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郤竹喧望著頭頂,借著狼用法力鑽出的洞口他能看見天上的月亮。又是一輪滿月,完滿得叫人嫉妒,他卻不知道自己還能再看幾次這樣的完滿。
他能感覺到生命力正在慢慢消失,饑餓、寒冷交替闖進他的身體裏,他快不行了。
這一刻他忽然明白,身爲狼的她爲什麽會殺死兔子,爲了活下去,人什麽都可以做,更何況是狼呢!他開始理解前世的自己,開始面對前世那個身爲狼的自己。
只是,太晚了,對嗎?
「郤竹喧,你餓嗎?」狼睡在他的身邊,輕聲問道。她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大聲說話,使用法力消耗了她太多的精力,她虛弱得不堪一擊。
郤竹喧也沒有精力回答她的提問,這時候即使是給他一隻活兔子,他也會連血吃下去。餓到極點,人比狼還可怕。
感覺到他快不行了,她卻只能用言語安慰:「郤竹喧,你別放棄,只要頭頂的洞口再大一點,你就可以爬出去了。」
等她將洞口徹底打開,只怕他已沒有爬出去的力氣。而且這由雪鑄成的洞口四周光禿禿的,如何爬得出去?
算了吧!能死在她的身邊,郤竹喧已覺得很滿足。
不能死,他不能死。狼直到這一刻才切實地認識到,她不想他死,即使他不愛她,她依然希望他平安地活著,活在未知的愛情和幸福中。
活下去,只要能讓他活下去,要她做什麽都可以,「堅持下去!郤竹喧,你還記得嗎?素湍最後的心願就是希望你平安地活下去,你怎麽能辜負她?而且,你還沒有愛我,你還沒有抱我,如果你現在就去地府與她團聚,我會恨你的。我不許你離開我,在你還沒愛上我之前,我不許你離開我,我不許!聽到了沒有?」
她還是那樣野蠻、固執,像狼一樣執著追求著她要的一切。本該害怕的,這時候郤竹喧卻爲了她狼的本性莞爾,能如此愛著一個人是一種幸福,能被她這樣的狼愛著,也是他的幸福啊!
「我……早已……愛……」因爲昏厥,他未說完早想對她說的話。
「郤竹喧--」任狼怎麽叫他,他卻再也醒不了。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離她而去。狼什麽也顧不得,小小的法力割開自己的手腕,她用自己的血喂他,即使頃刻間他的口中彌漫著狼血的味道,那血的味道就像她的愛,太濃了!
「郤竹喧!郤竹喧……郤竹喧……郤竹喧……郤竹喧……」
一邊喂她一邊喊著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即使他走到黃泉路上,也不會忘記她喊他名字時的聲音。
不知道是血的緣故還是聽見了她的呼喊,郤竹喧悠悠轉醒,血腥味嗆了他的鼻喉。他無意識地擦了擦嘴角,手上沾染了鮮紅的色彩,那是血,四下望望,他不覺得自己什麽地方受傷了啊!難道是……
「狼,你受傷了?」
「沒有!」她別開臉,大量消耗精力,如今又失血,她已經沒有精力再跟他說話,「我沒事。你可以再睡一會兒,養足了精力,等你再睜開眼睛也許就能從洞口爬出去了。」
閉上眼睛,她喘了口氣。現在不是感情當道的時候,她需要冷靜地分析,像個人一樣用腦子想問題。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法力已經無法再維持他們身處的這個空洞,一旦法力消失,上面的雪會壓下來,他會活活被壓死。這樣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她得想想還有什麽好辦法。
她合著眼思考的時候,郤竹喧順著雪地上的血跡看到了她腕上的傷痕。她割開自己的手腕,用自己的血喂他?
「狼--」
她吃力地睜開眼,大概是太累的緣故,她竟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深沈的愛意。怎麽可能?她赤裸全身趴在他懷中,他都不肯抱她。他不是說過嗎?如果曇花能在這樣寒冷的冬季裏開放,他才給她想要的愛。她都死心了,他幹嗎還給她希望?
合上眼,她無力也無心再讓自己活在對愛的希望中。
這一刻任何語言都是多餘的,郤竹喧抱緊她,像金黃色的公狼抱緊通體雪白的母狼。它們的依偎無須語言,愛本來就無法表白。
再度醒來,狼發現自己躺在郤竹喧的懷中,他的擁抱親密得叫她喘不過氣來。不敢多想,她將這種親密當成生死一線間的茫然。
集中精力,她想用法力鑿開頭頂的雪洞,這才發現她的法力已經消耗無幾,連他們身處的空洞都搖搖欲墜。
怎麽辦?身旁的郤竹喧呼吸微弱,她剩餘的法力守侯不了他多久。再這樣耗下去,他會沒命的。
「狼……」他呼喚著她的名字,雖然氣息微弱,但喊她的名字卻是極其清楚。
此時的郤竹喧連睜開眼的力氣都沒有,他只能用手去握緊身旁的她,探索中他找到了她瘦弱的手,用力握緊,她在他的身旁,這感覺真好。
「對不起。」狼輕聲向他道歉,「如果不是我任性地想困住你,你……不會被……不會被困在這兒。」這是上天對她的懲罰,要她爲自己強行索愛付出代價。早知會有今天的結局,她情願永遠失去他的愛,也要他好好活著。
就像前世,他用慘烈的自盡換回她千年的壽命。
沒有力氣開口說話,郤竹喧不停地搖著頭,他不要她的道歉,如果他真的死在她身邊,他不覺得遺憾。
可她卻覺得虧欠,「無論如何我也會救你,你會平安地回到郤府,你會繼續做郤族的……族長,或許你……你還會愛上另一個女人,與她共度餘生。」美好的畫面她無力想象,只因那畫面中的女子不是她,更不會是一隻等待千年的狼。
他捏捏她的手,想說些什麽,卻又說不出來--他今生不會再有別的女人,素湍已逝,他的妻只會是她--她這個狼妖精早用爪子掏去了他的心,只是他們都不知道。
再多瑣碎的心思也無法救他,狼索性冷靜下來面對眼前的問題。她不能讓郤竹喧死在這裏,絕對不能……死?
腦中靈光乍現,狼想到了那個長著一對犄角的幽靈小鬼,他說過只要她需要幫助,他就一定會來到她身邊。要如何讓他知道,她需要他的幫忙呢?雲山高聳入雲,如今又被雪覆蓋,她已經沒有多餘的法力向遠方發出呼喚。要怎樣才能讓幽靈小鬼發現她,救走她身邊的郤竹喧呢?
她深吸氣,吸取他呼出的氣息。前世他爲了她,自毀於陷阱內,難道今生又要他爲她而亡嗎?
不了!她不要了!
前世他的自毀讓她用千年的尋覓和等待做交換,今生她再也沒有千年的精力交給他。調換位置吧!這一次就讓她爲他自毀,若能換來他千年等待,又何嘗不可呢?
「郤竹喧……」
他睜開迷蒙的眼望著她,口不能言,他只能靜靜看她做出決定。
「我不會讓你死在這裏的,你相信我。」
郤竹喧下意識地感覺到危險的降臨,她眼中有種堅定,不顧一切的堅定。她想做什麽?
集中法力,她閉上眼睛不再看他,怕看到他眼中的情感,怕自己捨不得離開他,「前世你爲我而死,今生我還你這條命,咱們……咱們互不相欠。」愛他好累啊!她將命還給他,順便收回自己的感情,不再愛了,或許就不用活得這麽辛苦,比死更辛苦。
她這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還他這條命」,她想幹什麽?狼,別嚇我!
她的胸口集中起一團光芒,那麽亮的光他曾見過一次,那次她想拖著他一起死,想用她的命換起他前世的記憶。最終她還是罷手了,因爲不忍他死在她的面前。這一次她又想幹什麽?
「聽我說,郤竹喧。如果你看見一個頭上長著犄角,頭頂有幽靈標誌的小男孩,你千萬別害怕,他是來幫你的。」
她將他交給幽靈小鬼,那她去哪兒?郤竹喧眨著眼想跟狼說話,輕啓唇角,滿腔的血腥氣讓他張開的唇什麽也說不出,他只好用最後的力氣捏捏她的手心,想將她捏進心裏。
狼感受到他的激動,用微笑安撫他。她極少笑的,失去他之後,笑容對她來說成了多餘的東西。這一刻她卻想對他笑,「郤竹喧,忘了我吧!就當今生我從未出現過,也許我本來就不該出現。」
胸口的光芒燃到了最高點,她釋放出所有的法力,讓那光芒照得四野可見,只有那麽亮的光芒才能招來幽靈小鬼,也只有那麽亮的光芒才能燃盡前世今生她對他千年的愛。她帶著自己的心離開,來世再不爲他的感情所牽絆。
她在用自己的命救他,郤竹喧或許不知道她在做些什麽,卻能感覺到她的生命力正在慢慢消減,她將離他而去。
一直以來她都追在他的身旁,趕也不趕不走,他習慣了她的存在,習慣了向前跑,幾乎忘了回過頭來看看她追愛的辛苦。感受到她即將離去,他驀然發現,他早已離不開她,她早在不知不覺間長進了他的生命裏。
「狼……」
他喚著她的名字,明明是用盡全力的呐喊,可發出的聲音卻成了輕微的歎氣。千年時光裏,他爲她付出的不過是這聲歎息。
她卻覺得知足,她幾乎要以爲那聲音裏飽含著他的深情,她可以這樣騙自己嗎?她可以告訴自己:他愛我,不僅是前世,今生他也愛上了我。她可以帶著這樣的心情離開他嗎?
知足了,她告訴自己該知足了,可爲什麽她卻握緊他的手,緊得捨不得鬆開呢?
別騙自己了,她不想離開他,即使愛得多麽多麽辛苦,即使得不到一點點可笑的回報,她依然想靠在他的身旁,陪著他到老。她不想離開他,不想停止這份愛,只是這一刻她愛他的惟一方式就是離開他。
終於明白前世爲什麽他能那麽堅決地自毀於陷阱中,只因他的愛太濃,濃得一世化不開,只能用千年時光來留戀、去徘徊。
淚水從清澈的眼中滑出,她的血已經隨著精力逝去,她的世界從此變得乾淨,「我愛你!我愛你啊,郤竹喧!我是那麽愛你……」
她輕聲訴說著自己的愛,無怨無悔。
他聽在耳中,咀嚼於心間,終於明白一個道理。他是愛她的,即使今生她不是他的最愛,但她卻是他生命的一部分,難以割捨。
狼,我怎麽可以不愛你?我怎麽可以不愛你?我怎麽可以?
她躺在自己的喜床上,爲了愛永遠地閉上了雙眼。
今生,她用生命告訴他:你是我的最愛。
目睹她用周身的精力綻放出最絢爛的光芒,郤竹喧的雙眸被那光芒刺出淡淡的血痕,像淚水沖刷的痕跡。
狼一片死寂地躺在床上,唇間遊蕩著遊絲一般的氣息。她用自己全部的法力照亮了雲山,幽靈小鬼就是順著那光亮救出了郤竹喧,可他卻救不了這小妖精。如果小鬼頭再晚到一步,她連這最後的氣息也保不住。
可如今保住這縷遊絲又如何?她已死,再也活不回來了。
幽靈小鬼惆悵地望著床上蒼白的小妖精,最近他經常惆悵,原因無他,他的小妻子茫茫似乎一點也不喜歡他,他開始懷疑上天注定的婚姻會不會也是錯誤。就像狼和郤竹喧,前世那麽相愛,今生還不是以悲劇收場。
郤竹喧不相信,他不信那個充滿活力追在他身後千年的小妖精就這樣離他而去。說什麽還他這條命?說什麽愛他?他不要她的命,如果她真愛他,就不該再讓他品嘗一次失去真愛的痛楚。
「醒來!狼,你給我醒來。你是我的妻,你怎麽能丟下我離開?你不是說今生除非得到我的真愛,否則你不會放棄的嗎?連火刑都沒讓你離開我,你現在怎麽能棄我而去?你快點醒來啊!」
他拼命搖著床上的狼,這是他們倆的喜床,可是自成親以來他從未沾過這張床,沒想到初次坐在上面,竟然要面對她的死。他錯過了太多,真的無法挽回嗎?
「二哥,你別這樣!」梅喧不知道該如何勸慰二哥,素湍二嫂去世的時候,二哥尚且有心理準備,所以素湍二嫂真的離開,二哥一時之間並未徹底崩潰。如今看來,倒是狼的離開會逼瘋二哥--她以爲二哥不愛狼的啊!
這時候勸慰不起任何作用,冷靜的松喧拉過坐在一旁發呆的幽靈小鬼,「你一定有辦法救狼!」
狼的魂魄已經飛散,她所剩的只有一縷氣息。他幽靈小鬼哪有那麽厲害?他爹若是在這裏還差不多。白了松喧一眼,幽靈小鬼冷漠地站在一旁,「想救狼,除非天井裏的曇花能在這樣寒冷的冬季裏盛開。」他故意擺郤竹喧一刀,誰讓他不懂得珍惜真愛。
管不了這許多了,只要能救狼,要郤竹喧做什麽都可以,「如果你真的能救狼,無論如何我也會讓天井裏的曇花盛開。」
他是癡了還是傻了,這樣寒冷的冬季曇花怎會盛開?幽靈小鬼將他的話當成一時的玩笑,也未在意,心下仍思索著要如何才能救狼。
郤竹喧這頭卻是忙活開了,他吩咐下人準備柴火,不消半盞茶的工夫,整個天井被一堆堆的火光包圍著,溫暖得猶如春日。
「二哥是希望曇花能在火光的溫暖中盛開。」明明是淒美的愛情,梅喧卻覺得感動。她開始明白狼跟她說的那些話,人活一世,不過幾十年,能認真愛一回,受傷也是值得。「我想你該……去找『他』,大哥。」
松喧一怔,還是聽懂小妹口中的「他」是誰。他握住小妹的手,像兒時一般,這一刻他們又牽手站在了一起,因爲愛。
兄妹倆加入郤竹喧的行列,他們呵護著天井中的曇花,怕它們冷著,又怕它們被火烤焦。愛是需要呵護的,否則即使是上天注定的愛也不會盛開。
忙碌到半夜,曇花依舊沒有盛開。郤竹喧卻越來越焦急,沖著那些花,他發出最深的哀求:「我曾對狼說,如果曇花能在這樣寒冷的冬季裏盛開,我就給她想要的愛。如今我給她想要的愛,你們爲什麽不盛開?」
他的愛,她不要了嗎?
「她心已死,要你的愛又有何用?」
這麽有哲理的話斷不是幽靈小鬼這小孩子能說得出來的,頭頂上同樣長著犄角,額頭上同樣有幽靈標誌,卻是個偉岸的男子,除了幽靈小鬼他爹,冥王是也,再不做他想。
看到爹出現,幽靈小鬼不敢再胡鬧下去,乖乖站了出來,「爹,你怎麽來了?」居然不設下結界,光明正大地站在凡人面前,爹好囂張哦!簡直跟他這個兒子一樣囂張。
生死簿上寫明郤族族長竹喧會于近日死於雲山之上,結果牛頭馬面沒收到郤竹喧的魂魄,人界的上空卻漂浮著諸多妖精氣息。冥王掐指一算,又是這小鬼頭在作怪。
冷著臉,做爹的怎能少了該有的威嚴?「你出來好些日子了,你媽想你,快跟我回去。」
幽靈小鬼縮得遠遠的,他可不想就這樣回去,他又不傻。他違法冥界的規定救了郤竹喧,卻害得狼妖精的命死了大半。這時候回去冥界,他媽不想他,爹的家法倒是頗爲思念他可愛的小臀部。
「我……我還想去蒼島看看茫茫,我……我暫時就不回冥界了。」
小鬼頭什麽時候學會逃避問題了?冥王笑得陰險,「你不回冥界也沒關係,離開的時候記得將郤竹喧的魂魄帶上。你知道,他的壽命已盡。」
「二哥--」松喧、梅喧齊聲喊道,聽到這裏終於明白男子的身份,他是來帶走二哥的命?
郤竹喧卻顯得異常平靜,從素湍去世那時起,他就把自己這條命置於一旁了,如今大哥已恢復正常,郤族交給他想必不會有什麽問題。真的離去,他也沒什麽不舍,除了……她。
「我不能跟你走,現在我不能離開她。」他的目光集中在床上,她氣若遊絲,不知道是不是忙了大半夜,他的眼花了,她的身體竟有些透明,像是隨時都會消失一般。
冥王也不著急,他有的是時間跟凡人耗下去,「你可知道,你最愛的妻子素湍正在冥界等著與你相聚。若你此刻趕去,你們倆尚能同時投胎轉世,來世你們將會是青梅竹馬的一對,你們依然可以相愛,甚至幸福到老。」
如果半年前,郤竹喧聽到這番話,會千恩萬謝跪在冥王的面前,然後非常快樂地跟著牛頭馬面去冥界與素湍相會。可是現在他做不到,他放不下床上的狼妖精,「我可以跟你離開,但請你救活她。」他知道眼前男子有能力救活狼,不知道爲什麽他就是這樣相信。
凡人竟然敢跟冥王提條件,莫非這世道變了。冥王不怒反笑,輕撚手指,他喜歡有挑戰的凡人,尤其是男人。
「我的確可以救活她,不過你會因此而送命。」冥界就是如此公平,生一死一,生死平衡。
郤竹喧不假思索,脫口而出:「我願意。」
他心甘情願爲狼妖精而死的態度挑起了冥王的好奇心,「你死去的妻子素湍是你的最愛,你都沒有爲她而死,爲什麽那麽甘願爲狼妖精送命?」最愛不是只有一位嗎?難道郤竹喧的「最」包含了兩份感情?
「我最愛的依然是素湍。」郤竹喧坦誠相告,「但狼是我生命的一部分,這種情感無法割捨。」他舍不下她,舍不下啊!
體味著他的話,冥王不覺莞爾,「既然你認爲她是你生命的一部分,那我就成全你。」他的手中突然出現一道黑色的旋風,如鋒利的刀閃現在衆人面前。
刀風劃過,將松喧、梅喧關在了門外。任他們如何喊叫,房中都保持著最原始的寂靜。
「你要幹什麽?」
「你怕了?」冥王笑得陰沈,他的笑容散發著地府的氣息,「你現在說怕,我就停止。」
「我只想知道你要幹什麽,如果你所做的事能拯救狼,那我決不會害怕。」
郤竹喧異常地平靜,靜得讓幽靈小鬼感到不安。真正的愛是一往無前,義無返顧的,他對茫茫的愛攙雜了太多孩子氣的盲目因素。
黑色的刀風掃過郤竹喧的耳畔,削去一縷青絲,「狼妖精的魂魄是因你而散,只有用你的血才能追回她四散的魂魄。」
郤竹喧卷起衣袖,露出堅實的臂膀,「那就來吧!」
如果事情真的這麽簡單就好了,幽靈小鬼可沒這麽樂觀,他總覺得爹今天陰沈得有些駭人,他跟媽吵架了嗎?
果然是父子,天性決定了他們心有靈犀。冥王的確是跟老婆大人吵架之後跑出來散心,所以他將所有不爽的情緒全都發洩在了郤竹喧身上。
「你聽好了,如果狼妖精不想活過來,即使你灑盡最後一滴血她也不會回來。而且她魂魄四散,缺少主心,若真的想聚集她全部的魂魄,需要割你的心放入她的體內。即便她活過來也不可能再做妖精,她會跟著那顆心原來的主人一起變老,直到慢慢死去。」
如郤竹喧所說,這回,她真的要成爲他生命的一部分了。
「你可想好了。」與其說冥王在提醒郤竹喧,不如說他在恐嚇他來得更確切一些,「如果她的魂魄不肯回來,你的血,甚至是你的心都算白費了,你也難逃一死。」他們倆的生命是聯繫在一起的,誰也離不開誰。
郤竹喧望著狼,這一刻他突然好想看到她睜開的雙眼。再看他一眼吧!狼,請你睜開雙眸再看我一眼。
狼,我相信你一定會回到我身邊。因爲我們徘徊了千年,再不能錯過彼此;因爲我是你用命等來的愛,你不會輕言放棄;因爲我是如此地愛你,你又怎麽捨得離開我?
我愛你!我愛你啊,狼!我是那麽愛你,你怎麽可以離開我?你怎麽可以?回到我的身邊,沒有前世的最愛,只有今生的相守。
這場賭局由他來賭,贏了,他將擁有她的生命和她的愛;輸了,他將陪上他們倆的性命。
所以,他只能贏不能輸。
「開始吧!」
那一夜,在黎明之前,滿院曇花盛開出血紅的顔色。即使是曇花一現,也擁有永世奪目的絢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