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時序進入冬天,天氣變冷了,一波又一波的寒流來襲,將路上的行人凍得雙煩紅通通的,個個裹緊身上的大衣。
對葉敬媛來說,她向來討厭台北的冬天,但今年的冬天跟以往完全不同,因為夜晚不用再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躺在寂寞的被窩裡,而是身邊多了一個人體暖爐,每晚都可以抱著他甜蜜蜜地入睡。
許是因為愛情的滋潤,她的臉煩永遠柔柔潤潤的,肌膚泛著自然的光澤,嘴角的弧線總是維持著上揚的角度,完全是一副戀愛中女人的模樣。
相較之下,敬媛的好友戴安薇的感情世界就沒這麼甜蜜了。
這天下午,敬媛剛看完最後一位病人,還來不及脫下醫師袍,診療室的門又被推開來了。
「我們美麗的戴小姐,該不會那朵「菊花兒」也生病了吧?」
瑞雲姊看著戴安薇氣呼呼的模樣,打趣道。
「瑞雲姊,你想太多了,我是有事要找敬媛。」戴安薇沒好氣地說。
「怎麼了?你看起來好像不太開心。」
敬媛坐在皮椅上,望著好友。
「那你們慢慢聊吧,我先出去了。」瑞雲姊順手帶上門。
「你這個聖誕節有什麼計劃?」戴安薇直率地問。
「不知道。」敬媛搖搖頭。
以往她的聖誕節都在醫院中度過,再不然就跟以前的室友一起窩在沙發上看DVD,吃披薩和炸雞,反正單身的人最有自知之明,避免往人潮多的地方去,免得感情上受到刺激。
但今年不同了,她的世界裡多了譚予澈。
不曉得他對於節日有沒有特殊的安排?
但她還滿期待兩人過的第一個聖誕節。
「那想不想去法國?」戴安薇從名牌包裡拿出一張飛往法國的機票。
「法國?」她微訝。
「機票和住宿都免費,想不想去?」
「你請我去法國?為什麼突然要請我去法國?」她一臉困惑。
「還不是「關先生」放我鴿子!說好帶我去法國過聖誕節,結果他在南非的工廠出了點問題,必須要在那裡待上一個月,叫我自己找朋友去!」戴安薇忍不住抱怨起男友。
「喔。」敬媛點點頭。
「關先生」是兩人對戴安薇男友的暖稱,因為她的富商男友太忙了,常常得在各國飛來飛去,每回戴安薇打電話找他,接電話的助理都會說「關先生在忙」,於是兩人索性替他取了這個外號。
「你跟譚予澈聖誕節有節目嗎?如果沒有的話,你陪我去法國玩好不好?機票和住宿都免錢。」
「我們沒有討論到這件事。」
敬媛的聲音低低的,比起去法國,她更想和男朋友一起度過聖誕節。
「不如你跟我去法國玩啦,機會難得數!反正你和譚予澈結婚之後,多的是機會可以慶祝聖誕節。」戴安薇鼓動三寸不爛之舌,開始說服好友。「再說,你要是結婚之後,有了家庭和老公,接下來還會有小孩,就沒有自己的時間了,所以我們姊妹倆應該把握
最後的單身時光,一起出國去玩!」
敬媛傾聽著,腦海浮現一個幸福的輪廓——
有個甜蜜的家,還有一個長得像她的女孩或者像譚予澈的男孩。
假日的時候,他們一家四口會開車到河濱公園,也許譚予澈還會教他們的兒子踢足球……
但,這僅止於想想而已,因為即使兩人同居在一起,他也沒有說過要娶她。
她可以感覺得出來譚予澈很喜歡她,對她很好,對她週遭的每個朋友也都很大方,兩人在一起很舒服、很開心。
但愛情和婚姻畢竟不同,戀愛是兩個人的事,只要兩情相悅就可以了,婚姻卻是一輩子的承諾。
她很想嫁給他,但問題是……他有愛到想娶她嗎?
「你會不會想得太遠了?我又還沒有要結婚。」敬媛的聲音低低的。
「你明年不是就沒有要在醫院工作了?只在這裡看診,不就是在為你的人妻生活做准各嗎?」戴安薇疑惑地問道。
「你想太多了,我會想辭掉醫院的工作,是因為我爸總有一天也會退休,到時候我也要接診所的一些門診和業務,不如趁早來實習一下。」
敬媛替自己找了個台階下,總不能說自己想辭掉醫院的工作,是為了想嫁給譚予澈吧!
「總之陪我去法國啦!」戴安薇瞄了一下手錶,說道:「我還要去兒個合作廠商那兒拿東西,機票先放如這兒唆!考慮一下,是姊妹的話就不要讓我一個人孤伶伶地在巴黎的大街上流浪!」
語音方落,戴安薇就像一陣風般地刮了出去,重重地掩上門。
是夜。
敬媛裹著一條小毛毯,盤腳坐在沙發上,桌上擺放了幾本原文書、醫學期刊和一台小筆電。
秀氣的鼻樑上戴著一副大眼鏡,嫩白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敲打打著,發出清脆的聲音。
她疲累地扭動了脖子,伸了伸懶腰,翻起自己的記事本,裡面夾著一張飛往法國的機票。
絲然戴安薇的提議很教人心動,但相較之下,她更期待與譚予澈共度兩人的第一個聖誕節。
「在想什麼?」
譚予澈由浴室裡走出來,肩膀上披著一條毛巾,髮梢上還綴著濕淋淋的水珠,眼角的餘光瞥見敬媛沈思的表情,好奇地問道。
「我在想下一期醫學雜誌的鍵康專欄該訂什麼主題比較好。」
她飛快地將機票放進記事本裡,心虛地垂下眼,佯裝在整理桌面上的資料。
譚予澈眼尖地留意到她的小動作,看著她將一個信封收進本子裡。
「真麻煩,好多主題大家都寫過了……」
她收妥機票後,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翻閱著桌上的醫學期刊,拿起標籤做下注記。
譚予澈坐在床沿,用吹風機吹乾頭髮後,掀開被毯躺坐在床上,瞅看著她。
她縮起腿,露出纖美細白的腳趾,像只小貓咪般,真是既性感又可愛。
他欣賞著她各種豐富的表情,包括她皺眉的表情、沈思時輕咬著下唇、支著下顎發愣的模樣、鼻樑上的膠框眼鏡老是不聽話的往下滑,遮住她視線的懊惱神色……
她就像一本色彩繽紛的繪本,讓他平淡的生活多了一抹色彩。
有時候回想起來,緣分真是奇妙,他居然會在三十二歲時遇上小學時期青澀的初戀。
一穎小小的愛的種子就這樣理在他心底二十年,直到今年夏天,兩人再度相遇,這棵小情種終於冒了芽,紮了根,長成一棵茂盛的大樹。
「過來陪我睡吧!」譚予澈拍了拍身邊的空位。
「但是我還沒有想到專欄的內容……」
她抬起頭,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望向躺坐在大床上的譚予澈,軟軟地撒嬌著。
明明是很霸道的語氣,但聽在她的耳裡卻有一種嬌寵的意味。
「難道那些醫學論文比我有趣?」譚予澈皺起了眉。
「好嘛。」她關掉電腦,走到床沿,像只小貓咪般膩進他的懷裡,撤嬌地說:「但是我還不睏唉!」
「那看本雜誌吧!」他隨手抽起一本雜誌。
他伸手將她摟進懷裡,兩人貼靠在一起,合看同一本雜誌。
「你手上這本雜誌,也沒多有趣唉……」
她獺懶地打了個哈欠,對於財經方面的報導一點興趣都沒有。
「還是你想睡了?」
他放下手邊的雜誌,拿掉她臉上的眼鏡。
「我們來聊天好不好?」
她側躺在床上,凝看著他。
「聊什麼?」
「你以前聖誕節都怎麼過的?會不會安排什麼特別活動啊?」她佯裝一副閒聊的口吻試探道。
譚予澈腦中的警鈴響了起來。
通常女人會這麼問,一來可能是對節日抱著期待的心理,二則是探究他的戀愛史和前女友們的浪漫事跡,回答不好的話,可能會引來她的醋意與怒意。
「就……跟平常一樣咧,我對節日沒多大的感覺。」譚予澈含糊帶過。
他很喜歡她,不想因為一件小事讓她心底有不愉快的芥蒂。
「噢。」她的聲音透著一點失望。
「怎麼了?」他揉了揉她的發理,溫柔地問道:「你想慶祝聖誕節嗎?」
「沒有咧。」
她搖搖頭,體貼地配合他的答案。
既然他不過節,她也沒有必要強迫他,大不了,就跟戴安薇一起飛去法國玩,還可以乘機把她的年假用完。
只是……會有那麼一丁點的遺憾。
「還是你想要聖誕禮物?」他問道。
「可以要禮物嗎?」她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只要不是海綿寶寶都可以。」
他打趣道,真不知道那只四四方方的黃色怪物有啥魅力,她竟然會那麼喜歡。
不過幸好她還懂得適可而止,沒把身上的睡衣換成海綿寶寶,否則還真教人「滅火」。
「你很過分唉,居然鄙視海綿寶寶!」
她輕撾一下他的臂膀,以示抗議。
「老天,我真的很害怕有一天睡覺醒來,床頭多了一個海綿寶寶的玩偶。」他故意逗弄著她。
他很喜歡這樣寵著她的感覺,尤其是她嬌慎時甜軟的嗓音帶著一絲童音,有一種嬌憨的性感。
每天清晨看著她貼在他的懷裡,獺懶地賴床的模樣,他就有一種強烈被需要的成就感,讓他感覺既溢暖又幸福。
「那我就偏要海綿寶寶!」她故意鬧著他。
「你的聖誕禮物清單裡,沒有那個選項。」
「我的禮物清單裡還有什麼?」
她好奇地問道,長指揉撫著他的耳朵。
「我。」他暖昧地明示著。
「什麼?」她一臉困惑。
「你的禮物清單的選項只有一個,那就是——我。」他的唇邊勾起一抹壞壞的笑容,得意地說:「我就是你的聖誕禮物。」
「誰要這份禮物啦!太沒誠意了。」
她柔瞪了他一眼,故意用冰冷的腳丫貼觸在他的小腿上,以示懲罰。
「你的腳很冰唉!」他下意識地縮了一下。
「嘿嘿,知道我的厲害了吧!」
她頑皮地用自己的腳丫不斷地向他展開甜蜜的攻擊,蹭貼在他的小腿上。
「看來我要好好幫你取暖不行。」
他反身壓覆在她的身上,將她囚困在他的胸膛下,仗著身材的優勢,徹底地制住她。
「誰要你取暖啦!」
她軟聲地抗議著,推拒著他不動如山的胸膛,他卻不為所動,反而含住她小巧紅潤的嘴唇,給了她一個甜柔到極處的濕吻,將滿腔沒有說出的濃烈感情全化成親吻。
兩人的唇舌貼觸著,輕易地挑惹起他情動的慾望。
他的吻離開她的唇,雙手挑開她胸前的蝴蝶結,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膚。
「哪有這樣的取暖方式!」她嬌軟地低斥著。
「你不知道最好的取暖方式,就是人類的體溫嗎?」
他壞壞地低笑著,低首吻住她抗議的小嘴。
他的嘴唇柔軟而炙熱,以各種親暇頑皮的方式在她的身上嬉戲著,隨著他每一個挑情的舉止,如蜜又如火地捲燒而來,教她暈眩又亢奮。
她情難自禁地沈溺在他熱情的撩撥之下,用身體最甜蜜的深處,包裹住他硬挺的慾望,親暖得沒有一絲距離……
在敬媛和譚予澈交往之後,陸孟修就很認分地淡出她的生活圈。
偶爾他會從幾個共同的朋友口中得知,他們兩人的感情十分穩定,還同居在一起,搞不好會成為閃婚一族。
這一天,陸孟修由歐洲帶團回來之後,特地約了敬媛在飯店附設的咖啡廳見面,這是她和譚予澈交往後,兩人第一次見面。
從醫院結束工作後,她搭著計程車到兩人相約的咖啡廳,在服務生的帶領之下,走到陸孟修的桌邊。
「呵!」
敬媛穿著一襲淺卡其色風衣,一頭烏黑的秀髮垂落在肩上,清麗的臉上漾著一抹笑容,親切地和老朋友打招呼。
「好久不見。」陸孟修說。
她跟著入座,向服務生點了一杯咖啡。
「真的好久不見,安薇說你這幾個月都帶團到北歐各地。」敬媛望著他,好奇地問道:「怎麼會突然找我呢?」
自從她和譚予澈交往後,她幾乎沒有再接過陸孟修的電話,關於他的消息都來自兩人共同的朋友。
「上回我跟戴安薇還有幾個大學同學吃飯,她一直跟我說,你會和譚予澈結婚,叫我不要再打擾妳的生活……」
陸孟修感覺很複雜,一方面希望敬媛得到幸福,一方面又有幾分捨不得。
畢競兩人交往了那麼多年,分手後,還一直保持著良好的友誼,就像很瞭解對方的老朋友。
但從她微笑的眉梢眼角看來,她應該真的很幸福,一副就是戀愛中女人嬌甜的模樣。
「安薇說得太誇張了,我們只是生活在一起而己,並沒有談到結婚的事。」敬媛忽然感覺好有壓力。
因為到了適婚年紀,又和男朋友同居在一起,週遭所有的人都認定他們一定會結婚,但其實她和譚予澈交往並不久,個性也在磨合中,雖然平常很少吵架,就連意見不合時,他也會主動退讓,但他們始終沒有談到結婚啊!
「他不想娶你嗎?」陸孟修好奇地問。
他知道她對婚姻一直有著幸福的憧憬,很渴望想要有一個完整的家。
「也沒有啦。」她垂下眸,聲音低低地說:「只是我們一直沒有談到這件事,而且我們也才交往沒多久,現在談結婚好像早了點。」
唉,輕熟女壓力大啊!
怎麼每個人都問她結婚的事?但身為主角的那個,卻遲遲沒有行動啊!
「他對你好嗎?」陸孟修關心地問。
「他對我很好。」她用力地點點頭。
「如果他對你好,那我就放心了。」
「你不用擔心我,我不是一直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嗎?」敬媛朝他甜甜一笑。
「這次我從歐洲回來,帶了一份禮物要送你。」陸孟修從背包裡拿出一個精緻的紙袋放在桌面上。
「禮物?」她征怔地望著他,好奇地說:「怎麼會想送我禮物?」
「這段時間我想了很久,為了不造成你感情上的困擾,以後我恐怕不能再跟你聯絡了……」
「孟修……」
敬媛忽然有點感傷,好歹兩人也認識了八、九年了,怎麼說也算是老朋友了,就這樣不聯絡,讓她很捨不得。
「所以我決定送你一樣禮物,紀念一下我們的友情。」陸孟修自嘲地說:「放心啦,不會是什麼奇怪的東西。」
敬媛打開紙盒,裡面是一串深色的琉璃珠。
「這是什麼東西?」她好奇地問道。
「這是我帶團到歐洲時,跟一個吉普賽人買來的琉璃珠,聽說這是一種幸運物,能夠帶給人們永恆的幸福,有守護和幸運的涵義。」陸孟修解釋道。
「感覺很特別。」敬媛望著手中的琉璃珠,微笑道:「謝謝你,我很喜歡這串琉璃珠。」
「敬媛,你是個好女孩,我真心希望你能夠得到幸福。」陸孟修說道。
「我也希望你能夠找到適合自己的女孩,也能擁有幸福。」敬媛笑著說。
「如果那個男人敢欺負你,一定要告訴我,我一定打得他滿地找牙。」
陸孟修故意用一種幽默的口吻說話,想沖淡兩人之間離別的沉重氛圍。
「希望不會有那麼一天。」她輕笑道。
兩人在微笑中向對方告別,步出咖啡廳時,天空下起了濛濛細雨,陸孟修體貼地將自己的風衣橫搭在她的頭上為她擋雨,送她上計程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