叫劃破夜空,「啊——」

  「怎麼了?」房門倏地撞開。

  「我殺人了!」她微睜著倉皇的眸子。

  「沒的事,你作夢了。」

  「不,那麼清晰,那不是夢!」

  「你醒醒啊!我說夢就是夢。」

  「不,不對,勁哥哥,我是殺人兇手,好多血……」

  他心顫了,摟住發抖的小身子,忍不住大吼,「你沒有殺人。沒有沒有!」

  「勁哥哥,你快走吧!我怕……」她說不下去了。萬一精神錯亂意識失控,她會不會殺掉她最愛的人啊?

  「不怕,你忘了我是九命貓嗎?我們還沒當成冰島漁夫,誰也不能離開誰!」  

  她動容地凝望著這一名鐵錚錚男子,當日一句戲言,能成真嗎?惘然中,兩串淚撲簌撲簌直掉了……

  他心折地吻著她的眉端,「我來講笑話,一講笑話你就笑了,要聽哪一個?」

  沉的夜,陰謀影動裡,似真似幻歡笑亦可尋……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晨曦濛濛,菁菁驚夢而醒…

  「我在哪裡呢?」

  是了,她昨夜來到天翼門,與母親一番深談,就在原本屬於母親的房間睡下了。她揉揉眼,爬坐了起來,頭好重呢!

  咦?那是……她更用力的揉揉眼,掐痛了大腿。

  「啊——夢不是夢,夢跡可循,真的有一個死人啊!我的床前真的有一個血淋淋的死人,我昨晚夢遊了嗎?我……殺人了嗎?

  菁菁十指緊握,頭暈昏沉,太陽穴疼痛難當,她只覺天地都翻轉過來了……

  ×     ×     ×

  湯美月猝死的消息非同小可。

  黑幫的家務事從不勞駕白道警方涉入,所以何兆魁獨自勘驗過屍體後就下令將現場封鎖住,開始做內部調查。

  因此,昨夜留在總堂中或曾經出入過的人全都被通知門主召見,他們正陸續進入書房,各佔據一個角落,或坐或站著,數一數人數,已不下十餘人了。

  何兆魁面色凝重,一語不發,狀似沉思長考又似哀痛逾恆。

  「是我殺的人……」菁菁窩在高勁懷中,精神近乎崩潰,細聲重複著。

  「不是你,絕對不是你!」高勁說得斬釘截鐵。

  「你記得嗎?昨夜你衝入我的房間,也是這樣子抱著我安慰我,而我就哭喊著說,我殺人了,一定是我啦!」

  高勁捧住蒼白的小臉蛋,心疼不已,「我昨夜根本沒有離開這個書房。」

  「啊?」菁菁驚訝呼。

  「我右腳打著石膏,這屋子又沒有電梯,我如何撐著枴杖一個人爬上三樓,而且還是飛奔進入你的房間?

  「你沒來?那麼,那一幕……肯定就是夢了,我在無意識狀態下殺人了。我看著自己手,宛如看到了腥腥血跡。」

  「菁菁,你沒有殺人!但是你若再多喊幾次,不只你自己,連這屋子裡所有的人也都會相信你是兇手了。」高勁環視著四周,想將他們兩人大卸八塊的一堆凶神惡煞正虎視眈眈著。

  「我這種精神比常人脆弱的人,可是很有發瘋本錢的。也許我真的做出了不可饒恕的事了!」菁菁說得淒慘兮兮。

  「你是疑心生暗鬼,屬於夢遊的夜晚早過去了!」高勁斷然否認。  

  「你知道我夢遊?」菁菁徹徹底底地呆掉了。

  「知道得很早很早,而且你這怪毛病還是我用一個個精靈笑話給治好的!我簡直可以和心理治療師搶飯碗了。」高勁得意地揚著眉。

  「你全知道了?」早該想到沒有任何秘密能逃過他的法眼哪!「那你還接近我,愛上我,至今仍守著我?

  心弦一根根地揪緊,「哇!」她感動地哭了出來,情難自禁地將臉頰踏著屬於她專享的溫暖胸口。

  他親吻著她的鬢髮柔聲說:「所以,你千萬別妄自菲薄,讓我失望!」

  揚起楚楚可憐的淚眼,她吸著鼻頭抽咽道:「可是昨晚……」

  「昨晚我也一直和你手機連線中。」

  菁菁拍拍凝重的後腦,「好像是耶……你打了電話來,你威脅我要喝光牛奶,可是接下來好模糊喔!才一個晚上我怎可能忘了你說了什麼笑話呢?天哪!我的頭好昏好昏喔!」

  菁菁又軟趴趴的躺回去人肉墊子了。

  「菁菁,那牛奶裡面摻了可以讓一頭牛昏睡一天的安眠藥,所以你哪有能力爬起來殺人呢?」

  「可惡,你這頭披著羊皮的狼!」菁菁嗔著捶了深沉的男人兩拳。

  高勁大方承認了,「你幾天沒睡了,加上身體又帶傷,你絕對需要休息,所以我就自作主張了。反正,你和溫阿姨也聊過了,我這頭狼腿又跑不快,自然要讓你半夜的狀況減低到零!不過,即使你睡沉了,我們之間手機線路也一直沒斷,這事何門主也一清二楚。」

  他不落痕跡地將焦點轉移到何兆魁那邊。 

  何兆魁環顧了周圍觀眾一圈,緩緩說道:「我和高勁在這個書房中談到快天亮,然後才讓手機中菁菁的高聲呼喊打斷了。所以除非我和高勁一起行兇,否則菁菁、高勁和我三人都可以從嫌疑犯名單中剔除了。」

  「而且,我相信,兇案現場不在菁菁睡著的那個房間。」高勁說得胸有成竹。

  何日禮頗不以為然地哼一聲,「說得好像你親眼目睹一樣,高大警探,你倒說說看,是誰殺害了我媽?第一現場又在哪裡?」

  「我一直沒聽到手機中有特別怪異或巨大的爭吵聲響,所以。我很肯定,何夫人是遇害後才被移屍到那個房間,而且還故意想嫁禍給住在那個房間的人!」高勁進一步指出一個案情關鍵點。

  「誰要嫁禍給我?」菁菁這只猛打呵欠的小困貓猛然抬首。死睜開兩簾眼皮。

  「栽贓嫁禍給你?說不得准吧!那個房間原本不該你住的。」高勁又將她的小腦袋按了回去。

  「難道有人想陷害媽咪?」菁菁四處搜尋著母親的身影,「媽媽呢?為什麼沒有人通知媽咪下來?

  何兆魁染了紅血絲的一雙怒眼瞪向三兒子。

  「有呀!我是負責找人的,每個房間我都敲過門通知了。」何日廉趕忙說著,人又咚咚咚往樓上跑,「我再去查看看。」

  「天哪!媽咪沒出事吧?」菁菁週身冒冷汗,硬撐著虛軟的腿想上樓去求證,卻被高勁硬生生拉回來坐定。

  何日義見狀,聳聳肩說著風涼話,「我看你媽是殺人移屍後跑走了!」

  「你見鬼了,媽咪不是壞人!」菁菁扯開喉嚨嚷回去。

  「溫阿姨不到五十公斤的體重能搬動圓嘟嘟的何夫人,她一定早早準備了起重機!」高勁幫菁菁擋回去,這個何日義算哪根蔥,想搶警探的工作!

  「嘖!原來高級警官的能耐就是放兩聲馬後炮來包庇自己人,我母親難道就該平白挨那一刀!」何日禮氣焰猖狂地燒到高勁和瞢菁面前。

  高勁嘴角微微一抽動,深沉的眼色拋向何兆魁。

  「日禮,事發後那個房間只有我進去過,你如何知道美月是中刀而亡的?」

  何兆魁眉心陰冽,雙手一揮,他的幾名親信右手全插入外套下的左胸膛……那正是擱放九零短槍的位置。血腥格殺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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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8-16 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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