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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Finmy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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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安琪]回頭愛你(舊愛新歡之四)[全文完]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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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5 16:29:0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一年後

  又是深秋。

  白育慈來到英國已經一年半了,再過半年,她就可以拿到碩士學位載譽返國。

  這天一起床,她便興奮地梳洗更衣,整理儀容,隨後提著簡便的行李,準備外出。

  樓冠棠又到英國出差了,這回他有兩三天的空閒時間,因此他們打算遠離倫敦,做一趟中長途的旅行。

  這一年來,他又來了兩次,這回是第四次造訪英國,雖然都是出差順道過來,不過她還是很高興,他每回都來看她,她都盛情款待,並且帶他四處觀光。

  倫敦市區和近郊的觀光景點,他們差不多都走遍了,所以這次他們想到遠一點的地方——譬如約克、史特拉福等地走走。

  一出大門,樓冠棠已在門外等候她,她笑著朝他揮揮手。「冠棠!」

  每回他到英國,都會租車使用,這回也不例外。

  「來,把行李給我。」樓冠棠穿著一件襯衫外罩駝色毛衣,下身則是燈芯絨的咖啡色長褲,顯得俊雅又帥氣。他接過她的旅行袋,放進行李箱。

  兩人上了車,開車往北走。

  「英國一入秋就很冷,你還能適應吧?」白育慈拂了拂落在肩上的髮絲,她原本削短的頭髮留長了,更有女人味。

  及肩的長髮將她的小臉修飾得更加細緻,烏溜溜的眼睛鑲在白裡透紅的粉臉上,顯得又大又明亮。

  「還好,我本來就不怕冷。」

  樓冠棠欣賞地瞧著她,發現她脖子上圍著當初他送的那條紅白格子圍巾,滿意地微笑。

  「是啊!我知道你有多不怕冷,記得以前『某人』多神勇,七八度低溫在家還穿短袖呢!」白育慈調侃他。

  「誰要你開那麼強的暖氣?我怕熱嘛。」樓冠棠笑著辯駁道。

  這是他們第一次提起過去的往事,然而兩人都沒有什麼強烈的反應,或許真的是遺忘了過去那些不愉快吧!

  一路上,他們宛如多年好友,開心地閒聊著,還買了一堆食物沿途吃著,樓冠棠特地從台灣帶了幾樣白育慈愛吃的零食,她高興得尖叫,幾乎想以親吻來感謝他。

  開了幾個鐘頭的車,他們第一個停駐的地點,是莎翁的故鄉史特拉福。這是一個淳樸寧靜的小鎮,悠閒的步調緩和了都市遊客們急躁疲乏的心靈。

  大文豪莎士比亞出生在這個小鎮,也長眠於此,他們參觀了他出生、成長的故居,再前往他的埋骨之所——聖三一教堂憑弔,最後還到天鵝劇院觀賞由他名著編演的戲劇,然後才心滿意足地離開史特拉福,前往湖區國家公園遊覽。

  黃昏時,他們已在溫得米爾湖邊漫步,金色的夕陽映著湖水,反射出一片耀眼的橙黃,讓人幾乎睜不開眼。

  湖岸邊的小碼頭旁,數只珍奇的黑天鵝自在悠遊,有居民拿著麵包屑,到湖邊餵食天鵝,他們身邊沒什麼東西可喂天鵝,白育慈只好羨慕地看著,樓冠棠知道她想喂天鵝,於是用一英鎊向一位老先生買了他的麵包屑。

  「不行啦,你會寵壞我的。」白育慈不是很真心地抱怨,右手已飛快掏出麵包屑,灑向湖面。

  體型碩大的黑天鵝見到食物,立刻過來搶食,逗得他們大笑不已。

  這晚,他們投宿在湖區的一間高級飯店,建築物已有上百年的歷史,每個房間的裝潢相擺設都不同,很有特色。

  為了節省旅遊費用,白育慈提議兩人同住一個房間,樓冠棠自是沒有拒絕,為了化解尷尬,白育慈故意開玩笑道:「你放心,我不會在半夜偷襲你的。」

  「我擔心的正是這樣。」樓冠棠別有含意地大笑,白育慈卻羞紅了臉。

  他們將行李提進房間,各自洗了舒服的澡,這才外出吃晚餐。

  在湖區的高級餐廳享用浪漫精緻的晚餐,所費當然不貲,不過樓冠棠堅持請客,說是要答謝她熱心做地陪。

  飯前,他們喝了點薄酒,飯後,意猶未盡的他們又找了間酒吧,喝酒閒聊,等到夜色深濃,微醺的他們才相偕回到房間。

  或許真的醉了,更衣時,白育慈怎麼也扯不開連身毛線緊身洋裝背後的拉鏈,她也沒多想,嘟嘟囔囔晃到樓冠棠面前,要他幫她拉開拉鏈。

  樓冠棠呼吸一窒,僵立片刻,不敢有任何動作。

  「拜託,幫幫我嘛!」她打著呵欠,好困好想睡。

  「喔。」樓冠棠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捏著拉鏈往下一拉,毛線洋裝鬆脫開來掛在肩上。雖然她還穿著一件薄襯衣,但已看得出女性背部優美的線條。

  更何況,那是他過去萬分熟悉的曲線,曾經滿足他的慾望,令他著迷地再三愛撫過。

  他的呼吸霎時急促起來,雙手緊捏成拳,怕自己會克制不住衝動,做出令她生氣的事。

  背後許久沒有動靜,只聽到重重的呼吸聲,白育慈迷惑地轉過頭,眨著迷濛的大眼看著他。「怎麼了?」

  他不舒服嗎?

  她一轉身,整件洋裝霎時往下滑,樓冠棠倒抽一口氣,白育慈則驚聲喊叫,及時在腰間攔截住它。

  「好險!」她仰起頭,朝樓冠棠露出可愛的笑容,雙頰紅撲撲的,神情既清純又嫵媚。「差點掉下——」

  她沒能把剩餘的話說完,因為樓冠棠已克制不住上前摟緊她,急躁地低頭搜尋她的唇。

  白育慈略為一愣,不過隨即反應過來,伸出手,更緊更緊地回摟他,像是溺水的人尋到浮木,怎麼也不肯輕易放手。

  她喝了酒,神志不是非常清晰,但她並沒有醉到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她不貪求,她要的只有一夜。過了今夜,她會把他還給他的情人,然後努力忘記他。

  她發誓她會。

  樓冠棠將她壓倒在床上,快速而匆忙地扯開她身上剩餘的衣物,還有自己的。

  白育慈也手忙腳亂地幫忙他,岩漿般滾燙的熱情,點燃了兩人身上的火焰,他們瘋狂地擁抱、親吻,剝去對方身上的衣物,探索著並不陌生的身體。

  炙熱的激情持續著,火焰燃燒了又熄滅,熄滅後又燃燒,他們貪歡地享受肉體交纏的歡愉,直到天色將明……

  白育慈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身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四柱大床上方,架著天藍色的帷幔,典雅而高貴,一時間,她還以為自己穿越時空,來到哪位古代英國富豪的宅邸。

  這裡是?

  她微微轉頭,視線撞進一雙深情凝視的黑眸裡。

  樓冠棠?!

  她驚駭地跳起,昨夜發生的一切,宛如影片倒帶重播,全部回到她的腦中。

  他們——他們又——

  她臉色忽白忽紅,像被燙著般跳下床,抓起掉落在地上的衣物,慌忙穿上。

  「還有點時間,你不多休息一下嗎?昨晚你應該累壞了。」樓冠棠半臥在床上,被褥落到腰間,露出結實精幹的胸膛,向來梳理整齊的黑髮微微凌亂,更顯得落拓性感。

  白育慈逃避地轉開頭,不敢多瞧,深怕又被誘惑得忘了現實。

  「不,我不能上床去——再也不能。」她閉上眼,掩住瀰漫眼底的淚。

  「為什麼?」樓冠棠攢眉,非常不樂意聽到這個答案。

  「我們……我們不再是一對戀人了,你忘了嗎?更何況,你已經有了另一個交往對象,你應該對她忠實。昨夜我們已經錯了,對不起你的女朋友,我們不能再繼續錯下去,請你——忘了昨夜的事,回到她身邊吧!」

  被愧疚折磨的良知,不容許她將自己的痛苦,轉移到他人身上。

  「如果你拒絕的理由只有這一點的話,那麼你可以不必內疚,我們並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他下床撿起衣物,淡淡地說道。

  「什麼意思?」她急忙追問。他怎麼不把話說完呢?

  「你所說的人已經不存在,何必覺得對誰歉疚?除非——你另有男友?」凌厲的眼眸逼視她,像拿著聚光燈拷問犯人的警官。

  「我當然沒有!」她課業忙得要命,哪有心思想到這些?「我是想問,你剛才說——我所說的人已經不存在,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樓冠棠故意捉弄她似的,兜著謎語,就是不把話說清楚。

  「你的意思是……」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你這麼聰明,應該一想就知道了。我和她已經分了,早在你來英國之前,這一年多來我身邊並沒有其他女人。」他套好衣物,伸個懶腰走向浴室。

  「為什麼?」白育慈太震驚了,傻愣著無法動彈。

  「算是個性不合吧。」樓冠棠含糊地道,沒有告訴她,在心思還深深受她牽引的時候,他心裡根本容不下別人。

  「那麼——我呢?你是怎麼看待我們之間的關係?」

  他每回出差,必定繞過來看她,不但邀她一起旅行,還買禮物送她,昨夜他們甚至發生超友誼的關係,如果說他們只是朋友,那麼該怎麼解釋昨夜的旖旎浪漫?

  樓冠棠無奈地歎了口氣,他以為她有顆反應迅速的小腦袋,怎麼遇到切身之事,反而變得混沌不清?

  「你還不明白嗎?我會來英國找你,不已經說明了一切?我是個務實的人,向來只往前看,從不回首過去,以往分開的伴侶,我從來沒有挽回過。」而她是第一個例外。這個暗示,應該夠清楚了吧?

  說完,他隨即走進浴室,關上白色的門,沒有為自己的話語多做說明。

  白育慈面色刷白,愣愣坐在床邊,怔忡呢喃:「從不回首過去……以往分開的伴侶,絕不挽回?」

  他是在告訴她,他不可能回頭挽回這段感情,要她別癡心妄想了,是嗎?

  是的!一定是這樣!

  莫名其妙的液體,再度盈滿她大大的眼。

  真討厭,她根本不想哭的!分手之後,他還願意當她的朋友,她就該感到高興了,為什麼還那麼貪心,還不知足呢?

  她真是……討厭呵!

  她掩著臉,趁他從浴室出來之前,痛快地哭泣。

  原諒她的軟弱,就讓她再為他哭泣一次吧!

  陽光炙熱的六月,白育慈帶著剛拿到、熱呼呼的碩士學位,回到思念已久的台灣。

  兩年不見,台灣好像改變不少。

  一出機場大門,來往的人潮車輛和兩年前多少有點不同,還有站在入境迎賓大廳等著她的男人,也不大相同了。

  經過兩年時間的淬煉,他不再暴躁憤怒,碩長的身段,英俊儒雅的面孔,吸引無數過往女性旅客的注目。

  「啊……嗨!」白育慈沒想到他會來接機,顯得有點緊張不安。

  「嗨!」樓冠棠非常專注地凝視著她,彷彿他們已經十年不曾相見,其實他們幾個月前還一同在英國旅遊呢!

  「長途旅行累嗎?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他上前主動接過她手中的超大旅行箱,往機場的電動門走去。

  「冠棠!你怎麼會來接我?」她心裡好高興,他工作一向很忙,而今天又是非假日,他會來接她,她真是意想不到。

  「你回國,我怎麼可能不來接你?」

  對啊,朋友嘛!

  白育慈哀傷一笑,隨即打起精神道:「謝謝你!老朋友的溫情,讓我打從心底溫暖起來。」

  樓冠棠怪異地看她一眼,本來想說什麼,但是頓了頓,終究還是沒說出口。

  「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晚上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再請你吃飯,替你接風洗塵。」他逕自擬定計畫。

  「噢,好。」她想也不想地點頭同意,完全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勁。

  她太習慣他在她身旁,除了他倆的戀情剛鬧上新聞那段時間之外,他彷彿未曾離開她的生活,在她徬徨無助的時候,只要她一回頭,就能看到他在她的身後,從未遠離。

  他真的是個很好的男人,就算只是當朋友,他也是非常棒的。

  她苦澀地微笑。

  白育慈畢業回到台灣,首先要煩惱的,就是工作問題,而她第一個列入考慮的職業,當然還是記者。

  畢竟學以致用,多花費了兩年的時間和心力,總不能就這麼浪費了。

  所以她打算回老本行當記者,只不過還在考慮該把履歷投往哪一間電視台或報社。

  而這時候,她有位在雜誌社上班的大學學姐來向她邀稿,要她開個專欄寫些旅居異鄉的心情和故事。

  這對白育慈而言,不是件困難的事,反而是另一個開始的機會。她文筆向來不錯,留學英國時,也把自己的心情點滴紀錄下來了,所以不愁沒有靈感。

  於是在投出履歷表的同時,她也開始在雜誌社寫專欄,發表自己的心情感言。

  在她的專欄獲得好評時,投出的履歷開始有回音了,有幾間電視台來電表明,希望她成為他們的新血。

  經過審慎的思考後,白育慈答應其中一間誠信可靠的電視台——東雲電視台的聘請,不過她拒絕再到新聞部工作,而自願到一個晨間的冷門時段,親自採訪主持社會平實小人物們溫馨有趣的小故事,沒想到竟意外得到不錯的風評。

  不過短短幾個月,電視台就自動幫她調整時段到下午四點,雖然同樣不是黃金時段,不過可以確定收視率更高了。

  「小人物物語」的電視節目和雜誌社的專欄知名度相輔相成,很快的,她在傳媒界已小有名氣,認識的人多,飯局和應酬自然多了起來。

  然而無論她是為了未來徬徨猶豫,或是為了理想奔波忙碌時,樓冠棠都沒有忘記她。對於她的成果,他一直給予高度肯定,而他的肯定,比任何讚美都要讓她高興。

  只要有空,他就會過來邀她吃飯,和她聊聊工作中的甘苦,或是深夜在電話裡聆聽她訴說心事,為她指點迷津。

  同時,她也是他最忠實的聽眾,分享他心靈的疲累與所有的喜怒哀樂,他們兩人就像相識多年的老朋友,情誼真摯深濃;也像一對相戀甚深的戀人,互相烙印著對方的氣息與生活。

  他究竟把她當成什麼?朋友?情人?白育慈無法肯定,也不敢問。

  他們相見,無論多晚,他都不曾邀請她回家;而不管當時的氣氛有多好,他也不會隨便抱她吻她,總是謹守禮儀的界線,絕不會越雷池一步。所以他們不是情人。

  可是若說不是情人,只是普通朋友,他偏會用深情款款的眼神看著她,忘情地撫摸她逐漸留長的柔軟髮絲,還會牽她的手,每每惹得她臉紅心跳。

  他們之間究竟算什麼?她真的迷糊了。

  「育慈,忙完啦?」制播工作剛結束,白育慈才從鏡頭前離開,電視公司的企劃部經理已經笑吟吟地等在一旁了。

  他叫向國強,今年三十四歲,未婚,學歷高、職位高、薪水高的三高條件,是典型成功男人的代表,一直是電視台未婚女性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因為常有事需要和企劃部溝通協調,所以白育慈和向國強還滿熟的,私底下也一起出去吃過幾次飯,不過都是團體行動,和工作夥伴們一大群人去。

  「恭喜了!新一季的節目推出,除了溫馨感人的故事,還擴展範圍推及到愛情故事,據市調組說反應不錯,很受年輕民眾歡迎,這下收視率鐵定更高了。」向國強一開口就先恭賀道。

  白育慈微笑回答:「謝謝!這是大家的努力成果,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

  其實她在意的從來不是收視率,收視率只是上下跳動的冰冷數字,她真正在意的是觀眾的感覺和評語。他們是不是真的喜歡這個節目,是否給予肯定,這才是她最關切的一件事。

  「你的魅力功不可沒,看看每天湧進電視台的愛慕信件,都快把信箱塞爆了。」向國強真有點嫉妒那些愛慕者,可以正大光明表達愛意。哪像他——

  「哪有這種事?你說得太誇張了!」依她看,每天了不起收到十幾封,哪來的擠爆信箱?那應該是垃圾郵件吧!白育慈被他誇張的說法逗笑了。

  見她燦笑如花,向國強鼓起勇氣,單獨邀請她用餐。「育慈,不知道你等會兒有沒有——」

  叮噹當……優美的和弦旋律響起,白育慈聽出是自己的手機鈴聲,說了聲抱歉,趕緊快步走向一旁的置物櫃,從皮包裡取出手機接聽。

  「您好,我是白育慈。」

  「下節目了?」

  樓冠棠一邊開車,一邊用免持聽筒的行動電話和她說話。

  他剛離開法庭,一上車就立刻打電話給她。

  「冠棠?怎麼有空打電話給我?」聽到他的聲音,白育慈欣喜萬分,嗓音不自覺嬌柔起來。

  「剛開完庭,今天不進辦公室了,所以打來問你要不要一起去吃飯?有人推薦我一間不錯的湘菜館。」樓冠棠笑問。

  「好啊!」一想到馬上就能見到他,她臉上立即浮現可愛的紅暈。

  「那麼等會兒我在電視台門口等你。」

  「好。等會兒見!」白育慈甜蜜地笑著,收好行動電話,背起皮包就打算離開。

  「育慈!」向國強急忙喊住她。

  白育慈這才想起他人還在這裡,她歉然地笑笑道:「國強,還有事嗎?不好意思,我有點事,可能得先走了。」

  向國強知道自己不該問,也沒有立場問,但是他真的忍不住想知道。「育慈,你和樓律師——又復合了嗎?」

  「沒有啊!你別誤會,我和他只是朋友。」白育慈急忙解釋,原本興奮透亮的眼神不由得轉為黯然。

  她當然想相他復合,再次成為他的情人,然而他半句話也不提,她想他終究是沒有和她復合的意思吧。

  「是嗎?那就好。」向國強鬆了好大一口氣。「那麼,下回有機會,我能請你吃飯嗎?單獨地。」他強調。

  「當然可以啊。」只是吃頓飯而已,她不知道他為何這麼緊張?「那我先走了,還有人在外頭等我。」

  「噢,請便。明天見!」

  「明天見。」

  離開攝影棚,白育慈快步走向大門,等候樓冠棠過來接她。

  這晚,他們在一間名叫「瀟湘樓」的湘菜館——也就是專賣湖南菜的餐廳用餐,他們兩人都喜歡吃辣,對於重口味的菜餚都很喜歡。

  他們兩人過從甚密,交情遠勝普通朋友,早就引起好事份子的好奇與耳語,有八卦可挖,很快就把狗仔記者引來了。

  飯吃到一半,樓冠棠就發現他們被狗仔跟拍了。

  不過他倒沒有太大反應,依然神情自若地繼續吃飯,彷彿他們不存在,不過白育慈就不太高興,直接起身走過去,想請那些狗仔記者不要拍了。

  她和樓冠棠經歷這麼多風風雨雨,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能夠平心靜氣地相處,她希望那些狗仔記者別害他們連朋友都做不成。

  然而走過去之後,她才發現狗仔記者有兩位,其中一名是女人,正是許久不見的羅敏青。

  「敏青?」白育慈詫異不已,如今的她衣著也不復以往光鮮亮麗,人也有點憔悴,感覺很——落魄。

  「嗨!育慈,有沒有什麼新聞可以透露一點?」羅敏青譏誚地問。

  被昔日的好友抓到偷拍,她一點都不感到羞愧,只有滿心嫉妒。

  為什麼無論她如何努力,都比不上白育慈的幸運?上天真是不公平,把什麼好事都給了她,真是太不公平了,她明明比育慈漂亮呀!

  這時,樓冠棠也走過來,羅敏青一見到他,便嬌滴滴地喊道:「你好哇,樓律師。」

  然而樓冠棠不吃這一套,神情冷漠地道:「我和育慈沒有什麼新聞可供你們報導,請你們立刻離開吧,否則我要通知店家請你們出去了。」

  他的眼神凌厲嚴肅,羅敏青看得出他是認真的,不想被難看地轟出去,只好憤慨地扭扭唇,轉頭吆喝攝影的工作夥伴:「哼!小龍,走了!」

  他們悻悻然離去後,白育慈和樓冠棠才回到座位繼續用餐。

  「我覺得……敏青變了好多。氣色看起來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畢竟曾經是那麼好的朋友,白育慈還是忍不住關心起她的近況。

  「她被人控告,你不知道嗎?」樓冠棠垂下眼眸,從容不迫地品嚐熱湯。

  「被控告?!被誰告?為什麼?」白育慈驚駭莫名,她真的不知道。

  「那應該是發生在你還在英國的時候,難怪你不知情。她和任職電視台的一位高姓主管發生婚外情,被那位高副理的妻子控告妨害家庭。」

  「高副理?」啊!就是當初被敏青嫌又矮又胖還禿頭的高副理?「當初敏青明明說看不上他的,怎麼會……」

  「有野心的人為了名利地位,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根據謠傳,她是以自己的身體為交換條件,換取重回主播台的機會,只可惜那位高副理還沒幫她爭取到這個位置,就被他的妻子發現他們的姦情,一狀告上法院。」

  喝完湯,他放下湯碗繼而又道:「高副理的妻子並沒有告自己的丈夫,只對羅敏青一人提出告訴,所以高副理很快又回到原單位上班,只有羅敏青被電視台以道德瑕疵為由解聘,之後她才淪落到三流報社工作。俗話說:偷雞不著蝕把米。會有今日這全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沒想到居然發生這種事,敏青怎麼會變得這樣?」先是出賣她這個朋友,後來又出賣自己的身體,坐上主播台對她來說,真的那麼重要嗎?

  「每個人的價值觀不同,對她而言,名利遠勝於一切,想要追求自然得付出點代價。不過,她這個代價確實太大了。」

  「是啊……那——這件事情解決了嗎?」

  「不清楚,好像還在打官司吧!」樓冠棠聳聳肩。

  白育慈突然沉默下來,垂著頭望著桌面,像在考慮什麼。片刻後,她抬起頭,用一種祈求的眼眸看著他。「冠棠,我能不能懇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樓冠棠心裡大概知道是什麼事,但還是故意問。

  「請你幫幫敏青好嗎?就算是減少一點責罰也好,拜託你!」

  雖然敏青背叛了她,但是重感情的她還是惦記著過去那份情誼,敏青遇到這種事,她想多少盡點力,幫幫她。

  「我就知道你不會坐視不管。」樓冠棠搖頭笑自己實在太瞭解她了。「既然你都用了懇求這兩個字,我當然不會不理。不過,記得我是幫你,不是幫她。」他特地強調。

  「我知道!謝謝你!」白育慈真的萬分感激。

  「不客氣。」誰叫他拒絕不了她的要求?

  而且,他不也是因為她如此善良,才喜歡她的嗎?

  深深凝視她欣喜的容顏,樓冠棠真心笑了。

  不是他沒原則太好說話,而是只要能讓她開心,他什麼都願意做。

  這份心意,她能夠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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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這一年的情人節,白育慈收到不少花束和巧克力,大多是仰慕她的觀眾送來的,不過其中有兩束花很特別。

  一束是樓冠棠送的,以粉紅及粉白色的玫瑰為主花,搭配一些綠葉,以及跳色的紫色與黃色小花,雖然不是很昂貴,但是相當別緻美麗,白育慈捧在手裡愛不釋手。

  這是他知道她沒有男朋友,特地施捨給她這個朋友的慈悲嗎?白育慈捧著花,澀澀地這麼想道。

  另外一束花,則是同電視台的同事——企劃部經理向國強送的。經過一段時間的考慮,他決定把心底的愛慕付諸行動。

  永遠默默守在身後,是不可能得到她的芳心!

  向國強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震驚四座,他不畏情人節天價般的花價,大手筆訂購了一束九百九十九朵紅玫瑰花束,不但體積驚人,重量也很可觀,花店得派載貨的小貨車出馬,才能把鮮花運到電視台。

  當花束被送到的時候,即刻引起一陣不小的騷動,打從一進大門,接待櫃檯的總機小姐就立刻用八卦熱線傳播消息,花束還沒送上樓,大廳以及挑高的每層樓走廊,都被興奮又好奇的電視台員工擠滿了,大家像參觀什麼稀世珍寶似的,爭相觀看這難得一見的超大花束。

  男男女女擠得像密密麻麻的螞蟻,不斷追問幸運兒是誰?當答案揭曉,大家得知花束是送給白育慈時,紛紛發出艷羨又嫉妒的驚歎聲。

  男人惋惜有人捷足先登,女人則嫉妒她有這麼大方的情人,誰也沒想到,這束超大花束帶給白育慈的不是驕傲、欣喜或得意,而是為難與困擾。

  「育慈,希望你喜歡我送的花。」

  向國強深情款款地凝視那束花——後頭的白育慈,因為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實在太多太重,她不但得坐在椅子上才捧得住這束花,而且玫瑰花也把她俏麗的小臉完全遮住了。

  「呃……謝、謝謝你。」白育慈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縫隙把頭鑽出來,否則呼吸不到新鮮空氣,真會被玫瑰濃烈的香氣給薰得窒息而死。

  「你還喜歡嗎?」向國強溫文的眼眸中,閃著強烈的企盼。

  「啊……我……喜歡。」白育慈不討厭紅玫瑰,但是置身在九百九十九朵紅玫瑰之間,不知為何讓她聯想到一片血海。

  「太好了!花店小姐強力推薦紅玫瑰,但是我真怕你不喜歡呢!」向國強露出笑容,這下總算安心了。

  「我喜歡玫瑰,但是——國強,你為什麼突然送這麼多花給我?」白育慈有點納悶。

  如果是因為情人節,那麼同事間互相饋贈,了不起買個幾朵,一下子送來這麼多花,除了受寵若驚之外,她只感到驚慌失措。

  「這和花的數量有關,你知道九百九十九朵的花語是什麼嗎?」

  「花語?九百九十九?」白育慈以往不太注意這些,所以很誠實地搖搖頭。「對不起,我不知道耶。」

  「九百九十九,代表的是天長地久。」

  「天長地久?!」就算她聽不懂字面的意思,光看向國強那雙不斷釋放愛意的眼眸,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不會吧!國強,你對我——」他喜歡她?!

  「育慈,我一直愛慕著你,難道你從來不明白我的心意嗎?」向國強覺得好沮喪,原來他自以為是默默付出的表現,人家根本察覺不到,也從不知情。

  「我以為……我以為我們只是比較要好的朋友。」原來人家愛慕她已久,而她竟然從來沒發現。是她太遲鈍了嗎?

  「育慈,我不想永遠只當你的朋友,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填補你心上的空虛嗎?」向國強深情款款地要求道。

  「我——」白育慈第一個直覺反應是搖頭,因為她身邊早已有人了。

  然而她又猛然想到,那個人雖然一直在她身邊,卻只是她的朋友呀!

  他從未表明他們是否交往,也從未給她任何愛語或承諾,雖然他們一直在一起,但其實沒有未來。

  她已經二十八歲了,雖然不急著結婚,但也不想再繼續在這個曖昧不清的謎團中打轉,是愛人還是朋友,她也不想再猜了。

  她想,或許有了固定交往的男友,能夠讓她慢慢忘了樓冠棠。

  於是她擠出笑容,假裝驚喜地說:「真的嗎?我真是受寵若驚,可是我怕自己回報不了你的關愛。」

  這句話並非謊言,她很怕自己努力到最後,終究還是無法愛上他,那麼屆時他將會受到更大的傷害。

  「你不必回報,只要給我機會去愛你,那就足夠了。」她若肯答應,對他來說就是莫大的福音,至於她的回報,那就看他的努力了。

  「可是……」他不計較她的回報,白育慈反而更加歉疚不安。「我想你應該知道,我和樓冠棠——」

  「我知道你們曾經交往過。」向國強刻意強調「曾經」這兩個字。

  「是的!但是,我還是……對他還是……我沒辦法徹底忘記那段感情。」白育慈不願欺瞞,更不願將來令他傷心痛苦,所以選擇誠實告知他自己心裡的迷障。

  「我不能說我毫不嫉妒,畢竟我是真心喜歡你,所以我很慶幸,他已經是你的過去式,而我是你的未來。我需要的不是盲目無用的妒意,而是更多更多的努力,我必須更用心、更努力,才能讓你徹底忘了他。」

  「國強……」白育慈很感動,她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竟讓他付出這樣的深情。「謝謝你!謝謝你對我的感情,無論將來有沒有結果,我都會永遠感激你對我的深情。」

  「這句話應該是我說才對。」向國強笑了,他總算有機會參與競爭。

  啊,對了!

  他有個好友在新聞部工作,或許他可以利用「那個方法」,向育慈告白……

  空氣中,隱約流蕩著某種興奮、躁動的氣息。

  或許是因為今天是情人節,只要是未婚的年輕人,無論男女,多少都懷著興奮的心情,期待夜晚的到來。

  樓冠棠很早就訂了花,上午花店準時將花送到電視台,他很快就收到白育慈傳來的道謝簡訊,他會心一笑,一整天心情都很好。下午他離開事務所,到一間開設中小型工廠的客戶那裡處理他的合約問題。

  然而這間工廠很怪異,不知道是生意太好還是太不好,老闆很閒,他到的時候,老闆竟然翹著二郎腿在辦公室裡看電視,一旁的秘書職員也很閒,一群女人湊在一起嘻嘻哈哈談笑,不時望著螢幕低聲交談。

  他不知道這位林老闆怎能忍受員工用這種態度工作——還有自己在上班時間看電視?

  不過,那都不關他的事,他只要把自己負責的事情處理好就行了。

  「林老闆,關於上回您所說的合約,請您看看有沒有問題。」他拿起自備的鉛筆,在代擬的合約上幾個修改過的地方畫圈當作記號。

  「噢,好的!」林老闆嘴裡說著,眼睛卻還在偷瞄著電視螢幕。

  樓冠棠略為蹙眉,心想:如果他一直是用這種態度工作的話,那麼下回他要好好考慮,該不該再接他的CASE,因為很有可能因為工廠倒閉而請不到款。

  「……這束巨大花束的男女主角,都是本台的員工,其中這位女主角相信大家都很熟悉,她就是小人物物語的製作兼主持人——白育慈小姐。」

  卡!

  聽到白育慈的名字,樓冠棠在合約上畫圈的鉛筆立即頓住,腦袋猛然轉向電視螢幕。

  林老闆正在看的是,新聞節目裡的「情人節特別報導」。

  林老闆看到他也轉頭看電視,以為他有興趣,所以熱心地替他解釋:「你看那束花——嘖嘖,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耶,真壯觀!不過也難怪啦,這位女主持人很漂亮,她的節目我每集都有看,常常感動得流淚咧!」

  關於林老闆對白育慈的讚美,樓冠棠無暇替她道謝,因為他的視線被牢牢鎖在螢幕裡的那束玫瑰上頭。

  那真是很大、很誇張的花束,但也看得出送花之人對愛慕女性的真心。

  「……送花的男主角,就是本台企劃部的經理,他和白小姐經常有工作上的接觸,因而對白小姐產生愛慕之意。」

  愛慕之意?樓冠棠的呼氣聲逐漸加大,眉頭愈擰愈緊,而且臉色愈來愈黑。

  「欸?樓律師,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林老闆不經意轉過頭,差點沒被樓冠棠的黑臉嚇死。

  「沒事。」他勉強一笑,像瞪著仇人般繼續瞪著螢幕。

  「……因為是工作關係日久生情,同事們都笑說,這是近水樓台先得月。」

  近水樓台先得月?樓冠棠恨恨地咬牙切齒,神情猙獰可怖。

  「樓律師,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還是牙齒痛呀?我介紹不錯的牙醫師給你好嗎?」林老闆慌忙問道。

  「我沒事。」樓冠棠又是勉強一笑,幾乎快冒火的雙眸繼續觀看接下來的報導。

  「……男女主角平常人緣不錯,因此同事們都給予誠心的祝福,為此男士角特地感謝大家。」

  畫面切換,一個年輕斯文的男子的談話取代了女主持人。

  「謝謝大家的鼓勵與祝福,她已經答應給我機會,所以我會好好努力,希望下回播出我們的新聞,是我們結婚的消息。」

  她答應給他機會?樓冠棠瞇起眼,指節緩緩縮緊成拳,額上青筋一條條浮現。

  「樓律師……」林老闆縮在一旁,皮皮挫地看著他,樓律師向來斯文又優雅的,怎麼他今天看起來——嗚嗚,好可怕喔!

  而電視裡的男主角不知自己引燃漫天妒火,還滿臉幸福地發表愛的宣言:

  「在這裡我想透過鏡頭告訴她一句話——育慈,我愛你!」

  啪!

  樓冠棠大手一捏,手中的鉛筆正式宣告腰斬身亡。

  「樓——樓律師!」

  林老闆驚惶地跳起來,原本鬧哄哄的辦公室霎時鴉雀無聲,只除了電視機裡主持人興奮的結尾聲:

  「……很遺憾白小姐無論如何都不肯接受我們的訪問,不過大家還是祝福他們,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

  這則「驚悚」的新聞終於播完了,樓冠棠也逐漸恢復冷靜。

  他不發一語地凝視前方,一會兒,突然扭過頭。「林老闆?」

  「喝!」林老闆吃了一驚,差點拔腿就跑。「什……什麼事?」

  「能麻煩借我一支鉛筆嗎?」樓冠棠客氣一笑,不過——那根本不能稱為笑容。面容冷俊,眼神冰冷,只有嘴角僵硬地勾起。

  「好……好啊!」

  林老闆顫抖地伸出手,不只給他一支鉛筆,而是抖抖抖地把整個筆筒全拿給他。

  樓冠棠從筆筒裡抽出鉛筆,面無表情地繼續在合約上畫圈注記,快速地完成後,他將那份合約交給林老闆。

  「這些部分麻煩您重新看一遍,如果沒有問題的話,就可以和對方簽約了。若有問題請再和事務所聯絡,現在我有重要的事,得先離開了。」

  「喔好,好好!你先走吧,恕不遠送!」林老闆鞠躬哈腰,忙不迭送走可怕的變臉律師。

  樓冠棠走後,他掏出手帕猛擦汗。

  「奇怪!樓律師怎麼了?突然變得那麼可怕!不像以往的樓律師,倒像討債集團。」他捂著胸口,心有餘悸。

  「一定是看到剛才那則情人節的特別報導啦!老闆,你不知道他曾經和白育慈交往過喔?前兩年新聞有播啊。」一位女職員掩著嘴,用「老闆你真笨」的語氣告訴他。天知道他有沒有在看電視?

  「我知道啊,但後來不是分手了嗎?」所以他才認為沒關係嘛。

  「哎喲!誰不知道男人最小心眼了,就算嘴裡掉出來的肥肉,也不許別人撿去吃,可是啊,自己卻一直外遇偷吃!」另一位妖嬈女職員別有涵意地掃了林老闆一眼。

  林老闆立刻心虛地縮起脖子,因為他正是這樣的男人,而剛才酸他的那位女職員,就是他偷吃的對象。

  「哈!哈!好啦,新聞看完啦,該上班了。」林老闆關掉電視,假裝忙祿起來。

  女職員們看老闆開始工作了,也只好開始懶洋洋地找事做。不過——到底該做什麼呢?

  哈哈!在這間工廠工作,真的很閒吶!

  白育慈錄完節目,習慣性先查看手機,看看是否有人在她錄製節目時打電話給她,這一看不得了,十幾通未接來電,她嚇了一跳,一查來電者,全是樓冠棠。

  「他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才急著找我?」她擔憂地胡思亂想,立刻回撥電話給他。

  電話很快接通。

  「冠棠,什麼事呢?」

  「你錄完節目了?」樓冠棠說話的語氣意外地平和,經過幾個鐘頭的沉澱,他已經讓自己平靜下來,有人愛慕她,不是她的錯,他只要確定今天這則報導並非事實就好了。

  「是啊!你找我到底有什麼——」

  「育慈!下節目了?」

  向國強正好來找白育慈,打招呼的愉快嗓音傳入話筒中,樓冠棠倏然面色一沉,妒恨再度湧上心頭。

  「等會兒你出來,我們約個地方見面!」他冷冷地道。

  「你要約我見面?」白育慈紅唇顫抖,心跳得好快。

  這是——情人節的約會嗎?

  「嗯。我有話和你說!」

  「好啊……不,不行!」她已經答應自己,不再陷入對他的迷戀之中,她不能這麼毫無定力。

  他們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對不起!我已經答應和國強去吃飯,改天有空,我再約你出來吃飯吧。祝你情人節快樂,再見!」

  「等等——」樓冠棠沒辦法把話說完,因為她已經掛上電話了。

  「該死!」他氣憤地將手機摔到地上,高科技產品禁不起暴力對待,立刻分屍解體。

  育慈她竟然答應和其他男人去用餐,拒絕與他見面,尤其又是在情人節這一天!

  難道電視播出的那則新聞不是誤會,而是——事實?

  天色漸暗,樓冠棠的心也逐漸往下沉。

  吃了一頓食不知味的情人節晚餐,白育慈婉謝了向國強贈送的鑽石項鏈,剛過九點就說做節目累了,想回家休息。

  其實她做節目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早已習慣長時間的採訪錄影生活,說累只是借口罷了。

  向國強送她回家,但她沒有禮貌地請他上去喝杯茶,向國強雖然有點失望,但還是笑笑地道別離去。

  白育慈開啟大門,慢慢爬上公寓的階梯,心情沉重而複雜。

  和愛慕她而她卻不愛的男人共進情人節晚餐,實在不是一件快樂的事,因為她心底始終掛記著另一個人,心思根本沒在向國強身上。

  晚餐期間,她心裡一直猜想,樓冠棠現在人在哪裡,正和誰共進晚餐?

  雖然未曾聽聞他結交女友的消息,但是像他這般事業有成又出色的男人,身旁不可能沒有紅粉知己。

  他注意隱私,對自己的私生活向來低調,沒有風聲傳出來,其實並不奇怪。

  心不在焉地結束晚餐,她迫不及待找借口逃回來,此時她心中充滿了濃濃的愧疚——對向國強,也對樓冠棠。

  她愧疚自己明明還愛著樓冠棠,卻答應和向國強共進情人節晚餐。

  而她明明已經答應和向國強共進情人節晚餐,卻還忘不了樓冠棠,整個晚上心裡都想著他。

  她覺得自己好失敗,好糟糕,她對不起自己愛的人相愛她的人。

  爬上三樓,轉身走向自己的家門,正要取出鑰匙開門,忽然一道旋風刮向她,把她壓在門上。

  「你居然約會到現在才回來!」樓冠棠面色陰冷,像要活拆了她。

  「冠棠?!你……你怎麼會在這裡?」白育慈嚇了一跳,他這種陰沉恐怖的模樣,是她從未見過的。

  「我說過,我有話要跟你說!」樓冠棠看看左右,她的鄰居隨時有可能出入,於是伸手向她。「鑰匙給我!」

  「喔。」白育慈像是聽話的遙控機器人,愣愣地打開皮包,拿出鑰匙交給他。

  樓冠棠接過鑰匙,快速地開啟大門,粗魯地把她拉進去,然後砰地又關上大門。

  直到人在門內,白育慈還是傻愣愣的,不知道他為何像吃了炸藥似的一臉怒容。

  「你該逃的。」樓冠棠利眸審視她美麗的容顏,冷冷警告。

  「我為什麼要逃?」她不明白。

  「這還用說嗎?因為我很生氣!」看也知道他滿腹怒火吧?

  「可是無論你再怎麼生氣,都不會傷害我啊,我何必逃呢?」她曾經對他做過更糟糕的事,他雖然氣得快爆掉了,但也沒傷害她一根毛髮呀,所以現在她何必害怕呢?

  她的信任澆熄樓冠棠的一半怒火。

  的確!他再生氣,也不會傷害女人,寧可自己受傷,獨自忍受痛苦。

  「你去哪裡了?」他掃她一眼,注意到她今天的妝比較精緻,洋裝也特別漂亮,好像去參加什麼盛宴,頓時妒火更熾。

  「我告訴過你,我和國強去吃飯了。」白育慈垂下頭,莫名感到心虛。

  為什麼?她和他不過是普通朋友,為什麼她和別人去吃飯,會覺得對不起他呢?

  「你竟然真的和他去吃情人節晚餐?!」那可是他樓冠棠專有的權利!

  「有、有什麼不可以?」白育慈鼓起勇氣說出自己心底的話:「我打算和他交往,去吃頓飯,並沒有什麼。」

  「你——你劈腿還說得那麼理直氣壯?!」樓冠棠快氣瘋了,沒想到她竟如此沒良心!

  「我劈腿?」白育慈差點沒哈地一聲笑出來。「我連腿都還沒跨出去,哪來的劈腿?」她已經沒有男朋友很久了!

  「你沒劈腿?我是你的男朋友,可是你又答應和別人交往,這不是劈腿是什麼?」還敢否認?哼!

  「你是我的……男朋友?」白育慈呆愕地望著他,許久,才以非常輕緩、不確定的語氣重複道。

  「難道不是嗎?」她竟敢否認?「如果不是,我為什麼要在你留學時,四次飛往英國去看你?」

  「那是——出差順路。」這是他自己說的

  「不!不是的!」當初因為有點拉不下臉,所以他借口說出差順道去看她,但其實根本不是。事到如今,他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過去兩三年,完全沒有人托我處理英國的法律事務,我四次到英國,沒有一次是出差順路。」他全招了,完全坦白。

  「啊?」那也就是說……他是特地來看她的?「不可能!你明明說——明明說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我幾時那麼說過了?!」她以為他會跟普通朋友上床嗎?

  「有啊!在溫得米爾湖的湖濱飯店時,你告訴過我,已經分手的情人,你從來不會回頭挽留。」她無辜地張著泛紅的眼睛瞅著他,他明明就有說嘛!

  「沒錯啊!」他是那麼說過。

  「那麼意思不就是在告訴我,你絕對不可能挽回我們的感情,你對我的親切與關懷,只是朋友之間的情誼,要我千萬不要會錯意。那句話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當然不是!」樓冠棠氣悶到快爆了,為什麼情侶間簡單的溝通,在他們之間竟會出現這麼大的誤差?是代溝?還是根本心意不相通?

  「不然是什麼意思?」白育慈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難道是……

  「我說那句話的意思,是在告訴你,我從不挽留分手的情人,但是我回頭尋你了,所以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例外,我要你回到我身邊,重新再做我的情人!」

  他說了!

  他真的……這麼說了!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坦白告訴我?為什麼要和我打謎語,和我躲迷藏?即使我回到台灣,你也不肯表明心意,我以為我們只是朋友……你可知道,我每天都想著你,好想回到你身邊。可是你什麼也不說,所以我才絕望地接受向國強的邀請,和他共度情人節的約會……」她哽咽控訴道。

  「對不起,是我不好!」樓冠棠小心翼翼地摟著她,啞聲道歉。「我是想給你多點時間做好心理準備,一下子表明愛意,我怕你無法接受會嚇跑——必竟我曾那麼無情地對待過你,把你驅離我身邊。」

  他也怕被拒絕,更怕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因而失去她。

  「我痛過、傷心過,可是……我還是忘不了你。我……真的很愛你!」白育慈嗚地哭出來,這時候什麼面子尊嚴,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真實表達自己始終如一的愛。

  「我也是啊!育慈,我也好愛你,從你一點一滴地關懷我、為我付出的時候,我的心就被你擄獲了。請你嫁給我好嗎?」

  他已經忍得夠久了,這段分離的日子,足夠她想得清楚透徽,他不想再繼續等待下去了。

  「冠棠!」

  白育慈飛撲進他懷中,又哭又笑地捶打他的胸膛。「為什麼現在才說?為什麼讓我等待這麼久?」

  「對不起!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讓你等待了。」

  他捧起她的臉,鄭重地印下承諾之吻。

  今後,他會給她的,將是滿滿的幸福。



  尾聲

  向晚的夕陽逐漸西沉,街頭亮起一盞又一盞溫暖的燈火,白育慈一離開主持位置,向眾人說了聲抱歉,隨即提著皮包匆匆離開。

  電視台門外,前來接她的丈夫正耐心等著她。

  「老公!」每回見到他,白育慈總是不由自主打從心裡映出微笑。

  「工作結束了?」樓冠棠溫柔地一笑,上前接過她的皮包,而她則用空蕩蕩的兩手,撒嬌地抱著丈夫手臂,兩人親暱地相偎往外走。

  「嗯。告訴你,我今天到新竹採訪一位遺世獨立的退休醫生喔,我們開車跑到好遙遠偏僻的山上,一直繞山路,好累喔……」

  她叨叨絮絮著一天的工作瑣事,而樓冠棠也細細聆聽著,不時回應幾句話。

  他們沒有開車或是叫計程車,而是沿著街道緩緩走向捷運站,當作每天例行的晚間散步。

  醫生吩咐過,這時候白育慈很需要適當的運動。

  「今天身體還好吧?」樓冠棠的目光,愛憐地落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上。「寶寶今天乖嗎?」

  「不太乖。」白育慈嬌瞠地嘟起小嘴,迫不及待向孩子的爹告狀。「今天車子走山路,寶寶不乖,在肚子裡鬧脾氣,害我差點吐出來。」

  「是嗎?那我罵他喔。」說著,樓冠棠板起面孔,準備隔著肚皮教訓不乖的小傢伙,白育慈笑著要他別鬧了。

  兩人說說笑笑,嘻嘻鬧鬧,路過的行人認出是這對名人夫妻,莫不被這對恩愛的鴛鴦吸引目光,忍不住多看幾眼。

  白育慈發現了,面容霎時凝重起來,問了一個心中一直擔憂的問題。「冠棠,你——後悔和我結婚嗎?」

  「從不。」他先斬釘截鐵地回答,接著才納悶地道:「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和我在一起,你好像失去了自由,無論走在哪裡、做些什麼,都會被人盯著看,幾乎沒有隱私權可言,說不定前一晚才去夜市吃了盤臭豆腐,第二天早上立刻見報。」

  她知道,他向來對媒體很反感,他會娶她這個媒體人,她也很吃驚。

  媒體是無孔不入的,像他們這樣毫不避諱地走在大街上,或許屁股後頭正跟著好幾群狗仔隊。

  「哈哈!」樓冠棠毫不在意地大笑。「見報就見報吧!吃臭豆腐又不是什麼壞事,何必怕人知道?」

  「可是——萬一狗仔隊跟蹤你,怎麼辦?」

  她是相信他不會亂來,但是狗仔隊最擅長炒作紼聞、醜聞,喜歡利用聳動的標題和圖片來模糊真相,被他們盯上,就像被成群吸血的鳊蝠攻擊一樣,甩都甩不掉。

  「行得正坐得穩,我何必怕?」現在他很相信一句話:邪不勝正,真相終會水落石出。

  「那——我也是記者喔,你不怕我把你的桃色緋聞公開嗎?」她嬌嗲地威脅。

  「儘管請!我所有的桃色緋聞,都是和你在一起,只要你不怕自己的私密之事公諸於世,我也沒什麼好在乎的。」

  他攤攤兩手,露出悉聽尊便的輕鬆表情。

  「原來你早就想到這些,難怪胸有成竹,一點都不擔心。」老奸巨猾!

  「其實我也是看開了。」樓冠棠歎息。

  「啊?」

  「娶了一個名人老婆,我還有清靜過日子的一天嗎?早在發現愛上你的那一天,我就徹底覺悟了。」他裝模作樣地唉聲歎氣。

  「噗。」白育慈忍不住噗哧一笑,原來他不是真的不在意,而是認命了。

  「冠棠?」她突然柔柔地喊道。

  「嗯。」晚風吹來,樓冠棠細心地替她拉緊身上的薄毛線外套,預防她著涼。

  「你真的很愛我,對不對?」感動的雙眸,閃閃發亮。「你是那麼討厭媒體的人,可是為了我,你願意忍受人家時時刻刻注視你,指指點點說你是白育慈的丈夫。如果不是真心愛我,你絕不可能忍受這些,對吧?」

  「你知道名女人背後的男人有多辛苦就好了。」樓冠棠開玩笑地輕捏她的鼻子。「知道我偉大的犧牲,就好好想辦法報答我,讓我高興,知道嗎?」

  「那要怎麼報答你偉大的犧牲啊?」白育慈骨祿祿地轉動明亮的大眼睛。

  「很簡單啊!」樓冠棠當真厚著臉皮,不客氣地「注文」起來。「首先呢,得對我言聽計從,我說一你不得說二。然後呢,得把我當成國王般服侍。我下班回到家,你得謙卑地跪在門邊幫老公我拿拖鞋,然後虔誠地替我捶背消除疲勞。

  接著用心料理美味的晚餐填飽我的胃,再來放洗澡水伺候我舒服入浴。接下來又是睡前的按摩,上床後再發揮你最大的本事,從頭到腳好好地服侍我,讓我獲得最大的滿足……」

  「你買張機票到日本慢慢找吧!」白育慈用手指推推他的額頭,看他清醒了沒有。

  搞清楚欸,她可不是生下來當阿信伺候男人的,她有做到其中幾樣,他就該偷笑了。

  「我開玩笑的!」樓冠棠趕緊陪笑,他想要的,也不是那種婢女似的妻子呀!

  「哼!不管,我生氣了,我要罰你。」白育慈早已學會厲害的馭夫術。

  「怎……怎麼罰?」樓冠棠的聲音有點顫抖。

  「那就是——背我!」嘻嘻!怕了吧?

  「不會吧?!」他哀號。「老婆……」

  「什麼事?」

  「你現在有六十幾公斤耶。」懷孕八個月,她整整增加了十三公斤的重量。

  「嫌我胖是嗎?」白育慈吸吸鼻子,幽怨的眼神掃向他。

  「當然不是!」他連忙喊冤。「是孩子長得太壯,你只是肚子大,其實其他部位都沒什麼胖。」

  「既然知道我身上的重量除了我之外還有兒子,那還不快背我們母子倆?」

  嘻嘻!她就是要欺負他到底,誰叫他讓她等了那麼久,傷心了那麼久。

  「唉!好吧,上來吧!」

  樓冠棠乖乖擺好姿勢,反身蹲下。

  他可憐的背,明天八成會直不起來,不過誰叫他們是他最心愛的老婆和孩子,就算拉傷背、扭到腰,他也甘之如飴。

  他想,這大概就叫做甜蜜的負荷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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