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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黑潔明]無敵情人來按鈴(City Woman No.5)[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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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3 00:38:05 |倒序瀏覽 | x 1
無敵情人來按鈴(City Woman No.5) 作者:黑潔明

他這怪胎是打哪冒出來的?
哪有人三更半夜不睡覺跑來應徵工作
只是征工讀生他有必要這麼積極嗎
「人不可貌相」這話用來形容他恰恰好
大熊般的身材卻有顆玲瓏心和一雙巧手
修水電、換地板、煮飯打掃他樣樣行
一副無所不知的模樣讓人把他當神崇拜
為抵擋長輩的相親攻勢她情商與他假扮情人
不意她演得太入戲,假戲真作的愛上他
但在好友眼中她對他的感情很「盲目」
只因她壓根不知親密愛人究竟是何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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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3 00:38:17
第一章
  
  誠徵工讀生一名。月休四天,時薪八十元。意者,內洽白小姐。
  
  他看到那張徵人的紅紙時,是在淩晨兩點。
  
  紅紙貼在一根騎樓的柱子上,柱子後是一家鐵卷門早就拉下來、可是裏面卻仍有燈光透出的咖啡店。
  
  事實上,透出的不只是燈光,還有咖啡和食物的香味。
  
  雖然他知道現在是三更半夜,但是他實在是餓死了,天氣又冷得要命,所以他根本沒有考慮,就直接撕下了那張紅紙,伸手去壓那家咖啡店老舊的門鈴。
  
  不怎麼刺耳的電鈴聲透過玻璃和鐵門隱隱約約的傳了出來,是首歌,他鬆開手,讓那電鈴繼續演奏著。
  
  未幾,腳步聲傳來,鐵卷門的投信口被人掀了開來。
  
  他看到一雙微微眯起的眼睛。
  
  「白小姐?」
  
  「什麼事?」
  
  她的聲音很好聽,不怎麼嬌嫩,但十分順耳。
  
  「我來應徵。」他把手中的徵人紅紙現了出來。
  
  他看得出她愣了一下,那雙眼睛看著那張紅紙,眨了眨,然後緩緩揚起眼睫,瞪著他。
  
  「現在是半夜兩點。」她說。
  
  「我知道。」他扯了扯嘴角。
  
  「很晚了。」她這回說得很慢,彷佛怕他無法理解。
  
  「我曉得。」他苦笑。
  
  見他仍站在原地,沒有放棄的打算,那雙眼又眨了一下,跟著她從腳到頭將他掃視了一遍。
  
  一雙沾滿了泥的布鞋、一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一件白棉T恤,她的視線爬上他的喉結,然後在他的大鬍子上停頓。
  
  「我徵的是工讀生。」她重新對上他的眼。
  
  「你需要的是一名店……店員……」他的牙打顫著,雖然不想顯得很沒用,但一件短袖實在不太能抵擋突然襲來的寒風。
  
  「外面很冷,我們可不可以進去談?」他咬牙忍住另一陣寒意,擠出笑容問。
  
  今天的確很冷,事實上新聞才發佈了低溫特報,她懷疑這傢伙腦袋有問題,才會在三更半夜穿著一件短袖就跑了出來,就算他有一身肌肉,這種行為還是讓這人看起來像個瘋子,或……流浪漢?
  
  不過她懷疑流浪漢會有他這一身肌肉。
  
  視線溜回他只著一件白T恤的胸膛上,她考慮別理會他,但是他手臂上冒出的點點雞皮疙瘩,讓她沒來由的想起上回有人在寒流來襲時凍死街頭的新聞。
  
  他又打了一個冷顫,接著是一陣很響亮的咕嚕聲。
  
  她不會錯認那是什麼,她重新抬眼,他那張臉看起來無辜萬分。
  
  「抱歉,我晚餐還沒吃。」
  
  像是要證明他的可憐,那陣咕嚕聲又適時的響起。
  
  很大聲。
  
  那雙眼睛瞪得更大了,他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她再度盯著他的眼,他猜測著她正在想什麼。
  
  寒風又卷過街頭,投信口的蓋子啪的一聲蓋上,那雙美麗的眼睛消失在蓋子之後。
  
  果然沒那麼便宜的事。
  
  無力的乾笑兩聲,他撥了撥頭髮,正要轉身去尋找另一個能吃飯擋風的地方,鐵卷門突然響起兩聲喀咐,跟著的是一陣卷門聲。
  
  門開了。
  
  他愣祝
  
  女人,穿著一雙涼鞋,一件暗紅色的伸縮牛仔褲,和寬大的白色毛衣,她將長髮綰成一個簡單的髻,素淨的臉上脂粉未施,那雙眼依舊美麗,美麗且戒慎。
  
  她看起來好嬌小,身高只到他的胸膛而已。
  
  他喉頭一緊,強烈的保護欲突然湧現。
  
  老天,她怎麼敢開門?!
  
  雖然知道沒有道理,他還是覺得生氣。
  
  「十分鐘。」她盯著他說。
  
  努力壓下心中那矛盾的怒氣,他在脫口說出會危害自己處境的話前,很快的點頭。
  
  她一定是瘋了。
  
  瞪著這個魁梧高大的男人,白雲不禁在心裏懷疑自己的理智到底飛哪裡去了。
  
  少了鐵卷門的阻隔,他的體格看來更具威脅。
  
  雖然說管區警員通常會在兩點多來做定點巡邏,雖然說他的眼睛看來像個孩子般那樣清澈無害,她這樣做還是很不明智,或許她不該開門,這男人一巴掌就可以打飛她!
  
  咕嚕咕嚕——
  
  天啊,他真的是餓了。
  
  這念頭才閃過,她就聽見自己說了句:「進來吧。」
  
  該死,她總有一天會因為多管閒事而死於非命的。
  
  輕蹙秀眉,她緊抿著唇,在心裏暗暗歎了口氣,認命的轉身進門去。
  
  他彎身跟了進去,推開玻璃門,一陣濃郁的咖啡和蛋糕香襲來,激起他更深的饑餓感。
  
  那女人繞進吧台裏,臺子上擺放著好幾碟樣式各異的小蛋糕,看起來實在是非常秀色可餐,特別是在他覺得可以吞下一頭大象的時候。
  
  「吃吧。」她拿給他一支小叉子。
  
  見他盯著那些蛋糕看,一副口水快流出來的模樣,她實在是有點看不下去。
  
  他揚眉,有些驚訝。
  
  她淡淡一笑,「反正是試做的。」
  
  「謝了。」他嘴角揚起,接過叉子坐上那對他來說顯得有點小的吧台椅,毫不客氣的從離他最近的那盤開始進攻。
  
  替他倒了杯熟咖啡,她雙手抱胸看著吃得狼吞虎嚥的他,懷疑他不只一餐沒吃。
  
  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他顯得有些訝異的看她一眼。
  
  這咖啡……還挺好喝的。
  
  「我需要做些什麼?如果我得到這份工作。」好歹他也是以這理由來騙吃騙喝,多多少少得意思意思開開口。
  
  她看起來像是沒想到他真的要應徵這份工作,所以微微愣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遲疑的看著他道:「都有,掃地、上菜、煮咖啡、擦玻璃、洗碗之類的。」
  
  他塞了一口巧克力蛋糕進嘴裏,兩眼感興趣的盯著她,「工作時間?」
  
  她蹙起秀眉,重複先前所說的話,「我在徵的是工讀生。」
  
  這女人這麼的不想用他,挑起了他頑固的劣根性,不由得開始說服她。
  
  「你只是需要個幫忙的人手。」他拎起貼在外面的紅紙,晃了晃道:「能夠接受月休四天,時薪八十元的人。」
  
  「你不會想要做這份工作的。」
  
  「你不是我。」他放下紅紙,迅速解決另一塊蛋糕。
  
  她抿著唇,沉默的看著他好一會兒。
  
  他說得沒錯,她不是他,沒有人規定一位看起來三十好幾的男人不能來找這種幾乎和店小二沒兩樣的工作。
  
  「何況,我看你需要的不只是工讀生,而是名水電工。」
  
  白雲挑起了眉,「什麼意思?」
  
  他用叉子指指水槽裏那雖然緩慢但持續在漏水的水籠頭,又指指左後方角落天花板上那一盞明滅不停的燈泡,最後他手上的叉子停在吧台旁已經斑駁脫落的地板。
  
  「小夥子不一定會的,我會。」他看著她說,雙眼明亮清澈。
  
  頭痛的看著那些被他一一指出的問題,她不由得又皺起了眉頭。
  
  沒錯,若是她真的在連找了三個月後終於徵到了一名工讀生,她看十之八九也是女的,不要說那些女孩子不會處理這些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是不解決卻又很麻煩的問題,就算換了一個男孩子,她懷疑現在的男孩子懂得會比女生多。
  
  況且他意外的執著,也讓她想起另一件事,現在經濟不景氣,或許他真的是需要這份工作。
  
  再說……瞥了眼早就應該要換的走道木板……若是他會,倒可以省下不少請人來維修的費用。
  
  喔,老天,她不是真的在考慮雇用這個長得像頭熊的傢伙吧。
  
  「你會木工?」她聽見自己開口,有點想咬掉舌頭。
  
  「學過。」他牽動嘴角。
  
  「我這裏工資不多。」天啊,情況失控了,她曉得,卻無法阻止。
  
  「我只要有得吃就行。」他邊說邊塞進另一口草莓奶油蛋糕。
  
  「店裏禁煙。」
  
  「正好,我在戒。」
  
  「上班時間不能喝酒。」
  
  「沒問題。」
  
  「還有……」
  
  他等著。
  
  她試著找出其他能讓他打消念頭的藉口,卻只能瞪著這個明明長得像頭大熊,卻有著小熊無辜雙眼的傢伙。
  
  噹啷噹啷——
  
  店門上的鈴鐺突然響起,有人推門而入。
  
  白雲轉頭,看見管區員警走了進來。
  
  「我看到你燈還開著。」林警官警戒地看了眼坐在吧台旁的陌生男人,才看著白雲問:「沒事吧?」
  
  白雲遲疑了一下,才搖頭。
  
  放在警棍上的手並沒有放下,林警官走上前,微笑道:「既然你還沒打烊,可不可以來杯咖啡?」
  
  「當然。」白雲微微一笑,轉身動作起來。
  
  林警官坐到吧台旁的另一張椅子上,和那體格魁梧的男人打了聲招呼,「嗨。」
  
  「嗨。」他拿了盤蛋糕遞過去,「來一盤?」
  
  「謝了。」林警官接過手,看似放鬆實則戒慎的問:「我好像沒在這附近見過你?」
  
  「是沒有,我今天剛到。」他伸出厚實的大手,微笑道:「你好,我是寇天昂。」
  
  「林建堂。」林警官禮貌性的伸出手。
  
  白雲在這時將咖啡端到林警官面前,「你的咖啡。」
  
  「謝謝。」林警官看著白雲笑了一笑,回頭繼續盤問那傢伙:「在哪高就?」
  
  寇天昂沒回答林警官,卻看向白雲微笑道:「你說呢?」
  
  白雲挑眉,他也挑眉,笑顏不減。
  
  林警官一臉狐疑,待要發問,卻見白雲向寇天昂伸手,「身分證。」
  
  他掏出皮夾給她。
  
  白雲翻開,只見裏面身分證、駕照、健保卡一應俱全。
  
  她抽出身分證,和他那張臉對照了一下,「沒鬍子?」
  
  寇天昂搔搔下巴上的鬍子,「幾年前留的。」
  
  「三十五歲?」
  
  「如假包換。」
  
  「哇喔,老兄,你看起來還真夠糙老的。」顯然是看出了些端倪,林警官調侃的說。
  
  他咧嘴一笑,聳了聳肩,「沒辦法,我命苦。」
  
  「你確定你要這份工作?」白雲最後一次確認。
  
  「沒錯。」他笑答。
  
  「那好,我們的營業時間從早上十點到晚上十二點半,但工作時間是從早上九點到淩晨一點,時薪八十、月休四天,但不能休假日。有問題嗎?」
  
  「你怎麼說我怎麼做,老闆。」他開玩笑的朝她行了個舉手禮。
  
  白雲將身分證塞回皮夾裏,遞還給他。「明天開始上班,不要遲到。」
  
  「OK。」寇天昂笑了笑,接過皮夾塞回褲口袋裏。老實說,他真的挺慶倖自己跑出來時還記得要帶證件。
  
  「看來,我以後會常見到你了。」林警官一口喝完咖啡站了起來。
  
  「應該是。」
  
  白雲見林警官作勢要掏錢,忙道:「不用了,這杯咖啡算我請。」
  
  林警官愣了一下,停下動作,笑道:「那就謝了。」
  
  「不客氣。」她笑著說:「有空再來坐。」
  
  「我會的。」林警官轉身,卻又停住,回頭看著寇天昂道:「你住哪?我送你。」
  
  「呃……這個……」寇天昂看看白雲。
  
  林警官看他遲疑,好笑的道:「不會這也要問白小姐吧?」
  
  「事實上,我還沒找到地方祝」
  
  他這句話可讓白雲和林警官聽得傻眼了。
  
  「我今晚才剛到這裏。」他自個兒倒是神色自若,態度輕鬆的道,「才要開始找房子就看到徵人的紅紙。」
  
  「那……」林警官看向白雲。
  
  白雲緊蹙眉頭,忍住想揉太陽穴的衝動。
  
  「店裏後面有個小房間可以住,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睡那裏。」她繞出吧台,走向店後的那扇門,打開給他看。
  
  寇天昂跟在她身後,林警官也好奇的湊了過去。
  
  房間的確是小,只有兩坪左右,不過裏頭有張行軍床和一條毯子,牆角則堆了一箱箱的海尼根,箱子上還堆放了幾本小說。
  
  發現他的視線停在小說上,她伸手拿起那些小說,轉身看著他,「你明天可以去附近租房子。」
  
  「這裏不錯。」他低頭走進有點矮的門框,裏面的天花板因為沒有裝潢,屋頂反而
  
  比店裏還要高。
  
  她愣了一下,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收回打量小房間的視線,寇天昂閒適自得的在行軍床上坐下,看著她道:「這樣吧,我和你租這裏,房租從薪水中扣,五千元,如何?」
  
  白雲這回可真是呆了。
  
  五千?她從沒想過這房間可拿來出租。
  
  「這地方不大。」她瞪著像頭熊的他說。
  
  就算他現在坐著,他也幾乎和她一樣高,他這樣可以擠在這小房間嗎?
  
  「可以睡就好了。」他揚揚嘴角。
  
  她啞口,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傢伙真是……怪透了。
  
  「我的工作時間從早上九點上班,一直到淩晨一點才下班,住這裏比住附近方便省時多了。」
  
  她知道他說得沒錯,這麼做既方便又省錢,省了她和他的錢,對雙方來講是最實際的,讓她不甚高興的,是這男人說對的事情太多了。
  
  事情似乎正照著他的劇本在走,她不是很常看到這種情況發生,特別是在她身上。
  
  「怎麼樣?」見她沒反應,他開口再問。
  
  她不喜歡意氣用事,雖然她有種感覺他會是個麻煩。
  
  「如果你覺得睡這裏可以,我沒意見。」她淡漠的說完,抓著小說轉身走了出去。
  
  寇天昂跟了出來,林警官好奇的問:「你不覺得房間有點小?」
  
  「我待過更小的地方。」
  
  「不會是牢房吧?」林警官開玩笑的問。
  
  寇天昂大笑出聲,伸手拍著林警官的肩頭。
  
  白雲注意到他並沒有否認,那讓她頭皮有點發麻。
  
  她一定是瘋了!
  
  心底回蕩著這聲音,白雲試著不去理會它,但一直到她送走了林警官,交代了該交代的事,然後拉下鐵門,開車回到位在市郊的家,它還是縈繞不去。
  
  上床前,在浴室面對著鏡子刷牙時,她看著自己只希望明天她去開店時,她的店還完好無缺,沒被人給搬光。
  
  吐出最後一口漱口水,她再看自己一眼。
  
  絕對是瘋了!
  
  撓撓撓
  
  不笨。
  
  她絕對不笨。
  
  躺在有點小的行軍床,他將腳架在海尼根的箱子上,兩手枕在後腦勺。
  
  他的新老闆顯然很有點腦袋,當她拉開鐵門時,除了鬆了口氣之外,他還有一瞬間的惱火,特別是在發現店裏只有她一個女人,她卻仍敢在三更半夜放陌生男子進門。
  
  不過當他看見那位管區員警時,他就確定了這女人不是運氣很好就是很有膽識且聰明,等他送林警官出門時,發現那位管區停在門前的巡邏箱簽名,他發現她顯然是後者。
  
  她早知道了管區會來,所以才敢放他進門。
  
  他敢打賭,那位管區回去後一定會去查他有沒有紀錄在案。
  
  無聲咧嘴一笑,雖然應徵這工作不是他的本意,但現在外頭天寒地凍的,這裏有得吃又有得睡,加上他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計畫,在這裏待上一陣子也是不錯。
  
  他愉悅的閉上眼,那雙美麗但小心戒慎的眼浮現。
  
  黑暗中,他隱約聞到她身上那種似有若無的香味。
  
  薰衣草,他猜。
  
  然後他知道,她一定常睡在這張行軍床上。
  
  勤奮。
  
  勤奮又聰明的女人。
  
  他喜歡。
  
  臉上的笑容擴大,他想他在這裏的時候應該會過得滿愉快的,至少會比前一個地方愉快許多。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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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3 00:38:31
  第二章
  
  雖然不斷告訴自己要相信人性,不過白雲還是天一亮就爬了起來。
  
  為了怕他誤以為她不信任他,她在家裏東摸西摸的,一邊說服自己會沒事,一邊其實想立刻衝到店裏去查看,好不容易摸到八點,她馬上衝下樓到停車場,開她那輛其實快要報銷的金龜車。
  
  天氣冷,她轉動鑰匙試了好幾次,才將這車發動起來。
  
  她知道自己早就該換車了,可是她實在很喜歡它的造形,所以當年老爸過世將車留給她時,雖然它已經快要不行了,她還是花了筆錢去整修它,才讓它起死回生。
  
  二月的天,灰濛濛一片。
  
  冷颼颼的風從沒關緊的窗戶灌了進來,將她的臉頰凍得有些發紅。
  
  她喜歡這種感覺,那讓她清醒許多。
  
  一路塞車到市中心,轉過最後一個街口,她看見自己辛苦經營多年的咖啡店。
  
  有一瞬間,她整個人不自覺繃緊。
  
  鐵門被拉開了——
  
  那像熊一樣的傢伙站在店門前,人們很難忽視高個子的存在,特別是他不僅高,還很壯。
  
  當她將車越開越近,才發覺他不只是站在店門前,手裏還拿著報紙和玻璃清潔劑。
  
  他正在擦窗戶。
  
  她有些反應不過來,身體自動自發的將車停在習慣的老位子上,兩眼卻不由自主的瞥過去。
  
  人行道上的落葉被掃乾淨了,咖啡店外小花圃裏閃閃發亮的葉片,顯示他也澆過了水,整片的落地玻璃窗乾淨得一塵不染,而他正在處裏玻璃門邊的小污垢。
  
  然後,一隻小花貓靠近他的腳邊,好奇的仰頭看著他。
  
  他發現了它的存在,蹲下來伸出大手放在它鼻頭前。
  
  小貓先是閃躲,然後在嗅聞了他不動的大手兩下之後,像是決定了他值得信任,又湊了過來。
  
  他微微一笑,摸摸它的頭,又搔搔它的下巴。
  
  沒兩三下,那只貓就躺在地上給他撫摸,臣服在他的魅力之下。
  
  「你起得很早。」
  
  聽到她的聲音,寇天昂抬頭,心情顯得相當愉悅。「還好,我習慣了。」
  
  小貓發現她的出現,很快的湊到她腳邊磨蹭。
  
  「你認識?」
  
  不知道他是問她還是問它,白雲彎身將那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貓攔腰抱起,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二樓養的。」
  
  小貓喵喵叫了幾聲,伸出爪子玩著她手腕上的錶帶,她掏出提袋裏的手機,按了幾個號碼。
  
  「喂,甯寧嗎?」她退了幾步,看著二樓,「你的貓又跑出來了。」
  
  寇天昂站了起來,好奇的站到她旁邊,也抬頭看向二樓。
  
  二樓的窗戶突然被人拉開,然後一個綁著繩子的竹籃垂了下來。
  
  白雲將小貓放進籃子裏,邊對著手機問:「你要下來吃早餐嗎?」
  
  籃子緩緩升了上去,然後一隻手從窗戶裏伸了出來,將竹籃提了進去。
  
  「中午?OK,我會弄好的。」她按掉通話鍵,看到寇天昂仍有些愕然的瞪著那扇已經關起來的窗戶。
  
  「它沒掉出來過嗎?」
  
  「不知道,我沒見過就是了。」白雲將手機丟回提袋裏,沒再多看他一眼,只是推門走進店裏。
  
  店門上的鈴鐺叮噹作響,他抓著報紙和清潔劑跟在她身後進門。
  
  白雲繞到吧台裏,發現他已經將簡餐用的咖啡和紅茶煮好時,不覺又是一愣。
  
  玻璃他擦好,簡餐飲料他煮好,倒扣在桌上的椅子他搬了下來,今天的報紙他也弄好放到書報架上了;事實上,店裏的準備工作,他已做了十之八九。
  
  「你以前待過咖啡店?」她在他經過吧台前時忍不住開口。
  
  「這問題你應該昨天問的。」他開玩笑的說,邊將清潔用具收好,邊道:「以前念書時在咖啡店打過工。」
  
  「會煮手工咖啡嗎?」
  
  「還好。」
  
  「餐點呢?」
  
  他唇角漾開一抹笑,「聽說不錯。」
  
  她一挑眉,拉開提袋掏出錢包,抽了一張千元鈔票給他。「前面第一個紅綠燈左轉一百公尺有家超市,去買些你需要的食材。」
  
  「中式?西式?」他接過千元大鈔。
  
  「都行,做些你拿手的。」
  
  「OK。」他笑了笑,轉身走出去。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她拿起電話,一邊打電話和批發商補進咖啡豆,一邊懷疑他會不會帶著那張千元大鈔就這樣跑掉。
  
  踐韃挽
  
  十點整。
  
  緩緩將橙汁排骨送進口裏,白雲細嚼慢嚥的吃著,一雙眼忍不住瞥了坐在她對面的男人一眼。
  
  「怎麼樣?」他雙手抱胸,眼角帶笑。
  
  她沒有回答,只是看著他。
  
  他先前說他煮的東西還不錯時,她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誰曉得他煮的東西豈止不錯,簡直可以媲美五星級大飯店的廚師了。
  
  「你在哪學的廚藝?」
  
  「有位朋友是做廚師的,我和他學過幾手。」他笑笑回答。
  
  「你買的材料夠做幾客?」
  
  「十份應該夠。」
  
  她放下刀叉,微微一笑,「那就當今日特餐吧。」
  
  「好。」他起身,臨進廚房前又回過頭來,看著她問:「對了,還沒請教?」
  
  「請教什麼?」她愣了一下。
  
  「你的名字。」
  
  她訝然失笑,看著他道:「白雲。」
  
  「白雲?招牌上的那個?」
  
  「天上的那個。」她打趣的說。
  
  「喔,那你今天應該是灰的。」他調侃道。
  
  「抱歉,下次改進。」她輕笑出聲。
  
  「我原諒你。」他笑著轉進廚房。
  
  白雲拿起刀叉,繼續進食,一雙眼忍不住瞥向廚房。
  
  看他人長那麼大個兒,很難想像竟能做出這麼精緻的食物,視線拉回盤中,她用叉子撥了撥那朵蘿蔔雕成的橘色玫瑰。
  
  還有雕花呢。
  
  她粉色的唇微揚。
  
  看來雇用他是她撿到了也說不定。
  
  撓踐撓
  
  暖暖的陽光在午後兩點迤邐進店內。
  
  趁著用餐人潮退去,男人拆下漏水的水籠頭,換著新的橡皮圈。
  
  白雲坐在收銀機旁記著昨天的流水帳,一雙眼卻不時飄到他身上。
  
  沒辦法,要她不注意他真的很難,特別是他霸佔了吧台內大部分的空間。
  
  中午用餐時間還沒過,他的橙汁排骨就已經賣光了,她一點也不覺得訝異,他顯然也是。
  
  然後,像是變魔術一樣,他拿出一個燈泡,換好了那閃爍不停的燈,跟著又修起漏水的水籠頭。
  
  她沒問他從哪找來那些她自己也不確定放在哪兒的工具,只是看著他很熟練的使用那些東西,然後開始懷疑他也許做過水電工,或是……有一個做水電工的朋友?
  
  他突然轉身拿放在一旁的扳手,發現了她的注視。
  
  「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有些嚇了一跳,白雲小臉微微發熱,收回視線將剩下的帳算完。
  
  他無聲的揚起嘴角,不過沒說什麼,只是將換好橡皮圈的水龍頭重新裝回去。
  
  電話響起,白雲伸手去接。
  
  「喂,白雲咖啡店。」
  
  聽到對方的聲音,她愣了一下。「浩霆,怎麼了?」
  
  他收拾著工具,雖然沒有轉身,兩耳卻忍不住拉長了傾聽。
  
  像是被聽到的消息嚇了一跳,她整個人站了起來,正色的道:「把地址給我。」
  
  她拿起筆,抄寫地址,然後復述了一遍給對方聽,接著撕下了抄寫地址的便條紙。「OK,我馬上過去。」
  
  一掛掉電話,她立刻收拾起桌上的東西。
  
  「怎麼回事?」他好奇的問。
  
  「我朋友出了點事,我出去一趟。」白雲拿起鑰匙和皮包,在便條紙上很快的寫了一支電話號碼。「晚點有人會送咖啡豆過來,你點一下貨。如果有什麼事就打這支手機。
  
  要是有人來找我,問清楚對方是誰,有什麼事?不要隨便給人家我的電話。」
  
  她說完匆匆繞過他走出吧台,臨出門前又回頭交代道:「等一下要是沒客人,你可以休息一下,不過四點半一定要記得開門,還有,打電話叫人來修制冰機,電話號碼在那本綠色的筆記本裏。還有,別煮你不會的咖啡,如果有客人點,就說賣完了。」
  
  「OK,瞭解。」
  
  「謝謝。」她微微一笑,轉身走了出去。
  
  鈴鐺聲響了又停,她的身影消失在金龜車裏。
  
  店裏的客人剩下兩位,輕音樂悠揚地回蕩在空氣中。
  
  做完了該做的事,打完了該打的電話,剩下的兩位元客人也早結帳離開了。
  
  老實說,他很久沒這樣優閑地好好坐下來休息了,但這家店真的很有那種讓人放鬆下來的魅力。
  
  店裏幾乎都是木頭傢俱,木頭的桌、木頭的椅,空氣中除了咖啡香還有木頭的香味。
  
  店的正上方前後依序吊了三盞昏黃的老燈,老燈雖然不夠亮但散發著溫暖的光線:她在每一張桌子上也擺上一盞桌燈,方便人們看書寫字。
  
  她並沒有在牆上多做文章,樸素的牆上只掛了些黑白老照片,有一張是一隻正在睡覺的狗,另一張則是一個滿臉皺紋的老頭,還有一張是楓葉滿地的楓樹林,最後一張是一輛正在冒黑煙的老火車頭。
  
  他喜歡這種優閑的感覺,他想那些走進店裏的客人也是被這種溫暖的氣氛所吸引進來的。
  
  拿了書報架上的報紙,他坐在吧台裏,習慣性的開始翻閱今日的新聞。
  
  熔銳撓
  
  吧台後方的鐘響了十下。
  
  他回頭瞥了那鐘一眼,然後看向門外的大街。
  
  街上,不見那金龜車的影子,他開始有點擔心起來。
  
  五點時,她曾打電話回來說她可能會晚點回來,但現在已經十點了,這可不是晚一點而已。
  
  晚上的人潮在他的預估之內,雖然有點忙,不過還在他能應付的範圍;倒是他從沒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得到老闆如此的信任。
  
  這裏的顧客多數都是熟客,一整天,他幾乎都忙著在解釋自己的新身分,還有老闆並沒有換人,只是出門去了。
  
  他從這些熟客的嘴裏,發現她很有人緣,但除了知道她還是單身,個性很好之外,似乎沒人對她有更深的瞭解。
  
  她開始像個謎,而不只是單純的咖啡店女老闆。
  
  再度瞥了眼店門外的大街時,她那輛小車出現在店外。
  
  他鬆了口氣,卻發現推門進來的她,神色有些疲累。
  
  「你還好吧?」兩人幾乎異口同聲,他和她雙雙一頓,又同時開口:「還好。」
  
  他好玩的笑了笑,倒了杯水給她。
  
  白雲牽動嘴角,坐上吧台椅。「晚上店裏生意怎麼樣?」
  
  「不錯。」
  
  她喝了口水,有點不好意思的道:「抱歉讓你第一天上班就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
  
  「沒關係,我還應付得來。」看她一臉倦容,他忍不住問:「怎麼回事?」
  
  「我有個懷孕的朋友從樓梯上跌了下來,把她老公和公公婆婆給嚇壞了。」
  
  「她還好吧?」
  
  「嗯。」白雲吐出一口氣,「沒什麼大礙,只是得住院幾天,安胎。」
  
  「你們交情很好?」
  
  她把玩著水藍色的玻璃杯,點頭,「我們幾個交情都很好。」
  
  「幾個?」他好奇了起來。
  
  白雲看了他一眼,淡淡的笑了笑,「你以後會見到的,她們常來。」
  
  有個客人走過來結帳,他替那人結完帳後,發現白雲自動走過去收拾桌上的杯盤。
  
  他沒去和她搶著做,只是走到廚房裏將熱好的簡餐拿出來給她。
  
  「你還沒吃吧?」他說,一邊伸手接過她手中端著的杯盤。
  
  她愣了一下,沒有多加抗拒,只是順從的拿著簡餐,找了個位子坐下來吃飯。
  
  湯是熟的,飯菜也是熱的。
  
  她知道這是他特別為她留的,因為現在早就過了用餐時間。
  
  偷偷看了一眼在吧台內洗杯子的男人,她真的越來越覺得自己交到好運了。
  
  等她發現他竟然也修好了地板之後,就更加如此確定了。
  
  撓踐挽
  
  幾天過去,事情似乎越來越順利。
  
  他完全沒有任何適應不良的問題,白雲則開始奇怪自己以前為何沒考慮過找個正式的店員,而堅持要用工讀生。
  
  這男人每天都變換不同的菜色,而且他顯然很樂在其中。
  
  她越來越習慣早上來店裏時,看到他恰然自得的站在門口擦玻璃,也開始習慣他龐大的身軀老是佔據吧台裏大部分的位置。
  
  起初她有點擔心他會粗手粗腳的打破太多杯盤,但事實證明那只是無謂的多慮,他比她先前雇用的多數工讀生要靈活多了,而且也更自動自發。
  
  不過,這男人也有些怪習慣,像是每天一定會看報紙。
  
  剛開始她還以為他是在找更好的工作,後來才發現他看報紙,可不是只專挑幾個版看而已,而是巨細靡遺的在看,從國際、社會、財經、體育、娛樂,甚至廣告版和尋人、訃聞,他一個也不放過。
  
  他另一個習慣是在嘴裏叼著煙,然後告訴打算抽煙的客人——
  
  「先生,我們這裏禁煙。」
  
  「但是你——」
  
  「只是叼著。」他會露出潔白的牙齒,咬著那根沒有點著的煙,笑得有點恐怖的補充,「我在戒煙。」
  
  然後打算抽煙的客人會自動放棄,她覺得一個原因是他的笑容,另一個原因是他像熊一樣的體格。
  
  原本她以為那只是他想出來的禁煙方法,後來才發現他是真的在戒煙,因為他老是在瞄打火機,然後她才想起他的確說過他正在戒煙:在那之後,她總是看到打火機就收到抽屜裏。
  
  他也喜歡看人,和她一樣,只是他比她更加不著痕跡,也看得更加仔細。
  
  店裏有人的時候,他看店裏的人,店裏沒人的時候,他看街上的人:有些時候,當他以為她沒發現的時候,他會看她,就像她看他一樣。
  
  她不曉得他看出了什麼所以然來了沒有,但她對他倒是有了暫時的結論。
  
  他,不是流浪漢、不是瘋子,只是一個正在戒煙、喜愛料理的……
  
  奇怪的大鬍子男人!
  
  這想法讓她不自覺地彎起嘴角,然後按錯了電腦上的鍵。
  
  歎了口氣,她消除掉算錯的數位,重新敲打著電腦,核對著這個月的支出。
  
  「歡迎光臨。」
  
  一位客人推門而入,點了巴西咖啡,自行找了位子坐下。
  
  他舀了兩匙咖啡豆,磨碎後倒進玻璃器裏。
  
  水滾了,沿著玻璃管上升到粉末處,他攪拌了一下,混合水和咖啡,動作相當熟練。
  
  確定他能應付,白雲繼續低頭算帳,過了一會兒,一盤小披薩突然出現眼前。
  
  「吃吃看。」他看著她說,「我試做的。」
  
  她看了他一眼,才伸手拿起一片,咬了一口。
  
  「怎麼樣?」
  
  「還不錯。」
  
  他笑了,叼在嘴角的煙微微揚起。
  
  他總是問同樣的問題,她總是回答相同的話,然後第二天那道菜就會出現在店裏。
  
  一杯不加糖的咖啡送到她眼前,她很習慣的接過手,搭配著那香濃的披薩,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帳簿上。
  
  他站在一旁擦著杯子,偶爾幫人結帳,遇見熟客時,白雲才會抬頭和對方打打招呼聊個幾句。
  
  午後的時光通常是最優聞的,他來了之後,她變得清閒起來。
  
  記完了帳,她掏出租來的小說翻閱,他則翻看著報紙和商業雜誌。
  
  時間就這樣悄悄流逝,直到晚間用餐時間,兩人再度忙碌起來,跟著八、九點後,才會變得較為輕鬆,三三兩兩的客人會進來點杯咖啡,有人看書、有人聊天,一直到淩晨一點。
  
  打烊後他會整理店裏,她則結算收銀機內的錢。
  
  收拾好店裏後,他會看著她上車,才拉下鐵門。
  
  一天,就這樣過去。
  
  幾年來,她第一次覺得可以稍稍喘口氣。
  
  開車回家後,她甚至還有力氣躺在浴缸裏泡個熱水澡,而不是昏昏欲睡的匆匆洗個澡後,連頭髮都沒吹乾就直接倒在床上睡死過去。
  
  洗完臉時,她忍不住盯著鏡中的自己。
  
  不知道他是怎麼看她的?
  
  她知道自己的長相沒有羅蘭嬌豔,沒有阿芳可愛,沒有儂儂甜美,也沒有葳葳那種冷冷的帥氣。
  
  從高中時,她就一直是她們五個人之中,外表最平凡,個性也最沒特色的一個,她始終是最不顯眼的那位,人們總是先看到其他四個,然後才會發現她的存在。
  
  老實說,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因為那讓她多了很多機會去觀察別人,而且學到了很多,也看清了不少事。
  
  她喜歡看人,所以後來才開了咖啡店……
  
  伸手觸摸鏡子裏自己的臉,她微側著頭,打量著。
  
  這是第一次,有人和她有同樣的習慣。
  
  他看到了什麼呢?
  
  在他眼裏,她是什麼樣子的?
  
  咖啡店女老闆?三十歲的單身女人?長相平凡無奇的女子?
  
  自嘲的牽動嘴角,白雲拿著毛巾邊擦著頭髮邊轉身走出浴室。
  
  上了樓,她盤腿坐在梳粧檯前吹乾了頭髮,才關掉大燈,打開小燈,拿起白天沒看完的小說躺進溫暖的床被,調整了一個舒服的位置,繼續閱讀剩下的章節,直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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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3 00:38:55
  第三章
  
  「這是摩卡,摩卡的豆子比較袖珍,喝起來很溫順,香味似酒香。」
  
  當他適應了店裏的作業後,趁著客人較少的午後,白雲開始教他分辨咖啡豆。
  
  「這罐呢?」
  
  「那是斯丹摩,產自衣索比亞。」她站上小凳子,想拿下那罐咖啡豆。
  
  「我來。」他一伸手就拿了下來。
  
  白雲聳了聳肩,沒有勉強。「把其他的也一塊拿下來吧。你可以打開來聞聞看,有空的時候可以試著煮來喝。每一種咖啡豆的味道都有點差別,斯丹摩是高原咖啡,以中
  
  度烘培咖啡豆,帶有花香,濃度和酸度都比較剛好。」
  
  他依言取下,拿了些咖啡豆聞,卻覺得幾個都差不多。
  
  見他眉頭擰了起來,她笑了笑,「久了你就會分了。咖啡就和茶一樣,乍看之下很像,聞起來也差不多,但實際上差得可多了。」
  
  「第三罐是蘇拉維西,它是以珍珠般的珍貴咖啡豆聞名,就和其他的印尼咖啡一樣,蘇拉維西咖啡擁有多樣性、濃郁、且深沉豐沛的香氣,酸度極低、溫柔順暢、略帶有甜味。」她頓了一下,拉開抽屜翻出一本簿子。「咖啡豆有很多種,我在每個罐子上都貼上了它們的名字,這本簿子裏注明了它們的基本特性和要注意的地方。」
  
  寇天昂接過那本簿子,打開一看,只見上頭密密麻麻有條有理寫滿了關於咖啡的分類和沖煮的方法。
  
  伸手撫著吧台邊緣,白雲微側著頭繼續道:「我們店裏沖煮咖啡的方式還有分Espresso、Latte、cappucino、Mocha等。Espresso指的是一種以高壓來沖煮咖啡的方法。這種Espresso的咖啡沖泡法源自義大利,由於需要以高壓來加促淬取咖啡中的成分,因此所煮出來的咖啡呈現的是較濃稠的深褐色液體,大部分的人稱之為義大利濃縮咖啡。」
  
  「Latte呢?」
  
  「Latte就是拿鐵,在義大利文中Latte是牛奶的意思。Latte咖啡就是以兩份牛奶,一份Espresso的比例所混和而成的一種咖啡。這種富含奶味的Latte,是義大利人最愛喝的咖啡之一。同樣的歐雷咖啡是法國人的說法,Cafeaulait就是牛奶咖啡的意思。」
  
  「Cappuccino我知道,卡布奇諾對吧?」他笑著說。
  
  「嗯哼。」她點頭,看他翻到卡布奇諾那一頁,解說道:「Cappuccino是一位傳教士所發明的喝法,咖啡的中文命名是取它的音而來的。一份Espresso再加上一份用蒸氣打泡過的牛奶與牛奶泡沫,最後在配上適量的肉桂粉或巧克力粉,就是一杯Cappuccino。與其他咖啡不同的,Cappuccino事先將糖放在杯底,再依序倒入熟的Espresso、牛奶與泡沫。」
  
  「再來就是Mocha,一份Espresso、一份苦巧克力,再加上一份熟牛奶,就成為所謂的Mocha咖啡羅!在品嘗摩卡時,你可以依照各人喜好加入糖的分量,摩卡咖啡的主要特點,是在於品嘗咖啡與巧克力香味。」
  
  「哇喔。」他揚揚眉,「我不知道咖啡還有那麼多學問。」
  
  他是懂一些咖啡的煮法,卻不曉得還有分成那麼多種,她說的只是她寫在簿子中的幾樣而已。
  
  她輕笑出聲,「學問多著呢,除了煮咖啡的方法,還有研磨的方法,研磨可分為粗研磨、中研磨、細研磨、極細研磨等四種,不同顆粒大小有不同煮法,所使用的沖泡器具亦不同,像是粗研磨用咖啡滲濾壺,中研磨用濾紙、虹管器、法蘭濾網沖泡,細研磨用咖啡蒸餾器,極細研磨用義式濃縮咖啡。研磨太細反而喪失一些香氣。豆子是否研磨均勻,關係到咖啡是否美味,粗細不同或有殘留顆粒都會使豆子味道無法完全釋出,所以必須以穩定的速度來轉動。」
  
  白雲轉過身,指著磨豆器示意道:「不過我們用機器磨,所以較不用擔心均勻問題,要注意的是客人點的是什麼咖啡,然後才決定磨的粗細和沖煮的方法。」
  
  他聽得一愣一愣的,這才曉得為什麽她那天會特別交代別煮他不會的咖啡,原來是因為小小咖啡竟然還有大大學問。
  
  翻看著那本寫滿了字的簿子,他笑道:「你有沒有大還丹?」
  
  「什麼?」白雲愣了一下。
  
  「這好像武功秘笈一樣,如果再加上吃了可以增進功力的大還丹就更像了。」他咧咧嘴。
  
  恍然過來,她好笑的道:「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我把要點都寫在簿子裏了,你不用一下子就學會全部,有空再看,不懂開口問就成了,我不會罵人的。」
  
  「Yessir!」他抬手對她行了個童軍禮,才看著她笑問:「你要不要考慮乾脆出本書算了?」
  
  白雲雙手抱胸,甜甜一笑,「是不是還要附上能增進功力的大還丹哪?」
  
  「有的話那當然是最好。」他露齒一笑。
  
  白雲好氣又好笑的看著他,「免了,謝謝你的建議,我沒那閒工夫,而且也要看有沒有哪家出版社願意出埃」
  
  「如果我找到一家願意出的出版社呢?」他笑笑的問。
  
  「那就隨便你。」不把他的話當真,白雲隨口丟下一句,電話在這時響起,她回身去接。
  
  看著她嬌小的身影,寇天昂又瞥了眼手裏那本寫滿了字的簿子,他是真的覺得她寫
  
  得很好,不只有條有理,而且筒單易懂,從咖啡豆的分類、產地、研磨,一直到各式各樣不同的沖泡方法和使用器具,都寫得清清楚楚。
  
  隨便他嗎?
  
  嘴角微微揚起,他想他知道有誰會搶著要這本武功秘笈。
  
  踐踐撓
  
  噹啷噹啷——
  
  門上的鈴鐺作響,一名女子推門而入,身後跟了名酷酷的小男孩。
  
  「歡迎光臨。」正在吧台內煮咖啡的寇天昂抬首,露出習慣性的微笑。
  
  女子腳踏高跟鞋,身穿白色超迷你短裙和同樣式的背心,一頭蓬鬆鬈發撩人的披散在肩上。
  
  只見她一進門就在原地站定,一臉愕然的看著他,迷人的眼微微睜大,紅豔豔的唇欲言又止,看起來像是跑錯地方的中國瑪麗蓮夢露,只是她的衣著勁爆多了。
  
  「請問你需要什麼嗎?」
  
  他的話顯然讓這美女乍然初醒,她微皺了下眉頭,然後迅速轉身推門走了出去,看了一下門外的招牌,才又匆匆的走進來,有如一頭母獅般,直直走到他面前。「你是誰?」
  
  他看著她有趣的反應,順從的回答:「店員。」
  
  她一挑眉,停了兩秒才問:「白雲呢?」
  
  「到二樓送飯。」
  
  他後來才知道,住樓上養貓的女人叫做歐陽甯寧,職業不明、作息不定,事實上,她連吃飯都常常要白雲提醒,他來這麼多天了,只有在某天下午看見她下樓進門點了一客……早餐。
  
  在下午三點吃早餐,也真是夠奇怪了,更怪的是白雲還真的弄了份火腿三明治給她;其他日子,他每天至少會看見一次白雲送飯上去給她吃。
  
  奇怪的老闆、奇怪的客人,他想他越來越習慣這裏出現奇怪的人了。
  
  「來杯卡布奇諾。」美女挑了張吧台椅坐了上去,指著不知何時自己找了個位子坐下,從書包裏拿出課本翻閱的小男孩道:「給他一杯可樂。」
  
  寇天昂動作熟練的將先前煮好的咖啡倒了出來,先端給之前進來的客人,才走回來幫小男孩倒了杯可樂,再處理她點的咖啡。
  
  那女人將兩隻長腿交疊,手指頭在吧臺上敲啊敲的,那雙原本相當迷蒙慵懶,現在卻銳利無比的眼,毫不避諱地將他從頭到腳給打量了一遍。
  
  「你叫什麼名字?」
  
  「寇天昂。」見怪不怪,他泰然自若的回答。
  
  「羅蘭。」她自報姓名,一雙美眸還是審視般的盯著他。
  
  「你好。」他神色自在的任她打量,手中動作未停。
  
  「你幾歲?」
  
  「三十五。」
  
  「來這裏做多久了?」
  
  「兩個星期。」
  
  「有沒有女朋友?」
  
  她看起來像是在做戶口調查,他好奇她為什麼這麼做,不過還是回答了她的問題:「沒有。」
  
  「老婆?」
  
  他搖頭,像是想到了什麼,有些自嘲的揚揚嘴角。
  
  她敲打吧台的指頭停了,紅唇突然彎了起來,露出個顛倒眾生的微笑。
  
  不知道為什麼,他頸後的寒毛突然豎了起來。
  
  「有沒有興趣……」
  
  她話還沒說完,店門又被人推開,白雲走了進來打斷她的話,「阿蘭,別打他的主意。」
  
  「為什麼?」羅蘭轉身,挑眉看她,「你訂下來了不成?」
  
  「是又怎麼樣。」白雲好笑的看著好友,開玩笑的說。
  
  他看得出來,那妖嬌的女人嚇了一跳,顯然沒想到會聽到這個。
  
  雖然知道白雲不是這個意思,不過她們的對話還是教他不由自主的咧嘴一笑。
  
  「真的假的?」羅蘭瞪大了眼,「你養小白臉?」
  
  天啊,真是服了她了!
  
  白雲繞進吧台,忍住噴笑的街動,看著羅蘭道:「他哪裡有像小白臉?」
  
  「呃……」羅蘭看了看那又高又壯的男人,頓時有些啞口。
  
  他的確一點都不像小白臉,事實上他的膚色還是那種很健康的古銅色,魁梧的體格在身高只有一百五十五公分的白雲旁邊看來更加高大,滿臉的鬍子只增加了他的威脅感。
  
  不,他一點都不像小白臉,說是像海盜還差不多。
  
  「你的咖啡。」寇天昂將煮好的咖啡倒進杯子裏,雖然被人說成是小白臉,他還是神色自若的將咖啡遞到羅蘭面前。
  
  看著眼底帶笑的寇天昂,羅蘭俏臉難得的紅了。
  
  白雲輕笑出聲,轉移話題道:「今天怎麼有空來這,趙子龍呢?」
  
  「他在家趕稿,我接小鬼放學,順路經過,想說很久沒見了,乾脆在這裏吃一吃,順便外帶回去給子龍。」羅蘭倚在吧台邊,翻看著MENU,邊問:「今天特餐是什麼?」
  
  白雲看了寇天昂一眼,他笑笑開口:「苦瓜魚腩煲。」
  
  「苦瓜?惡——我不要!」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男孩打破沉寂,一臉厭惡地做出嘔吐狀。
  
  「趙子麟!有得吃就不錯了,還挑!」羅蘭敲他一腦袋,瞪了他一眼才回頭看著寇天昂道:「別理這小鬼,就這個。來個兩份,再一份外帶。」
  
  趟子麟不敢抗議,不過還是忍不住扁嘴。
  
  「不會苦的。」白雲拍拍他的小臉,安慰他。
  
  「就叫苦瓜了怎麼可能不苦。」他低著頭,哼聲咕噥地爬下吧台椅,走到一旁的木桌坐下;可等飯菜送上來時,他還是乖乖照吃,卻驚訝的發現,那苦瓜還真的一點也不苦。
  
  「不苦吧?」白雲笑問。
  
  他遲疑了一下,才害羞的點點頭。
  
  「真的耶。」羅蘭吃了一口,好奇的問:「你怎麼處理的?」
  
  「不是我弄的。」白雲笑了笑,指指寇天昂,「是他煮的。」
  
  羅蘭愣了一下,「他——」
  
  「那只熊?!」趙子麟接得可順口了。
  
  「噗——哇哈哈哈——」羅蘭噴笑出聲。
  
  白雲則秀氣了點,為了顧及寇天昂顏面,只是掩嘴側過臉去,卻還聽到羅蘭邊笑邊教訓小的,「嘖,沒禮貌,怎麼可以說人家是熊。雖然他長得的確很像,你也不可以當著人家的面稱人家是熊,知道嗎?」
  
  聞言,白雲忍不住瞥了寇天昂一眼,只見他一臉哭笑不得的看著她。
  
  看他可憐,她不覺伸手拍拍他的手臂,開口道:「節哀順便。」
  
  他表情怪異,苦笑出聲,「謝謝你的……呃……安慰。」
  
  他那無辜的模樣,讓她終於隱忍不住和羅蘭及趙子麟一起笑彎了腰。
  
  看著他們笑得東倒西歪,寇天昂搔搔鬍子,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起來真的那麼像熊。
  
  好不容易羅蘭止住了笑,一臉抱歉的看著他道:「不好意思,我家這只小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你的外型看起來……呃,你知道,很難不讓人這麼聯想。」
  
  「沒關係。」他乾笑,「我想我是太久沒刮鬍子了。」
  
  「這苦瓜真的很好吃,你是怎麼處理的?」又夾了塊可口的苦瓜入口,羅蘭興致勃勃的問。
  
  「用鹽洗擦切開的苦瓜,在下鍋前先川燙,就比較不會苦了。」
  
  「那筍子呢?」
  
  「筍子要不苦,除了別挑尖端太綠的外,一買回來要立刻用水煮,而且要冷水時就把去殼的筍子丟人一起煮至滾,煮好的筍子放涼後放入冰箱保存,料理時再取出使用。」
  
  哇,這男人還真的都知道。
  
  羅蘭聽得一愣一愣的,開始問上了癮,「你知不知道防米蟲的方法?」
  
  「冰起來,或是拿一些還沒發芽的大蒜放進米桶裏,它們不喜歡那種味道。」
  
  羅蘭一臉呆滯的瞪著他,然後轉頭看著白雲,驚詫的問:「你到哪找來這傢伙的?」
  
  瞥了寇天昂一眼,白雲嘴角噙著笑,微側著臉,「事實上,是他自己找上門的。而且他不只會煮飯,還會補地板、換燈泡、修水龍頭……」她伸出纖纖玉指一個個數著,還不忘問著當事人:「我有漏算嗎?」
  
  「沒有。」寇天昂兩手撐在吧臺上,歎了口氣,認命的任她們調侃。
  
  「傑克,這真是太神奇了!」羅蘭誇張的笑著說。
  
  白雲伸手拍拍她的肩,回道:「珍妮佛,你一定不相信你所看到的吧?但它真的發生了!」
  
  「你外號叫傑克?」寇天昂愕然的看著白雲問。
  
  「噗——」這回趙子麟可不只噴笑而是噴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羅蘭拍桌子狂笑。
  
  看著兩人反應,他用膝蓋想也知道自己搞錯了。
  
  白雲同情的看著他,笑道:「你不看電視的嗎?」
  
  他扯扯嘴角,有些尷尬的道:「我很少看電視。」
  
  原來他還有不知道的事,不知道為什麼,這點讓她莫名鬆了一口氣。白雲好笑的解釋道:「傑克和珍妮佛是購物頻道中賣商品的人,因為誇張的語氣而聞名。」
  
  「原來如此。」他呵呵笑了起來,自嘲的搖了搖頭。
  
  店裏又有客人來,兩人回身去忙,再有空閒時,羅蘭和趙子麟都已經吃完了苦瓜魚腩煲。
  
  白雲煮了杯咖啡、調了杯奶茶,再將甜點一起送過去。
  
  「這什麼?好香。」看著引人垂涎的蛋糕,羅蘭雙眼發亮。
  
  「焦糖蘋果蛋糕。」
  
  吃了一口,羅蘭咂舌道:「哇,真不錯!有好吃的美食又有可口的甜點,你們兩個合作簡直就是天下無敵!保證賺錢!」
  
  「謝了。」白雲笑了笑。
  
  羅蘭再吃了口蛋糕,心滿意足的道:「我看我以後也甭開夥,都到你這裏吃算了。」
  
  「你想我當然不反對。」白雲輕言淺笑的道:「不過你不覺得你家離這兒有點遠嗎?大老遠跑來這兒吃飯,不太實際吧?」
  
  「說得也是。」羅蘭撐著下巴,瞧著她,嘴角一彎,「不然這樣,你要不要考慮遷移店址啊?」
  
  「神經。」好氣又好笑的睨她一眼,白雲拎著託盤就要轉身。
  
  「等等、等等——」羅蘭緊急拉住她。
  
  「怎樣?」
  
  「我說白雲……」羅蘭對著她勾勾手指頭,示意她彎下腰,兩眼瞄著吧台裏那只大熊,笑得很曖昧的問:「說真的,你真喜歡他?要不要我幫忙?」
  
  白雲愣了一下,像看怪物一樣的看著她。
  
  「喂,說話啊?你傻啦?」
  
  「咳嗯……」白雲清了清喉嚨,表情怪異的道:「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想……應該是不用。」
  
  「應該?」羅蘭挑眉。
  
  白雲微微一笑,警告她道:「阿蘭,別讓我把你列入拒絕往來戶的黑名單上。」
  
  看她皮笑肉不笑,羅蘭立刻知道她是說真的,馬上停止調侃玩鬧,舉起雙手做投降狀。「OK、OK,不玩了、不玩了,我還想來你這兒吃飯呢。」
  
  白雲笑得更甜了,再度拎著託盤轉身應付另一桌客人。
  
  天色漸暗。
  
  入夜,城市裏,華燈初上。
  
  玻璃窗外下班的人潮車潮漸增,過往的人們像是在大海中的遊魚般來來去去,偶爾他們會停下腳步,看一眼透出溫暖光線的咖啡店,有的會繼續趕路,有的則會被店裏寧靜的氛圍吸引進門。
  
  羅蘭吃完飯後就帶著趙子麟走了。忙過了用餐時間,白雲煮了一壺咖啡,坐在吧台裏翻看小說。
  
  「你很喜歡看小說?」
  
  「嗯哼。」她沒抬首,只是應了一聲。
  
  「好看嗎?」
  
  「嗯哼。」
  
  「那裏頭講些什麼?」
  
  「嗯哼。」
  
  他一挑眉,開始懷疑她只是在應付他,所以再開口時,只道:「幫我加個薪如何?」
  
  「嗯哼。」
  
  他瞪著她,忍不住再開口:「老闆,廚房失火了。」
  
  「嗯哼。」
  
  「你真的有在聽我說什麼嗎?」
  
  「嗯哼。」她這回不只應了一聲,還點了點頭。
  
  「我長得很帥,對不對?」
  
  「嗯哼。」
  
  看著那不動如山仍然低著頭翻看小說的白雲,他忍不住笑了起來,乾脆也坐了下來,環視著優閑的店內,繼續道:「我也覺得我滿帥的。」
  
  「嗯哼。」
  
  套句她們說的話:傑克,這真是太神奇了!
  
  他搖了搖頭,無聲輕笑。
  
  店門被人推開,他起身,看見一位娃娃臉小姐匆匆跑了進來,她見到他嚇了一跳,整個人猛地停住,然後有點慌亂的看看他,又看看門口,像是無法決定要後退還是繼續前進。
  
  想來又是一個她的朋友,他意會的微笑,「你沒走錯。」
  
  「呃……」娃娃臉小姐張了張嘴,怯生生的問道:「白雲咖啡店?」
  
  他點頭,「白雲咖啡店。」
  
  「我……我找白雲。」她尷尬的笑著說。
  
  「在這裏。」他指指因為坐著低頭看小說,導致吧台外的人完全看不見她的白雲。「她在看小說,雖然我有點覺得她是中邪了。」
  
  「喔,原來如此。」娃娃臉小姐爬上吧台椅,上半身探了進來,在看到白雲後,笑了出來,抬頭對他眨眨眼道:「放心,她每次一看小說就會這樣,天塌下來了,她也聽不到。你知道,就像那句泰山倒下來也不會變臉一樣。」
  
  「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他笑著更正。
  
  「對啦對啦,就是這一句。」她坐直身子,開心的和他揮了揮手,「嗨,你好!我要一份香蕉船。對了,我是白雲的高中同學,我叫鍾淑芳,你叫我阿芳就行了。」
  
  「我叫寇天昂,你高興的話,可以喊我寇子。」他拿出船形玻璃皿,打開冰櫃,挖了兩球霜淇淋,剝了根香蕉放上去。
  
  「扣子?哈哈,好好玩。」阿芳呵呵笑著,大大的眼睛笑眯成一條線了。
  
  知道她誤會,他停下為香蕉船淋上煉乳,撕了張便條紙,寫給她看。「不是衣服的扣子,是這個寇。」
  
  「哎呀,原來是賊寇的寇嘛。」阿芳兩手捧著臉,點點頭道:「好啊,我以後就叫你寇子。」
  
  賊寇?他聞言再度苦笑起來,她的朋友顯然不管長得可不可愛都有張利嘴,看來他只有認命了。
  
  白雲突然笑了起來,他回過頭,卻見她依舊捧著小說看。
  
  「大概是看到好笑的地方了。」像是要說什麼大秘密一樣,阿芳傾身小小聲道:「我告訴你喔,她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更可怕,不只一個人看著看著就笑起來了,有時候還會自言自語咧。」
  
  「真的假的?」他有些愕然,彎腰拿出櫃子底下的櫻桃罐,夾出兩顆紅櫻桃放到霜淇淋上。
  
  「當然是真的,自言自語還算小CASE咧。」阿芳吃吃笑了起來,「她看到入迷的時候,你怎麼對她說話都沒用,而且你要是和她說話,她還會應聲喔,你以為她聽到了,講得滔滔不絕,結果其實她什麼都沒聽到,不知道有多少想追她的男生因為這樣被放鴿子咧。」
  
  「放鴿子?為什麼?」瞄了瞄臺面上的霜淇淋,他只覺得少了些什麼。
  
  啊,對了,是那個。
  
  乍然想起,他轉過身翻出巧克力糖罐,為香蕉船灑上七彩的巧克力糖粒後,再幫它插了一支小雨傘,才滿意的將香蕉船遞給阿芳。
  
  阿芳開心的接過手,邊吃邊說:「因為那些笨蛋都找她手裏拿著小說猛啃的時候約她啊,你知道,白雲捧著書看的時候,就像溫柔賢淑又善良的乖乖女,所以那些男生在那個時候才敢靠過來啊,誰知道她應是應了聲,其實根本沒聽到他們說什麼,當然就被放鴿子啦。」
  
  咯咯笑著舔掉湯匙裏的霜淇淋,阿芳吃得不亦樂乎的拿起湯匙揮舞,指點道:「所以啊,你要和她說話的話,記得一定要挑她手上沒小說的時候,要不然一定要記得把她手中的小說拿開。」
  
  這不叫中邪叫什麼?
  
  寇天昂聽得有些呆滯,瞥了眼依然沉迷在小說中的小女人,他開始好奇那字裏行間到底有什麼能讓她那麼入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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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3 00:39:21
  第四章
  
  三月天,春暖花開。
  
  人行道上的老樹吐出嫩芽,二樓的貓三天兩頭就偷溜下來晃蕩,隔壁花店的老闆依舊龜毛,附近大樓的上班族們仍然按時在午餐時間來報到;最近,那些上班族的客人有增加的趨勢。
  
  關於這一點,她並不特別驚訝,因為他的好手藝,漸漸在附近傳了開來。
  
  不過今天的客人卻不是平常那些附近的上班族。
  
  「怎麼回事?」看著那些不斷湧進的客人,白雲好奇的問。
  
  「聽說是附近辦了展覽。」他回吧臺端咖啡,把單子拿給她。「三號桌要兩杯拿鐵、一杯摩卡。」
  
  她手腳俐落的煮起咖啡,卻還是有點應接不暇。
  
  結果這一天下來,兩人忙昏了頭,幾乎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九點多,人潮散去的差不多了,她才有辦法喘一口氣。
  
  「你還好吧?」他收了另一群離開客人桌上的杯盤回來。
  
  「嗯?」白雲洗著水槽裏的杯子,奇怪的看他一眼。
  
  「你臉色不太好。」
  
  「只是有點熱。」她扯出一記笑,「可能剛剛人太多了。」
  
  雖然有點懷疑,他還是接受了她的解釋,回身繼續做事,但過沒兩分鐘,她正要將擦乾的玻璃杯放回架子上去時,突然眼前一黑,往後倒去,差點撞到後面的櫥櫃。
  
  「白雲?」他嚇了一跳,緊急抓住了她。
  
  「沒……我沒事……只是太熱而已……」她自己也嚇了一跳,想站直身體卻只覺得渾身發軟。「冷氣是不是壞了?」
  
  冷氣壞了?
  
  他一怔,見她情況不大對,忙伸手探向她的額頭,一摸之下,差點冒出一句髒話。
  
  平常看她挺聰明的,怎麼這會兒變那麼遲鈍?
  
  他抓了她的車鑰匙,一把將她攔腰抱起,有些惱火自己怎麼沒早點注意。
  
  「喂,你幹什麼?」白雲一愣,見他抱著自己繞出吧台,拉著他的衣襟道:「放我下來!你帶我去哪裡?」
  
  「看玻」他壓抑著沒來由的怒氣,往門口走去。
  
  「看病?」
  
  瞧她一臉茫然,他終於忍不住罵了一句:「笨蛋,你發燒了。」
  
  「發燒?」不是冷氣壞掉了嗎?她眨了眨眼,一下子還反應不過來,倒是瞄到了店裏驚疑不定的看著他們的客人,不覺又拍著他厚實的肩膀,要他停下。「不行,店裏還有客……」
  
  他停下腳步,瞪著她看的眼有些兇惡,她看見他眼角在抽搐,害她不自覺地停止抗議,然後他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兇狠笑容,看著那些客人非常有禮貌的道:「抱歉,不
  
  好意思,本店今天提早打烊。」
  
  他話還沒說完,店裏剩下的那三四位客人就紛紛自動靠過來結帳。
  
  「不用了,算我請客。」他還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嘴臉。
  
  客人們樂得高興,一下子就走得不見人影。
  
  「喂,你——」
  
  白雲出言抗議,卻被他堵了一句:「你扣我薪水好了。」
  
  他一臉毫不在乎的邊說邊抱著她出門,將她放到金龜車上後,沒讓她有機會說話,就回店裏去拿她的皮包,然後拉下鐵門,上車載她去醫院。
  
  踐銳踐
  
  她不知道該有什麼感覺。
  
  生氣?尷尬?羞窘?
  
  瞥了眼塞進這小車裏顯得更加龐大的男人,她還是不知道自己該要怎樣反應才算正常。
  
  很少被人這樣強制去做什麼事情,在腦子依舊還有些茫然之下,她就這樣被他帶去醫院看病打針之後,又被他塞進車裏載回家。
  
  也許她應該反抗一下,像是說她沒事可以自己開車回家之類的……
  
  不過在早先她剛說完沒事就昏倒的前例之下,他大概不會相信,加上她腦袋還有些昏沉——雖然她有點懷疑昏沉是那一針製造的效果,而不是她發燒——所以她就繼續保持沉默。
  
  她真的發燒了嗎?
  
  將額頭靠在車窗上,她想……既然護士這麼說、醫生這麼說,而且冰涼的車窗感覺起來還挺舒服的……所以,大概是吧……
  
  下雨了,雨水打在車窗上。
  
  剛剛在醫院的洗手間拿下了隱形眼鏡,現在看什麼都不太清楚,她呼出的熱氣在車窗上形成白色的影子,外頭更是變成濛濛一片。
  
  收音機裏播放著一首抒情的流行歌曲,她有聽過,卻想不起來是誰唱的。
  
  誰呢?
  
  眼皮漸漸有些沉重,雨聲浙瀝和音樂交雜著,街上霓虹閃爍,櫥窗裏穿著新一季春裝的假人似乎跳起舞來。
  
  她因為那景象彎起嘴角,意識逐漸模糊,她卻知道那是假的。
  
  在作夢嗎?
  
  大概吧?
  
  踐撓銳
  
  「白雲,到了。」
  
  停好車,他回身叫她,卻發現她頭靠在車窗上睡著了。
  
  「白雲?」他試著再叫一次。
  
  「嗯?」她只微微應了一聲,雙眼睜都沒睜。
  
  「你家到了。」他說。
  
  「嗯。」她又應了一聲,不過還是沒有清醒的意思。
  
  他好笑的看著她,再看看那棟大廈,輕歎了口氣,認命的將該帶的東西收一收,確認了她的地址後,下車走到另一邊打開車門,及時扶住差點睡得掉下車的女人,小心翼翼的抱起她,用腳把車門關上,按了兩下遙控器。
  
  車子嗶嗶響了兩聲,然後恢復安靜。
  
  夜空仍飄著細雨,白雲依然沒醒,他抱著她快步走進大廈,管理員替他開了門,好奇的站在門口問:「白小姐怎麼了?」
  
  「沒什麼,有點發燒,打了針睡著了。」
  
  「喔。」管理員跟著他走到電梯口,好心的替他按了電梯。「最近天氣不太穩定,好多人感冒。」
  
  他微微一笑,「是埃」
  
  電梯門開了,他抱著她走進去,管理員又好心的替他們按了樓層。
  
  「謝謝。」他道了聲謝。
  
  「別客氣。」管理員笑了笑,電梯門關上時,他才想到該叫這位元訪客留下資料登記。
  
  算了,他看大概是白小姐的男朋友。
  
  看了下表,管理員摸摸頭,打了個呵欠,走回位子去。
  
  唉,長夜漫漫礙…
  
  踐韃踐
  
  手中抱著一個女人,還要拿著鑰匙開門,實在是有點小困難,幸好她不算太重,他試了三次便打開了門。
  
  電燈開關在他所想的地方,燈一亮,卻讓他愣了一下。
  
  她家是樓中樓,客廳挑高四米二,這沒什麼好奇怪的,讓他愣住的是整面從天花板做到地上的書櫃,而且那書櫃還是雙層的。
  
  正當他懷疑她怎麼有辦法拿得到上面的書時,他看到角落那一般只有在圖書館才會出現的高腳附滑輪的梯椅。
  
  書櫃裏一半以上是她愛看的那種小說,看來她不只愛看,還收集。
  
  這世上還真的什麼人都有。
  
  他笑著搖搖頭,抱著她穿過客廳,在樓梯和通往另外兩個房間的叉路停了下來,他看看樺木做的樓梯,又看看那兩個房間,決定她應該是睡那上面。
  
  他抱著她往上走,果然那上頭鋪著一床看起來很舒服的床被。
  
  這上面的景致不錯,木頭地板從室內延伸到落地窗外將近四坪大的天臺外,天臺上還放了一張沙灘椅。
  
  將她放到那床被,他下樓到浴室拿了一條乾毛巾,再回到樓上將她淋到雨水的小臉和長髮擦乾。
  
  他替她解下綁馬尾髮圈時,她張開了眼,模糊的喃喃道:「謝謝……」
  
  他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反應,她又昏睡過去。
  
  瞧她這樣,他懷疑她能依照醫生的吩咐,每四個小時爬起來吃一次藥:也許他該翻看她的電話簿,打電話找她的朋友來照顧她才是。
  
  盤腿坐在木頭地板上,他看著小臉因發燒而泛紅的女人,忍不住伸手撥開她的劉海,輕觸她發燙的額頭。
  
  這個笨女人。
  
  好氣又好笑的歎了口氣,他看過很多為了工作把自己累垮的人,卻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連自己感冒發燒燒到了快四十度還沒發現的傢伙。
  
  忽然間,他知道他不可能放心把她交給別人,然後自己跑去睡覺:既然他回去也會睡不著,乾脆還是他來顧算了。
  
  替她拉上了被子,他起身擦乾自己淋濕的頭髮,走下樓到廚房倒了杯水。
  
  剛才進門時沒注意,現在喝水時,他才發現她家有點大。
  
  三房兩廳的樓中樓,看起來實在不像是一個人住的。
  
  有男朋友嗎?
  
  他微微皺起了眉,心底咕噥著。
  
  應該不是,他在她店裏工作一個多月了,也沒見到哪個男人看起來像是和她有親密關係的。
  
  不過就算她有男朋友也不關他的事吧?
  
  乾笑兩聲,壓下心頭那怪怪的不是滋味,他從她的包包裏翻出了藥袋,倒了一杯溫開水走回樓上,想叫她起來吃藥時,才想起來她今天似乎沒吃什麼東西,便又走回廚房。
  
  他拉開那看起來頗大的冰箱,裏面幾乎空空如也,只有半瓶梅酒、一瓶可樂,還有一顆蛋,冷凍庫裏則只有一盒“哈根達斯”的霜淇淋。
  
  在廚房的櫃子裏找了半天,他只發現一碗泡面,而且那泡面還是過期的。
  
  難怪她這麼瘦,她從沒在店裏吃過早餐,他還以為她在家吃過了,看這廚房的樣子,十之八九是沒有。
  
  老天,她家甚至連一粒米都沒有!再怎麼樣,一般人家裏總會有些早餐或宵夜的備份糧食吧?她平常都不會餓嗎?
  
  皺起眉頭,他抓起鑰匙,決定下去到附近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商店買些東西回來,臨出門前,又有點不放心的走上去。
  
  她睡得很熟,連翻身都沒有。
  
  他輕輕帶上房門,出門下樓去買糧食。
  
  撓撓撓
  
  半夜醒來,頭還是昏昏沉沉的。
  
  白雲起身下樓到廚房倒水喝,卻被某樣東西絆倒。
  
  「噢!Shit!什麼東西?」從地上爬了起來,她按開茶几上的小燈,只看見一雙跨出沙發的長腳。
  
  她呆了一下,視線順腳而上,就看見在沙發上睡死的傢伙。
  
  喔,對了,她發燒。
  
  沉重的腦袋隱約記得他送她回家,好像又煮了些東西給她吃。
  
  她有些呆滯的看著他,決定還是先去喝水再說。
  
  廚房瓦斯爐上有一鍋稀飯,證實了她不怎麼中用的記憶。
  
  倒了杯溫開水,她走回客廳,他還躺在那張沙發椅上,她邊喝水邊看著他,感覺有些怪怪的。
  
  自從她幾年前買了這房子後,從來沒有男人進來遇,更別提這樣大剌剌的躺在沙發上睡覺了。
  
  雙手捧著水杯,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溫開水,一雙眼不由自主的盯著他看。
  
  說實在的,這男人真的不是普通的大只,她有點擔心她的沙發椅會被他睡垮。不過,她原本以為他送她回家之後就會走了,沒想到他還會留下來。
  
  不自覺的蹲下身,她好奇的蹲在他身邊看著他的臉。
  
  奇怪的男人。
  
  她明明有客房的,好好的床不睡,這傢伙卻跑來睡客廳沙發,也不會拿條被子來蓋,而且還打呼;聲音不大,但還是有。
  
  忍住想幫他轉臉的衝動,她考慮要不要去客房拿條被子給他,誰知卻猛地打了一聲噴嚏,她忙捂住了嘴。
  
  他沒醒。
  
  白雲鬆了口氣,輕手輕腳的站了起來,身後卻冷不防傳來鬧鐘聲,她嚇了一跳,轉過身去,才發現她的鬧鐘被他放在客廳桌上。
  
  眼看他要醒了,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躲,她驚慌之下捧著水杯就往樓上跑,然後鑽進被窩裏裝睡。
  
  鬧鐘聲停了,跟著是他的腳步聲。
  
  不一會兒,她便聽到他爬上樓梯。
  
  「白雲?」
  
  他的聲音就在身邊,她繼續裝睡。
  
  「白雲,吃藥了。」他伸出手拍拍她的臉,沙啞的聲音有著濃濃的睡意。
  
  「嗯?」她把眼睛睜開一絲細縫。
  
  「吃藥,醫生說四個小時得吃一次藥。」他搖搖手中的藥袋。
  
  她一愣,這才曉得他為什麼要弄鬧鐘。緩緩爬坐起身,她卻突然僵住,因為忘記手中還有一隻玻璃杯,差點就這樣把它拿出被窩。
  
  沒注意到她的僵硬,寇天昂拿出藥包遞給她,白雲伸出另外一隻手接著,趁他轉身拿水時,她趕緊將杯子放到一旁的地板上。
  
  叩!
  
  因為太緊張了,她不小心放得太用力,弄出聲響。
  
  他轉過頭,白雲慌得一次吞下手中那幾顆藥丸,伸手抓住他手裏的水杯,仰頭就灌。
  
  「小心,會燙!」他嚇了一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因為太燙了,白雲一時間不知道該吐出來,還是乾脆吞下去,結果熱開水就這樣卡在她嘴中,她的臉也因而變得相當怪異,一雙眼瞪得老大。
  
  「別硬吞下去,吐出來、吐出來——」怕她做出傻事,他忙伸手握住她還握著水杯的手,將杯子湊到她嘴邊。
  
  她快速的將水吐到水杯中,藥丸也跟著吐了出來。
  
  「哈……哈哈……好燙……」她掩著嘴猛哈氣。
  
  「抱歉,冷水沒了,所以只好倒熱水,我沒想到你會喝那麼快。」他一臉好笑的將水杯拿去馬桶倒掉,然後倒了杯冷水回來。「漱漱口,別吞下去,我再去倒一杯過來。」
  
  她尷尬的接過水杯,聽話的用冷水漱口。
  
  他一下樓,她忍不住捂著臉申吟起來。
  
  天啊,好丟臉,真是丟臉死了,她在搞什麼啊?
  
  她看了一眼還握著的玻璃水杯,再瞄一眼另一邊地板上的罪魁禍首,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不過,她看最白目的就是她了!
  
  跑什麼呢?這是她家啊!她在自己家的客廳裏出現是很正常的事,奇怪的是那個堂而皇之登門入室的傢伙吧?
  
  可人家並沒趁你睡著時對你意圖不軌埃
  
  這句話突然浮現腦海,她臉一紅,抬眼看向天花板,喃喃反駁道:「我才沒有對他意圖不軌……」
  
  「什麼?」剛上樓就聽到她說話,寇天昂拿著加了冰塊的開水走到床邊,「抱歉,我沒聽清楚。」
  
  「沒有。」她瞪著他,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和他八字不合?「我沒有和你說話。」
  
  他明明聽到她說話,寇天昂挑眉看著她,沒有多問。
  
  他擺明不信的神色教她有點小小的不爽,衝口就道:「我在自言自語。」
  
  「嗯哼。」他點頭,一副懂了的樣子。
  
  白雲皺眉瞪他,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更加不爽了。
  
  他把新藥和溫開水給她,白雲接過手,先試了一下,確定水是溫的,才喝水吞藥。
  
  「你燒退了沒有?」他將剩下的藥收好,話才問完,突然覺得問她不准,所以大手直接伸了過去,摸著她的額頭,和自己額上的溫度做比較。
  
  白雲再度僵住,他的手幾乎遮住了她一半的視線。忍住想往後縮的衝動,她用剩下的一半視線,盯著他盤起來的腿,懷疑他穿的那件快要洗破的牛仔褲會不會當場脫線繃開。
  
  話說回來,他的腳果然也很大,大概有她的兩倍大。
  
  這男人到底是吃什麼才能長成這麼大一隻啊?
  
  「好像好多了。」滿意的抽回手,寇天昂拿下她手中的水杯,嘴角微揚道:「你要不要再吃些稀飯?」
  
  看著他,她搖搖頭。
  
  「那你好好睡,我人在樓下,有事叫一聲就好。」
  
  她張嘴欲言,又放棄的閉了嘴,點頭表示瞭解。
  
  他拿著水杯站了起來,轉身走下樓。
  
  瞥了眼他擱在小桌上的藥袋,良心默默的不安起來。
  
  歎了口氣,白雲爬過床被,來到欄杆邊。
  
  「喂,那個……」
  
  他回頭抬首,「嗯?」
  
  「我有客房。」她指指另外兩間房。
  
  「謝謝。」他微微一笑。
  
  她爬回床被上躺好,幾分鐘後,她聽到他走進房間的聲音,可沒多久,又聽見他走了出來。
  
  他沒再走回去。
  
  她瞪著天花板,皺起了眉頭。
  
  半晌後,她終於受不了好奇心的驅使,偷偷摸摸的爬到欄杆旁往下看,卻見到他仍是睡在沙發上,只是身上多了條毯子。
  
  跟著,她聽到他細微的打呼聲。
  
  這個……笨蛋……
  
  她真是傻眼了,無力的在心底念了一句,嘴角卻忍不住浮現淺笑。
  
  撓撚熔
  
  鬧鐘響了。
  
  她伸出手按掉鬧鐘,睡眼惺忪的坐起身來,卻看見鬧鐘下壓著一張紙條。
  
  她拿起來看,只見上頭寫著龍飛鳳舞的字——
  
  白雲:
  
  我去開店,廚房有稀飯,熱一下就可以吃了。桌上的藥四個小時要吃一次,
  
  紅色的是退燒藥,如果你沒發燒就不用吃了。
  
  店裏我會顧,你好好休息。
  
  PS:記得用溫度計量!
  
  寇
  
  溫度計?她家哪來的溫度計?
  
  她翻了個白眼,卻在下一秒瞄到鬧鐘旁擺著一個長方形的小盒子。
  
  她呆了一下,拿起來看,上面大剌剌的印著三個字——溫度計!
  
  這真是太扯了!
  
  白雲訝然失笑,發現那還是沒拆封過的。
  
  好吧,好吧,溫度計就溫度計。
  
  笑著將那盒溫度計拆開,她照著說明把溫度計放到嘴裏,乖乖的等時間到才把它拿出來看。
  
  「看吧,就說沒發燒了。」看著那在標準體溫的紅線,她揚揚眉,哼聲自言自語:
  
  「大驚小怪。」
  
  站起身,她走下樓到浴室裏洗臉刷牙,決定吃完稀飯還是要去店裏看看。
  
  
  
  「我調鬧鐘不是為了要叫你過來。」
  
  「我吃過藥了。」
  
  「你在發燒。」
  
  「已經退了。」她說完從包包裏掏出那盒溫度計,放到他手上。「我出來前量過了。」
  
  他不苟同的皺起眉頭,還要再說,店門上的鈴鐺就響了,在對面大樓上班的小張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手裏揮舞著一疊檔。
  
  「寇哥、寇哥,我成功了!我照你說的去做,對方同意和我們合作了!」
  
  「真的?那太好了。」他微微一笑,拍拍小張的肩頭。
  
  「寇哥,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絕對不會成功的。」小張激動的握著他的手猛搖,
  
  「謝謝你!」
  
  「沒有,是你自己的努力。」寇天昂看著這二十來歲的小夥子,笑著道:「我只是提供意見,接下來還是要看你自己,好好做,別輕易放棄,你一定會成功的。」
  
  小張一臉感動,「不管怎麼說,還是很謝謝你,我得立刻過去談簽約的事,晚一點我再過來請你吃飯。」
  
  「請吃飯就不用了,以後有空過來坐坐。」
  
  「我會,一定會!謝謝!」小張又用力搖了搖寇天昂的手,才在同事的叫喚下,來去匆匆的跑出門上了車,臨走時,還不斷的對著店裏猛揮手。
  
  白雲對這一幕看傻了眼,好半晌,才有辦法開口問:「怎麼回事?」
  
  「沒什麼……」像是這時才發現她人還在,他突然不自在起來,三言兩語的帶過:
  
  「他前兩天過來,我看他好像有點麻煩,所以給了他一點小建議。」
  
  「什麼建議?」
  
  「咳嗯,就是一些關於工作上的建議。」他含糊其詞的說完,就轉身進了廚房。
  
  白雲奇怪的看著他的背影,秀眉輕蹙。
  
  小張的公司是做廣告的,他能給人家什麼鬼建議?
  
  瞄了眼對面那家據說在廣告業界還頗有名的廣告公司,她習慣性的拿起水槽裏的杯子洗了起來,水龍頭卻突然被人關了起來。
  
  她抬頭,看見又匆匆轉出廚房的寇天昂。
  
  差點忘了這女人的感冒!
  
  他橫眉豎目的瞪著她道:「你給我坐著!」
  
  她一臉平靜的說:「杯子髒了。」
  
  「我等一下會洗。」他拿開她手中的咖啡杯,強迫她洗好乎,又強迫她坐在她專屬的位子上,然後從櫃子底下翻出一本小說塞到她手中。「你要待在這裏可以,坐好,看你的小說。」
  
  哇喔。
  
  白雲捧著小說,看看他,再看看手中的小說,雖然她看過這本了,不過既然這傢伙如此堅持,她想她還是照做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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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匿名  發表於 2013-5-3 00:39:47
第五章
  
  幾天後,她發現小張不是唯一一個受惠於他那鬼建議的人。
  
  事實上,被他給過建議的人還真不少,隔壁開花店的龜毛老闆、斜對面開電器行的周先生、附近百貨公司賣衣服的專櫃小姐、來送咖啡豆的業務小弟,甚至連住四樓就讀建中的吳小弟三不五時就會跑下來問他功課。
  
  「你到底會不會?別誤人子弟。」
  
  有一天,她終於藉著送咖啡的名義,忍不住湊了上去,卻發現吳小弟竟然拿化學問他。
  
  「放心,我以前這科很厲害的。」他只是笑笑,要她安心後,繼續和吳小弟解說那化學題目。
  
  那些化學符號對她來說,簡直和蚯蚓沒兩樣,她根本搞不清楚他到底是真懂還是假懂,但是看他解說的那麼溜,她也只能當他是真的懂。結果過兩天考完試,那對她沒見過幾次的吳氏夫婦就成了店裏的常客,而且幾乎把他當神在拜。
  
  其他諸如此類的事比比皆是,於是,她店裏的客人,一天天的增加也就算了,連那些原本不怎麼常來的,也都變成了常客。
  
  這男人……真是怪透了……
  
  瞥了眼去送咖啡,又被客人拉住說話的寇天昂,白雲眉頭又蹙了起來。
  
  她越來越好奇這傢伙以前到底是做什麼的了。
  
  支著頤,她翻看著雜誌,瞌睡蟲不覺又冒了出來。
  
  下午的客人不多,因為她感冒還沒完全好,他根本是將她的行動全限制在吧台裏,只有在用餐時間人多時,才讓她動手煮咖啡,害她有時候都開始懷疑起究竟誰才是老闆。
  
  結果幾天下來,她每次一到下午就昏昏欲睡。
  
  小小打了個呵欠,她抬起頭瞄了一下。
  
  店門外人煙稀少,一陣微風拂過樹梢,行道樹迎風搖曳著,掉落幾片綠葉。
  
  店門內小貓一隻、客人一位,而且那位客人仍然拉著寇在說話。
  
  確定沒什麼大事後,她乾脆放棄翻閱那有些無聊的雜誌,趴下來睡覺。
  
  
  
  一走進吧台,他就看見她趴著睡著了。
  
  他轉身走進店後的小房間,拿出外套替她披上,她不知道夢到了什麼,嘴角浮現淡淡的笑。
  
  她的臉上總是帶著這般讓人舒服的微笑,雲淡風清的微笑。
  
  來這裏快兩個月了,他開始發現,人們到這家店來,不只是來吃飯喝咖啡而已,多數的人是真的喜歡這家店,喜歡她,喜歡和她說話。
  
  他從來沒看過像她這般如此善於傾聽的女子。
  
  來這裏的客人,十個有八個會和她說話,之中有半數以上的人對她傾訴喜怒哀樂,
  
  除了偶爾在需要的時候給點意見之外,大部分的時間,她都安靜的聽著。
  
  他甚至見過一位客人和她說著說著就哭了出來,她毫不吝嗇的伸出雙手給予安慰。
  
  那一天,他們營業到淩晨三點。
  
  這種特例情況,在短短近兩個月的時間,發生了五次。
  
  於是,他知道為什麼巡邏箱會設在店外,為什麼管區三不五時就會來這裏探看,還有為什麼那一天夜裏她會開門讓他進來——
  
  她雖然很聰明,卻太過善良心軟,而且笨得不知道要照顧自己!
  
  偏偏她外表看起來溫柔婉約,一副小女人的模樣,實際上卻固執得要命,只要她在心裏作了決定,無論旁人怎麼說得口乾舌燥,她依舊掛著那溫柔的微笑,嘴裏沒反對,心裏卻仍堅持己見。
  
  結果在說不動、勸不聽的情況下,他也只能順著她,讓她來店裏坐著,然後插手替她把所有事情都擋下搞定。幫小張,只是一時忍不住,幫其他人,卻是因為如果他不插手,她十之八九會繼續聽人抱怨,甚至拖著病體安慰那些人,然後搞到三更半夜。
  
  天曉得他有多想當場敲昏那些跑來的客人,然後強迫這不知休養為何物的女人回家躺好。
  
  她在睡夢中又咳了兩聲,他皺起眉頭,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人車,有些頭痛的歎了口氣。
  
  他一向不喜歡和人牽扯太多,可誰會料到在一家小小的咖啡店做事不到兩個月,他非但能喊出每個常客的姓名和職業,甚至連對方的祖宗十八代幾乎都能倒背如流。
  
  而且他似乎太在意她了。
  
  這不太好。
  
  瞥了眼在睡夢中看起來更加嬌弱的女人,他歎了口氣。
  
  真的不太好……
  
  
  
  「該死。」
  
  一句詛咒,讓剛送完咖啡回來的他抬起了頭。「什麼?」
  
  「沒有。」迅速的瞥了他一眼,白雲只是低頭清洗器具。
  
  他抬頭搜尋讓她罵出那句詛咒的原因,她的感冒這兩天才好一點而已,他可不想又有麻煩加重她的壓力。
  
  只有靠近門口那桌不是熟客。
  
  「你認識?」他會這樣問,是因為那男人一直有意無意的盯著白雲看。
  
  「不認識。」她回答得很快,頭也沒抬。
  
  「前男友?」他說完咳了一聲,希望自己口氣聽起來沒那麼酸。
  
  她瞪了他一眼,「我說不認識。」
  
  「你的表情不像。」他挑眉說。
  
  白雲停下手邊的工作,有些惱的看著他道:「別把那套用在我身上。」
  
  這下倒換他不懂了。「哪一套?」
  
  「表現得好像你無所不知的那一套。」她一手擦在腰上,一手撐在水槽邊,哼聲道:「因為事實是,我的確不認識他。」
  
  「我沒有無所不知。」
  
  「嗯哼。」白雲皮笑肉不笑的說:「那就是我所說的,你沒有無所不知,你只是表現得好像那樣。」
  
  他表現?他怎麽都不知道?
  
  寇天昂好笑的看著她問:「我這樣做有什麼好處?」
  
  「好讓別人聽你的話。」
  
  他似乎僵了一下,但很快的恢復正常,微牽扯嘴角,開玩笑的道:「我只是想知道那男人的存在為什麼困擾你,沒罪大惡極到必須被指控強迫人聽我說話吧?」
  
  「他沒有困擾我,困擾我的是……」她說到一半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停了下來。
  
  「是什麼?」不知道她為什麼停下,他忍不住追問。
  
  腦海裏的思緒飛快轉著,白雲看看他,再看看那男人,很快有了結論。她突然開口問:「事實上,我需要你幫我個小忙。」
  
  「什麼忙?」
  
  「當我的男朋友。」
  
  一開口,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但除了這個,她已經想不出其他辦法來阻止這件事了,所以雖然覺得有些尷尬,她還是眼也不眨的看著他,等他回答。
  
  他愣了一下,好半晌才開口問:「這是公事?」
  
  「私事。」
  
  「因為他?」
  
  「還有其他。」
  
  「其他?」他知道自己不應該感到不悅,但心中卻莫名的躁鬱起來。
  
  「我曾和你說過,我有一群死黨,對吧?」
  
  「嗯。」他點頭表示知道。
  
  「她們都結婚了。」
  
  「這和那有什麼關係?」
  
  「你記得羅蘭吧?」
  
  寇天昂點頭,那麼美豔動人的女子,很難讓人忘記。
  
  白雲看著他,歎了口氣,「關係在於,羅蘭家裏是做紅娘的,而她媽認為女人過了三十歲還沒結婚,是一件很可憐的事。如果那個女人剛好家裏無長上,又剛剛好是她女兒的好朋友,那麼替那位小輩找到一個好歸宿就是她的責任!」
  
  「所以?」
  
  「所以自從上回在她女兒的喜宴上,當她發現我沒男友時,三天兩頭就拿一堆相親照片給我看,而那一位……」她有些著惱的瞥了那位仁兄一眼,「就是其中一個。」
  
  「其中一個?」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了想笑的心情。「他們到底有幾個?」
  
  白雲拉開抽屜,拿出一疊相親資料,往桌上一放。
  
  一見到那幾乎和六法全書一樣厚的相親資料,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別笑。」她既尷尬又窘迫的道:「他們本來只是照片和資料,但從前天開始,突然接二連三的一個個冒了出來,羅媽大概是認為我有開店,乾脆要那些人直接過來看。我可不認為整天站在這裏被人評頭論足是件很好笑的事。」
  
  「抱歉……」他道歉憋笑,但雙肩仍因笑意而聳動。
  
  「你到底幫不幫?」她紅著臉問。
  
  「怎麼幫?」
  
  「就是讓那些人知道,我已經……呃……」不知道該怎麼說,白雲小臉越來越紅。
  
  「名花有主?」他幫她接話。
  
  「對。」她點頭。
  
  「所以只要讓那些男人知道就可以了?」
  
  「嗯哼。」她鬆了口氣。
  
  「所以就是向其他男人宣告我的所有權。」
  
  「大概就是那樣。」她再點頭,開始感激他的理解。
  
  「那簡單。」
  
  「真的嗎?」
  
  「對。」他咧嘴一笑,然後捧著她的臉,低頭吻了她。
  
  撓踐踐
  
  「那不是個好主意。」
  
  「我知道。」
  
  「我感冒還沒好。」
  
  「我知道。」
  
  「你可能會被傳染。」
  
  「我知道。」
  
  「那你幹嘛還吻我?」
  
  因為他想吻她想很久了。
  
  不敢讓她知道他真正的想法,他只是輕扯嘴角,將車子開進停車位停好,才道:「因為那是最快讓人家知道你已經名花有主的方法。」
  
  她杏眼圓睜的瞪著他看,好半晌,才勾起嘴角,假笑回道:「那還真是謝謝你喔。」
  
  說完她打開門下了車,知道他會跟來,她拿了包包就往大廈走去。
  
  從她感冒的那天起,他堅持每天接送,而且還是直送到她家門口,她不太確定為什麼,不過猜測大概是因為她那天昏倒真的把他嚇壞了,那讓他覺得她嬌小又瘦弱;雖然他們兩個心裏都知道,她並沒有那麼脆弱。
  
  可他還是堅持接送她,她也沒阻止,畢竟有位免費司機而不用自己開車,還真的滿方便的;雖然他那麼大個塞在那輛小車裏實在有點好笑。
  
  寇天昂跟在她身後,氣定神閑的道:「你不能否認這方法很有效,那傢伙走了,對吧?」
  
  「對一個有效,但他們有很多個。」白雲和管理員微微一笑,當作是招呼,繼續往前走,按下電梯按鈕。「你不能每次有人來,就吻我一次。」
  
  事實上,他不認為有什麼不行。
  
  吞下那幾乎到了舌尖的字句,他也和管理員招了招手,扯著嘴角道:「如果那人和媒婆說了,會省下很多麻煩。」
  
  當!
  
  電梯門開了,白雲走進去,看著他皮笑肉不笑,「是喔。」
  
  「不是嗎?」寇天昂跟上,挑眉反問。
  
  「如果羅媽這麼簡單就能打發,她就不姓羅了。」白雲瞟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
  
  電梯門關上,開始往上爬升。
  
  他兩手插在褲口袋,站在她身後,兩眼卻看著她在電梯牆上鏡子裏的身影,好奇的問:「你為什麼不想結婚?」
  
  「我沒有不想結婚,我只是不想相親。」
  
  「喔?」
  
  白雲皺起了眉,因為聽出他語氣中的問號。「喔什麼?」
  
  「你三十歲了,沒男朋友。」
  
  「OK,所以呢?你的意思是男人單身就沒問題,女人單身就是一種病?」
  
  喔唷,子彈上膛了。
  
  她翻了個白眼,以為他沒看到,他不自覺地揚起嘴角,「我沒那個意思,只是好奇。」
  
  電梯突然發出奇怪的聲響,然後停了。
  
  「怎麼回事?」白雲一怔,話才出口,電燈也熄了,她有些慌,直到他按住她的肩頭,伸手壓下電梯裏的緊急通話鈕。
  
  「老李?老李?你在嗎?」
  
  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傳來了管理員李叔的聲音。「喂?小寇嗎?我在我在,電梯出了點問題,你們別緊張,先坐下來,我現在就去聯絡消防隊。」
  
  老李?小寇?太好了,看來連她家大廈管理員都和他混得很熟。
  
  和管理員通完了話,他注意到她一直很安靜,忍不住開口:「你還好吧?」
  
  「嗯哼。」她應了一聲,回問:「你呢?」
  
  「我怕黑。」他說。
  
  她愣了一下,他在她發愣時拉著她坐下。「看來我們只好先坐下了。」
  
  「真的假的?」她知道這樣問有點沒禮貌,但想收回已經來不及了。
  
  「什麼真的假的?」他靠坐在牆邊回問。
  
  「怕黑。」
  
  「喔,那個。」他一副想起來的口氣,然後說:「真的。」
  
  很難想像他這麼大塊頭會怕黑,但他聲音裏卻隱含著壓抑的緊張。
  
  循著聲音轉頭,白雲看著應該是他臉的地方,試探的伸出了手。她碰到了他的嘴唇,他僵住,她繼續往上摸,從他的鼻子、他的臉、他的額,直至他的髮。
  
  他屏住了呼吸,不知道她想幹嘛。
  
  誰知她在確認了他頭臉的位置後,卻只是拍拍他的頭,柔聲道:「乖,別怕。」
  
  他有些傻住,然後笑了出來,邊笑邊說:「謝謝。」
  
  「不客氣。」她語音帶笑,說完卻咳了起來。
  
  記起她感冒還沒好,他脫下外套,蓋到她身上,將她拉到懷中。「來,到這邊,這樣會暖一點。」
  
  「我不冷。」她說,卻也沒掙扎。
  
  「我會。」他又笑了起來,確定外套有好好的包牢她。「如果你能待在這裏,我會很感激的。」
  
  「是嗎?」順從的靠在他懷裏,她將頭枕在他胸膛上:他像電毯一樣溫暖,讓她懷疑他也插了電。這念頭教她揚起嘴角,「既然感激,你要怎麼報答我?」
  
  「以身相許如何?」他握住她的小手,開玩笑的說。
  
  「好埃」她輕笑出聲。
  
  他也笑了起來,她閉上眼,感覺到他緊繃的肌肉放鬆了下來,於是繼續有一句、沒一句的和他聊天,但是因為靠著他太舒服了,她有幾次差點睡著,電燈亮起來時,她還因為一時無法適應而更往他懷裏縮。
  
  發電機發出噪音,下一秒,電梯便開始往上爬升。
  
  「電梯好了。」他揚揚嘴角,低頭看著將臉埋在他胸膛的白雲。
  
  「我知道。」她有些不甘願的喃喃應聲,然後在他的幫助下一起站了起來。
  
  電梯再停下時,門開了,兩名消防隊員站在外面。
  
  「你們還好吧?」
  
  「還好。」兩人異口同聲的說。
  
  白雲和寇天昂互看一眼,雙雙又輕笑出聲。
  
  「沒事就好,那我們下去了。」消防隊員見他們沒啥大礙,便收拾工具離開。
  
  見消防隊員走了,她才轉身走到自家門前掏鑰匙開門,他跟在她身後。
  
  開了門、進了屋,她轉過身來,看著他,「好了,我到家了。」
  
  「記得吃藥。」他伸手將她有些淩亂的髮絲撩到耳後。
  
  「我知道。」她微微一笑。
  
  「那我回去了,早點睡,晚安。」
  
  「晚安。」
  
  他笑了笑,和她揮了下手,轉身離開。
  
  白雲看著他走過電梯門,她將門合上時,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
  
  門,關上了。
  
  牆上的時鐘滴答在響,她將額頭抵在門上,閉上了眼,不知道為什麼,胸口莫名的悶,覺得有些悵然……
  
  然後,電鈴突然響了。
  
  她睜開眼,愣了一下,然後很快的退了一步,拉開門,甚至忘了從窺視孔看一下來人是誰。
  
  他站在門外,像迷路的大熊一樣無辜。
  
  她看著他,大概有三秒無法反應,然後他開了口。
  
  「我忘了一件事。」
  
  她還是有些茫然,傻傻的回問:「什麼?」
  
  「這個。」他說,然後伸手將她拉到懷裏,低頭吻了她。
  
  剛開始,那只是一個吻,但就像接了炸藥的導火線一樣,點燃了,就一發不可收拾。
  
  「這不是個好主意……」他進門時,她喘著氣開口,兩隻手卻攀在他脖子上。
  
  「我知道……」他邊回答,邊親吻她雪白的頸項。
  
  「我……感冒還沒好……」她差點在樓梯上跌倒,因為忙著脫他的T恤。
  
  「我知道……」擺脫掉上衣,他一把抱起她,三步並一步的往樓上走。
  
  「你可能會被傳染……」她話還沒說完,人已經被他抱到床被上。
  
  「我知道……」老天,她又香又軟,像可口的慕斯一樣。
  
  聽聞他一字不變的回答,白雲停下解開他褲子紐扣的動作,抬頭看他,「那你幹嘛還吻我?」
  
  「因為……」他也停下動作,直視著她那雙美麗慧黠的眼眸,嘴角輕揚的說:「我想要你想很久了。」
  
  他眼裏全是掩不住的熱情和欲望,白雲在他眼中看見自己,然後嘴角一勾,笑了;下一秒,她伸出手,將他拉了下來,吻他。
  
  
  
  「在想什麼?」
  
  「想我是不是因為生理時鐘在拉警報,所以才隨便找個男人充數。」
  
  寇天昂挑起右眉,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所以呢?」
  
  「嗯哼?」白雲趴在他胸膛上,懶洋洋的哼聲。
  
  他一個翻身,將原本趴在他身上的女人壓在身下,撐起上半身,看著她笑問:「你是找個男人隨便充數嗎?」
  
  她看著他,想了一下,然後伸出手,摸摸他的臉頰,緩緩的說:「不知道,我不確定,還在想。你介意嗎?」
  
  她倒是誠實。
  
  看著她那雙美麗的眼睛,他揚揚眉,打趣的回以相同的答案:「不知道,我也不確定,還在想。」
  
  「想好了記得告訴我。」她說,眼裏帶笑。
  
  「你也是。」他湊近了些,近到鼻尖能抵到她的。
  
  「我會的。」她輕笑出聲。
  
  他為之莞爾,然後看著她半晌,突然低聲開口問她:「我有沒有弄傷你?」
  
  她是那麼的嬌小柔嫩,和他那麼不同,他真的很怕方才太過激烈傷了她。
  
  「還好。」像是沒想到他會問,她的臉有些泛紅。
  
  她害羞的模樣引人遐想,他忍不住又吻了她,然後再一次,然後又一次,然後他開始懷疑她是糖做的毒藥,教人一吃上癮後就再也停不下來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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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3 00:40:13
  第六章
  
  「所以說,他現在搬去和你一起住了?」
  
  「嗯哼。」
  
  「所以說,你現在和他在交往?」
  
  「大概是。」
  
  「所以說,你喜歡他羅?」
  
  「差不多就是那樣。」
  
  一手扶著隆起的小腹,一手拎著孕婦裝,范怡儂神情詭異的看著回答得相當乾脆的好友,好半晌,才又開口:「你不會是在倒貼男人吧?」
  
  「我沒有,他有工作。」白雲嘴角輕揚,今天早上儂儂來找她逛百貨公司時,她早有了被拷問的心理準備。
  
  「我知道,在你店裏嘛。」儂儂還是瞪著白雲看。
  
  「他只是剛好替我工作。」知道她是擔心,白雲半點不介意的笑了笑,拿起一件孕婦裝道:「而且他來了之後,店裏的營收增加了。你覺得這件怎麼樣?」
  
  瞟了一眼白雲手上挑的孕婦裝,儂儂皺皺鼻頭,「我不喜歡花花草草的。」
  
  白雲聳聳肩,將那件掛了回去。
  
  「這樣不好吧?」儂儂擔心的看著好友,「除了他的姓名之外,你根本不曉得他是幹啥的。」
  
  「我曉得他是幹啥的。」白雲好笑的看著她,「我是他的老闆,記得嗎?」
  
  儂儂擰著眉頭,「我是和你說真的。」
  
  「我也是說真的。」白雲挑了另一件粉綠色的孕婦裝,試著裝出一副正經的模樣,只可惜眼裏仍有著笑意。「這件怎樣?」
  
  「他根本就來歷不明耶!」儂儂著惱的說:「除了他的姓名,你非但不知道他是從哪冒出來的,也不曉得他以前到底是幹啥的,搞不好他根本就是什麼江洋大盜——」
  
  「就這件了。」見她沒反對樣式,白雲笑了起來,伸手招來專櫃小姐結帳,邊和好友道:「儂儂,現在沒人用江洋大盜這詞了。還有,我們那兒的管區查遇了,他沒前科的。」
  
  專櫃小姐迎了上來,接過了衣服,笑臉盈盈的問:「刷卡嗎?還是付現?」
  
  「刷卡。」儂儂一邊掏出皮包裏的信用卡給她,一邊繼續念道:「沒前科不表示他就不是罪犯。」
  
  「嗯哼。」白雲微笑點頭。
  
  「壞蛋也不會在自己的頭上刻著我是壞蛋。」
  
  「是埃」
  
  「而且誰知道他給你的名字是不是假的?」
  
  「我看過他的證件。」白雲心平氣和的繼續微笑著。
  
  專櫃小姐結好了帳,將衣服裝入袋子裏,把信用卡和帳單一起拿了過來。
  
  儂儂接過東西,帶頭走出專櫃,繼續碎碎念著:「證件是可以假造的!」
  
  「是是是。」天啊,若不是百貨公司裏人還滿多的,要不然她可能早就不顧形象噴笑出聲了。
  
  「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啊?」覺得自己被敷衍,儂儂停下腳步,認真的看著好友道:
  
  「我是真的很擔心你耶!」
  
  「我知道。」白雲心頭一暖,溫柔的看著她,「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範怡儂聽了卻沒鬆口氣,臉上表情反而更擔憂了。「你確定?」
  
  「我確定。」她唇邊又浮現那抹若有似無的笑。
  
  看她說得那麼確定,儂儂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歎口氣道:「算了,你說確定就確定吧。」
  
  「嗯哼。」
  
  聽到白雲應聲,儂儂卻擰起了眉,因為這女人視線可不是看著她,而是她身後的某個定點。
  
  「怎麼了?你在看什麼?」儂儂回頭,只看見一家男裝櫃。
  
  「沒什麼,你等我一下。」白雲安撫的笑了笑,然後繞過她,往那家櫃走去,和店員交談起來。
  
  儂儂搞不清楚狀況,好奇跟上,卻聽到白雲要店員把一件展示的灰色毛衣拿過來瞧。
  
  店員笑咪咪的將毛衣拿了過來。「這是喀什米爾羊毛,質料很好的。」
  
  白雲接過手,摸了摸之後,又翻過來看。
  
  「喂,你該不會是要買給那傢伙的吧?」儂儂見狀,秀眉又擰了起來。
  
  「嗯哼。」白雲笑了笑,對店員道:「有沒有XL的?」
  
  「有。」
  
  「幫我拿兩件。」
  
  「OK。」店員一聽,忙回身去拿。
  
  「白雲……」儂儂不贊同的拉著白雲的衣袖,低聲道:「這很貴耶。」
  
  「我知道很貴,可是很舒服啊,是我要用,當然是使用者付費。」
  
  「你要用?你要穿嗎?」儂儂一臉呆,「你沒事買那麼大號的毛衣做什麼?該不會是……」她話沒說完,臉倒是先紅了起來。
  
  白雲這回真的忍不住笑出聲來,「我真是服了你了。」
  
  「喂!」儂儂紅著臉嬌嗔的跺腳。
  
  「喂什麼?我可不是腦袋裏充滿了曖昧念頭的那個,呵呵……」白雲邊說邊笑著去和店員結帳。
  
  儂儂羞得連耳根子都紅了,一句話都不敢再吭一聲,省得多說多錯,可等到白雲結好了帳,兩人走出百貨公司時,她還是壓不住好奇心,紅著臉開口再問:「你到底買毛衣要做什麼?」
  
  「你說呢?」白雲嘴角噙著笑,還是沒給她答案。
  
  儂儂心癢如麻,忍不住道:「說嘛,你到底是不是要——」
  
  「要怎樣?」白雲還是笑。
  
  一時失察,儂儂衝口就將腦袋裏的想法說了出來:「哎呀,就是脫光了,然後——」
  
  「喔,我知道了,原來你平常都是這樣誘惑浩霆的,難怪會有了。」白雲笑著調侃她,「如果我以後想生的話,會記得試試看的。」
  
  「云云——」儂儂又羞又窘,一張臉越來越紅。
  
  「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白雲斂起笑,一臉正經的拍拍她的肩,卻在下一秒又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看著平常溫柔又嫺靜的好友笑得停不下來,範怡儂哀怨的再歎了口氣。
  
  討厭,果然是多說多錯……
  
  踐踐撓
  
  剛洗好澡從浴室走出來,才上了樓,她就拎了個袋子給他。
  
  寇天昂好奇的拉開一看,只見裏面是一件毛衣,他有點呆。「這什麼?」
  
  「毛衣。」白雲對他招招手,示意他坐下。
  
  他當然知道那是毛衣,只不過……
  
  「現在五月了吧?」寇天昂盤腿坐下,將毛衣從袋子裏拿了出來。
  
  「換季拍賣才有折扣埃」白雲輕言淺笑,拿起他罩在頭上的毛巾,替他擦乾頭髮。
  
  他揚揚嘴角,苦笑。
  
  半個小時候,當她替他擦乾了發,然後心滿意足的將頭靠在他胸膛上,抱著他睡覺
  
  時,他的苦笑更深了。
  
  早知道逭女人打什麼主意,還不就是為她自己找一個舒服的抱枕套。
  
  可雖然堂堂男子漢如今淪為抱枕,他卻不是太過介意,而且剛剛也沒多加反抗就乖乖套上了毛衣。
  
  倒是她得了便宜還賣乖,見他穿了,還一臉無辜的重複他先前說的話:「現在五月了吧?」
  
  「說得也是。」他挑眉,作勢要脫衣。「那我脫掉好了。」
  
  「喂——」白雲一把抱住他,不讓他脫。
  
  「怎麼?」他好笑的低首看著她。
  
  「你真討厭。」她皺著鼻子抱怨,可是兩隻手仍緊抱著他不放。
  
  「會熱呢。」
  
  她一挑眉,手一伸就摸到冷氣的遙控器將冷氣打開。「好了,不會熱了。」
  
  「你會感冒的。」
  
  「蓋被子就不會了。」
  
  她一副沒得商量的模樣,拿這女人沒轍,他只得順從她的意願;幸好她家冷氣運作正常,要不然他看他接下來的日子就難過了。
  
  打開夜燈,按掉大燈,寇天昂躺在床被上輕擁著她的肩頭,雖然累了一天,他卻沒什麼睡意。
  
  說真的,他並沒有刻意想讓事情發展成這個樣子。
  
  他是喜歡她,也欣賞她,但他曉得他的個性不可能在同一個地方待太久,所以除非對方瞭解,他盡力不讓自己和女人發展出超友誼的關係,以免分手麻煩。
  
  可似乎很多事,超脫了他的控制,無論是和她的關係,或是搬到這兒來,甚至是插手太多的閒事……
  
  事情似乎自然而然的變成了這個樣子。
  
  讓他慶倖的是,她並不像一般女子,她沒有和他要過任何東西,沒有嘮叨過任何事情,沒有想盡辦法多問一句闕於他的事情,她甚至沒明示或暗示要他許下任何承諾。
  
  她只是就這個樣子和他在一起。
  
  屋外,飄起了雨。
  
  她似乎不在意他的過往,不知為何,這點反常的讓他有些躁鬱。
  
  為什麼不問?
  
  多數的人都會問、都會好奇,她卻從來沒問過。
  
  從來沒有……
  
  踐踐踐
  
  梅雨季,這城市幾乎天天都在下雨。
  
  走進白雲咖啡店,林可葳就看見了幾位元好友頻頻在電話中提起的男人。他站在一桌客人旁邊,就像那幾個女人所形容的,他的確很高大,很難讓人忽視他的存在。
  
  聽見推門鈴鐺聲,白雲一抬首就看見她。「葳葳,怎麼有空來?」
  
  林可葳拉回視線,走向吧台,嘴角輕揚,「你說呢?」
  
  白雲一聽,恍然過來,笑了笑,「她們和你說了。」
  
  「羅蘭沒說什麼,她認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阿芳覺得他不錯,是一個猛男……」葳葳說到這笑了起來,忍不住看了那還在和客人說話的男人一眼,才繼續道:「儂儂挺擔心的,她怕你因為小說看太多了,腦袋裏全是太過羅曼蒂克的幻想。」
  
  「你呢?」
  
  「嗎?」葳葳坐上吧台椅,回身打量那傢伙,「我是覺得只要你喜歡就好,反正現在這時代,同居也不是什麼驚世駭俗的事。」
  
  倒了杯可樂給她,白雲看向寇天昂,一句話也沒說。
  
  沒聽到她的反應,葳葳回過頭來,「你是喜歡他的吧?」
  
  「你知道嗎……」白雲沒回答她的問題,視線仍停留在寇天昂身上。「認識他兩個月之後,我才曉得他是左撇子。」
  
  「嗯?」葳葳一呆,不知她突然提這是為什麽。
  
  「他之前一直都是用右手寫字,有一天我才發現他也會用左手,而且左手寫的字還比較漂亮。」視線仍停留在他身上,白雲若有所思的緩緩道:「他的防備心很高,表面上看似和所有的人都很好,實際上卻只是泛泛之交。大部分的時候,他不喜歡讓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他總是用笑容掩飾自己,他喜歡控制,讓所有的事情都照他所想的去走,他非常非常的會說話,懂得如何才能說服別人,可是私底下他卻很安靜。」
  
  聽到這裏,葳葳有些擔心了。「你不只是喜歡他而已,對吧?」
  
  「不知道……」白雲聳了聳肩,「我還在想。」
  
  「他呢?」
  
  「他……」拉回了視線,白雲嘴角浮現淡淡的笑,「對我很好。」
  
  「你自己心裏有底就行了,只是別和我一樣,過了十年才想通。」葳葳笑著自嘲。
  
  白雲聞言笑了起來,「我會小心。」
  
  踐踐撓
  
  「因為我不想!」
  
  突然聽到寇天昂壓抑著火氣的聲音,在吧台的兩個女人一愣,紛紛掉頭看去,只見他臉上仍掛著笑容,兩隻手卻撐在桌上,用接近威脅的姿態及語氣和那位客人說話。
  
  葳葳一愣,因為到現在她才看清楚那位客人的樣貌,不禁回過頭,好奇的壓低了音量,「呃,白雲……是我看錯,還是那人真的是我想的那個?」
  
  「如果你說的是那位金融大亨,你沒看錯,是那個人沒錯。」
  
  「可……他對那位劉先生那麼凶不大好吧?」如果她沒記錯,那人只要跺跺腳,就會造成臺灣經濟地震的人物耶。
  
  「沒關係,他們認識。」白雲神色自若的道:「那位先生這幾天常來,店裏最近多了很多常客。」
  
  常客?她這一說,倒讓葳葳注意起店裏的其他人,一看之下,發現其他幾個也都很面熟。「二桌那個……?」
  
  「經濟部的官員。」
  
  「三桌的?」
  
  「廣告公司的經理。」
  
  「四桌那些?」
  
  「立委助理。」白雲扯扯嘴角,乾脆一併解決的道:「五桌那位老先生是古董商,六桌的小姐我不太確定,她才來兩次,但是我印象中她曾出現在商業雜誌裏。」
  
  「我知道她,她是室內設計師,最近很紅。」葳葳愣愣的看著眼前這些來頭不小的人士,忍不住開口問:「你這裏什麼時候變成政商名流聚集地了?」
  
  「上個月開始,陸陸續續出現的。」白雲清洗著水槽裏的杯子說。
  
  「因為他?」看來也該是為了那男人,因為那些客人雖然都在吃飯或喝咖啡,視線卻全在那傢伙身上。
  
  「因為他。」白雲點頭,又瞥了寇天昂一眼,他看起來還是很火,嘴裏叼的那根煙幾乎被他給咬斷。
  
  「他來你店裏之前,到底是做什麼的?」
  
  「我不知道,我沒問。」見情況不太對,她很快將煮好的咖啡倒進玻璃杯裏,加入冰塊、奶油和糖。
  
  葳葳一怔,「你開玩笑的吧?」
  
  「沒有。」那位劉先生似乎又說了什麼將他給惹毛了,白雲一見他繃緊了臉連假笑都沒了,忙將冰咖啡擺到吧臺上,揚聲道:「寇,三桌的咖啡。」
  
  他僵了一下,然後笑容重回臉上,和那位劉先生說了幾句話,才轉身走了過來。他的姿態恢復輕鬆,笑意卻沒有到達眼裏,一瞬間,葳葳只覺得心底一陣發寒,但是下一秒,他眼中的冰寒卻迅速消逝,嘴角的笑容也變得較為溫暖。
  
  「三桌的咖啡已經送過了。」他嘴角噙著笑。
  
  「是嗎?」白雲微微一笑,「大概是我搞錯了。」
  
  他看著她,沒有說話。
  
  不知為何,葳葳只覺得白雲根本沒有搞錯,而這個男人也曉得,白雲也知道他曉得,但她卻仍然臉不紅、氣不喘,神色自若的輕揚嘴角,「喏,反正已經弄好了,要不要喝?」
  
  他走進吧台裏,接過手,拿掉吸管,坐在椅子上喝了兩口。
  
  那位劉先生這時走出了門,他一位隨從過來結了帳,之後也跟著走了出去。
  
  「抱歉。」看著那票人走出去,店裏卻還是一堆跑來找他的傢伙,他有些煩躁的伸手爬過黑髮,「我沒想到會弄成這樣。」
  
  「沒關係,只要他們記得點東西和買單就行。」白雲聳聳肩,不是很介意這點:其實這些人的出現,倒讓她見識到更多不同的人性。
  
  只不過,他看起來很累的樣子,不是身體上的累,而是精神上的疲 憊。
  
  她不知道這些人到底來找他做什麼,但顯然他以前就是在幫他們做事的。
  
  聽到她的話,他只扯了扯嘴角,繼續喝冰咖啡,店裏其他人一直朝這兒看來,似乎是想找他說話,又不敢過來:他臉上沒什麼表情,教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莫名覺得他有些可憐,白雲不自覺地伸手拍拍他的頭,開口說了一句:「乖。」
  
  他愣了一下,然後嘴角浮現一抹笑,向她伸出了手,「過來一點。」
  
  她靠得更近了些,他雖然坐著,卻幾乎和站著的她一樣高。
  
  他攬住她的腰,吻她。
  
  他嘴裏有咖啡的苦、奶油的香、冰糖的甜,他的懷抱很舒服、很溫暖。
  
  等回過神來時,她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坐在他的腿上,不過她其實不怎麼介意啦,擱在他發上的手還在原位,她安慰似的揉了兩下,將他原本就已經有些亂的髮弄得更亂。
  
  這會成為一種習慣的。
  
  嗅聞著她身上那種淡淡的花香,寇天昂輕笑出聲,她真的很有安撫人的天分。
  
  一陣輕咳讓他抬起頭來,然後才從她的肩上看到店裏那些有些呆愣的傢伙,還有那坐在吧台椅上顯然是她另一位好友的女人。
  
  他扯了扯嘴角,慢半拍的想到這樣不太好。
  
  不只是因為她的朋友,更是因為那些顯然會把主意打到她身上的人。
  
  挽熔撓
  
  「對她很好?以前也有人對她很好,她也沒有和那些人住在一起埃」儂儂半躺在床上,拿著電話喋喋不休的道:「你自己看了應該也知道,她這次是玩真的,只是她自己還不曉得,要是那男的只是玩玩而已怎麼辦?要是那傢伙是騙財騙色的詐欺犯怎麼辦?」
  
  看著老婆大人這麼義憤填膺,呂浩霆好笑的端著熟牛奶過來給她。
  
  電話那頭的葳葳笑了起來,「她不是說管區查過了嗎?」
  
  「拜託,又不是每個詐欺犯都有案底,都曾被抓到。」儂儂將牛奶接過手,哼了一聲,「不行,我一定要人去查查那傢伙的底細。」
  
  雖然她不覺得那男人是詐欺犯,倒也不介意讓儂儂找人去查他的底,畢竟那傢伙真的有點怪。想起下午在店裏見到的那些人,林可葳扯了扯嘴角,只怕到時查出來的東西會和儂儂預期的有很大的不同。
  
  「查查也好啦,只不過,我不認為他是那種會騙財騙色的詐欺犯。」除了他看起來不像之外,也是因為他和白雲之間那種奇怪的默契。
  
  「不管怎樣,我還是不太放心,對了,我們幾個也有陣子沒見面了,乾脆找個日子來辦個烤肉會聚聚,順便找機會把他們兩個隔開,問問寇天昂對白雲到底是何居心。」
  
  葳葳笑了起來,回道:「好啊,我不反對。」
  
  「那就這樣說定了,OK,我明天就去聯絡其他人,等確定日子再和你說,Bye!」
  
  「嗯,BYe!」
  
  收了線,儂儂才開始喝手中的那杯熱牛奶,卻看到老公一臉怪異的坐在床邊看著她。
  
  「你剛剛說那個和白雲在一起的男人叫什麼名字?」
  
  「寇天昂埃」
  
  「賊寇的寇?」
  
  「對啊,怎麼?你知道他?」
  
  呂浩霆擰起了眉,沉吟道:「我是聽過這名字,不過不確定那人是不是他。」
  
  「真的嗎?」儂儂聞言,精神一振。
  
  「嗯,這姓不常見,我明天去查查,如果確定了,我再和你說。」
  
  「哇,老公,你好厲害喔!」范怡儂聞言,開心一笑,抱著他親了一下。
  
  呂浩霆笑著拍拍她,心裏卻頗為擔心,因為那男人若真的是他想的那個,那問題就有點大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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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3 00:40:36
第七章
  
  「烤肉?」
  
  「對啊,大家很久沒聚在一起了。再說你整天在咖啡店裏,有空也出來走走,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想想自己也真的很久沒到郊外去了,白雲沒有多想就答應下來。「好啊,去哪?」
  
  「阿芳家,她家剛好在山腰上,地方又夠大。」
  
  「什麼時候?」
  
  「這個星期天,對了,把你那只熊也帶來。」
  
  「等等,我得問問他。」白雲伸腳戳戳盤腿坐在一旁,專心敲打著放在腿上的筆記型電腦的男人。「喂,這星期天你有沒有空?」
  
  「嗯哼。」
  
  「我們公休一天去烤肉。」
  
  「喔,好。」他對著螢幕,應了一聲。
  
  雖然知道他根本沒聽進去,她還是對著電話那頭的範怡儂道:「他說好,幾點集合?」
  
  「十點。」
  
  「OK。」
  
  按掉了通話鍵,白雲重新拿起看到一半的小說,看了兩行,卻忍不住微側著頭,抬眼打量他。
  
  幾天前,那位劉先生給了他一台筆記型電腦、一支手機和一輛車之後,就沒再上門:但他卻開始整天抱著那台筆記型電腦,只要一有空閒,他就會卯起來敲鍵盤。
  
  顯然,那位劉先生最終還是說服了他。
  
  她不知道他為了什麼改變主意,但卻曉得他其實還是很不高興,每次手機一響,他的臉色就會變得很臭。雖然如此,他還是會接電話,然後用最快的速度將該說的話說完。
  
  在這之前,她甚至不知道他會電腦。
  
  不是不好奇他究竟在做什麼,但因為他將店裏該做的事都顧得好好的,她就沒多加干涉他額外的工作:再說,她一向沒有打探別人私事的習慣,所以她也沒多問。
  
  今天晚上因為下雨客人少,店裏提早在十二點就打佯了,可回到了家,洗完了澡,也早已過了淩晨一點,他卻還是在忙完其他事之後,緊盯著螢幕,敲打著鍵盤。
  
  不知為何,白雲只覺得心裏一陣煩躁,他是那麼的專心,看著螢幕的樣子,活像上面有寶一樣。
  
  不過就是些英文和圖表嘛,哼。
  
  在心裏悶哼一聲,她突然間瞭解之前阿芳抱怨林子傑時的不滿。
  
  這想法叫她皺起了眉頭,半晌後,她抓著小說窩到他身旁,將頭靠在他的臂膀上。
  
  「怎麼了?」轉頭看著把他臂膀當靠枕的女人,他好奇的問。
  
  她搖搖頭,沒有答話,只是繼續枕在他手臂上,翻看著手上的小說。
  
  見她不答,他也只是笑笑,轉頭繼續工作。
  
  鍵盤卡答聲重又響起,白雲瞥了眼螢幕上的東西,說實在的,她還是看不懂那上頭到底是些什麼,但他身上散發的體溫卻讓她覺得心情好了些。
  
  小說上的黑字,終於能夠入眼,她繼續翻看著,從靠著看變成躺著看,直到最後體力不支沉沉睡去。
  
  發現她睡著,是因為她把他的大腿當枕頭躺,他抬眼看鐘,才發現已經三點。發出最後一封電子郵件,他將電腦關掉,然後輕手輕腳的將她抱回床被上去,可惜還是吵醒了她。
  
  「你弄好了?」她沒睜眼,只是睡意濃重的開口問。
  
  「嗯。」他在她身邊躺下。
  
  「晚安……」她鑽進他懷裏,小臉在他胸膛上磨蹭了兩下,然後在找到舒服的位子後,心滿意足的歎了口氣,重新進入睡眠狀態。
  
  「晚安。」輕撫著她的髮,他也歎了口氣,有些奇怪為什麼只要和她在一起,他就覺得特別安心。
  
  也許……她安撫人的魔力不只是在她醒著的時候才有效力……
  
  室內飄散著薰衣草的香氣,他在淡淡的芳香中閉上眼,緩緩睡去。
  
  撓熔銳
  
  星期天早上,城市上空的雲層仍是厚重,但只在清晨飄了些雨就停了。
  
  「趙子麟,不要玩打火機,把香菇拿去給你叔叔!阿芳,你這有沒有那種海灘傘,我怕等一下下雨,要不要準備一下,以防萬一。」
  
  才走進林家後園,白雲就聽到羅蘭的聲音。
  
  「那個我早就想到啦,喏,看,在那邊,等一下要是飄雨,再撐起來就——」阿芳笑咪咪的說到一半,突然叫了起來:「啊!儂儂,你懷孕了耶,不要隨便搬東西啦!快放下、快放下!」
  
  「拜託!只是一條吐司麵包而已,你當我扛磚頭啊!你怎麼比我老公還羅唆!」范怡儂白她一眼,繼續拎著那條吐司麵包往男士聚集的烤架移動。「喂,你們幾個火生起來了沒?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不用,你乖乖坐好,等著吃就行了。」呂浩霆接過老婆的吐司麵包,塞給身旁的邢磊,然後轉身攬著老婆大人的腰,半強迫性的將她帶到一旁的涼椅上坐好。
  
  「真的?不要太勉強喔,我們幾個以前常烤肉,很習慣生火的。」儂儂探頭看著在烤架邊的那幾個男人說。
  
  「不會勉強啦。」阿芳端了壺熟花茶到一旁的小桌上,咕噥道:「阿傑那傢伙連在荒島上都有辦法生火。」
  
  果然,她話才說完,林子傑就已經將火生起來了。
  
  一旁的林可葳聞言笑了起來,「阿芳,你都已經嫁給他了,怎麼還稱他那傢伙?」
  
  「沒辦法,我叫習慣了嘛。」阿芳吐吐舌頭,轉身倒了杯茶給葳葳,卻看見白雲走了過來。
  
  「白雲!」阿芳笑著想和她揮手,可惜一手拿杯一手拿壺,所以只能作罷。
  
  「嗨!」白雲笑了笑,牽著寇天昂走過來和好友們打招呼。
  
  其他男人聽到聲音,紛紛轉頭來看。
  
  「就是他?」趟子龍揚眉輕問。
  
  「嗯。」呂浩霆點頭,看著林子傑道:「怎麼樣,是那個人嗎?」
  
  「沒錯。」林子傑在看見那男人的第一眼就確定了,要忘記這樣一個男人很難,更何況這傢伙還頗有名氣。
  
  邢磊聞言皺起眉,「我記得那傢伙有流浪癖,不是嗎?」
  
  「對。」林子傑神情嚴肅的點頭,看著白雲和老婆臉上的笑,不覺暗暗歎了口氣。「這傢伙是個燙手山芋,他通常不在一個地方待太久,女人和他在一起,十成十沒有結果。白雲和他過來了,收斂一下你們兇惡的眼神,免得等一下被那些女人追殺。」
  
  「嗨,好久不見!」
  
  「嗨!」四個男人異口同聲回以微笑。
  
  「林子傑、呂浩霆、邢磊、趙子龍。」像是沒察覺他們神色不對,白雲笑著替他們互相介紹,「寇天昂。」
  
  男人們互相點頭,當作是打了聲招呼,後面的幾位女人揚聲叫喚白雲,她抬頭看他。
  
  「去吧,烤肉我很熟的。」寇天昂揚揚嘴角,要她放心,她才回身走了過去。
  
  白雲人才走,眼前四個男人臉上就變了樣,呂浩霆皺眉,邢磊冷淡,趙子龍面無表情,只有林子傑還是面露微笑。
  
  看見眼前這陣仗,他依然泰然自若,只是挑眉,看來這是場鴻門宴哪。
  
  「白雲是個好女人。」邢磊二話不說,首先發難。
  
  「我知道。」他邊說邊拿起一旁串好的玉米,幫忙烤了起來。
  
  「她對人很好。」趙子龍冷著臉道。
  
  「我知道。」想到她那撫慰人心的天分,教他心頭為之一暖。
  
  「我們不希望她受到傷害。」呂浩霆皺著眉頭。
  
  「我也不希望。」他定定環視眼前四位男人,緩緩道:「我不會傷害她的。」
  
  「你會的。」林子傑翻著架上的肉片,「我知道你是誰,我也曉得你在一個地方最久是待三個月到半年,如果你要定下來,我們不會說什麼,如果你只是想玩玩……」他抬起頭來,臉上的笑容比方才更加和善。「我想白雲不是適合的人眩」
  
  寇天昂握著玉米竹簽的手一緊,態度卻依然從容,「我並沒有瞞她。」
  
  「但她不曉得。」邢磊擰眉。
  
  「因為她沒問。」寇天昂替玉米塗上醬料,看了他們一眼,「她對我的興趣沒你們想像的那麼高。」
  
  「沒問?」趙子龍愣了一下,這倒是稀奇了。
  
  「對,沒問。」看著手中的玉米,他自嘲的道:「她不知道我之前的職業,不曉得我的身家背景,她從來沒問過有關的問題,一句都沒有。」
  
  「你是說你和一個女人在一起交往了……你們交往了多久?」呂浩霆一臉怪異的問。
  
  「交往?住在一起嗎?一個月。」
  
  「就是說你和她在一起一個月,住在一起、吃在一起,甚至一起工作,差不多二十四小時都在一起,結果她卻沒開口問你有沒有車子、房子,甚至沒問你銀行存款有多少?」
  
  「欵。」寇天昂點頭苦笑。
  
  當一個女人和男人交往時,有幾個女人會沒有好奇心?又有幾個女人能不探詢對方的過去?偏偏這世界上就是有這種女人,而且還近在眼前。
  
  看著寇天昂嘴角那抹苦澀的笑,四個男人對看一眼,這下有心情笑了,因為這個男人顯然早已被白雲攪得暈頭轉向了,只是不曉得他自己知不知道他那嘴臉實在很怨懟?
  
  「我很好奇一件事。」趙子龍忽然開了口。
  
  「嗯?」寇天昂抬眼揚眉。
  
  「你為什麼會跑去應徵白雲咖啡店的工作?」他一直想不通像寇天昂這種人,怎麼會跑去做店員。
  
  「喔,那個。」寇天昂扯扯嘴角,用手指爬了爬頭髮,笑得更苦了。「因為我之前工作的那位先生,想把女兒嫁給我。那天晚上,我一進門就看見他女兒脫光了衣服,躺在我床上等我,她老爸則等在門口抓奸,所以我只好跳窗逃逸,除了錢包什麼都沒帶。」
  
  四個男人一陣沉默,表情怪異。然後,不知是誰咕噥了一句:「用不著跳窗吧?」
  
  寇天昂聞言咕噥了一句回去:「那女的才十六歲,我可不想被冠上誘拐未成年少女的罪名。」
  
  韃銳踐
  
  烤肉架旁的男人們爆出一陣狂笑。
  
  「你們想,他們在笑什麼?」羅蘭聞聲轉頭,難得看趙子龍笑得那麼開懷。
  
  「不知道。」阿芳回答得乾脆。
  
  葳葳捧著花茶喝了一口,聳了聳肩。
  
  「我想上網玩電動。」趙子麟扯扯羅蘭的衣擺。
  
  「不行,今天是烤肉日,你只能在外面玩。」羅蘭皮笑肉不笑的拿起桌上的飛盤,「拿去,玩這個。」
  
  「我不要玩飛盤。」他皺起眉,抗議。
  
  「小孩子要多運動。」羅蘭不許他抗議,吹了聲口哨,招來林家養的黃金獵犬,然後將飛盤丟出去。
  
  黃金獵犬很快樂的跳起來將飛盤接住,然後興奮的跑了回來。
  
  趙子麟一臉呆滯,羅蘭推推他,「拍它的頭啊,要記得稱讚它,好了,去玩吧。」
  
  見進屋上網無望,趙子麟只得拿下狗狗嘴裏的飛盤,走到一旁玩我丟狗狗撿的蠢遊戲。
  
  「你這樣就打發他啊?」白雲笑了起來。
  
  「他等一下就會玩得很高興了。」羅蘭一挑眉,從小到大,她媽老是把小孩和小動
  
  物湊在一起,這招在她們家那群小孩子裏屢試不爽。「你看著吧,等一下要把他和小狗分開那才難。」
  
  在烤肉架旁的男人們又笑了起來,引得女人們又轉頭看過去。
  
  「為什麼男人可以在一瞬間就能混得好像相交十年的好友呢?」儂儂皺眉,嘟嘴咕噥。
  
  「那是他的專長。」白雲在另一張涼椅坐下。
  
  「什麼?」儂儂呆了一呆。
  
  「和人說話、打屁、聊天等等,他很擅長這類事。」眯眼看著那幾個笑得好像是認識十幾年好友的男人,白雲嘴角不覺微揚。
  
  「說真的,這傢伙到底是不是你為了抵擋我媽相親攻勢的煙霧彈?」羅蘭一挑眉,瞥了白雲一眼。
  
  「……」她發出不明的咕噥聲。
  
  「白雲?」儂儂皺起了眉頭。
  
  白雲見狀,只得老實開口:「本來是……」
  
  「什麼叫本來是?」羅蘭不滿的逼問。
  
  「咳……嗯……就是……的意思……」她含糊不清的說。
  
  「云云,不要和我們打迷糊仗。」葳葳也擰起了眉,走過來逼問。
  
  「對啊,小雲,你要講清楚埃」阿芳也過來湊一腳。
  
  看著眼前四娘會審的陣仗,白雲清了清喉嚨,認命開口道:「我本來是有這樣想過,但是後來,咳,嗯……後來事情有點失控……」她說到一半忍不住紅了臉。
  
  「有點失控?」儂儂挑眉,「我看不是有點失控而已吧?」
  
  白雲沉默了三秒,才道:「好吧,不是有點。」
  
  「所以呢?」羅蘭可沒這麼簡單放過她。
  
  「我說了還在想埃」白雲微微一笑。
  
  阿芳有聽沒有懂,納悶的問:「意思是?」
  
  「意思是等我想清楚,就會說明白了。」白雲邊說邊站了起來,微微一笑道:「抱歉,我過去一下。」
  
  看著白雲走向那傢伙,幾個女人一陣呆。
  
  「阿蘭,你搞懂她的意思了嗎?」阿芳愣愣的問。
  
  「不懂。」羅蘭雙手擦腰擰眉。
  
  「我也不懂。」儂儂皺著鼻頭跟進。
  
  三個女人轉頭看向未發言的林可葳,她笑了笑,打趣的說:「重點是她懂了就好啦。」
  
  撓撓挽
  
  「抱歉,他借我一下。」
  
  丟下這一句,白雲勾住寇天昂的手,微微一笑,將他帶離男人堆。
  
  「怎麼了?」遠離了人群,他好奇的看著她問。
  
  「沒有,只是拯救我自己和你脫離苦海。」
  
  「沒那麼嚴重吧?」他笑著將手中握著的玉米棒拿給她,「喏,烤好的。」
  
  白雲接過手,拉著他在樹旁草地坐下,啃起玉米來。
  
  「好不好吃?」
  
  「還不錯。」
  
  「真的?我嘗嘗。」他說著俯身,卻不是咬玉米,而是舔去她嘴邊沾黏到的玉米粒。
  
  她雙頰有些羞窘的泛紅,卻見他煞有介事的咂舌舔嘴,「嗯,是不錯,我果然很厲害。」
  
  白雲拍了他胸膛一下,紅著臉嗔他一眼。
  
  「啊,好痛,我死了。」他順著她的推勢,開玩笑的撫著胸口倒在她腿上。
  
  「貧嘴。」她好氣又好笑的看著這賴在她腿上不起來的男人,忍不住撫弄他那頭亂髮。
  
  他一臉舒服,雙眼半眯的看著頭頂上的林葉,「你有一群好朋友。」
  
  「嗯。」她同意的啃著玉米,自己吃一口,再送到他嘴邊給他啃一口。
  
  「真不錯。」他閉上了眼,深吸了口氣。
  
  「嗯。」她輕撫著他的額頭,用手指梳著他這幾個月留長的黑髮。
  
  他沒有再開口,只是閉著眼靜靜的感受她輕柔的觸碰。
  
  知道他這幾天都沒什麼時間睡覺,白雲不再出聲打擾他,沒有多久,他便睡著了。
  
  一個小時後,寇天昂醒了過來,看見她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本小說,一旁草地上還放著一壺茶,遠處烤架旁偶爾會傳來幾聲笑語,他的身上則多了一條毯子。
  
  「抱歉,我睡著了。」真是糟糕,他沒想要睡的,但這種天氣實在很好睡。
  
  「沒關係。」發現他醒了,她將小說放到一旁,拿起旁邊的盤子,「你只要幫我解決這個就行了。」
  
  他爬坐起來,接過手,拿起盤裏烤得有些焦的肉片吃將起來。「你不吃嗎?」
  
  「我的嘴被某人養刁了。」她重新拿起小說翻閱。
  
  他笑了起來,很快的將盤裏的食物一掃而空。「如果我不在你不就餓死了?」
  
  她抬起頭看他,認真的想了好半晌。
  
  她認真的神情教他胸口莫名一抽,想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然後她嘴角漾出一抹淡淡的笑,輕撫著他的臉道:「放心,我不會餓死的,雖然沒人煮給我吃有點遺憾,但我會自己煮東西吃。」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話並未向以往一樣平撫他胸口的鬱悶,反而引發了不明所以的焦躁。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他伸手去接,走到一旁講話。等他處理完事情時,她早已重新埋首小說中。
  
  她似乎真的一點也不關心他正在做什麼,也許事情正如她所說的,雖然有點遺憾,但她自己會處理的。
  
  這念頭再度引發一陣不明原因的躁鬱。
  
  他覺得很煩,卻不知道自己在煩什麼,看著她一臉平靜的翻閱小說,他竟有種衝動想抽開她手上的書,然後對她咆哮。
  
  該死!
  
  他每次在一個地方待太久就會覺得煩躁,然後每件事、每個人、每樣東西,都會越看越厭煩,所有的一切都讓他感到無聊。
  
  他本來以為這次不會了……以為那煩躁的感覺不會再來……
  
  可這幾天他雖然不覺得無聊,卻越來越焦躁——
  
  他太熟悉那感覺了,接下來他就會看很多事情都不順眼,然後開始挑剔每個人的毛病,最後把所有人都惹毛,到時候不只別人會恨他,他自己也會。
  
  他不想把脾氣遷怒到她身上,他不想她恨他。
  
  或許他應該在事情還沒有走樣之前離開。
  
  手機又響了起來,他有些惱怒的按下通話鍵,和對方通完話後,他心情變得更糟了。
  
  看著白雲,他深吸口氣,走過去蹲下,大手壓在她的小說上。
  
  「怎麼了?」被干擾了視線,她抬起頭。
  
  「我有點事得離開。」
  
  「喔,你去忙吧,我會叫人載我回去的。」她微微一笑。
  
  他聳起了眉,有些著惱,卻又不知自己在惱什麼,所以只是瞪著她看。
  
  見他不動,她挑眉,「還有事嗎?」
  
  他沒有回答,只是突然捧著她的臉低頭吻她。
  
  他離開時,白雲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他似乎在生氣。
  
  撫著被吻腫的唇,她愣愣的看著他遠去的背影。
  
  然後,天上飄下了綿綿細雨。
  
  「看吧,我就說會下雨。」羅蘭走了過來,幫她收拾東西。「走吧,我們到屋裏泡茶喝。」
  
  不知為何,白雲忽然覺得有些惶惑不安,等她發現時,她已經站了起來,丟下小說追了出去,但是氣喘吁吁的跑到了門口,卻只來得及看到他開著劉先生給的車駛出雕花大門。
  
  綿綿的細雨將一切變得朦朧,她站在臺階上喘氣,心頭的不安變成一種奇異的空洞。
  
  「白雲,怎麼了?你怎麼突然跑這麼快?」以為出了什麼事,羅蘭跟著跑了出來,其他人也陸陸續續跑過來。
  
  她轉頭看著他們,然後強扯出一抹笑,「沒……我只是……想到有件事忘記和他說了。」
  
  「嚇我一跳。」阿芳聞言笑了起來,「忘記了,等他回來再說就好啦,看你跑那麼快,我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咧。」
  
  「對礙…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白雲試著再扯出一抹笑,胸口那抹空洞卻逐漸擴大。
  
  「白雲,你還好吧?」葳葳擔心的問。
  
  「嗯,當然啊,怎麼這麼問?」她繼續微笑。
  
  挺著個肚子姍姍來遲的范怡儂聞言蹙起了眉頭,「你在發抖你知不知道?」
  
  「有嗎?」她喃喃說著,那抹笑還是掛在臉上。「大概因為下雨,所以有點冷吧……」
  
  四個女人對看一眼,終於確定這女人不太對勁,但她堅持說沒事,她們也就沒繼續問下去,只是拉著她回到屋裏泡茶聊天。
  
  那一天,白雲一直保持著她的微笑,屋外的雨也一直繼續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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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3 00:41:01
  第八章
  
  三天了,他沒回來。
  
  窗外仍下著雨,她套著他那件特大號的灰色毛衣,斜靠在窗邊。
  
  雨水在窗上蜿蜒滑落,讓倒映在窗上的她看來像是淚流滿面。她伸出乎指輕撫著窗上的自己,卻怎麼樣也拭不去那看似淚痕的雨水。
  
  雨一直的下著,天臺上的薰衣草因為過多的水而低垂。
  
  它要淹死了。
  
  薰衣草不能澆太多的水,她知道自己應該要把它拿進來才是,卻一點也不想動;那是他三天前的早上拿出去曬太陽的,不是她。
  
  四點半了,她應該要去睡了,早上還要去開店。
  
  雖然心裏這樣想,她卻知道自己就算躺回被窩也一樣睡不著,就算睡著了也睡不好。
  
  她已經習慣了睡覺時有人抱著,或許她明天該去買個抱枕回來,說不定那樣她就會睡得著了。
  
  「呵……」這想法讓她輕笑出聲,突兀的笑聲回蕩在室內,卻又讓她止住了笑,因為那笑聲聽起來好孤獨。
  
  從來不知道笑聲原來也有孤獨的,從來不知道寂寞原來會如此難受,從來不知道原來有一天她竟然會覺得房子太大了,從來不知道愛上一個人……原來是那麼的簡單……
  
  一直以為只是喜歡他而已,誰知才三天就已相思成災。
  
  輕歎了口氣,她蜷起身子環抱住自己。
  
  寂靜的夜裏,只有雨水仍在飄搖,它們不停的在窗上蔓延著,滑落、滑落、再滑落
  
  她沒有再嘗試擦去它們,只是把頭枕在膝上靜靜的看著。
  
  身上的毛衣還殘留著他的味道,窗外天臺上的薰衣草陷入奄奄一息的狀態。
  
  她想,他再不回來的話……
  
  她就要淹死了。
  
  撓踐撓
  
  「該死!」
  
  發現自己第五次將車開到熟悉的那條路上時,寇天昂忍不住詛咒出聲。
  
  花了三天三夜趕工,他本來是打算做完之後,就直接去機場的。
  
  繼續留在這城市,他會被更多人找到的!繼續停在同一個地方,他會開始詛咒全世界!繼續和她在一起,她會開始恨他的!
  
  但他卻總是在上高速公路前又繞了回來。
  
  在紅燈前停下,他打了方向燈,準備在綠燈亮時右轉。
  
  這樣做才是對的,沒錯,他機票都訂了,也請那姓劉的下午去幫他轉告白雲了,她會笑笑,然後遺忘他,就像其他店裏的過客,右轉後上高速公路往機場去才是對的。
  
  綠燈了,他僵祝
  
  後面的車按了兩聲喇叭,他鬆開煞車,緩緩踩下油門,緊握著方向盤的手卻沒動作,車子滑行過十字路口,直直往前。
  
  也許他應該親自去說,會比較……比較什麼?比較禮貌嗎?
  
  天殺的!
  
  有些惱火的槌了下方向盤,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曉得她的店就在前面快到了,而他該死的渴望看見她。
  
  反正……來都來了,他可以不進去,只要遠遠的看看就好。
  
  也許他只要看到她就能安心的走了,只要她好好的……
  
  她的金龜車如以往一般停在店門外,他將車停在她的車後,趴在方向盤上往店裏看。
  
  她的確好好的,一個人穿梭在桌椅間,臉上仍掛著那抹淡淡的笑。
  
  有時候人們會拉住她聊兩句,有時候人們會主動到吧台拿飲料,過了用飯時間,她比較不忙了,有人坐到了吧台,和她談天說笑。
  
  他既渴望又羡慕的看著,不覺時間的流逝。
  
  送貨的小弟來了,她請他喝了杯飲料。
  
  樓上的甯寧來了,她替她送上特製早餐,甯寧拉住了她,不知道和她說了什麼,白雲笑著拍拍她的臉頰。
  
  隔壁花店的老闆偷偷摸摸在門外探頭探腦,然後被白雲拉了進去,羅蘭從廚房走了出來,掏出一本簿子和花店老闆討論起來。
  
  白雲笑著搖了搖頭,走進吧台,然後不見了。
  
  有一瞬間,他慌了起來,以為她昏倒了,然後才想起因為她太矮,所以只要在吧台裏坐下,外面的人就看不見她。
  
  他繼續坐在車裏,盯著她消失的地方。
  
  她為什麼消失這麼久?她那麼愛逞強,每次都說沒事,卻一點也不注意自己的身體,狀況。也許她真的昏倒了……不,不會的,她昏倒的話,羅蘭他們會發現的!但是那些傢伙只顧著聊天吃飯,搞不好沒人發現她昏倒了!
  
  他一僵,伸手就要開車門,卻看見那位姓林的管區警員走進咖啡店裏,然後白雲出現了,微笑和那位管區招呼著。
  
  他鬆了口氣,心臟卻仍是緊縮。
  
  她突然朝外看來,他嚇了一跳,緊急將座椅往後倒去。
  
  瞪著車頂,他開始覺得自己像個白癡。
  
  閉上了眼,他躁鬱的伸手覆住自己的臉,做著深呼吸,卻無法平復那煩悶的情緒。她的身影浮現眼前,那淡淡的薰衣草香味彷佛又飛舞蔓延在空中……
  
  該死!他不想只當個過客!
  
  「寇?」
  
  他聽到聲音一震,不覺屏住了呼吸。
  
  「寇,你睡著了嗎?」
  
  她的聲音好輕好柔,像怕把他吵醒似的。
  
  他緩緩移開覆在臉上的手,睜開眼,看見她站在車窗旁,彎身探頭看他。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午後的陽光從雲中探出了頭,灑落。
  
  他有些僵硬,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能傻傻的看著她。
  
  發現他是醒著的,她唇邊綻出一抹笑,「我忘了和你說一件事了。」
  
  她笑得好溫柔、好溫柔,教他移不開視線,心頭為之一顫,連「什麼事」這三個字都問不出口。
  
  「我愛你。」她說。
  
  他的心跳停了,大概。
  
  世界變得好安靜,周遭都暗了下來,只剩下她,和她那輕柔的聲音。
  
  他試著想動,卻無法動彈;他試著開口,喉嚨卻只發出古怪的聲音。
  
  「進來吧,別在這睡。」她打開車門,牽握住他的手。
  
  她的手又小又柔軟,他無法抗拒,也不想抗拒,只是任她牽握著。
  
  他茫茫的下了車,跟著她走過人行道,進了咖啡店的門,然後一路被她牽著繞過吧台。
  
  「餓不餓?要不要先吃些東西再睡?」
  
  他沒有反應,還是愣愣的看著她。
  
  見他好像有些傻了,白雲擔心的摸摸他的臉,「怎麼了?你沒事吧?」
  
  他張了張嘴,聲音還是出不來,老實說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所以還是只能一臉傻愣的看著她。
  
  然後似乎有人叫她,她轉過頭去,鬆開了手,他沒來由的一慌,反手緊緊握祝
  
  「寇?」她詫異的轉回頭,笑看著被他拉住的手,再看看他,柔聲道:「我得接電話。」
  
  她試著抽手,他卻跟著站了起來,陪她走到電話旁。
  
  他怪異的行為讓人看傻了眼,白雲好笑的瞧著他,沒有再試著抽手,只是任他握著,然後拿起電話,「喂,白雲咖啡店。」
  
  他還是一直看著她,一刻也沒移開過。
  
  「劉先生,你找寇嗎?」白雲被電話中的話語拉回心神,蹙起了眉,「不是?走了?你是不是搞錯了,他——」
  
  腦袋裏卡住的齒輪嘎吱開始轉動,寇天昂臉一白,霍地伸出手一把搶過電話,冷聲道:「如果你公司做事的效率一向是這樣,我保證你不出三年一定會垮掉!」說完他啪地一聲就掛掉了電話。
  
  店裏陷入古怪的沉寂,所有人都看著他。
  
  噹啷噹啷——
  
  店門被人推開,一位客人走了進來。
  
  「歡迎光臨。」他說,臉上綻出習慣性的微笑。
  
  全部的人更加呆滯的看著他,因為他不只當剛剛那唐突的事沒發生,還在那位客人找了位子坐下點飲料時,拉著白雲一起過去,然後再牽著她一起回吧台。
  
  這下換白雲傻了,只是愣愣的看著他,被他帶過來、牽 過去的。
  
  看著這一對,羅蘭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受不了的道:「真是的,輪流發傻,不知道這兩個在搞什麼。」
  
  「談戀愛埃」始終很沉默的歐陽甯寧突然幽幽開了口。
  
  羅蘭被她嚇了一跳,這才發現她旁邊那桌還有坐人。
  
  真是的,這女人和幽靈一樣,不出聲還沒人注意到她呢。
  
  她上上下下將埋首吃東西的女人看了一遍,忍不住拉開另一張椅子坐下,笑咪咪的開口問:「喂,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今年幾歲?有沒有男朋友?結婚了沒?」
  
  歐陽甯寧沒有抬頭,只是吃著她的食物。
  
  羅蘭毫不氣餒,只是鍥而不捨的繼續追問。
  
  一旁林警官笑了笑,轉身走了出去。
  
  花店老闆見大美女轉移目標,也跟著溜回隔壁。
  
  吧台裏,寇天昂仍然握住白雲的一隻手,白雲還是愣愣的看著他,只在他需要幫忙時,提供另一隻空著的手。
  
  水滾了,咖啡香彌漫在空氣中。
  
  門上的鈴鐺偶爾會響起,有人進來,有人出去。
  
  然後,夜深了……
  
  踐踐踐
  
  我愛你,她說。
  
  他知道自己沒聽錯,卻不知道她為什麼愛他。
  
  愛他?怎麼可能?
  
  心一顫,他低頭看著懷中小小暖暖的女人,納悶她為什麼會認為她愛他,但是她的確說了,柔柔的笑著說。
  
  他其實不是很確定自己是怎麼過完這一天的,只曉得他無法放開她的手。幾乎每件事他都是反射性的在動作,說話、微笑、結帳、泡咖啡,甚至關門打烊、開車回家……
  
  老實說,他沒出車禍真是個奇跡。
  
  她會說愛他也是個奇跡。
  
  喉頭一陣緊縮,他不由得將熟睡的她抱得更緊了些。
  
  奇怪的是,他從來不知道他會那麼想聽那幾個字,當然,不是說以前有人曾對他說過,他總是在一個地方待不久,很小心的避免和人深交。
  
  老天,她甚至不曉得他是做什麼的,或是她的朋友已經和她說了?
  
  所以她才說愛他?
  
  不對……
  
  他隨即將那念頭拋去,下巴頂在她的髮旋上,他歎了口氣,知道她不是那樣的人,如果她像之前那些女人,她一開始就不會收留他,更別提和他在一起了。
  
  到底為什麼呢?
  
  從來就搞不懂她在想什麼,和她在一起越久,她越像個謎團。
  
  才以為自己搞懂了,卻又發現她另外一面。
  
  他原以為她不會在乎,她說他不在,她自己會吃飯,但才二天,她就明顯的瘦了一圈。
  
  到底在想什麼呢?
  
  回來之後,她沒多問什麼,沒問他這三天人在哪?在做什麼?沒問他對那句話的回應,沒和他要承諾,甚至沒問姓劉的為什麼說他走了……
  
  更扯的是,他完全不曉得自己為什麼在聽到姓劉的和她說他要走時,會反射性的搶過電話,然後掛掉它:他只曉得他不想讓她知道他要走,一點也不想。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也不知道他現在到底在做什麼,只知道他沒有辦法就這樣走開……尤其是在她說了那句話之後。
  
  到底她的腦袋是怎麼運轉的?
  
  為什麼不問?如果她什麼都不知道,為什麼還認為她愛他?
  
  一個接著一個的問號擠滿了腦海,複雜的情緒在胸中翻攪,比前些日子還要更加混亂。就這樣,他整個晚上輾轉不能成眠,一直到天際微亮時,才終於因為倦累而睡去。
  
  踐躂撓
  
  一股奇異的不安在騷動。
  
  他睜開了眼,窗外藍天飄來雲一片。
  
  厚重的天空一掃前些日子的陰霾灰重,藍天襯得雲很白,白雲。
  
  不見了。
  
  他猛地坐了起來,昨夜安穩睡在懷中的女人消失無蹤,只殘留餘香。
  
  不安轉為恐慌,他匆匆起身,三步兩並的下了樓,然後才聽見浴室傳來水聲,他想也沒想就走過去把門打開。
  
  白雲嚇了一跳,滿臉通紅的看著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遮哪裡。
  
  老天,她一個人住習慣了,從來沒想到在自家浴室也要鎖門,他之前都很有禮貌的。
  
  「我在洗澡。」她又羞又尷尬的提醒他。
  
  誰知他沒關上門,反而走了進來,一把抱住了她。
  
  這下她更是羞得不知該如何是好,雖然他們兩個之間,該做的都做了,不該做的也做了,她又剛剛好愛上了他,可是當她未著片縷,他卻全身還穿得好好的……老天,一想到這裏,她大概連腳指頭都紅了。
  
  被他抱著,她尷尬萬分,可他卻半天都沒鬆手的意思,她只好清了清喉嚨,羞窘的道:「咳嗯……寇……我身上有肥皂……」
  
  「我知道……」慌亂的心跳依然激狂,他啞聲回答,卻還是無法鬆手,仍然緊擁著她。
  
  「可不可以……讓我先沖完澡?」
  
  他沒有回答。
  
  她能感覺他的心跳,卻不知道他是怎麼了。「寇?」
  
  他鬆開了手,不過看著她的神情卻很怪。
  
  她被他看得臉越來越紅,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些什麼,他已經脫掉上衣跨進浴缸裏。
  
  「我也要洗。」他邊說邊脫去褲子丟到一旁,眼裏全是欲望。
  
  「你可以……等一下……」她希望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那麼虛弱,但這傢伙精壯結實的身軀嚴重干擾著她的腦袋。
  
  他伸出兩手抵在牆上,將她困在勢力範圍內,然後啞聲道:「我不想。」
  
  「寇……」突然覺得自己呼吸困難,她無法思考的仰首看他。
  
  「噓……」他伸手輕觸她的粉唇,打開熱水,替她和自己上肥皂。
  
  她想躲卻無處可躲,他的動作曖昧又煽情,她羞得渾身發燙,心跳聲在耳邊鼓動,然後他吻了她。
  
  「寇……」她申吟出聲,他的大手罩住她粉嫩的蓓蕾,她不自覺輕顫。
  
  「我喜歡你害羞的樣子。」他啞聲說,粗糙的大手在她細緻的肌膚上游走,無一遺漏。
  
  她的臉更紅,這下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感覺到心跳飛快,幾欲蹦出喉嚨,他笑了起來,再度佔領她的粉唇,細細品嘗,教她差點站不住腳,只能緊緊攀附著他。
  
  激情在熱氣蒸騰間迸發,他佔有她時,她輕抽了口氣。
  
  他不太一樣,一開始她不確定有哪裡不對,然後發現他比以往還要熱情,像是要確定什麼似的。
  
  他的熱情無與倫比,帶領著她一次次的攀上高峰。
  
  起初她希望自己沒叫得太大聲,然後她希望鄰居都去上班了,跟著她開始考慮要裝隔音牆,之後她就什麼都無法再想了……
  
  撓撓撓
  
  他在發呆。
  
  最近他常常無法控制的就發起呆來。
  
  除了發呆,他比以前更容易煩躁,他知道自己應該要離開,可是一天天過去了,他還是留在這裏。
  
  事實上,他根本無法忍受她消失在他視線範圍之外太久。
  
  而且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對誰破口大駡過,她沒讓他有那個機會,她總是在適當的時候出現。
  
  然後有一天,一個男人推門走了進來,他看著對方,突然被腦海裏的念頭嚇到,因為被這傢伙逮到似乎不再變得那麼重要,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麻煩大了。
  
  「嗨。」那男人說。
  
  寇天昂看著他,表情怪異的回了聲招呼:「嗨。」
  
  「我沒想到真的會在這裏看到你。」男人摘下墨鏡,在吧台旁坐下。要找他很簡單,但這男人從來沒讓他有機會逮到他,他總是在他趕到前就溜了,這是他第一次乖乖的留在原地。
  
  「我也沒想到。」寇天昂擦著玻璃杯,看著那男人問:「喝些什麼?」
  
  「有啤酒嗎?」
  
  他開了一罐海尼根給那男人。
  
  男人拿起啤酒,邊喝邊環視店內,「不錯的地方。」
  
  他沒有回話,只是面無表情的瞪著那傢伙。
  
  白雲突然從廚房裏端著蛋糕走了出來,乍看到一位金發藍眼的外國帥哥坐在吧台時,她愣了一下,不過還是微笑開口和他打了聲招呼:「嗨。」
  
  「嗨。」男人看到她,瞥了面色不善的寇天昂一眼,忽然笑了,開門問白雲道:「那是什麼?好像很不錯。」
  
  哇,好流利的中文。
  
  白雲繞過寇,將蛋糕放下,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回道:「榛果奶油蛋糕。」
  
  「可以來一份嗎?」他指指自己,笑著說。
  
  「當然。」白雲切了一塊給他。
  
  他接過蛋糕,卻伸出另一隻手,自我介紹,「你好,我叫霍克,是寇的弟弟。」
  
  弟弟?沒料到這個,白雲嚇了一跳。
  
  「呃……你好……」她才要伸手回握,卻被寇拉回了手,她詫異的轉頭看他。
  
  「你覺得我和他有像嗎?他是白種人。」他臉色難看的說。
  
  也……也對啦。
  
  白雲看看他,又轉頭看看那自稱是霍克的外國人,他雖然一樣很高,卻沒有寇那麼壯,而且她真的怎麼看都不覺得那人有東方人的骨架樣貌,不過她倒是覺得這男人看起來有點面熟。
  
  「我知道寇哥長得沒我帥,不過我們真的是兄弟。」霍克塞了一口蛋糕,邊吃邊道:「我是被領養的。」
  
  「閉上你的嘴。」寇天昂惱怒的瞪著那多嘴多舌的傢伙。
  
  「領養?」白雲眨了眨眼。
  
  電話鈴聲突然響了,她看看眼前的傢伙,再瞧瞧寇,雖然很好奇,還是回身先去接電話,誰知她才接起電話,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句:「我出去一下。」
  
  她拿著電話轉頭,只見寇出了吧台,硬將那自稱是他弟弟的外國帥哥給扯出門去,那叫霍克的臨出門前還不忘回頭和她拋了個媚眼,「甜心,你的蛋糕很好吃。」
  
  她第一次看到男人也會拋媚眼,看得她有些傻眼,忍不住笑了出來,「謝謝。」
  
  寇沒讓他有機會說出第二句話,硬拖著那男人走出去,他看起來像是氣爆了。
  
  「喂?喂?白雲,你還在嗎?」電話那頭的儂儂發出疑惑的呼喚。
  
  她回過神來,笑道:「喂,我在,什麽事?」
  
  「我從浩霆那裏問出那只熊的底細了,他——」
  
  「儂儂。」白雲打斷她的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如果寇想說,他自然會說。」
  
  「但是那傢伙——」
  
  她的聲音突然中斷,然後呂浩霆的聲音冒了出來,「白雲,抱歉,儂儂只是擔心你。」
  
  聽到儂儂抱怨的叫聲從話筒的遠方傳來,她笑了起來,「我知道。」
  
  呂浩霆停了一下,才道:「他不是壞人。」
  
  「嗯。」
  
  「我覺得他是認真的,只是還不知道。」
  
  「嗯。」
  
  「男人有時候很笨的。」
  
  她輕笑出聲,因為儂儂「對」的很大聲。
  
  呂浩霆苦笑兩聲,才又開口:「我只能和你說,他經濟上沒有任何問題。」
  
  儂儂哼聲說著有錢有什麼了不起之類的話,白雲笑著和呂浩霆道:「我不會有事的,你去安撫她吧,別讓她氣壞了。」
  
  「我知道。」他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交代道:「白雲,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糟糕,他實在不知道要怎麼講,總不能和她說如果她失戀了,不要客氣,儘管來找他們哭訴吧?
  
  知道他的意思,白雲揚揚嘴角,看著窗外來往人車,輕聲道:「放心,我能應付的。」
  
  「我一直都把你當妹妹。」他暗暗歎了口氣,只希望那姓寇的不要辜負了白雲的心意。「如果有什麼需要,不要客氣。」
  
  「我知道,謝謝。」
  
  「自己小心。」
  
  「嗯,BYe!」
  
  白雲收了線,心頭暖暖的。
  
  其實看著好友一個個有了好的歸宿,她當然不是不羡慕,只是有些事,她知道是不能強求的。
  
  那天會和寇說,只是因為曾答應過想通了之後會說,她不是不想要他的回應,只不過現在只要他在,她就覺得已經很好了。
  
  外頭陽光普照,她微微眯起了眼,深吸了口氣。
  
  嗯,夏天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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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3 00:41:23
第九章
  
  公園裏,花木扶疏。
  
  坐在石椅上,霍克感興趣的看著周遭事物。
  
  「我第一次來臺灣,聽說這裏的小吃很不錯,你知不知道哪裡可以吃到道地的臺灣小吃?」
  
  寇天昂怒目瞪視他,答非所問:「我不會回去的!」
  
  他挑起右眉,「因為咖啡店裏的甜心?」
  
  寇天昂猛地伸手揪起他的衣領,怒道:「別逼我揍你。」
  
  見他火了,霍克笑得更開心了,不知死活的繼續說:「你是因為她才留下來的。」
  
  他沒有回答,一臉僵硬。
  
  「她什麼都不知道,對吧?」
  
  他猛地鬆了手,面無表情的道:「快滾回美國去,叫那老頭死了那條心。」
  
  霍克拉好衣領,扯直了被弄皺的西裝,神色自若的道:「他已經死心了,公司現在是二哥在管的,我這次會來,是因為剛好我現在最有空,所以來看你死了沒。不過,看樣子你好得很。」他撥了撥頭髮,整理好儀容,露齒一笑,「對了,那甜心叫什麼名字?她手藝挺好的。」
  
  「你少打她主意。」寇天昂陰狠的瞥他一眼,懶惰再理他,轉身就走。「沒事就快滾。」
  
  「喲,醋勁那麼大。」霍克跟在他身後,滿心好奇的問:「你那麼喜歡她,她怎麼會什麼都不知道?」
  
  「閉嘴。」他繼續大步往前走,臉色鐵青。
  
  「還是她不喜歡你?」
  
  他猛地停下腳步,回頭瞪著那死弟弟,「她說她愛我!」
  
  「是嗎?那你幹嘛那麼生氣?」霍克一臉幸災樂禍。
  
  他一僵,轉身繼續憤恨的往前走。
  
  那女人什麼都沒問,叫他怎麼說?媽的,想到就不爽!
  
  「她不問,你可以自己說埃」
  
  聽到霍克的聲音,他才發現自己方才詛咒出聲,忍不住又罵了一句,然後突然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差點撞到他的霍克也跟著停了下來,奇怪的看著那表情數度變換的老哥。
  
  對啊,她不問,他可以自己說啊!但是那個女人難道對他一點都不好奇嗎?不關心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嗎?這樣也能說愛他?
  
  該死!越想越不爽!
  
  寇天昂雙手插在褲口袋裏,臉色又變得兇惡起來,然後又舉步往前走去。
  
  「老哥?」霍克搞不清楚他是怎麼回事,只好又跟上。
  
  「別跟著我!」
  
  「我才剛下飛機,沒地方祝」
  
  「去住旅館、飯店!哪裡都行!」他低咆出聲,像兇神惡煞一樣。
  
  「不行,我不想應付記者。」
  
  「我不想應付你!」
  
  「住我那兒吧。」
  
  聽到這句,寇天昂猛地回過頭,才發現自己已經回到咖啡店外,而白雲手裏拿著託盤,顯然剛從二樓送飯下來。
  
  她微微一笑,雲淡風清的看著他們道:「我那兒還有房間。」
  
  「真的嗎?那太好了。」霍克露齒一笑,寇天昂一個巴掌過來硬是推開他的俊臉。
  
  「不行!」他惱怒的看著白雲,然後回頭警告弟弟,「你給我有多遠滾多遠,立刻!馬上!不然我宰了你!」
  
  「我不知道你脾氣那麼不好。」白雲好笑的看著他說。
  
  「我脾氣本來就不好!」他惱怒的咆哮。
  
  她走上前,微笑著伸出拎著託盤的小手繞過他的脖子,然後踮起腳尖,出其不意的吻了他一下。
  
  他呆住,因為她從來沒主動吻他,更何況是在大街上:雖然是蜻蜓點水似的吻,他還是覺得暈眩飄然。
  
  這女人,怎麼有辦法這麼簡單就對他造成如此大的影響?
  
  還沒回過神來,她已經鬆了手,輕盈地越過他,和霍克自我介紹起來。「嗨,你好,剛剛忘了說,我是白雲。」
  
  霍克才伸手,就被寇天昂給拍掉,他怒瞪那礙事的傢伙一眼,將白雲拉回懷中。「別和他握手,這傢伙有性病!」
  
  「不會吧?」白雲在他懷中悶笑出聲。
  
  怎麼樣也沒想到這傢伙竟然有女人就沒了兄弟。
  
  霍克一愣,苦笑起來,只得舉手發誓道:「我保證上個月才去做過健康檢查,你別聽他胡說。」
  
  「這傢伙是花花公子,他和女人上床就像吃飯喝水一樣。就算現在沒有,以後也會
  
  有。」寇天昂哼了一聲,攬著笑不可遏的白雲推門回店裏去。
  
  「有沒有搞錯啊,你這樣出賣兄弟——」霍克不滿的怪叫,連忙跟著走進店裏申訴抗議。
  
  鍵挽蕊
  
  「你住這裏,要不要隨便你!不睡就給我滾到飯店去!」將霍克塞到店裏的小房間後,不給他拒絕的機會,寇天昂拉下鐵門,上車載白雲回去。
  
  「霍克呢?」不見那外國帥哥,白雲好奇的問。
  
  「死了。」他踩下油門,旋轉方向盤,將車駛離。
  
  想也知道他大概是逼霍克睡店裏,白雲揚了揚嘴角,沒再多問。
  
  車子平穩的行駛在深夜大街上,她偷偷瞄他一眼,只見他臉色臭得要命,活像人家欠了他錢一樣。
  
  事實上,他的臉已經臭了一個晚上了,除了她之外,幾乎沒人有膽敢靠近他。
  
  看他明明塊頭那麼大,誰知道有時候卻像個孩子似的。
  
  她抿嘴無聲輕笑,不由得轉頭看著車窗外,掩飾唇邊的笑意。
  
  一路上,沒遇到什麼紅燈,幾乎是暢行無阻的回到了大廈,他下車時,臉還是臭的,搶先走在前頭,兀自生著悶氣。
  
  「哎呀。」她發出輕呼。
  
  他聞聲停下腳步,回頭卻見她蹲在街上撫著腳踝。
  
  「扭到了。」她昂首看著他,一臉無車。
  
  他一旋腳跟,走到她面前,一把將她抱了起來,依然是一言不發。
  
  「你生氣啊?」進電梯時,她終於忍不住開口。
  
  他悶不吭聲,只是瞪著前方。
  
  「我是看他是你弟……」
  
  「我沒有那種花癡弟弟。」電梯當的一聲開了,他抱她走了出去,往她家門口邁開腳步。
  
  她輕笑出聲,掏出鑰匙開門,邊道:「他看起來有點面熟,可我想不起來在哪裡見趟。」
  
  他聞言打翻了醋罎子,惱怒的道:「你不是說你愛我。」
  
  他突然冒出這一句,害她鑰匙差點掉了,小臉瞬間飛上紅霞,有些羞窘的瞪著他。
  
  門開了,他卻站在原地,見她不答,心裏一陣慌,一時急了,不由得大聲了起來,
  
  「說話啊!」
  
  「我還以為你沒聽到。」她的臉更紅了,不由得看向別的地方。
  
  見她承認了,他心下一鬆,才走進門,將她放到沙發上,哼聲道:「既然愛我,就別老盯著別的男人看!」
  
  這男人還真是大言不慚。
  
  「女人愛看帥哥,和男人愛看美女一樣,是很正常的。」她微笑邊說邊看著他臉色瞬間又泛著黑青,然後才補了一句:「而且我說了,會看他,是因為他看起來很面熟。」
  
  他還是鐵青著臉,老大不爽的瞪著她,半晌後才起身去拿熱油藥膏幫她扭到的腳上藥。
  
  見他恢復沉默,她也樂得安靜,然後他突然又開了口。
  
  「為什麼不問?」
  
  她疑惑的看著他,「問什麼?」
  
  「我的背景、我的工作,難道你一點都不好奇?」他動作輕柔的揉著她的腳躁,頭也不抬的問。
  
  她看著他沒有表情的臉,聽著他沒有起伏的語音,好半晌,才緩緩開口:「我不習慣詢問別人的隱私。」
  
  「我不是別人,你說你愛我。」
  
  這男人可不可以不要一直重複這一句啊?
  
  白雲嗔他一眼,知道自己的臉又紅了。「如果你想讓我知道,你會說的。」
  
  「如果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又怎麼能說愛我?」她沒來由的自信教他惱火,不由得抬起頭直視著她,緩緩道:「你根本不認識我。」
  
  「我當然認識你,不然這幾個月是誰和我在一起?」白雲傾身向前,抬手輕撫他剛硬的臉龐,溫柔一笑,柔聲道:「我認識的這個人,他喜歡喝咖啡、最愛吃蛋糕。他是個左撇子卻會用右手寫字,每天都會看報紙,總是用笑容掩飾情緒。他認識很多奇怪的人,懂得很多奇怪的事。他長得像頭熊,卻對小孩很好、對老人很好、對貓也很好,最
  
  重要的是……」她吻了他一下,嘴角噙著笑凝望著他,「對我很好。」
  
  心一暖,喉頭一陣緊縮,他啞聲道:「過來。」
  
  她聽話上前,他重新給她一個吻,那種很煽情的吻。
  
  跟著,被他握住的腳踝突然傳來一陣劇痛。
  
  「好疼……」她倒抽口氣,差點痛出淚來,小臉埋在他的肩頸處。
  
  「不這樣你會更痛的。」他坐上沙發,將她抱在大腿上坐好,安撫地拍著她的背。「痛一下而已,等一下就不會痛了。」
  
  「很痛。」她緊緊攀著他的肩頭,在他懷中哽咽。
  
  「對不起。」他抱著她輕輕搖晃,喃喃低聲道歉。
  
  白雲過了好一會兒,才覺得腳好了些,卻仍是賴在他溫暖的懷中。
  
  他也沒要她下來的意思,只是輕輕擁著她,半晌後,才又遲疑的開口:「為什麼是我?」
  
  她吸吸鼻子,報復似的咕噥著說:「可能因為我想找個人愛時,你剛好在那裏。」
  
  什麼意思?如果那個時候,在她旁邊是別的男人,她愛的就不會是他嗎?
  
  見他臉色又變難看了,她忍不住笑了出來,「騙你的,傻蛋。」
  
  傻蛋?他苦笑出聲,認命的歎了口氣,過了一會兒,才道:「我是個顧問。」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聽著從他胸腔傳來的平穩心跳。
  
  「我是我媽去美國留學時懷的孩子,她回臺灣生下我,卻無法得到家人的諒解。小時候,家裏窮,我幾乎每種工作都做過,所以什麼都懂一點。後來大了,懂得更多,剛好對某些事有點天分,之後就成了顧問。」
  
  「嗯。」她握住他的大手,比較兩人手掌的大校
  
  「我媽帶著我,總是搬來搬去的,一個地方換一個地方。我以前總不知道為什麼,後來才曉得她在躲那個男人。」
  
  「你父親?」
  
  他沒有回答,全身肌肉卻不自覺的繃緊。
  
  她枕在他肩窩上,輕輕喟歎了口氣,看著他的手指和她的交纏著。
  
  「高中時,媽過世了,他派人來找我,要我繼承家業。」他不帶感情的看著前方,平鋪直訴的道:「他說他不知道,我一開始還相信他說的鬼話,後來才發現當年他明知
  
  道我媽懷孕了,還拋棄她,誰知道他後來出了車禍,無法再生子,才把主意打到我頭上。」
  
  心口一陣抽痛,她抬首,卻看見他臉上毫無表情、眼神空洞,他將所有的情緒都封閉了起來,開口繼續道:「後來我離開了,因為身上沒錢回國,只好在美國打工度日,後來從這個國家到那個國家,這個城市到那個城市,一個地方換一個地方。」
  
  她看了心好疼,卻又不知該如何才能平撫他的傷,只能靜靜的待在他懷中,聽他說話。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那成了一種習慣,我變得無法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久了就會厭煩,會變得越來越浮躁,然後開始挑剔旁人的毛箔…」話到一半,他喉頭一陣緊縮,停了下來。
  
  白雲閉上了眼,緊緊環抱著他,只覺得想哭。
  
  人怎麼可能會想流浪?甚至習慣流浪?
  
  他分明是逼著自己去尋找離開的理由,逼著自己去討厭身旁的人事物,這樣他才可以走得開。
  
  「其實久了,也很好玩,每個國家有不同的風俗民情,每個地方有不一樣的人,每個大城市看起來卻是大同小異。」像是不想顯露自身的悲哀,他自嘲的笑了笑。
  
  她睜眼,在玻璃窗上看到他的笑,那笑容和緩了他面部的剛硬線條,笑聲卻好孤寂。
  
  「那麼多地方,你最喜歡哪裡?」她壓抑著想哭的情緒,慶倖自己的聲音聽來還是一樣正常。
  
  「這裏。」他扯扯嘴角,「說來奇怪,跑了那麼多地方,還是生長的地方好,看起來順眼些。」
  
  「因為是故鄉吧。」
  
  「可能吧……」
  
  她沒再答話,只是安靜的待在他溫暖的懷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她快睡著時,他才又啞聲開了口:「白雲?」
  
  「嗯?」
  
  「我不知道……自己還有辦法在這裏待多久……」他雖然這樣說,環抱著她的雙手卻收緊了些。
  
  「沒關係。」她埋首在他懷中,輕聲說。
  
  「我不想傷害你。」
  
  「我知道。」
  
  他沒有再開口,只是擁著她,直到她睡著。
  
  繞撓踐
  
  腦袋像是裝滿了漿糊,又重又黏又混亂,渾沌成一團。
  
  不知道為什麼,事情和她說清楚講明白了,她也一副能夠理解的模樣,心中的某部分安定了下來,另一部分的他反倒更加浮躁了,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又好像有哪裡搞錯了。
  
  日子又過去幾天,她依然是那般的雲淡風清,炎炎的夏日絲毫無法對她的清爽造成干擾,她談天、她說笑,她怡然自得的優遊在人群之中。
  
  然後有一天,他突然發現她生活如常是造成他心浮氣躁的原因之一。
  
  另一個原因是她有時候會看著他發愣,卻在他發現後移開了視線,好像方才沒那麼做一般。
  
  「老哥,臺灣人很會吃嗎?」
  
  他回過神來,皺眉看著在這裏吃白食吃了快一星期的霍克。
  
  「從剛剛到現在你煮的東西可以喂飽一整支美式足球隊了,你還要再煮一鍋啊?」霍克指指他手中的鍋子。
  
  低頭看著手中的鍋子,寇天昂僵住,然後滿臉不爽的轉身將食材全部放回冰箱,把廚房器具也都收好。
  
  「你在煩什麼?」自動自發舀了一碗肉湯的霍克站在一旁邊吃邊好奇的問。
  
  他又是一僵,再瞪那傢伙一眼。
  
  「從以前只要是有事困擾你,你就會一直煮東西。」
  
  寇天昂哼了一聲,不理他,逕自刷洗起廚房。
  
  「然後接下來就是把東西都擦得乾乾淨淨。」
  
  他額上青筋冒起,霍克知道自己把他惹毛了,警覺的退了一步,誰知下一瞬,他臉上又恢復面無表情,然後他站了起來,向自己逼近。
  
  霍克連連退到了廚房門口,卻見老哥露齒一笑,伸手搭著自己的肩膀,親切的呼喚他的名字:「霍克。」
  
  「咳嗯,什麼?」他頭皮發麻的看著塊頭比自己大的老哥把他手上的肉湯拿走。
  
  「吃白食是不好的。」寇天昂瞬間斂起笑容,塞了塊菜瓜布給他。「去把抽油煙機洗乾淨。」
  
  霍克呆看著手裏的菜瓜布,再看看那台抽油煙機,乾咳了兩聲,然後轉身道:「我到前面付帳。」
  
  「休想。」寇天昂逮住他的衣領,硬將他給拉了回來。
  
  「我不太擅長這個。」他乾笑著說:「呃……我還是到前面付帳好了。」
  
  「天黑前我要看到它乾乾淨淨的。」寇天昂不鳥他,只是冷冷拋下一句,然後走回水槽前繼續刷洗堆在碗槽裏的鍋碗瓢盆。
  
  霍克見狀,知道他是說真的,頓時欲哭無淚了起來,眼見申訴無用,只好乖乖的卷起衣袖,努力和抽油煙機上的陳年油垢對抗。
  
  刷洗了一陣之後,他還是忍不住瞥了一眼那眉頭深鎖、沉默不語的老哥,「你為什麼不乾脆和甜心結婚算了?只要她名花有主,就不會有人追了,一了百了,什麼都不用煩了。」
  
  「不會用中國成語就不要亂用。」他將所有的餐具洗完後,繼續埋頭刷洗碗槽,然後突然停下手邊的動作,抬頭瞪著霍克,「你剛說什麽?」
  
  「你不是因為有別的男人在追她,所以很煩嗎?」
  
  「別的?」他的聲音像鴨子一樣。
  
  「對啊,你不知道嗎?剛剛才來了一個,捧了一大束的白玫瑰要約她出——」霍克話還沒說完,老哥已經不見了。
  
  她不在。
  
  店內沒有她的蹤影,只有歐陽甯寧坐在吧台翻看白雲的小說。
  
  「人呢?!」他急切的低咆。
  
  歐陽甯寧頭也不抬的指著門口,「出去了。」
  
  他衝了出去,在街上跑著,一家家的尋找她的蹤影,可是到處都看不到她,他現在不曉得這條街上有多少吃飯用餐的地方。
  
  「那人……」回過神,才發現那男人是往反方向離開,只有白雲在。發現自己聲音有些破碎,他清了清喉嚨,睜著眼睛說瞎話,「我以為那傢伙又來騷擾你。」
  
  她釋然一笑,「以後不會了。」
  
  「不會?」他知道自己嗓音很怪,卻無法控制。
  
  白雲牽握住他的大手,往店裏的方向走,柔聲道:「我和他說清楚了。」
  
  「嗄?」
  
  「我不想結婚。」
  
  「喔。」他鬆了口氣,胸口卻在下一瞬間抽緊,「你說什麼?」
  
  「結婚太麻煩了,現在這樣很好。」她低垂著眼睫,輕聲說,臉上有著淺淺的笑。
  
  他呆滯的看著她,忽然間,發現自己真的挖了一個萬劫不復的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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