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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錦瑟]每天愛妳多一點[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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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17 00:47:47
第九章

愛情的幸福,

令人不禁想將它永遠保存。

顧念海驅車載著童千綠回家時,沿路見她默默不語,一問之下,才清楚下午他緊張,現在則換成是她。

「別怕,我母親人很好,我弟妹也很……和善。」他說得有些心虛。

在顧念海的保證下,童千綠果然見到她嘴裏慈祥美麗的母親,弟弟沒見到,卻見到一瞧見自己就沒給好臉色的妹妹。

「是妳?!」顧燕寧相當意外大哥的女朋友竟是二哥的女友!

「我認識妳嗎?」童千綠反問,這麼美麗的女孩,她從沒見過。

顧燕寧冷冷一哼,趕忙拉過大哥的手,要大哥站在她這邊。「妳當然不認識我,不過我認識妳,妳是二哥的女朋友。」

冰竹的女友?蔣蕙菁與顧念海雙雙露出不解的神色。

「燕寧,話不能亂說埃」

「媽,我才沒亂說!那天晚上,我的確看到她和二哥在涮涮鍋店裏有說有笑,二哥也承認她是他的女朋友。」

顧念海沒有采信妹妹的話。「燕寧,你一定看錯了。千綠是我的女朋友,也是我的未婚妻。」

又升格成未婚妻了,真快,真的嗎?來來來,先進來坐。」蔣蕙菁趕忙圓場,招呼所有人進客廳坐下。

「媽!」怎麼都沒人站在她這邊?可惡的二哥,幹嘛今天不在家,害她說話沒有證據。

「我知道了,你二哥是不是顧冰竹?」

「哼,承認了吧?」顧燕寧眼神透出得意。當事人都承認了,誰還敢說她看錯,她又沒近視,怎麼會看錯!

蔣蕙菁臉色有點僵,顧念海神色卻依然不變。千綠下午對他說的話言猶在耳,他相信她。

「我是跟冰竹吃過涮涮鍋,那是因為他教我畫畫,我不是你二哥的女朋友。」

「二哥都跟我說了。」

「燕寧,冰竹真的親口跟你承認千綠是她女朋友嗎?」顧念海有些微怒。

「這……」顧燕寧想了想,確定二哥真的沒直接點出童千綠是他女友的事實,但仍想反駁。「二哥也沒否認!」

「燕寧,你一定弄錯了,冰竹是說他喜歡我,可我也跟他挑明瞭說,我喜歡的人是你大哥。」

冰竹喜歡千綠?!乍聽見這番話,顧念海心神沒來由一震。

蔣蕙菁瞥見兒子的表情,連忙趕緊收拾殘局。「燕寧,不準再說了,你這樣會傷害了千綠。」

「可是……」童千綠不過是外人,為什麼所有人都站在她那邊?

「我回來了,怎麼……千綠?」適巧,顧冰竹回到家裏。

顧燕寧連忙起身來到二哥身邊,企圖拉攏最後的助力。「二哥,你回來得正好,你當著大家的麵告訴他們,說童千綠是你女朋友。」

「燕寧,你在鬧什麼?千綠、千綠她不是我女朋友。」

蔣蕙菁聽完二兒子的保證,她這才安下心。「燕寧,二哥都這麼說了,你還要強辯嗎?」都怪她太寵女兒了,才會讓她無法無天。

「可是昨天你不是這樣說的!」顧燕寧仍不甘心。

「燕寧,是我自己喜歡千綠,跟她沒關係,她不是我女朋友,你再這麼蠻橫不講理,我就要生氣了。」顧冰竹忍不住動氣責罵妹妹的莽撞。

冰竹真的喜歡千綠礙…

看全家人都站在外人那邊,顧燕寧愈想愈哀怨,氣得跑回房間。

「冰竹,沒想到你是念海的弟弟,世界真有夠小。」

顧冰竹注視千綠的神情有些眷戀。「是啊,我也沒想到妳是大哥的女朋友。真是不好意思,都怪我沒跟燕寧說清楚,才會害她誤會。」

「沒關係,她可能是一時無法接受我。」

「冰竹,你跟千綠兩個是怎麼認識的?」蔣蕙菁好奇地問。

「是這樣的……」

聽著顧冰竹的解釋,顧念海臉色愈來愈沈,童千綠與蔣蕙菁專心聆聽,隻有坐在他對麵的顧冰竹發覺到。

因而他描述得更加詳盡了。

「那個臭小子真的這麼說?」瞭解昨晚所發生的一切後,顧重軒忿忿不平。

「我沒想到他也會認識千綠。」

「你擔心什麼?就跟你說了責任不全在于你,是你自己硬要扛在肩上的。好了吧,你對他們好,他們現在就騎到你頭上來,就算還債也該還清了吧?念海,別再作繭自縛了。你或許覺得無所謂,但想想我們這些擔心你的人吧,看你這樣,誰會好受?」

顧念海耙耙頭發,難得能在他臉上看見除了冷靜以外的表情。「重軒,你說的我都明白,隻是……」

顧重軒太瞭解他想說什麼,順便替他接腔:「很難做到--真的很難?是看你願不願意放下而已,那畢竟是場意外,誰也不想發生的意外。」

「卻是我造成的,我難辭其咎。」顧念海雙手交握置在額前,將他的情緒徹底隱藏。

顧重軒突然有種使不上力的感覺,他落坐沙發,仰靠著,表情很是無奈。

「念海,我覺得真正放不下的人是你,你這樣最後隻會害了自己。」

他懂,他懂顧重軒的意思,他什麼都清楚,可偏偏做不到遺忘。

喀!轉動門把的聲音將兩人的注意力拉了過去--是顧冰竹?!

「你來這裏做什麼?」

顧冰竹一進辦公室,身體就靠在門板上,雙手負在身後,戴著有色眼鏡的他,那姿態顯得有些吊兒郎當。

「我也姓顧,是大哥的弟弟,難道不能來找他嗎?」

「找我做什麼?」

「我有事想跟你單獨談。堂哥,能不能請你先離開辦公室?」

顧重軒看見顧念海點頭,隻好離開,顧冰竹順勢將門關上。

「你要跟我談什麼?」

顧冰竹幷沒有立即進入正題,隻是散步似的在顧念海的辦公室裏逛了起來,最後坐在沙發上,好半晌,像是他瀏覽完畢辦公室,才輕輕開口:

「我喜歡你的女朋友,你無條件退出,我明目張膽跟你的小女友約會,你也讓給了我,大一時,我不過稱贊你的車子很好看,你二話不說就把鑰匙透過燕寧轉贈給我;後來,我趁你當兵,上了你女朋友,害你鬧兵變,你仍然沒有生氣:上個月又因為我說房間太小,你沒多久又搬出去……說實在話,做你弟弟還真好,享受的都是你的大方與付出。」

「冰竹,你到底想說什麼?」不愛聽過去的事情,顧念海要他開門見山。

顧冰竹挑挑眉,流露出邪氣。「我已經講得這麼白了,你還聽不出來嗎?既然你這麼為我著想,處處要對我好,那就再徹底一點吧。」

顧念海擰了眉間,不敢再問下去。

「嗯?怎麼不說話,那我就說了--我喜歡千綠,就跟以前一樣,把她讓給我。」顧冰竹來到桌前,雙手重重貼于桌麵,宣布著。

對于顧冰竹會提出這個要求,顧念海沒有一絲驚訝,剎那氣氛凍結了幾秒。

「抱歉,我愛千綠,不會把她讓給你。」頭一次,顧念海拒絕了顧冰竹。

「我要聽的從來就不是這句話。大哥,你是我大哥吧?對于弟弟的請求,你應該怎麼回答呢?再好好想想。」

「冰竹,別再說了,你要求別的,我都能設法滿足你,獨獨千綠,我不會答應你。」

「你以前都能做到,為什麼這次卻做不到?我很喜歡千綠,也會比你更愛她,我對她是認真的……」

「我不會答應!」顧念海截斷顧冰竹的話,阻止他繼續折磨自己。

「以你的條件,你可以再找到更好的女孩子。」

「或許叫『童千綠』的女孩有很多個,但能令我愛上的卻隻有她一個。 冰竹,別逼我,好嗎?」一句「好嗎」,說得又重又痛。

或許正如重軒所說,他為他們付出太多太多,最後連自我也失去,那麼這次更少讓他為了自己吧。

「我逼你?」顧冰竹搖了頭,狀似嘲諷。「逼你的人一直都是你自己,不是我們。你不要把過錯推到我們身上,是你造成的,為什麼要我們來承擔?」褪下前一秒的強硬,這會兒的顧冰竹猶如變了個人,他眼底堆著滿滿的寂寞。

他逼自己?

顧冰竹拿出放在褲子後麵口袋裏的手機。「我的手機在通話中,手機的另一邊是誰,你要不要猜猜看?」

手機的另一邊是誰?答案呼之欲出。

瞬間,顧念海感到全身莫名一顫!他曉得顧冰竹恨自己,卻沒想到他會恨得如此深,他是做錯了,可為何不能原諒他?

他肩上的懊悔何嚐不重?

後悔--是他這輩子最不願意做的事,但他就曾經做過,在他國中的時候……

「大哥,告訴千綠,告訴他為什麼你必須對我們好,把一切統統告訴她吧,我相信她也在等你的答案。」

答案……答案就是他錯了第一步,然後,後悔莫及。

偷聽到大哥中午要跟童千綠共餐,于是顧燕寧在大廳上攔阻童千綠,不讓她上樓。

「我們出去談吧。」

童千綠沒有拒絕。昨晚她已經聽說顧燕寧有戀兄情結,所以也明白這個未來小姑遲早都會找上自己。

顧燕寧的表情很難看,相較之下,童千綠就有些閑適自在。

「邊走邊談好嗎?」

「都可以。」反正她就是要駡哭童千綠,才不管地點在哪裏。她要在公衆場合下出醜,那是再好不過了。

「那我可以先買一瓶礦泉水嗎?」童千綠順手指著對麵的便利商店。她想待會應該會口渴,先準備比較好。

嗄?「……好。」或許這次會麵不是談判,但至少也是小姑與可能是未來大嫂的對決,她怎麼能如此輕鬆?

得到顧燕寧首肯,童千綠徑自往前定,完全主導了局勢。進入便利商店,又因為看見新出的巧克力棒而停頓良久,直到顧燕寧在她身後跺腳。

「這附近有個公園,不如我們買便當去那裏談?」看來這陣仗應該會講很久的樣子,一直走要走到哪去,幹脆坐下來,免得讓穿著高跟鞋的顧燕寧腳痛。

「妳……好。」

「兩位小姐,請發揮你們的愛心,捐出你們的發票好嗎?」

驀地,一個女孩捧著箱子來到她們麵前。童千綠馬上掏出剛才結帳的發票投入箱內,顧燕寧則是拚命翻自己的皮包,可惜一無所獲,隻見她歉然的對小姐說抱歉。

童千綠笑了笑,原來顧燕寧也有不同的一麵。

「妳笑什麼?」顧燕寧沒好氣地問。

「隻是覺得妳很可愛,滿真的。」

敵人竟稱讚她?「關妳什麼事!我們快點去公園吧。」今天,她非要跟童千綠說清楚大哥是她的不可。

「那你想吃什麼便當?前麵有一家便當店,菜色不錯……」

這樣真的談得起來嗎?

「童千綠!」顧燕寧突然在街上大喊她的名字。

「做什麼?」童千綠停了腳步,回頭等她發表高見。

「妳、妳別想搶走我大哥!他最疼愛的人永遠是我,不可能會是妳的!」

兩個女孩站在街道中間實在太顯眼,尤其顧燕寧剛才那聲音引來了不少側目,童千綠便指著旁邊行道樹樹下,示意顧燕寧跟著自己。

「其實我很羨慕妳。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父母疼愛你,兄長關心你,他們也為你撐起一片天保護你,這真的是很幸福的事情。」

當然幸福了!顧燕寧不自主的驕傲起來,但為何聽童千綠的聲音裏沒有半點嫉妒,而是一種淡淡的……感傷?

「你說的沒錯,我相信念海最疼愛的人一定是你,就算他跟我結婚,他永遠還是你大哥,這點是不會變的。」

昨天,童千綠就看出了顧念海很疼愛顧燕寧,因此她並不想與她對立,將心比心才能消除她對自己的嫉妒。

「知道就好!」知道還不快走?

「妳崇拜他、喜歡他--那能不能多一個人也跟著妳這樣愛他呢?讓我們一起關心他、照顧他,我們都希望他幸福不是嗎?」童千綠淡淡勾著唇瓣,那笑容沒有計較、沒有爭寵,反倒是帶了點祈求的意味。

顧燕寧楞了楞,相當詫異于童千綠的話,她相信自己臉上的錯愕無法騙人。

以前,她也曾以妹妹的身分欺壓過不少想接近大哥的女孩子,但她們總是和自己一樣強烈反擊。她說「我愛他」,她們便說「我會比妳更愛他」:她說「他最愛的人是我」,她們便說「他最愛的人不是妳,是我」;她說「我是他妹妹」,她們便說「他娶的人是妻子不是妹妹」。

大家都為自己設想,她幷不怪她們,畢竟她自己也很自私,因為想留住大哥的關愛,就不惜破壞大哥的幸福。

但是……童千綠卻是站在她這邊為她著想。童千綠的話,狠狠刺進自己的心坎裏,讓包裹在名為「愛」之下的自私完全曝光。

這樣怎麼算是愛呢……童千綠肯定也明白妹妹與妻子最終是不同的,她竟把所有人的感情都考慮進去,不讓大哥為難,這樣一比,她的確太殘忍。

原來她希望大哥幸福快樂,卻一直在破壞他、傷害他,完全沒替他著想。

「燕寧,你怎麼了?」

突兀的聖誕鈴聲在春季響起,童千綠隻好先接電話,是顧冰竹打來的。

「喂?喂?」她喂了兩聲,沒聽見回答,正想掛斷,手機突然傳來顧冰竹的聲音,有點遠,像是在跟人交談--

「我有事想跟你單獨談。堂哥,能不能請你先離開辦公室?」

顧冰竹在跟誰說話?

「你要跟我談什麼?」

是顧念海?!

「發生什麼事了?」顧燕寧停止自我厭惡,擔心的問。

童千綠示意顧燕寧噤聲,然後愈聽臉色愈難看。

「到底發生什麼事?」

「燕寧,我得回公司一趟。」童千綠扔下話,匆忙跑回公司。

顧燕寧也察覺事情不對,連忙追了上去。

童千綠衝進顧念海辦公室,隻看見顧重軒與顧冰竹兩人。

「念海呢?」聽完手機裏的交談,即使不明白原因,她也知道顧念海 必定背負了一個很大的秘密,因為他的聲音聽來是那麼的自責與壓抑。

顧冰竹落坐沙發,不語。

「被這小子趕走了,連我也攔不住他。」顧重軒忿忿地說。

童千綠走到顧冰竹麵前,驚訝他變得不太一樣了,但這不是重點。「我想你知道答案,告訴我。」

「去問他。我沒必要替他回答,那是他的事情,他自己要負責。」

「冰竹,你--」

沒等顧重軒開口駡,童千綠已經給了顧冰竹一巴掌。

「妳打我?還沒人打過我!」顧冰竹氣得站起身,瞪著童千綠。

「痛嗎?」

「廢話l要不然妳來試試看!」

「那你跟你大哥說的那些話,難道他就不痛嗎?就連我這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都感受到他的痛苦了,你是他親弟弟,又曉得一切,會不懂嗎?」

「妳懂什麼?他害死我媽!難道不該受罪嗎?」

童千綠怔了怔--念海害死冰竹的母親?

「沒有……媽不是大哥害死的,那是意外礙…」為了趕上童千綠的腳步,顧燕寧連高跟鞋也脫了,一路跑回來。

「燕寧,你不是忘記了?」那時,他還相當慶幸妹妹什麼都忘了,免得傷心過度。

「沒錯,我是受到刺激忘了,但不表示不會想起來,好久以前我就什麼都想起來了。哥,你清楚為何我特別黏大哥嗎?你不懂,因為當時你正值青春期,一直反抗家裏,爸本來就不太管家裏的事,媽對我的身分是又愛又恨,隻有大哥真正關心我,就算他是想贖罪也無謂,因為真正關心我的是他:為了得到他的關懷,我寧願繼續遺忘!」所以她才會一直霸占大哥的溫柔,將之視為理所當然,也不願放開。

「燕寧……對不起。」原來他也做錯了,隻在意自己的心情,卻忽略了妹妹。

「不要對我說,我們都該對大哥說,因為我們欠他更多。你明知那是意外,為什麼還不原諒他?我們都傷他太深了。」大哥一再包容他們的任性,他們欠得實在太多了。

顧冰竹煩躁地耙著頭發。「我也曉得是意外,也想學著接受,是他不讓我這麼做啊!每次看見他那種退讓、自責的表情,我就會想起那件事,是他不肯放下然後試著接受我們,是他不肯原諒自己,不是我!」

僵持的氣氛頓時消散一空,化成滿滿的歉意。

顧燕寧哭了,顧冰竹垂著頭,顧重軒一聲淺嘆。她這個旁觀者,不太清楚內幕,卻看見他們一個個都傷痕累累。

因為太愛,所以更怕失去--他們都怕失去珍愛的家人,因此細心維持,結果那份愛卻傷了所有的人。

此時的念海,必定也在某個地方療傷吧?童千綠真希望能快點擁抱住他,給他溫暖,然後告訴他,其實大家都是愛他的。

稍稍冷靜過後,顧重軒開始撥打顧念海的手機,但才響沒幾聲就被切斷;顧冰竹與顧燕寧也與上相同的狀況,最後大家都把希望放在她身上。

童千綠的情況也沒好到哪去,隻是多響了幾聲而已。

「念海在搞什麼?以為不接電話就可以逃避嗎?」

逃避?她想念海不是在逃避,而是他不知該如何處理而已。

「他切斷電話是不想跟你們交談,可又沒有關機,是想讓你們放心,我想他真的很在乎你們……」童千綠說完,三人同時看著她。

他們都在想,沒想到他們對顧念海的瞭解原來還不如她,或許……或許也隻有童千綠才能讓他走出自己心底的傷痛吧。

顧燕寧就算不甘願,也願意接受了。

妳這個破壞婚姻的第三者!

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麼用?你已經毀了我的家。

……對不起、對不起!

說一千遍、一萬遍對不起,什麼都改變不了,因為他不知該向誰道歉。

一時的衝動造成無法挽回的遺憾,自此他便活在悔恨中,幷發誓絕不再做會「後悔」的事情。

但有用嗎?

醫生說燕寧受的刺激太大,不記得了,所以他想彌補錯誤,想補償欠他們的親情,可又不時擔心萬一她想起來了,也和冰竹一樣憎恨他怎麼辦?

這個無心之過將一輩子跟隨著他。

口袋內的手機響了,重軒、冰竹、燕寧,他無法麵對他們,一一切斷,最後是千綠……遲疑了幾秒,他仍然沒有接起。

慢步在人群中,他的目光搜尋著前方的高樓大廈,身邊與他擦身而過的行人,他誰也不認識,即使他在顧家的地位再高,身邊的錢財用不盡,但此時,他竟不曉得哪裏可以收容自己。

忽然,他想起綠野傳單上的兩句話--想飛嗎?想自由嗎?

是的,他很想要自由……

在找遍了顧念海有可能會去的地方後,全都無所獲,因此他們也隻能回到顧家等候顧念海願意主動聯絡他們。

在客廳裏,顧燕寧不時安慰著蔣蕙菁,顧冰竹與顧重軒默默坐著,童千綠則是推開顧念海房間的門,走了進去。

開了燈,窗戶上也是有窗簾,拉緊的窗簾,絲毫看不見外麵的天色如何:房內很整齊,看得出來已很久沒人住,不過一塵不染,應該時有人打掃。

冰冷的床、冰冷的計算機,墻上沒有任何張貼的痕跡,桌麵除了一盞燈外什麼也沒有;環顧四周,隻有衣櫃和滿滿的書櫃或許還能證明曾經有人住過這間房。

已經春天了,可這房間仍然活在冬季裏。

童千綠驀然掉下眼淚。

她拉開窗簾,打開窗戶,讓春風吹了進來。

望著孤獨的月亮,她掏出手機,按下傳訊鍵。

--念海,我現在在你房間裏,不過,是你的房間而已……為何卻讓我哭了呢?

--念海,你的房間很冷,就像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給我的感覺一樣。

--因為太愛,所以怕失去。我已經瞭解你說這句話的另一半意思了。

--你房間裏的窗戶也麵向西邊,不過有窗簾的關係,我想你看不見夕陽。

--你知道嗎?你在身邊築起牆,卻在牆裏麵自己拚命忍耐,可是誰又看得見呢?因為你的墻太高聳了。

連續傳了五則簡訊出去,半小時後仍然沒有響應,童千綠又傳了最後一則。

--念海,他們什麼都跟我說了,可是我還沒聽你說,我等你告訴我,好嗎?

之後,又二十幾分鍾沒有訊息回來,童千綠淺淺嘆氣。

陡地,聖誕鈴聲劃破寂靜,注視來電顯示的名字,她真的好高興。

手機通了,誰都沒開口,慢慢讓時間在空氣中流動。

童千綠望著窗外,托著腮。「你那裏看得見月亮嗎?」

聽見童千綠這麼說,顧念海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得見。」

「今天的月色很美。」

「嗯。」顧念海沈聲響應。他的心卻仿佛被一層看不見光明的黑紗籠罩,等待有人替他揭下。「千綠,你曾說錯誤是需要學習的,但我犯的錯是一輩子也彌補不了的遺憾,學習又是為了做什麼?」

「學習『接受』,而不是『抗拒』。抗拒很容易,但要接受就很難了。你不斷的彌補,卻沒有讓他們感受到,這是為什麼?因為你還在抗拒那件事情,致使你對他們根本無法真正用心。」童千綠將她的感想據實說出,毫不婉轉。

他還在抗拒?或許吧……

「……國三的時候,我知道父親在外麵有情婦的事情……我很愛我媽,不想讓她受傷,所以一個人跟蹤父親到了她的住所樓下,我在那裏等,等父親走後才上樓。第一眼見到她,我實在無法將她想成是那種破壞別人婚姻的女人,因為她看起來是那麼溫柔慈祥,但事實是,他奪走了我爸,傷害我媽。

「我不停罵她,她隻是一直道歉。我說要找我媽告她,她嚇了一跳,追了出來,然後……剛好那是黃昏的時間,我要過馬路,被太陽光刺了一下眼睛,那瞬間才幾秒而已,我停頓腳步,一輛闖紅燈的卡車迎麵而來……是她救了我,不顧一切的救了我,忘了她自己還有兩個小孩要照顧,而冰竹他……也親眼目睹了那場車禍。」

透過手機傳來的聲音特別的哀傷。 顧念海的自責太深,無論旁人怎麼告訴他,說那是意外,他都一概不理,這樣的情況,誰也幫不上忙,隻能靠他自己走出來了。

「你恨她?」

剛剛蔣蕙菁也說了,其實冰竹與燕寧的母親是顧誠禮最早就想娶的妻子,隻是因為對方沒有垣赫的家世,遭家人反對,但他們太相愛,所以從顧誠禮第二次政策婚姻結束後,他們便又私下來往,直到蔣蕙菁意外闖進他們的世界。

丈夫幾乎可說是蔣蕙菁的一切,因此就算她知道這件事,也不吭聲,因為她頗能體會那種愛不到的痛苦。但念海卻想幫她出頭,才會造成那個意外。說起來,錯的是他們大人,是他們都沒有考慮到念海的心情。

「不會……」

「那你恨冰竹和燕寧嗎?」

「是我欠他們太多。」

「但是你恨自己吧?因為你害死了他們的母親!」

一聲嚴厲的指控豪無預警貫穿顧念海的心防。眾人都說那是意外,都要他別自責,但那畢竟是他們的看法,不是他自己的心情。

當時若他不要那麼衝動,或許……或許就不會奪走她的生命:又或許他其實根本就想害死她,畢竟她破壞了他幸福的家……

顧念海突然低喊:「不是的!那是意外,是她救了我的性命!」他一點都不想害她。

童千綠收了適才指責的口吻,轉而溫柔。

「對了,你都知道那是意外,為何還要耿耿于懷?錯誤是擺在心上提醒自己,不是擺在回憶裏傷害自己的。假使我為救人死掉了,才不希望被我救的人一輩子背負害死我的陰影,那可就辜負我的好意了,你也要辜負她的好意嗎?」

手機的那邊,再也沒了聲音,而是傳來低低的哭泣。

那無法遏止的沈痛哭聲猶如把壓抑在心底已久的罪惡感,統統宣洩出來了。

童千綠輕輕地說,試圖把自己的溫暖傳達給顧念海。

「念海,閉上眼睛假想一下,我現在正擁抱著你,給你幸福的感覺……然後聽我說--沒有人能一輩子都不後悔,你做得已經夠多,沒人責怪你,是你不原諒自己而已。你封閉太久了,感受不到外麵的溫暖,你的心底在下雪,外頭卻已經是暖暖的春天。脫下你的負擔,活得更自在一點吧!你身邊的人都很愛你,你真的很幸福喔。」

「你身邊的人都很愛你,你真的很幸福喔。」

是嗎?那麼他是該知足了。

「呃……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我手機快沒電了,你人在哪裏啊?大家都很擔心你呢。」她都講那麼多話了,若念海還不醒悟,看來她隻好拿把鐵錘捶他了。

「……我沒有地方可去。」

沒地方可去?她清楚他在哪裏了。

「不要跑,我去接你回家喔。」

回家……

「我等妳。」

童千綠切斷已經熱騰騰的手機,衝到客廳。「我知道他在哪裏了!」

後來,一行人趕到公司,童千綠領頭走入辦公室內,在落地窗前,擁抱了顧念海。他漾著笑,下顎抵在童千綠的頭發裏,汲取她一身滿滿的暖意。

想到剛才在車上,童千綠把她與大哥的對話內容告訴他們,現在又看見這幕,顧燕寧哭了,顧重軒摟過她的肩無聲安慰。

假使大哥能夠真正放開心胸接受他們,那麼她也願意接受大哥所愛的人。

顧冰竹上前說出自己的心情--

「我一直在試你的忍耐界綫,就是希望能逼出你的真心。媽的死,我以前怪過你,可後來不了。因為我清楚媽是為了救你才被車撞死,但那幷不是你的錯,隻是個意外而已,可我壓根不要你用這個意外來對我們好,你是我大哥,真正的兄弟應該也會鬥嘴,可我們卻比陌生人還陌生,你愈對我好,我就愈想反抗,我要的不是這樣的大哥,你懂嗎?」他要的是一份真正的親情。

「大哥,我們是一家人埃」顧燕寧啜泣地說。

曾以為自己可能無法獲得諒解,沒想到竟是他將自己束縛住了。

顧念海終于願意敞開他的心房接受過去。

還需要多說什麼嗎?

不用了,什麼都不必再說了,他們已是真正的--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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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後悔--

我希望我的人生再也不要後悔。

望著枕邊人的睡臉,聽見他沈沈的呼吸聲,童千綠漾著笑在他臉上印了一吻,然後躡手躡腳下床,來到廚房,看見正在張羅早餐的蔣蕙菁。

「伯母,早。」

蔣蕙菁回頭,臉上愉快的表情不言可喻。「還叫伯母!都已經是念海的未婚妻,要跟著喊一聲媽了。」

「是,媽。」童千綠也不害羞,大大方方的喊。

「真乖。你昨晚不是陪念海很晚才睡,怎麼不多睡會兒?」

「我早起習慣了,我來幫你弄早餐。」

「聽念海說,你在高雄的民宿工作。」

「是啊,那裏真的很舒服,改天妳跟爸可以去住幾天。這麵包要塗什麼醬?」

「冰竹喜歡花生醬,燕寧喜歡蘋果醬,念海喜歡奶油。」

「媽,那妳呢?」

「我喜歡巧克力。」

「跟我一樣耶!我也喜歡巧克力。」望著蔣蕙菁一雙溫柔的眸子,童千綠想起自己的母親。「媽,妳一定很愛爸。」既然願意接受自己丈夫另有愛人,那寬大的包容心,是誰也比不上的。

蔣蕙菁溫柔的笑了。「我愛他,也愛他們三個孩子,因為錯的人不是他們。妳爸他也是有情有義,隻是環境不允許而已。」

「妳都不氣冰竹的母親嗎?」

「說不會是騙人,不過我是氣她沒勇氣。想當初,還是我倒追念海他爸的呢。算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說這些幹什麼。快去叫念海起來吃早餐。」

童千綠很認真的想著,或許最堅強的人是蔣蕙菁也說不定。

「我已經起床了。」顧念海摟過童千綠,親了她一記。

顧燕寧避免童千綠尷尬,佯裝沒看見,端著早餐步出廚房。

「媽在耶。」

「有什麼關係!你已經是我老婆,跑不掉了。」顧念海霸道的雙手環上她的腰。「我愛你,千綠。」

「我也愛你啦!早安。」簡單的兩個字,代表的卻是雨過天晴。

「早。」顧念海緊緊抱住她。

她直起他的手說:「去吃早餐了,你不是說等會兒要去祭拜阿姨?」阿姨是顧念海對冰竹母親的稱呼。

他們兩人走到餐桌前本想幷坐,誰知早來一步的另外兩人都已就定位,于是顧念海與童千綠隻好隔著餐桌落坐。

「大哥,喏,你最愛吃的奶油烤土司。」過了一晚,顧燕寧仍然盡情展現她的「戀兄情結」。沒錯,她是接受童千綠,但她喜歡大哥也是事實。

顧冰竹也回歸最初的樣子,不再裝乖寶寶,他也挑眉道:「千綠,也趕快吃你的巧克力烤吐……」顧冰竹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大夥兒就看著她把荷包蛋給放入巧克力烤土司裏,和蔣蕙菁的動作一致。

童千綠與蔣蕙菁相視一笑,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媽,巧克力夾蛋吐司,真的很好吃呢。」

「是埃」沒想到也有人跟自己有著相同的吃法,蔣蕙菁覺得真欣慰。

巧克力吐司夾蛋也不是很奇怪,隻是有那麼點……怪怪的就是。可那兩個人卻一副好象吃到天下最好的美食般,令他們不敢苟同。

顧燕寧五官有些扭曲,顧冰竹不予置評,顧念海默默肯咬自己的奶油烤吐司。

「二哥,吃飽載我去上課吧。」

「燕寧,不要我載嗎?」以前都是他負責當妹妹的司機。

「大哥,你今天不是有事?再說,二哥享清福那麼久,是該使喚使喚了。媽,我今天會回來吃晚飯。」

顧冰竹跟著拿起畫板起身。「我也是。先走了,千綠,記得要想我,拜了。」未了還輕佻地附贈一個飛吻給童千綠。

「大哥,也要想我喔。」顧燕寧不甘示弱。

「你們都大了,都不要媽了。」蔣蕙菁落寞地說。

顧冰竹與顧燕寧則異口同聲:「我會想妳的!」這句話也令蔣蕙菁安慰多了。

一個戀兄情結的妹妹、一個不太瞭解究竟在想什麼的弟弟、一個溫柔可愛的母親,加上她最愛的人。這個家,還真的挺有趣。

現在,就隻等著這個家的大家長現身。

也沒讓童千綠多等,他們下午祭拜完阿姨回到家,就看見顧誠禮與蔣蕙菁坐在客廳裏,桌上還擺著一本雜誌,封麵就是她與顧念海。

顧誠禮拿起雜誌。「妳就是封麵上的女主角吧?」

封麵標題--

顧氏總經理愛上私生女,現代版麻雀變鳳凰?!

「是我沒錯。」

顧誠禮順手把雜志丟回桌上。「念海,請童小姐回去,我有話跟你說。」

「千綠是我的未婚妻,不用避諱。」

父子倆誰也不退讓,蔣蕙菁也站了出來。「這個媳婦,我很滿意,誰也不許反對。」

聽見妻子為外人說話,顧誠禮不禁愕然!他不過才離開家裏沒幾天,就變天了嗎?

「我年底就要競選立委,現在給我鬧出這件事來,是要我麵子擺哪裏?」他好不容易鋪好了路,要往政界發展,現在全部功虧一簣。

「念海娶千綠若真的會影響你的政途,那也是代表你的能力不過爾爾,不要怪罪到媳婦頭上。」蔣蕙菁難得表現出強硬的態度。

不僅顧念海詫異,就連顧誠禮也震驚妻子的行為。「你們兩個坐下。童小姐,雜誌上說妳是童鎮遠的外孫女,應該是真的吧?」

「是,不過我跟他們沒有關係了。」

「不管如何,你身上依然流著童家的血,如果你能讓童家正式在媒體上承認你的身分,我就同意你嫁入顧家。」為了周全,他得開始補救。與其是私生女,不如童鎮遠外孫女的身分來得好。

顧念海很清楚父親的用意,他是想藉此助長他未來在政界的地位。

「伯父,這點我恐怕沒辦法答應。因為那裏本來就不是我的家,是他們先拒絕我,所以也不可能要他們公開承認我。再說,我以是我媽媽的女兒為榮。是我嫁給念海,不是『童』這個姓氏嫁給他。」

「很好,那我不會讓我兒子娶你了。」從沒有人膽敢公開挑戰他的威嚴。

「可是你兒子愛我。」童千綠輕輕地說出這項誰都看得見的事實。

顧誠禮頓了頓,才說:「又如何?」

「你要讓念海不幸福嗎?」

「還沒進門就想管起我們的家務事?」

「我沒有想插手的意思,隻是希望念海能幸福,既然伯父不喜歡我,那我也不能說什麼了。伯父、伯母,我先回去了,再見。」童千綠毅然轉身離開顧家,顧念海追了出去。

顧誠禮閉上眼,擡手以指腹按住額際兩邊消除疲 憊。最近為了角逐年底立委選舉,他已經有些分身乏術了,沒想到家裏還出了這種事,真是雪上加霜。

「誠禮,我知道你很累,也不打算說太多。你兒子是真的很愛千綠,以前你父母所犯的錯誤,難道你也要讓念海嘗到痛苦嗎?一個觀念的錯誤,造就的是全部的人都不開心。這道理,你最清楚了。」

「妳看看我現在有後悔嗎?」顧誠禮鐵著臉色反問。

「金錢權力在手,結果你快樂嗎?你自己想想吧。」蔣蕙菁留下一個問句後回到房裏。

顧誠禮頽然了。他的一切都是為了顧家,這樣有錯嗎?

童千綠從顧家回到公寓,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好,要顧念海送她去火車站。

「你生氣了。」

童千綠笑笑地反問,似乎一點也不為意。「有什麼好氣的?其實我很能瞭解你爸爸的想法,每個做父母的都希望能給自己的兒女最無後顧之憂的生活。現在他在氣頭上,過一陣子再看看吧。放心,你已經是我老公了,說什麼也不會把你讓出去的。」

「真的不要我陪你回去?」清楚千綠不是生氣後,顧念海想到又要跟她分開,內心十分不舍。

「不用啦!你明天還要上班。放心吧,臺北高雄的距離很短,等我回到『綠野』,會再打電話給你。再說,我也該回去上班了。」

顧念海摸摸童千綠的頭發,眼底泛著深情。她為他、為他們顧家已經做了太多了,這次換他保護她。

「千綠,回去記得要想我。」

「會啦!火車來了。」童千綠也好不舍,但是現在她隻能先回綠野。「念海,就算我沒有嫁給你,我也不會後悔認識你。我去搭車了,拜拜』」揮揮手,童千綠走入月臺。

她匆匆的一席話,甜到顧念海心坎裏。

「小笨蛋!對我這麼沒信心,沒娶妳,我才真的會後悔。」直到看不見童千綠的身影,顧念海轉身離開火車站。

正因為清楚千綠在乎家庭,他絕對會讓父親點頭答應,好讓她風光嫁給自己。

等到顧念海回到公寓時,卻見冰竹與燕寧拎著行李站在他公寓樓下。

「你們做什麼?」

「為了聲援千綠,所以我們三人都離家出走了!」顧燕寧開心地宣布。

故冰竹無奈的說:「這很幼稚耶,其實我根本一點都不想,都是媽和燕寧起的哄。」

顧燕寧瞪了顧冰竹一眼。「二哥,難道你不希望千綠做你大嫂?」即然已經習慣童千綠,又何必再換一個可能會討厭的大嫂?

「笨!」故冰竹隻吐出這個字。

「媽呢?」

「媽說要回娘家幾天,我們不想跟,所以隻好來投靠大哥了。大哥,你會收留我們吧?」顧燕寧端出一張求情的小可憐模樣。

「你們先進去,我回家一趟。」顧念海為他們的行為嘆了口氣,幫他們把門打開後隨即離開。

「二哥,我們做錯了嗎?」

「是妳們做錯,我可沒錯。」這笨蛋老愛拖他下水。

顧燕寧賞他一記白眼,不喜歡他撇清的態度。「你很不講義氣耶,好歹千綠對我們不錯,這時候不幫她,難道要等到他們都各自結婚嗎?」

顧冰竹徑自燃起煙。「呵,你什麼時候這麼喜歡她了?」

「千綠真的不錯,長得又漂亮,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不討厭她,大哥也喜歡她。做我們大嫂最適合不過了。」顧燕寧理直氣壯地說,壓根忘記前幾天自己還非常厭惡童千綠。

「燕寧,你都沒想過我的心情嗎?」顧冰竹一臉憂鬱。

「少來了,你根本不是真的愛千綠,說不定你會認識千綠,就是你一手策畫的,對不對?」兩人畢竟是親兄妹,還會不瞭解才怪。

顧冰竹哼了聲,沒理會。

「總之,我們一定要幫助千綠。」顧燕寧是吃了秤鉈鐵了心,非幫到底不可。

「不關我的事。」

「冷漠的人。」顧燕寧丟了一記白眼給他。「對了,你曉不曉得『綠野』在哪裏?』

「我又沒去過高雄,怎麼會知道!」是聽過綠野的名氣,不過沒實地去過。

「嗯,那你想重軒有沒有可能清楚?」

「妳想做什麼?」

「去『綠野』瞧瞧啊!千綠把『綠野』描述得有如人間仙境一般,不去看看真的可惜了。你想要不要找媽一塊去呢……二哥,你在做什麼?」

「打電話問住址。」他正好有童千綠的手機號碼,何必舍近求遠。

顧燕寧又送他一記白眼。她這個二哥啊,就是唯恐天下不亂,好事不愛,偏愛做壞事。她無奈的攤攤手,都是同一個父母生的,怎會相差這麼多呢?

「少在那裏給我裝無辜,還不打電話給媽,問她要不要去。」

太好了,可以名正言順逃課嘍!

偌大的屋裏,靜悄悄的,顧念海走進來的瞬間,立刻感受到原來一個家若是沒有家人,根本不算是個家。他默默走到陽台,站在父親身後。

「你也覺得我做錯了?」雖然還不到眾叛親離的下場,但全部的人都反對他,滋味也不好受。

「千綠說她能瞭解每個父母都希望讓自己的兒女無後顧之憂的想法,可是我更覺得未來應該是掌握在手裏而不是依賴別人的幫助。爸,我曉得你一半是為了顧家,一半是為了我。但我要的不是這種好,我希望能自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也別再為我們操心了。」

「我真的做太多了?」沒想到連以前都站在自己這邊的兒子也有所怨言。

「我希望你為媽著想就好,她一直很愛你。」

「……你恨我嗎?」不知是不是年紀大了,最近他經常在夜深人靜時回想過去的一切。

「恨不能解決事情,寬容原諒才是最好的辦法,這是我從千綠那裏學來的,她真的教了我很多。如果你願意跟她相處,一定也會喜歡她。」

顧誠禮冷冷地笑。「連我那個最難搞定的女兒都被她拉攏了,我不會懷疑她的魅力。」

「爸,千綠不是耍手段,而是用她的真心去關懷周遭的一切。」即使是自己的父親,顧念海也不喜歡聽見他詆毀自己最愛的人。

「哼,真心值多少。」

「那你對阿姨不是真心嗎?」

顧誠禮皺眉,轉身瞪著兒子。「長大了,可以教訓我了是吧?」

顧念海沒有回複父親這個問題,繼續說下去:「你或許認為真心不值多少,但你依然想跟阿姨在一起,就表示真心在你心中還是有相當份量的不是嗎?爸,我不想重蹈你的覆轍,我隻想跟我愛的人一塊生活。」

跟自己所愛的人相守,這何嚐不是他的心願?隻是當初他卻屈服于現實,才導致後來的悲劇。若時光能倒流,他仍然會做出相同的決定,這就是無奈。

「就算我不同意也是嗎?」

「千綠沒有家人了,因此她很渴望有個溫暖的家,也盡力想融入我們,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同意,讓她未來有個完整的家給她依靠。」顧念海幷沒有在這點上與父親爭辯,隻是把千綠的心情轉述出來。

或許以前的他會不顧一切也要照自己的方式,但千綠改變了他,讓他學會去體貼別人、為別人著想。

顧誠禮負手在後,銳利的眸子難得添了一抹落寞。「現在我才發覺到沒有家人在,這裏哪像一個家。把他們……都接回來吧。」

他不是改變原則,而是一種對他所愛的人做的妥協而已。

活了這把年紀才要改變談何容易,但若是兒子愛的人,那麼他會試著去發掘她的優點,試著接受她成為顧家的一份子。

唉,人果然老了,近來他都不喜歡在外頭應酬,反而喜歡家裏的歡笑。

妻子的幽默、兒女的鬥嘴聲,他真的十分懷念,或許將來有孫子可以抱呢。

他不愛緬懷過去,但未來……多少是可以期待的。

沒幾天後,顧念海與父親親自南下高雄接家人回臺北。

這麼大的麵子,當然沒人敢拒絕。

童千綠完成了交接的工作後,帶著朋友的祝福 北上,一回到臺北,她也更加融入顧家政商兩棲的生活。

生為顧家的人,總有些特別的責任,例如:參加宴會。

童千綠下午陪顧念海參與企業合幷的典禮;晚上,則是某立委為慶祝他所提的法案過關,在他私人場所裏所舉辦的聚會,來參加者除了同黨者,自然也有他黨好友與商界份子。

政治也如同商業,今天是朋友,明天未必不是敵人。

有利,大家一塊貪,有罪,大家一起推。雖黑,卻又黑得人性。

早成為政界一份子的顧家也應邀,顧念海身為顧家長子更不可缺席。 畢竟顧誠禮仍希望他能與政界交好,有利他日後的發展。

這樣的聚會,顧念海已參加多次,應付起來很有經驗,反正就是以保護顧家名譽為優先。剩下的,便是周旋在各政府政黨機要身邊,有時還得與他們寒喧話家常,如此而已。

但不同的是,這次他有伴了。

「累了?」

「還好。」童千綠一身剪裁合宜的黑色禮服,手臂上還掛著一的小包包,模樣美麗又大方,吸引不少愛慕的視綫。會來是看在與顧誠禮的麵子上,再者就是聽說有美食,但美食在哪?「你騙我!」

「你啊,成天就想著吃。」

「不行嗎?人生就是要以吃為目的。」童千綠說得毫無愧色,她就是擺明著來吃好吃的。

「妳……」

「童千綠?真的是妳!」一身華麗服飾的婦人,嘴上銜著不屑的笑容。「真的讓你麻雀上枝頭呢!」

政治場合中,與政界也有關係的童家人自然也會出席。在人群裏,她發現童千綠的身影,特上前來證實。

童千綠見過婦人一麵,是大舅舅的妻子。那大舅舅也來了吧?果不其然,童千綠才剛在想,就有個西裝筆挺的男人走了過來。

「之雅,千綠……你怎麼會在這裏?」正是她大舅舅。

「她是我未婚妻,理當陪我出席,有什麼問題?」

男人表情有幾分尷尬。「沒有。」

「當然有!你真的喜歡一名私生女嗎?」女人不帶善意地問。

「之雅?!」男人沒想到妻子竟然在公衆場合這麼說。

「為什麼不讓我說?她本來就是個私生女,還敢跟我們爭遺產!」

童千綠默默看著他們,麵無表情。很早開始,她已學會對童家的人釋懷,也隨他們怎麼說了。

「童太太,請妳放尊重點。」看在是千綠親人的份上,顧念海忍耐著,好生好氣地說。

「念海,我沒關係的。」她拉拉顧念海的手,不想惹出更大的麻煩。

「我說的是事實,她本來就是--」

「這位太太,我相當不喜歡聽見有人說我顧家媳婦的不是,請你不要得寸進尺了。」顧誠禮突然走了過來,冷冷警告著。

在場人士很多都與顧誠禮交情不錯,他們的目光自然對童家不太友善。

男人見狀,不想得罪顧誠禮,連忙把鬧事的妻子帶走,這才化解了可能會蔓延開來的八卦消息。

「對不起。」無論如何都是她引起的。

「妳要更有自信。不過是幾句話而已就能把你擊倒,這怎麼能做我顧家的媳婦呢。你們也累了,念海,先帶千綠回去休息吧,跟你媽說我會早點回家的。」

「好。千綠,我們回家了。」

「爸,謝謝你。」童千綠鄭重地表達感謝。

顧誠禮擺擺手,示意他們先走,自己則留下來繼續與那些妖魔鬼怪周旋。唉,他也是其中之一哪。

兩人離開會場,沿路散步,幷不打算馬上搭出租車回去。

「念海,你想爸爸這樣是不是算接受我了?」她真的沒想到顧誠禮會為自己說話。「還是他是為了保護顧家的名聲?」

「他第一句話是為了顧家的名聲,第二句話就是真心了。我瞭解他。」他也欣慰父親終于願意接受千綠。

「是嗎?」童千綠聽了,顯得很高興。

「當然了。或許妳嘴裏說不在意,其實還是會有點難過吧?」

「嗯。爸說得很對,畢竟是我的親人,嘴巴再怎麼說不在乎,其實多少還是會難過。不過我現在有了你們這一家子愛我,就夠了。現在的我--很幸福唷!」她忍不住要跟全世界的人報告她的快樂了。

「幸福 歸幸福,去吃飯吧,剛剛什麼都沒吃,肚子還真有點餓了。」

「喏,先吃個仙貝吧。」

不過才一個眨眼,他又錯過她的動作。

顧念海接過仙貝,狐疑地問:「千綠,我一直很想問你,你身上為什麼總是有吃不完的零食?」

「因為我怕肚子餓埃」她回得理所當然,順便也開了一包仙貝,喀滋喀滋咬了起來。

「那……這些零食妳都藏在哪裏?我怎麼都沒看到你拿出來的時候。」

「剛剛我不就拿出來給你了?要不然你以為我是平空變出來的埃」

坦白說,他的確這麼認為。

「可是妳這身禮服……皮包又校」

「至少還能裝得下兩包仙貝。」她的皮包內真的隻塞了兩包仙貝。

「呃……那上次你又是怎麼變出來的?」

「上次……喔,我曉得了你的意思了。給我一個銅板。」

顧念海給了她一個十元銅板,童千綠把銅板夾在食指與拇指之間,然後放入左手心內,再以右手迅速碰了一下,握拳,又吹口氣後問:

「你覺得銅板在哪裏?」

「左手埃」他是親眼看見童千綠把銅板放在左手裏,右手即使有去碰,但左手沒打開,錢就是在手心裏。

「是嗎?」童千綠眼眉都是笑,慢慢打開左手心,結果--什麼都沒有!

「這……妳會魔術?」

「是啊,」童千綠又攤開右手心,亮出十元銅板。「為了讓媽媽開心,我在高中時參加了魔術社團,還在學校 表演不少次,博得滿堂彩呢。」

難怪他總覺得千綠的手法快得讓他錯愕,原來是有原因的。

不知不覺,童千綠手上的銅板又不見了,隻見她伸手探入顧念海的西裝口袋內,卻拿出了一隻戒指。

「我跟你可不一樣,比你有誠意多了。」童千綠調侃著。「挑了好久才挑到這一隻,套套看,一定合你的手指。」

顧念海把戒指套上中指,果然合適。

「什麼時候準備的?」戒指他愈看愈滿意。

「就回『綠野』的時候,夏懷陪我去選的。」

「讓別的男人挑我的戒指?」

「想給你驚喜嘛!喜不喜歡?」

「夏懷有沒有戴過?」他很在意這點。

「當然沒有。連店老闆都沒戴過,我是靠目測和感覺。」

「謝謝,我很喜歡。」顧念海聽了,這才吐出柔情。「千綠,我愛你。」

「我知道埃」

「你想當幾月新娘呢?」

「我礙…想做三月新娘。」

今年已經過了。「那你可以開始期待明年的婚禮了。」

「真的礙…」

「你都是我老婆了,我不娶你,誰娶你呢……」

「很臭屁喔。」

情人間的絮語斷斷續續還可以聽見。

晚風微拂,帶來夏日的氣息,他們的婚禮,不遠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13
匿名  發表於 2013-5-17 00:48:28
尾聲

到了年底立委選舉,仍有記者以童千綠為炒作話題。

所幸顧誠禮早就有了防備,將所有的事情妥善處理完畢,還公開稱贊童千綠是個好女孩,與他兒子很相稱,巧妙的以此事件借機提高知名度,博得不少好感。

到了開票日,顧念海與童千綠窩在他們的公寓裏一起看開票結果。

桌上堆滿食物飲料,坐在沙發上的他們還蓋著被子,舒服又愜意。

「念海,我真的覺得爸爸很不簡單,好象沒有一件事可以難倒他。」童千綠邊吃爆米花邊說。

「嗯。」他也不差啊,就沒聽她稱讚過自己。

「可是我看你就沒這麼厲害。」她忍不住惋惜。

「嗯……」夠了喔。

「還有,黑白兩道都吃得開,這可不是平常人做得到……喂喂!你怎麼給我睡著了?還沒看到結果說……」童千綠推推他。

正說著,新聞剛好播到臺北選戰的結果,上頭有顧誠禮的名字。

「喂喂!起來了,爸爸當選了!爸爸當選了!」她歡欣鼓舞。

顧念海一臉睡眼惺忪,瞄了瞄電視,又繼續睡。

本來嘛!他對政治這種東西本來就沒興趣,他比較在意的是明年的那場婚禮。

「念海,醒來啦,你怎麼又睡著!我們要趕快回家跟爸爸道賀啊!」童千綠邊說邊起來換衣服。

顧念海用左手抓住她的手。「明天再去也行埃」

「感覺就不一樣了,當然是要現在去恭喜嘍……」童千綠注視顧念海的左手,似是想起了什麼地追問:「念海,我記得你曾問我為什麼用左手握我,我們都快結婚了,應該可以告訴我了吧?」

唇一撇,顧念海才不相信她一直把這問題放在心上,八成是剛剛才想起來。

「等妳變成我老婆以後再告訴妳。」他決定罰罰她。

「別這樣嘛!」童千綠推推他。「很小氣喔,都已經快結婚了,沒差這幾個月,說嘛!說嘛!」

「不行!」顧念海決定要守著原則。

「念海……」

顧念海仍沒搭理她,蒙頭就睡。

總之,明年春暖花開時,他們要結婚了,還是先恭喜他們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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