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下了車,薇瑄面無表情的看著在馬路邊等她的男人,然後緩步走向他。
這個男人實踐了自己說過的話,在他去上班的時候他派了一個人盯著她,
沒他的允許她真的出不了大門一步。
“叫我來有事嗎?”她的聲音很冷,目光看向前方,她就是不想看他。
“沒有人教你做人的基本禮貌嗎?”他的兩指掐著她的下顎,
強迫她的臉對著他的,“和人說話要看著對方眼睛。”
“講禮貌也是要看人的,”她挑釁的回視他,
“我想對禽獸來說,應該用不著禮貌吧?”她在暗諷他那晚幾乎是強暴她的行為。
她真的恨他,恨他那麼羞辱她。
他知道她說的是什麼,那晚之後他也曾反省過自己的行為,他知道是自己不對,
可道歉的話他卻說不出口,尤其是在那晚之後她總是用挑釁的態度對他。
“注意你的態度。”掐著她的手指又更用力。
即使痛,薇瑄也不喊疼,只是倔強的看著他。
氣氛僵持不下,最後是兆揚捨不得她吃痛的表情而先松了手。
其實他也很受不了兩人這種劍拔弩張的狀況,可她對他沒好態度,他也拉不下那個臉承認自己錯了。
害怕失去她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他的情緒越來越不穩定,可他想不到什麼方式可以讓她留在身旁。
離約定時間就剩幾天,他到底要怎樣才能讓她不要走?
“你叫我來到底有什麼事?”不耐的聲音在兆揚耳邊響起。
兆揚沒回話,只是看著她。
其實也沒什麼事,只不過剛談完公事,心底惦記著她,所以想看看她罷了。
“說話呀!特地叫我出來做什麼?”
“沒什麼。”平淡的聲音顯示不出他的情緒。
把她關在家裏、不讓她出門好幾天了,他原想趁這個時候讓她出來走走,
免得把她給悶壞了!可是她這種態度叫他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你在耍我嗎?既然沒什麼你幹嘛硬要叫我出來,還要我好好打扮一番?”
他真以為她是他的玩具嗎?這樣要她很好玩嗎?
“如果沒事的話我要先走了。”她連再見都不想跟他說。
腳跟一轉,她就要往另一頭走去。
“等等!”他抓住了她的手。
“還有什麼貴事?”她諷刺的問道。
用力把她扯到身前,他低頭吻上她的唇。
薇瑄沒有反抗,只是被動的讓他吻著。
當這吻結束,兆揚聽見薇瑄冷冷的聲音傳進他的耳膜。
“這樣就夠了嗎?我還以為你想在這裏跟我做愛呢!”
“你到底想怎樣?!”何必要用這種態度對他?
“應該是我問你到底想怎樣吧?”
兆揚瞪著她,不發一語。
“我要走了。”她沒興趣在這跟他大眼瞪小眼,看著他只不過是讓自己更心痛而已。
兆揚抓著她的手沒放開,反倒是握得更緊。
“還是你還沒耍夠我,所以不想讓我走?”挑釁的笑出現在她的唇邊。
對峙了好一會,兆揚終於開口了:
“從頭到尾,我都沒有耍你的意思。”他也只不過是不希望她離開。
“無所謂,”不管他現在說什麼,她都不在乎,“你只剩這幾天而已,
你就儘量享用你的權利,時間一到,我會馬上走人。”
是他自己說的,她只不過是他用錢買來的女人,他想怎麼對她都行,
可時間到了,她就可以恢復自由,遠離這個男人。
她的話踩到了兆揚的痛處,也說中了他擔心的事。
“我不許你走!”他命令著,神情十分的堅定。
薇瑄冷哼一聲,“我要不要走不是你能決定的,我們當初說好三個月,時間一到,我們就互不相欠。”
“你不能走!”聽到她說要離開,心底湧起一陣慌亂,
握著她手的力道加重再加重,他要她承諾不離開他。
“我一定會走,而且是時間一到馬上走!”她一刻也不想再多待!
“我說你不能走!”
薇瑄不想浪費口水跟他爭論,乾脆不回答。
“說!說你不會離開我!”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
薇瑄覺得由口己的腕骨快被他給捏碎了,“我的手好痛,你快放開我啦!”
“說你不會離開我,我就放。”他非要聽到她親口承諾不可。
“不可能!你快放開我。”
兆揚不肯鬆手,薇瑄也倔強的不肯承諾,她用力的和他拉扯著。
就這樣兩人拉拉扯扯,兆揚一個分神松了手,薇瑄反應不過來,整個人跌到了馬路上。
薇瑄隨後欲站起,轉角卻沖出了一輛摩托車,將來不及站穩的薇瑄給撞飛了出去。
目睹所有事情的發生,兆揚的一顆心提到了喉嚨,在這一刻他明白了自己的感情。
他飛快的往薇瑄的方向奔去,看著她掙扎著想站起來卻無能為力,
露出痛苦的神情,那一瞬間,兆揚覺得自己腦筋一片空白。
待他的感覺神經恢復後,慌張攫住了他的心,失去薇瑄的恐懼也在瞬間侵襲著他所有知覺。
“我好痛,我站不起來……”薇瑄的淚落了下來。
兆揚緊張的將她抱起,打算送她到醫院去,卻在抱起她時,
發現了她腿間的濕意,鮮血沿箸她的腿流下……
** ** **
薇瑄被送到醫院,經過急救後,兆揚運用了自己的權勢,讓薇瑄住進了醫院最好的頭等病房。
他一直守在她身邊寸步不離,而他也通知了老爹。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老爹一進到病房劈頭就問。
他很擔心薇瑄的狀況,可在看見兆揚的的神情之後,
他知道最擔心薇瑄的不是他,而是一直守在他身旁的兆揚。
兆揚沒回答,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雙手緊握著薇瑄的手,她臉色蒼白的讓他好心疼。
見狀,老爹也沒再多說話,只是靜靜的待在一旁,等待薇瑄清醒。
不久後,薇瑄的主治醫生來了。
“醫生,她的情況到底怎樣?為什麼這麼久了都還沒醒過來?”
看到進門的醫生,兆揚緊張的詢問著薇瑄的狀況。
“她沒事,等麻藥退了就會醒了。”
“那她的傷……”老爹詢問著。
“她左腳的韌帶斷了,經過手術之後已經沒問題了。”
“韌帶斷了!?”怎麼會這麼嚴重?
“她還是可以跟正常人一樣走動,不會有問題的。”
“那她還能跳舞嗎?”兆揚平穩的聲音響起。
他知道跳舞對薇瑄來說很重要,他無法想像如果她不能跳舞的話,對她的打擊有多大。
“這可能就有困難了。”
醫生的話等於是宣告薇瑄的舞蹈生涯正式結束。
“怎麼會這樣?!”老爹不敢相信。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對了,還有一件事。”醫生答道,“羅小姐已經懷孕一個多月,
可惜送到醫院太晚了,孩子保不住。很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
“什麼?!”老爹比方才更驚訝。
“我知道了,謝謝你醫生。”兆揚一臉平靜。
送走醫生後,老爹迫下及待的追問:“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小瑄會懷孕?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沉默了幾秒鐘,兆揚選擇告訴老爹所有的事。
當兆揚說完後,沉默的人換成了老爹,他現在才知道薇瑄為了他犧牲有多大。
“這個傻女孩。”他看著薇瑄的眼神多了幾分心疼。
收回目光,老爹看著兆揚。
“那你呢?你對小瑄是怎樣的看法?”
“我愛她。”兆揚的聲音無比的堅定。
若不是愛她,他又怎會不由自主的想親近她?
若不是愛她,他又怎會想盡辦法靠近她?
若不是愛她,他又怎會因為擔心她離去,而變得不像原來的自己?
一開始他也不懂自己為何會因她而如此的失常,可當她被車撞上的那一刻,
他懂了自己的心,也明白自己早已愛上她了。
雖然在他們傷害過彼此之後,他才領悟到這個事實是晚了點,但他愛她是千真萬確的。
“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我不知道,一切等她醒來再說。”現在他也亂了方寸。
他很擔心薇瑄醒來,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跳舞後的反應,只能之後再做打算。
“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兆揚疲憊的聲音傳進老爹耳裏。
“你說。”
“別讓她知道孩子的事。”失去孩子,他不是不難過,
畢竟那是他和薇瑄一起創造出來的生命,但是比起孩子,他更在乎她。
“為什麼?”他不懂。
“因為她受不了這雙重打擊的。”兆揚把臉埋進手心裏。
腳傷的事是瞞不了她,可孩子的事只要他們不說,她應該不會發現才對。
“可是……”老爹覺得不妥。
“就當是我求你。”第一次,兆揚放低姿態。
要一個如此狂傲的男人放下身段求人,若不是他真的太愛小瑄,又怎能辦得到呢?
“我知道了。”
“謝謝你。”
** ** **
在薇瑄醒過來之前,兆揚已經為她安排好一切。
他聽說女人小產也需要坐月子,所以他回家請家裏的老管家為薇瑄燉了補品,讓她醒過來後就能吃。
除非必要,他沒離開過病房一步,他就一直守在病床旁等著薇瑄清醒。
終於,沉睡中的人幽幽轉醒。
“我怎麼了?!”
“你沒事,只是受了點傷。”兆揚的聲音很平靜,可他沒有勇氣告訴她這一切。
他怕他說了之後,會永遠失去她。
“是嗎?”聽兆揚這麼說,薇瑄安了心,可下一秒,
她發現自己移動困難,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腳上了石膏。
“這是怎麼回事?”她坐起身,不敢相信的瞪著自己的腳。
打上厚厚石膏的左腳像是在告訴她,事情不可能像兆揚所說的,她只是受了點傷。
“你傷了左腳,醫生替你動過手術了。”他避重就輕的說。
“然後呢?”她注意到他的神情,她覺得他在回避她的問題。
“就這樣,沒有然後。”
“我要知道全部的事,這是我的身體,我有權利知道。”她的話透露出她的堅持。
“你的韌帶斷了,醫生已經替你重新接上,只要經過一段時間的複健,你可以跟正常人一樣。”
“那我還能不能跳舞?”她只在乎這個。
在公演之後,她的舞技好不容易受到重視了,老天應該不會殘忍到在這時將她的天賦收回去吧?
兆揚說不出話,他不想說出任何會讓她傷心的答案。
可他的沉默讓薇瑄已經得到了解答。
“為什麼!?為什麼!?”薇瑄的情緒在第一時間爆發出來。
瘋狂的槌著床鋪、槌著上了石膏的腳,她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別這樣,”他抓住她的雙手,將她攬進懷裏,“沒事的,你還有我。”她這模樣讓他好不舍。
薇瑄忍不住的哭了出來,雙手還是不停的揮舞著,
她的每一拳都落在兆揚的胸膛上,兆揚只是任她槌打,讓她發洩自己的情緒。
兆揚寬闊的胸膛無聲的吸納薇瑄的淚水,他只想安慰她的傷心,
將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好好的保護著。
“為什麼?為什麼?”跳舞是她的生命,可她卻再也不能跳舞了,老天為什麼對她這麼殘忍?
“是你!”她突然從他懷中抬頭大喊,“是你把我推到馬路上,害我被車撞到的!
都是你,一切都是你害的!”她歇斯底里哭喊著。
她更加用力的槌打兆揚,把氣都出在他身上。
兆揚仍只是任她發洩,他懂她只是太過傷心,而她的傷心需要一個出口。
如果把一切的責任歸咎於他,會讓她好過的話,他無所謂。
“為什麼我要遇上你?為什麼我要認識你?如果沒有你的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為什麼不是你被車撞而是我?”她的情緒激動,緊揪著兆揚的衣領大喊。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被車撞的人是我。”至少他能承受的比她多,
至少他可以代替她受苦,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自己能代替她受傷。
“你少在那邊說好聽話!看我這樣你是不是很開心、是不是很得意?”
她動手推他,想把他推出病房,“你走,你走呀,我不想看到你!”
兆揚對薇瑄的話不為所動,“你現在身體很虛弱,先吃點東西好嗎?”
他為她將保溫壺裏的補湯倒進碗裏,就著湯匙送到她嘴邊。
薇瑄不領情,一手打掉他手中的碗。
熱燙的湯燙傷了他的手,可兆揚絲毫不覺得疼,因為他的心痛到已經讓他感覺不到其他的感覺了。
“不需要你假好心,我的死活不用你管,”她無情的拒絕他的好意。
“不管怎樣,你都得吃點東西,這樣才能快點好起來。”她現在最需要照顧好身體。
“沒那個必要,我一點都不想活了!”
“你不要亂來!”兆揚緊張了,他怕她真的會想不開。
“命是我的,我想怎樣就怎樣!”她冷冷的回他。
不能跳舞她活著還有什麼意義?不如死掉好了。
才這麼想著,她就開始動手翻找櫃子,想找銳利的東西。
兆揚壓制住她翻找東西的手,按鈐叫護士過來。
她的情緒太激動了,這樣對她的身體並不好,而且她才剛流產,這麼激動會傷身的。
他想,她需要鎮定劑來幫她平靜下來。
** ** **
接下來的幾天,薇瑄的狀況並沒有好轉。
她的情緒還是很激動,只要她醒過來就會尋死,嚇得兆揚一步都不敢離開她身邊。
不只是如此,為了怕有任何意外的發生,兆揚幾乎淨空了整間病房。
此刻,歎了一口氣,兆揚推開病房的門,剛他趁著薇瑄睡著的時候去找醫生,跟醫生談談薇瑄的情況。
一進門,他就看見薇瑄用頭去撞床頭的櫃子。
“你在做什麼?!”他沖到她身邊阻止她做傻事。
“你不要管我!就讓我去死,讓我死!”她再也不能跳舞了,她不知道自己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兆揚緊抱著她,她這樣子……讓他的心好痛。
“我已經不能跳舞了,我什麼都沒有了,我還活著幹嘛?”
“你還有我。”他說不出什麼好聽的安慰話,只是用著堅定的聲音告訴她,她並非一無所有。
“我還有你……”薇瑄抬頭看兆揚,眼裏淨是茫然與不確定。
“對,你還有我。”
低頭看她,看見她額上剛撞出的腫包,他實在很不舍。
“你……”茫然的眼突然睜大,她瞪著兆揚直嚷著:“是你!都是你害我的,
是你害我不能再跳舞的!你這個兇手,你為什麼不去死!”情緒失控,她連惡毒的話都說出口了。
她的話像是一把利劍,筆直的刺進他的心。
“你走!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她用力推著他。
兆揚沒有反抗,他怕她傷了自己。
“我要死,我要死!”薇瑄淒厲的喊著,兆揚被她推離床鋪,
可她仍不放棄推他,一雙手在空中揮舞著。
左腳打上了石膏教薇瑄下半身不能動彈,可她的雙手還是不斷的揮舞著,
一時重心不穩,她差點就要跌下床,幸好兆揚即時上前抓住她。
“夠了,你不要再胡鬧!”兆揚將她緊攬在胸前。
薇瑄仍推拒著他,可兆揚死命抱著她,不肯放手。
“我沒有胡鬧,我只是不想活了,這又礙到你了嗎?為什麼連死你都不願意成全我?”
她早已沒了活下去的動力,“你走開,我不要你碰我!”
“不要這樣。”他不想放手,還是緊緊的抱著她,察覺自己眼中已有了濕意。
她這模樣,比殺了他還叫他難受。
“告訴我要怎樣你才肯好好活著,不再尋死?”
他已經被她弄得心力交瘁,整天提心吊膽的,就怕一個閃失他就會、水遠失去她。
“要怎樣……”薇瑄喃喃自語著,她自己也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兆揚抿唇,他在等著她的答案。
“你!只要你這個害我不能跳舞的兇手,永遠不再出現在我面前,我就會好好活下去。”
因為只要看到他的臉,她就會想起自己失去了什麼。
她恨他、怨他,恨不得永遠都不要再看到他!
心被緊揪著,兆揚有說不出的心痛與難受。
“好,我答應你。”只要她可以好好活著,要他怎樣都可以,
“可是你也要答應我,直到醫生說你可以出院前,你都必須要好好調養自己的身體。”
“只要不要讓我看到你,我就會好好的!我的事不勞你操心。”她用冷言冷語來回應他的關心。
緊握拳頭,有那麼一瞬間,兆揚衝動的想問她是不是真的那麼恨他,
可他沒問,因為他知道她的答案一定會讓他心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