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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蘭婷]風雲牽情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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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22 00:38:40
第九章

  雷霆山莊中,周妤芯正纏著石鈞崇教她一套劍法,成親五年來,石鈞崇因她的嬌俏、天真而平添不少歡笑。

  “不對、不對,你右臂要再抬高一些才能一次挽三朵劍花。”石鈞崇站在一旁指點她,看不過去才動手“調整”她的姿勢。

  周妤芯咯咯一笑,“你別搔人家癢嘛!”

  石鈞崇忍不住翻個白眼,“你武功這麼差,不好好練,還有心情開玩笑?”

  她吐吐舌,笑嘻嘻地說:“你教這麼難的招式,我當然要多練幾次才學得會嘛,否則學的人比教的人資質好,你不就太沒面子了嗎?”

  “這麼說我還得感謝你為我著想囉?真是胡說八道!”石鈞崇笑罵。

  周妤芯還未來得及反駁,突然聽見一旁有人咳了一聲,說道:“莊主,冒昧打擾,屬下有要事察告。”

  雷霆山莊內除了朱瑞羽之外,誰的膽子會這麼大?

  “朱兄這愛擅闖庭院的毛病老是不改。”石鈞崇白了他一眼。

  朱瑞羽眨眨眼,笑道:“我以為這禁令早已廢了,原來還沒廢,奇怪,怎麼好像每天都不太一樣——”

  “好啦,好啦。”石鈞崇無奈地打斷他,“你有什麼事就快說吧。”

  “唉,原來屬下這麼不受歡迎,想我一心為主、鞠躬盡瘁,卻換來——”

  “算我怕你,行不行?”石鈞崇再度打斷他的話,再讓他扯下去肯定會沒完沒了。“到底發生什麼事?”

  朱瑞羽換上嚴肅的表情及口吻,“莊主,風雲堡發佈消息,說願與雷霆山莊議和,不再互相仇殺。兩日前我已聽聞此消息,只是尚未確定是真是假,但在今日就接到風雲堡的武林帖了。”

  “議和?!陸朗諍在打什麼主意?”石鈞崇皺眉道,“我不相信他會放下十五條人命的血仇與我議和。”

  “可是武林人士都相信風雲堡是真心想議和,事實上武林各大門派早已在醞釀要如何促成咱們兩方的議和,風雲堡此舉正好合了他們的意。”

  “那也就是說,若我不接受就等於和全武林為敵,是不是?”石鈞崇怒道,“陸朗諍那只狐狸!他廣發武林帖就是為了把這燙手山芋丟給我。”

  “是的,所以莊主非接受不可。”

  “鈞崇哥哥,我看你就接受了吧。我爹也覺得該是結束爭鬥的時候了,再爭鬥下去沒什麼好處,反正接受議和對咱們也沒什麼不好的影響。”

  “你懂什麼?!陸朗諍奸詐狡猾,誰知道他又在玩什麼把戲。”他斥道。

  周妤芯一陣委屈襲上心頭。五年前段媛萱帶陸朗諍走後,石鈞崇就和她拜了堂,她知道他並非因為愛她,而是為了責任、顏面、報恩才娶她的。但是她不在乎,她只希望能守在他身邊,終有一天能等到他忘記段媛萱而正視她的感情,她用盡了心思,為何仍是徒勞?

  “我是不懂!可是我知道你不願議和不是為了防陸朗諍,而是因為不甘心,我說得對嗎?你始終沒有忘記她!你根本不想與我成親,所以我沒資格管,對不對?!”她朝他喊,越說越難過,說完忍不住掩面奔去。

  石鈞崇感到後悔,每次一遇到與風雲堡有關的事他就無法冷靜。

  “莊主,夫人說得沒有錯,你快去安慰安慰她吧,女人是需要哄、需要疼的。”

  “我們夫妻的事與你無關,輪不到你管。”他煩躁地吼道。

  朱瑞羽一笑,“算了,我不過問就是了,我可不是那麼容易被罵哭、罵跑的。”

  石鈞崇一歎,“這件事依你看該如何?”

  “我想議和是必然的,否則後果咱們承擔不起。其實咱們只要防禦得當,就不怕陸朗諍耍花招。”他見石鈞崇皺著眉不說話,又接下去說:“若莊主同意,屬下這就回覆風雲堡,說近日內便會召開武林大會,當著全武林人士的面與風雲堡握手言和。”

  “也只好如此了,但我還是不能相信陸朗諍真能放下仇恨。”

  “屬下倒覺得有可能,但這事還得再觀察。”

  “為什麼?”石鈞崇有些吃驚。

  朱瑞羽微微一笑,“屬下聽說陸朗諍已派出大批人馬尋找段姑娘,若陸朗諍想要與段姑娘廝守,他勢必得放下仇恨。我相信段姑娘的魅力,也相信段姑娘看上的人是有過人智慧的。”

  “夠了!你先下去吧。”石鈞崇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五年前那一場被武林引為奇談的婚禮他怎可能忘記?他更不可能忘記段媛萱對陸朗諍的感情深到什麼程度。

  任何人不得未經原作者同意將作品用於商業用途,否則後果自負。

  襄陽城郊的一個小村莊,一位美若天仙的少婦帶著四歲的兒子三年前在此落居後便未再離開過。此少婦人稱段娘,以采藥、賣藥維生,偶爾會為人看病,常有自襄陽城、甚至更遠地方的達官顯貴登門求親,皆被婉拒。

  這就是朗諍得到最可能是媛萱的消息,震得朗諍心都痛了。四歲的兒子,會是他倆的骨肉嗎?若是,算一算他該是四歲多了吧。

  朗諍刻不容緩地趕至屬下所說的地點,那是一間普通的房子,前庭曬著草藥,門扉緊閉似是沒有人在裏面。

  他推開門走入,四處流覽,屋內整齊乾淨,他繼續往裏面走,進人內室,一股淡香盈鼻,這熟悉的香味令他的心又甜又酸,渴望能立刻見到她,擁她在懷,訴盡相思。突然眼眸一轉,在瞥見壁上畫像的同時,心中激動不已,那是他!

  朗諍不自覺地走到畫像前,細觀那闋詞,回想起以前,心中又疼又憐。他喃喃念著:“也無人惜從教墜……縈損柔腸……夢隨風萬里,尋郎去處……點點是離人淚……”

  想著她五年來的生活、她寫這闋詞的心境,朗諍悔恨不已。都怪他!為何非要在這麼多年之後,他才能放下心中的恨?

  “你是誰?”一個稚嫩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他居然沒聽見有人進來。

  他轉過頭與來人互望,又一次遭受震撼,他不自覺的蹲下來,眼前的,小孩就像他和媛萱的綜合體,濃眉、大而靈動的眼睛、高挺的鼻子,以及媛萱獨有的活力與慧黠。

  那名小孩一直看著他,又看看牆上的畫,高興地叫道:“你是我爹!我有爹了!你終於回來了!”

  朗諍不由自主地張開雙臂迎接奔入他懷中的小生命,在相擁的那一刻,他不禁熱淚盈眶,“是的,我回來了……我終於來了……”

  “爹!我好高興,你不會再走了吧?”

  “不會的,爹保證。”

  “辰兒,你跑得那麼快,娘都追不上你了,你在哪里?快出來!”

  是她的聲音!她就在外面!朗諍突然興奮、緊張起來。

  “爹,娘大概還不知道你回來了,咱們出去告訴她。”他拉著朗諍的手往外走,一邊叫著:“娘,爹回來了,爹回來了耶!”

  正在放東西的媛萱愣了一下,心想:這孩子八成想爹想昏頭了!

  她一手提著柴,一手提著野兔,背上還背著竹籃子,在不能施展輕功的情況下慢慢走,讓孩子先跑回家;沒想到才放下手中的東西,動手解開背上的竹籃子,就聽見孩子這麼叫著。她雙眉微皺,但卻在見到辰兒身後的人時怔在當場,聯手中的竹籃掉落地上也不自知。

  交纏的眼眸中,一個是歡喜與緊張,一個卻是震驚與不信。辰兒跑到媛萱身旁扯著她的手叫道:“娘,他是爹對不對?跟畫上的一模一樣,娘,是不是?”

  媛萱這才回過神來,將眼神移離朗諍。她蹲下身,毫無預警地點倒兒子。

  “萱兒……”朗諍驚叫道。

  媛萱面無表情地抱起兒子,繞過他走入屋內,輕輕將辰兒放在床上後,拉開衣櫃拿出長劍。

  “你終於還是決定來殺我了,動手吧!”她語氣冰冷。

  “殺你?!”朗諍聞言大吃一驚,“你想我在五年後費盡心力找你,就只為了殺你嗎?”

  “我告訴過你,不要找我,再見之時就是你死我活之日,你為什麼還要來?動手!”不待他說話,媛萱就舉劍朝他進攻。

  朗諍本能地閃了幾招之後突然不動了,如果她已不愛他,決心要殺他,那就讓她殺吧,與其失去她的愛,還不如死在她手中。

  媛萱的劍抵在他胸前,“為什麼不還手?!”

  “為什麼要還手?你若真要殺我,那就動手吧,我倆之間若一定要有人死,那麼我寧願是死的那一個。”朗諍溫柔地說。

  不要那樣看我!不要說這種話!否則我又會產生不切實際的幻想!我不能再忍受幻滅之苦了!媛萱在心中呐喊,可是臉上卻冷冰冰的,“你真以為我不會殺你?”

  “我並沒有這樣以為。”他搖搖頭,一步步往前走。“你曾說過,如果我不能不恨,就永遠別找你,否則見面之時就是你死我亡的時刻。我沒有忘記,因為我已經不再恨了,所以我來見你,如果你不能原諒我,那麼我情願死在你手中。”

  媛萱怕手中的劍刺傷了他,一步步往後退,情急之下她只有撒回劍,喊道:“你別再過來!”

  但是朗諍已經乘機抱住她了,“我終於再見到你了,五年……好漫長的相思啊!”

  “你騙人!你不可能忘記仇恨的,你究竟為什麼要來?!”媛萱喊著。

  為什麼要來?她心中早已不敢盼望他來了,更不敢盼望他會捨棄恨而一家團聚。驀地,她想到了辰兒,難道他是為了兒子?

  “你不相信我?”朗諍感到失望及難過,她居然不相信他捨棄了仇恨,但這又能怪誰呢?這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媛萱用力搖頭,“求求你走好不好?我過得很平靜,只想讓生活再也沒有仇恨,所以當我發現懷孕的時候才會決定離開,我不要我的孩子活在仇恨中……”

  “我也不要啊!”他大喊,“我是因為放下了仇恨才來找你的,你不也希望我如此嗎?你要怎麼樣才肯相信?你告訴我,究竟要我怎麼做,你才肯相信我?!”朗諍緊緊地抓著她的雙臂,心中浮現一個令他恐懼的念頭,他力持鎮定地說:“或者,你已經不再愛我了?五年前我已經毀了你對我所有的愛了?”

  “我……”媛萱不知該如何回答。這些年來她對朗諍的愛從未停止,確實盼望著他能放下仇恨來找她,但她不懂自己現在又為什麼要懷疑。

  朗諍突然害怕起她的答案來,不待她開口便急忙說:“算了,我知道要你現在就相信我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請你給我個機會證明好嗎?就當是為了你我、為了孩子,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好嗎?”

  面對如此熱烈盼望的雙眸,她怎能狠心拒絕?“好吧。”

  朗諍欣喜若狂,看得媛萱幾乎流淚。他好想擁抱她,但他還是壓抑著衝動,反而緩緩放開她。在心中,他對她是又敬又愛,從不敢稍有褻瀆。“謝謝你,萱兒,我叫的是段媛萱,而不是段諼。”

  媛萱微微一笑,對於他的動作有淡淡的失望,只因他的胸膛對她而言,是多麼遙遠而熟悉的溫柔及渴望啊!


  回到風雲堡已數日,媛萱發覺風雲堡變得更宏偉了。

  這日,她漫步走到中庭,突然聽到辰兒的笑聲,原來是朗諍在陪他玩。媛萱在一旁觀看,發覺他利用抓人的遊戲教兒子輕功,臉上不由得浮現一抹笑意。

  “來抓我,還差一點點。”朗諍笑道。

  她很久沒見他笑得這麼開心了。

  辰兒好勝心強,平日跟比他大的孩子玩耍也沒輸過,如今見爹沒怎麼動,自己竟抓不到他,每次都差一點點,心中甚是不服,決心非抓到不可。漸漸的,他發覺爹是用一種簡單的步法在閃躲,他有樣學樣,慢慢弄清了爹進退的方向後,跳起身一把抓住他。

  “抓到了!爹,我抓到你了!”辰兒興奮地叫著。

  朗諍哈哈大笑,高興中帶著驕傲,“真了不起!”他抱起兒子稱讚道。

  媛萱也忍不住鼓掌,父子倆這才發覺她的到來。看著這神似的一大一小,她突然感到鼻酸,淚也滴了下來,她趕緊轉身拭淚。

  朗諍放下兒子走到她身邊,溫柔而有些緊張地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媛萱強顏一笑,“沒什麼。辰兒,來,娘帶你去書房,該讀書了。”她拉著兒子的小手。

  辰兒看看娘,又看看爹,囁嚅道:“可是辰兒想和爹玩……”

  朗諍蹲下身子撫著他的頭笑道:“乖,聽娘的話,爹明天再陪辰兒玩,好不好?”

  辰兒高興的點點頭,“一定喔!爹,你那麼忙,有時辰兒整天都見不到你,你明天一定要來陪辰兒玩喔!”

  “一定,爹保證。”朗諍笑道,起身凝視媛萱,“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流淚?”

  “我說了,沒什麼。”她迥避著。

  “別騙我!你不是會輕易流淚的女人,告訴我為什麼,否則我會擔心的。”

  看著他熾熱的雙眸,媛萱一陣心悸,但隨即又鎮定自己的心緒,側過身故作冷淡地說:“我只是看到你們父子倆相處的情景,突然感覺到或許這就是身為一個女人最大的幸福了吧,所以一時忍不住流下淚來。其實那種幸福並不屬於我。”

  “萱兒……”朗諍心中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想擁著她訴盡情衷,但知道她在逃避又不敢造次。她為什麼覺得這幸福不屬於她呢?!是不是她不認為他們三人是一家人?他該怎麼做?

  “堡主,石莊主派人送訊來,正在大廳等候。”馬禹複稟道。

  朗諍心中一歎,來得真不是時候!這些天來他為了武林大會的事忙得暈頭轉向,想抽空陪媛萱母子倆都難,只能偶爾偷瞧他們一眼便心滿意足,根本沒時間長談。

  “石莊主?是指石大哥嗎?”這話引起了媛萱的興趣。

  “沒錯,我與石鈞崇已經決定議和,近日便要召開武林大會公開宣佈此事。”他微笑的說明。

  “當真?”她愣愣地看著朗諍,不敢相信真有這麼一天。

  “是真的。我說過我已經放下仇恨,便會用實際行動證明,讓你相信我的。”他握住她的手,多希望她能放下心中的抗拒,重回他的懷抱。

  “堡主,你陪小公子玩已耽誤許多時間了,還有許多事等著堡主指示呢。”馬禹複不得不提醒他。

  朗諍歎了口氣,無奈地開口:“我知道了。萱兒,我們自重逢後還未深談過,找個時間聊聊好嗎?”

  “好,你去忙吧,辦正事要緊。”沒見到他時她硬是不准自己想他,見了面又捨不得他離開,唉!

  朗諍握緊她的手捨不得放,最後一咬牙,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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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天后,雲來客棧中——

  “莊主,後天便是武林大會了,陸堡主派人來請莊主夫婦在會後留在風雲堡中作客,一來段姑娘正在風雲堡中,希望能與莊主及夫人敘敍舊,二來也讓他盡盡地主之誼,並共商日後大計,不知莊主如何回覆?”朱瑞羽稟道。

  “萱兒……在風雲堡中……”石鈞崇哺喃道。

  周妤芯見到丈夫的反應,心中又是嫉妒,又是傷心,他一聽到段媛萱的事,連懷疑有沒有陰謀都忘了。

  “是的,只因段姑娘始終未曾露面,所以屬下並未向你稟報。不過看來此事屬實,而且段姑娘還帶了個四歲的兒子……”

  “兒子?!”石鈞崇怔了怔,“她懷著孩子離開陸朗諍五年?”

  “看來的確是如此。”

  “她到底在想什麼?”石鈞崇怒道,“在婚禮上當著眾人的面救走陸朗諍,不惜毀了自己的名節,最後還一個人帶著孩子隱居,這種日子她是怎麼過的?”想到媛萱這幾年一個人帶著孩子生活,舉目無親的,他心中好不難受,萬一她病了呢?人說“能醫不自醫”,大夫又不是不會生病!

  “你心疼了是不是?這些年來你從未忘記過她,即使她移情別戀,讓你蒙上奇恥大辱,你還是愛她,是不是?!”周妤芯傷心的看著他,目中噙淚,越說越激動。她付出了一切,而段媛萱給他的只有傷害,他卻吝於給她一絲一毫的愛,太不公平了!

  石鈞崇皺了皺眉,對她的情緒不以為意,歎了一口氣苦笑道:“移情別戀?這說法也太高估我了,我想她從來就沒愛過我,她對我的感情就像兄長般,不可能像對待陸朗諍那樣愛我。”

  周妤芯徹底的絕望了,他居然這麼回答她!好像她的指責是不公平的,而他在為媛萱辯護一般,這算什麼?!

  石鈞崇轉頭對朱瑞羽說:“你回覆陸朗諍,就說我會過去叨擾數日,他能放下仇恨,並好好地待萱兒,我石鈞崇又豈是量窄記仇之人?議和之後還有許多事要商量,我很期盼能共創美好的未來。”

  說來奇怪,當他開始去感受段媛萱的苦時,他的憤怒竟也消失無蹤,畢竟她是段雷霆的女兒,更是他從小愛護到大的青梅竹馬呀!

  “是。”

  “我不准你去!”周妤芯大喊,淚也隨之滑落。

  “你是怎麼了?別無理取鬧了好不好?之前你不是也希望我和陸朗諍議和嗎?怎麼現在你卻又不願了。”石鈞崇皺著眉,只當她是小孩般任性鬧脾氣。

  “我不是不贊成你去議和,而是不准你去見段媛萱!”

  “胡鬧!萱兒離開五年,咱們去與她敘敍舊是理所當然的,不管怎麼說,她就像是我的親人,過去的都過去了,她也很苦,親人之間哪有隔夜仇的?”

  “‘親’?!說得好聽,我看你是急著去見‘情’人,敍舊情吧!”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我和她的兄妹之情比男女之情要深厚得多,就算當不成夫妻,也永遠是兄妹啊,難道你連這點度量都沒有?”

  “你這是在說我小器?這世間就屬你的萱兒最好、最完美了,是不是?在你眼中除了她之外,無論誰對你好、付出些什麼,你都視而不見,我只是段媛萱的替代品,是不是?!當你抱著我時,你想的究竟是我還是她?”

  “這些年來我虧待過你嗎?有哪里對你不夠好嗎?你到底在指責我什麼?”石鈞崇也生氣了,他向來溫柔可愛的小嬌妻究竟是怎麼了?她從沒如此過。

  周妤芯望著他不知不覺流下淚來,“我指責你?我真不懂,像她那種不知羞恥的女人到底有什麼好?迷得你們一個個暈頭轉向——”

  “啪!”地一聲,石鈞崇一巴掌打斷了她的話,他不能忍受有人用惡毒的言語侮辱媛萱,因為媛萱一向是他又敬又愛、疼惜與保護著的人,即使她被冠上不貞不潔的惡名,他想保護她的心卻更盛。可是這個耳光令他感到震驚,也令他心疼與歉疚,他怎能打妤芯?!

  “你竟為了她打我!”周妤芯撫著臉,震驚、傷心而憤怒。“我要的只是你的愛呀!你連這點都不明白嗎?你是我的丈夫,為什麼不論我怎麼努力,你都吝於給我一點愛呢?!”她吼道,轉身奔了出去。

  石鈞崇眼睜睜地看著她跑走,心想:隨她去吧!她只是在鬧小孩子脾氣,晚一點她就會自動回來了,就像以前一樣,不久又會回來同他撒嬌、逗他了。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石鈞崇越來越坐立難安,天色已黑,用飯時間早過了,妤芯怎麼還沒回來?會不會遇上了什麼危險?他突然緊張起來,現在各方人士都齊聚於此欲參加這場盛會,這裏龍蛇混雜,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她一個嬌滴滴的美人萬一遇上什麼危險這可怎麼辦?她的武功又不好,唉!他當時為何不攔住她呢?

  在心中,他從未把妤芯跟媛萱混淆過,萱兒就是萱兒,而她……石鈞崇突然發覺妤芯對他很重要。或許他早已習慣她的愛了,也習慣自己關心媛萱了,從未想過自己對妤芯是什麼樣的感情,現在,他的擔心讓他發覺自己早已不知不覺愛上她了,他已不能沒有她了!老天!芯兒,你可千萬別發生什麼事啊。

  石鈞崇立即派人四處尋找。


  周妤芯沖出客棧後,見石鈞崇沒有追來,她又氣又恨,只好一個人四處閑晃,突然有一個女聲叫住她。

  “姑娘,請留步。請問姑娘是石夫人嗎?”

  她轉身看向聲音來源處,一名容貌豔麗的女子朝她走過來。

  周妤芯疑惑地問:“姑娘是誰?怎麼會認得我?”

  “敝姓駱,”她笑容可掬的說,“早已久仰石夫人大名了,方才見夫人傷心地從客棧奔出來,心中有些擔心,夫人還好嗎?”

  周妤芯聽了她的話更加覺得委屈,想不到一個外人比石鈞崇還要關心她!這教她如何不怨恨呢?“多謝姑娘關心,我只是……和我相公有點小口角罷了。”

  這女子便是駱妙妍,自從被趕出風雲堡之後,跟段媛萱的這筆帳,她時時刻刻都記著,會在此遇上周妤芯也並非巧合。

  “我在江湖上也聽過一些傳聞,段媛萱與石莊主之間的事,其實受害最深的是石夫人你呀!如今她一回來便厚著臉皮請你們夫婦倆到風雲堡作客,也不知安的是什麼心,同樣是女人,我真替你叫屈呢!”

  周妤芯又是一陣難過,她猶豫了一下說道:“多謝姑娘的關心,這事我不想談了,先告辭了。”

  駱妙妍好不容易等到這機會,怎能輕易放她走?於是笑道:“是我不好,不該這麼說的,雖然這是我的心裏話,但初次見面便說這些,實在不妥。但我真心想和夫人交個朋友,不知夫人可否賞光,讓我請夫人到茶樓飲茶?我知道附近有家很有名的茶樓,不但所泡的茶香,附近環境更是幽美。”

  周妤芯心想,反正她現在也不知道要去哪,倒不如跟這位駱姑娘去也好。“好吧。”

  她跟著駱妙妍來到“聞香茶樓”,周妤芯對這裏感到很滿意,一個個的隔間讓來到這裏的客人都能享受幽靜與舒適。

  兩人邊喝茶邊聊天,駱妙妍發覺周妤芯十分單純,沒什麼心機,這才好利用!她有意無意地提到關於段媛萱的事,漸漸的,周妤芯覺得和她談也沒什麼不好。

  駱妙妍笑道:“沒想到石夫人這麼純真可愛,一點都沒有江湖人的爾虞我詐,若石莊主再不懂得珍惜,那就太不應該了。”

  周妤芯神情黯然地搖頭,“駱姊姊真愛說笑,我才沒那麼好……”

  “夫人怎麼這麼說?難道石莊主真不懂得珍惜嗎?呃……夫人,你臉上這掌印該不會是石莊主……很抱歉,我太冒昧了!”

  她忍不住流下淚來,“你說得沒錯,他正是為了段媛萱打的。”

  “哼!段媛萱水性楊花、恬不知恥,當著武林人士的面救走陸朗諍,石莊主怎麼還為這樣的女人傷害髮妻?真是太糊塗了!”駱妙妍嘴裏這麼說,心中卻在偷笑,魚兒上鉤了!

  駱妙妍的話真是說進她心坎裏了!周妤芯更是淚如雨下,彷彿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心力,還是不能使他愛上我,我究竟該怎麼辦才好?”

  “依我看,千萬不能讓他和段媛萱見面,否則若他又動了真心,那麼夫人永遠也得不到他的愛。”

  “這我也知道,可是他執意要到風雲堡作客,我又有什麼辦法?”她抽抽噎噎的說。

  駱妙妍佯裝同情的看著她,“嗯,說得也是,而且就算能阻止得了這一次,又怎能保證他們日後不會再見面?”

  周妤芯一聽深覺有理,更加傷心與難過,頻頻拭去似乎流不盡的淚水。

  駱妙妍偷眼觀察她,心中甚是歡喜,她假裝思考了一下,低聲說:“我一向認為對情敵千萬不能留情,否則吃虧的是自己,如果我是夫人的話,我一定會殺了段媛萱,以除後患。”

  “殺了她……”周妤芯喃喃地重複,被這個方法給震憾了。

  “是啊,難道夫人不恨她,不想得到丈夫的心嗎?”

  “我當然恨她,當然想得到丈夫的心!可是就算我想殺她也無從下手啊,她的武功比我高得多,聰明又狡猾,我根本殺不了她。”

  “這倒也是,難道沒別的方法殺她了嗎?”駱妙妍故意擰著眉想了一會兒,“對了,可以下毒啊!明的不成可以來暗的,想得到愛情一定要不擇手段才行。”

  “下毒?可是我從沒使過毒,一時間哪有毒藥可用?”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在考慮殺段媛萱的這個提議,可是一想到石鈞崇,她對段媛萱的恨意就更深,對殺她這件事也更心動。

  “這樣吧,看在我倆如此投緣的份上,我這毒藥便給你吧。這毒藥是我平日行走江湖防身用的。”說著拿出一個小瓶子放在桌上。這瓶毒藥是她五年來努力的成果,準備用來對付段媛萱的。

  “真要毒死她……”周妤芯拿起瓶子喃喃自語。

  “怎麼,你不敢?那就算了,反正我和段媛萱無冤無仇,只是對她頗有微詞而已,若你不想挽救你的婚姻和丈夫,那我也無話可說了。”駱妙妍裝作不在乎的樣子,但心中卻是萬分的緊張,萬一周妤芯不肯,那就前功盡棄了,她費盡千辛萬苦就是為了報復段媛萱,千萬要成功啊!

  周妤芯被她的話一激,便毫不猶豫的將瓶子放入懷中,“我非殺她不可,多謝姊姊相助,日後若有用得著妹妹的地方,請儘量開口。”

  駱妙妍淡淡一笑,心中興奮不已,“我幫助你只因為你我投緣,我也不想要什麼報答。祝你成功,我心中會替你高興的。”

  “姊姊待我真好……”周妤芯感動的握著她的手。

  真是個傻女孩!駱妙妍在心中冷笑。她想遍了所有的計策,最後決心利用周妤芯的嫉妒心。女人哪有不吃醋、不嫉妒的?如今周妤芯答應毒殺段媛萱,接下來她就要混進風雲堡中,她要親眼看到段媛萱死!如此方能一消她心頭之恨。

  與駱妙妍分手後,周妤芯回到雲來客棧,此時夜已深了,她一回去,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石鈞崇一見到她回來,立刻拖著她進房,等房門一關上,他忍不住吼道:“你跑去哪了?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啊?派人找了你幾個時辰也不見你的人影,萬一遇上什麼危險,怎麼辦?”

  周妤芯被他吼得愣愣的,喃喃念道:“你會擔心我?”

  “廢話!你是我的妻子呀!我不擔心你擔心誰?”他旋即摟住她,“回來就好了,以後不可以再這樣跑得不見人影。”

  “鈞崇哥哥……”周妤芯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他還是關心她的,這令她很高興,可是……他愛她嗎?她該不該殺段媛萱呢?若她不殺段媛萱,萬一鈞崇哥哥又對段媛萱舊情複燃了,怎麼辦?

  “咱們以後別再爭吵了,就算心裏有什麼不偷快,也不許爭吵了,答應我!”

  “嗯。”她緊緊地抱住他,心中暗忖她絕不能失去他!“我愛你,鈞崇哥哥,芯兒以後不會這麼任性了,你要到風雲堡作客,咱們就去吧。”

  “真的?好極了,芯兒真懂事,你一定能和萱兒成為好姊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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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22 00:39:06
第十章

  又是一個沉靜的夜晚,媛萱本在哄兒子睡覺,誰知兒子突然張開眼睛問了句:“娘,我聽人說,爹和娘都是睡在同一間房的,你怎麼沒和爹睡在一起?”

  這教她怎麼回答?!也不知是哪個人多嘴,跟辰兒說這些,結果她就被兒子趕了出來。

  媛萱不知不覺閑晃到朗諍房前,他總是忙得不見人影。好吧!她承認自己想念他,進去見他又有何不可?又不會有什麼損失。

  她推門而入,朗諍的聲音響起,“是誰?”

  看著站在門口的她,朗諍的心不由得狂跳起來,目光膠著在她身上再也移不開。

  “我……呃……我只是來看看你,沒什麼事了……”媛萱回避著他熾熱的目光,結結巴巴的說完,便想轉身離去。

  朗諍當然不會放過這機會,他起身抓住她的手腕,“你來見我需要什麼理由呢?我是求之不得。坐下,咱們聊聊吧。”他拉著她坐下。

  “你很忙嗎?”她找著話題。

  “身為風雲堡的堡主,想不忙都不行,不過,事情都處理得差不多了,明天便是武林大會,未來要做些什麼,還得跟石莊主商議,我想以後的日子應該會比這五年都空閒點吧。”

  “我想知道為什麼你能放下仇恨呢?”

  “終於願意聽我說了?”朗諍笑道,“我只是累了。經過這些年,我發覺恨你爹、甚至恨段媛萱和石鈞崇都已毫無意義,徒使自己痛苦罷了。我開始懷疑自己為什麼要恨,以前恨是支持我活下去的力量,後來卻成了禁錮我的枷鎖,如果我能拋開,就能獲得釋放,我何樂而不為呢?”

  媛萱靜靜地聽著,心中漾著一股欣喜。

  “你呢?這些年來是怎麼過的?”

  “我原本隱居在山上,生下辰兒後,覺得讓他與別人接觸對他比較好些,所以三年前便搬到襄陽城郊,直到你尋來。”

  “你一個人生下辰兒?”朗諍握住她的手,知道她雖說得淡然,其實那種孤單無依的苦楚,又豈是他人能體會?他想到這些就覺心酸。

  媛萱聳聳肩,“我知道生孩子是怎麼回事,反正也順利生下來了。”

  他笑了笑,不再多問,轉個話題說:“你怎麼會想到要來看我?打從你回來後可不曾如此。”

  媛萱也忍不住一笑,“不知道是誰告訴辰兒說爹和娘應該睡在一起的,結果辰兒便把我趕出來了。”說完,她臉一紅,想起五年前他喝醉的那一夜。

  “萱兒……”朗諍情不自禁的低頭想吻她。

  媛萱渴望卻又害怕,不由自主地避開。她站起身慌亂地說:“我想我該走了,辰兒大概也睡著了,我……”

  朗諍再也無法忍受只能偷偷地看著她、想著她,卻不能將她緊擁入懷,這對他而言,是多麼的痛苦啊!他伸手攔住她,“你為什麼總是避著我?”

  “我……你讓我走……”

  他握住媛萱的雙肩,“難道你還不相信我已經放下仇恨了嗎?”

  “我相信。”

  “那又為什麼要避著我?難道你已經不再愛我了?”朗諍再一次問出這個令他恐懼的問題。

  媛萱不知該說什麼,承認自己對他的愛會引發什麼樣的後果她清楚得很。

  朗諍見她沒有回答,不禁加重雙手的力道,搖晃著她,“不!不會的,你一定還是愛我的,否則你不會畫那幅畫像。”

  “那是辰兒要我畫的,他想知道爹長什麼樣子,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媛萱避重就輕的說。

  朗諍進一步逼問:“那麼那一闋詞呢?辰兒總看不懂詞吧!他也不會要求你寫那闋‘水龍吟’吧!”

  媛萱這回真的說不出話來了。

  朗諍托起她的臉,俯下頭吻她,輕喚道:“萱兒……”

  媛萱仍試圖推開他,“你放開我……”可是她的語氣虛軟無力,根本一點效果都沒有。

  “為什麼要抗拒?你究竟為了什麼而不肯接受我?”

  “我……”她只說了一個字,便忍不住眼眶潮濕,“你是不是因為辰兒才接我回來的?”

  這就是她不願接受他的原因?朗諍簡直哭笑不得,他用力握緊她的肩膀,對著媛萱大吼:“你怎麼會這麼想?!從認識你以來,我從未停止對你的愛,聽清楚了嗎?!”

  被他這麼一吼,媛萱突然有些想笑,“太清楚啦!”

  朗諍無奈地瞪著她,“若是照你的說法,我是不是該懷疑你是為了辰兒才願意跟我回來的呢?”

  “當然不是!”

  “你這個折磨人的傻丫頭!”朗諍用力地摟住她,狂野地吻上她的唇,這是壓抑了多久的渴望啊!


  媛萱一醒來便發覺朗諍一手撐著頭,一手緊環在她的腰間,一臉溫柔地凝視她,臉上漾著深情與寵溺的笑容。媛萱朝他羞澀一笑,卻又不禁漲紅了雙頰。

  “你醒了多久?”媛萱笑問。

  “有一會兒了。”他答。俯下頭吻她,再度浮起一抹笑容,“跟辰兒說爹和娘應該要睡在一起的人就是我。”

  媛萱紅著臉忍不住捶他的胸膛,“你好奸詐!”

  朗諍哈哈大笑,握住她的手,“可是效果卻很好。”語畢又繼續他的吻。

  媛萱嬌喘著,在還有理智時推開他,“今天是召開武林大會的日子,你該起來了,難道你想等人來催嗎?你可是主人耶!”

  朗諍無奈地歎了口氣,迅速地輕啄她的唇後,笑道:“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機會還很多。”

  這話也不知是說給她聽,還是說給他自己聽的。媛萱看著他,紅著臉笑了,這是屬於她的幸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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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林大會上,除了風雲堡及雷霆山莊的人之外,江湖中各大門派的掌門人及弟子也都出席這場盛會。

  朗諍首先朝眾人說道:“陸某先謝過各位來此為風雲堡與雷霆山莊的議和作見證。陸某創建風雲堡本是為了替陸門十五口復仇,然而段雷霆既已死,風雲堡也非陸某個人之物,所以陸某決定揚棄仇恨,今後與雷霆山莊或競爭、或合作,但絕不仇殺。”

  台下響起一片喝釆聲。

  “或競爭、或合作,但絕不仇殺!”石鈞崇重複道,舉起酒杯敬陸朗諍,“僅以此酒為盟!”

  “僅以此酒為盟!”朗諍也朝他舉杯一敬,兩人一仰而盡,彼此間開始產生英雄惜英雄的感情,互握雙手後,正式由仇人變為朋友。

  在場的武林人士莫不鼓掌為武林和平及雙方今後的合作而慶賀。

  少林寺方丈對他們一揖,“兩位施主揚棄仇恨攜手為武林盡心,實乃武林之福,老納衷心感佩。”

  朗諍與石鈞崇兩人相視大笑。

  在眾人稍安靜後,朗諍出聲道:“趁各位武林同道在此,陸某宣佈一事,近日內,陸某將與段媛萱姑娘成親,到時尚請各位賞臉參加。”

  眾人聽他如此說,都不禁看著石鈞崇的反應。石鈞崇只覺心情平靜,甚至感到高興,他拱手賀道:“恭喜陸兄得此美眷,你可要好好待她,否則我這做哥哥的可不會放過你。”

  朗諍哈哈大笑,“這是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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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林大會後,石鈞崇夫婦住進了風雲堡,媛萱見了他倆甚是高興,對於朗諍當眾宣佈的婚事自無異議,心頭甜孜孜的。

  這日,兩個男人在商議事情,媛萱獨自坐在房內看醫書,辰兒跟同年齡的孩子去玩了,她正享受著難得的清閒。

  周妤芯端了一碗燕窩進來,“萱姊姊,你在忙嗎?”她將碗放在桌上。

  媛萱放下手中的書,笑道:“正閑著呢,妤芯妹妹來得正好。”

  “我們到風雲堡作客也沒帶什麼禮物,只有這燕窩,所以煮了來給姊姊嘗嘗,你試試味道可好?”

  她這幾日在心中掙扎著是否要殺段媛萱,可是見石鈞崇與段媛萱親熱且毫無芥蒂地談天,她就嫉妒,因而仍是決定殺她,這燕窩中便摻了毒藥。

  “妹妹幹嘛這麼客氣呢?”媛萱笑道,拿起碗嘗了一口。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朝周妤芯笑道:“五年前我一時氣憤,打了妹妹一個耳光心中有些過意不去,但若是有人殺傷石大哥,妹妹也會做同樣的事吧?”

  “你當真如此愛陸朗諍?”周妤芯忍不住問道。

  媛萱一笑,“愛上什麼樣的人是沒辦法控制的事,妹妹不也是如此嗎?當日我請妹妹好好照顧石大哥,是因為我知道只有妹妹能給石大哥幸福,如此也能減輕我心中的愧疚,而妹妹也做得很好。”

  “我做得好?鈞崇哥哥幸福嗎?”周妤芯喃喃念道。

  “那是當然,正因為石大哥過得幸福,所以不恨我了,說來我還得感激妹妹你呢……”

  媛萱說到這裏,突然覺得腹部一陣劇痛,忍不住抱住自己的身子滾到地上,她強忍著痛不呻吟出聲,但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滴落。

  “萱姊姊——”周妤芯尖聲叫道。

  她知道是毒藥發作了,可是現在她不但不覺得高興,反而後悔到了極點。老天!她到底做了什麼?就算鈞崇哥哥不愛她,她又怎能怪到段媛萱的頭上?“鈞崇哥哥、陸堡主,你們快來呀!”她大聲叫喊。

  媛萱強忍疼痛看著她,“是妹妹……下的毒?”

  周妤芯悔恨的眼淚滑下臉龐,“對不起……我……”

  眼見朗諍和石大哥快速奔來,媛萱低聲說道:“別告訴石大哥……”她吐了口血,渾身癱軟無力。

  沖進門的兩人見此情況都愣住了,朗諍沖過去扶起媛萱,顫聲喊道:“這是怎麼回事?”

  媛萱睜開雙眼,尚未開口,突然聽見房外傳來笑聲,一名女子笑道:“太好了!我駱妙妍總算等到今天了,這還得感謝石夫人的幫忙。段媛萱,任你醫術再強,能解得了‘神農歎’的毒嗎?哈哈哈……”

  奴婢裝扮的駱妙妍說完,便飛奔離去。

  朗諍喝道:“留下解藥!”他起身欲追,卻被媛萱拉住。

  “別追了,她不會有解藥的,我不要你再離開我……”媛萱噙著淚說。為什麼唾手可得的幸福又再次溜走了呢?思及此,她不禁淚流滿面。

  “萱兒……”朗諍哽咽的喚著她,心中充斥著絕望感。

  “朗諍,你能不能答應我,在我死前別再離開我?我們總是聚少離多……”

  “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你會長命百歲的。我不准你死!你是神醫,一定能救自己的,是不是?”

  “能醫不自醫……”媛萱歎道。

  周妤芯哭了出來,石鈞崇看了也不禁紅了眼眶,他對著妻子吼道:“是你下的毒?!”他只覺憤怒、傷心,以及深深的愧疚,自己的妻子竟做出這樣的事,他該怎麼辦?他的芯兒怎麼會做這種事?

  “對不起!萱姊姊,對不起……”她痛哭失聲,現在後悔卻已太遲。

  “你……”石鈞崇揚起手。

  “住手!石大哥,別打她,她已經夠自責了,她只是因一時的嫉恨而受人利用而已,就算不是她,駱妙妍也會用別的方法的。”

  “萱兒,石大哥對不起你,是我沒好好待她,才會讓她因嫉生恨而受人利用,都是我的錯……”

  “鈞崇哥哥……”周妤芯泣不成聲,到現在她才相信他是愛她的。

  “我這輩子受夠恨了,你們答應我,今後無論如何都會彼此相愛……”

  “萱兒……”石鈞崇一陣心酸,“這神農歎究竟是什麼?難道真沒解藥可解嗎?”

  “神農歎……”朗諍喃喃念著,這名字他似乎聽過,他在腦中努力回想。

  媛萱淒然一笑,“朗諍,你可記得咱們在曹群的山寨時,我曾說能死在天下第一毒神農歎的手中,倒也榮幸得很……沒想到竟一語成讖……”她話未說完已開始咳了起來。

  朗諍抱起她放在床上,阻止她再說下去。“我來說吧,我曾聽師父提起過關于神農歎的故事。相傳在三百年前,有一位神醫年方三十便已識遍了所有草藥屬性,他在雲遊四方時,突然興起一個念頭,他要採集大江南北所有毒草,而且是萬中選一的毒草,也就是各類毒草的變種,比如說,原本是四片葉子的變種為五片等等。”

  他說到這裏,石鈞崇夫妻已經被勾起了興趣,專注的聽著。

  朗諍接著說:“他花了二、三十年的時間到處搜集這些毒草,並開始研究如何用這些毒草製成無色無味且無人能解的毒藥,他同時加上毒蛇等毒物的汁液,乃至礦石合用,耗時二十年終於完成。他本欲研究出解藥,不過只怕又得花上數十年的時間,因而決定留給後人去傷神,不久便死了。”

  “瘋子!”

  “有病!”

  石鈞崇夫妻倆聽完後齊聲罵道。

  媛萱喘口氣接續朗諍未說完的話,“就我所知,時至今日已無人能知此毒藥是如何製成的,更遑論解它了。神農嘗百草為醫藥之祖,他取名為神農歎,此‘歎’字便是歎息與讚歎之意,意思就是連神農也得歎息及讚歎了。”

  “他花一輩子的時光在制這毒藥害人,簡直……”石鈞崇說不下去了。

  “話倒也不是這麼說,若要說他的一生所追求的成就毫無意義,那我們也同樣活得無意義。有些人一生在追求情愛,為之傷神痛苦,不也一樣愚蠢嗎?我倒是挺欽佩他的毅力,他只是制出毒藥,並沒有拿來害人,只是他沒有辦法知道得到神農歎的人要如何使用。唉!師父已死,世上只怕沒人能救我了……”她又咳了一聲,突然靈光一閃,“不!或許還有一人,據我所知天山老仙丁翼畢生致力於研究解神農歎的毒……”

  朗諍雙目一亮,“我師父就是人稱天山老仙的丁翼,他隱居天山數十年,精通醫術,我這就帶你去找他。”

  媛萱怔了怔,喃喃道:“你師父居然是天山老仙丁翼,這可真巧……我師父宋青曾對我說,他有個同門師兄弟,兩人爭著做師兄互不相讓,一人重武,一人重醫,你師父重武、棄世,我師父重醫、入世,我雖想到天山老仙,但一來不知他是否尚在人世,二來也不知能不能找著他,三來他也不見得知道如何解神農歎的毒,沒想到……唉!路途遙遠,我不知能否撐到天山……”

  “我們這就走,這裏的事就麻煩石兄了。”

  “你放心,一定要帶萱兒平安回來。”


  朗諍帶著媛萱日夜兼程趕路,每當神農歎的毒發作時,媛萱便要忍受腹中劇烈的疼痛,她想盡辦法用金針延續生命,強忍著痛苦,越到後來,劇痛的次數越頻繁,發作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終於到了天山。

  朗諍在丁翼隱居處激動地喊著:“師父——”

  丁翼出現在門口,冷然喝道:“虧你還知道我是你師父!我還以為你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朗諍一怔,心中大感不妙,見懷中的媛萱臉色蒼白、氣若遊絲,心中一急,便跪下道:“師父,若徒兒有做錯何事,師父儘管責罰。可是請師父趕緊救救她,她中了神農歎已半個多月了,再不救她,恐怕……求師父救救她。”

  丁翼一聽甚感吃驚,二、三十年前他探得神農歎為何人所有後,便將它盜了來,那沈家以此毒藥為非作歹,沒了神農歎之後氣焰也小了。他知道還有一小瓶的毒藥留在沈家,其餘的都讓他帶回研製解藥。他只是想挑戰制毒者罷了,從沒想到過救人,數月前制出一些解藥,還不知有沒有效果,不過這女子居然能撐這麼久還沒死,真是不容易。

  “那不正好?她是段雷霆的女兒,早該死了。別以為我人在天山,就什麼事也不知道,你要娶她,我本也不想管,可是你想想這麼做對得起死去的親人嗎?我說過不殺人,可沒說過要救人,哼!”他轉身走進屋內,關上門,不再理他們。

  朗諍看著她,不自覺地流下淚來,這是他二十多年來第一次流淚。

  媛萱心中一酸,抬起頭撫著他憔悴的臉龐,輕聲說道:“你別難過,生死有命,萱兒早該死了,能再見到你,知道你不再仇恨,我就心滿意足了,就算死了也沒有遺憾……”

  “你不能死!”朗諍喊道,“師父——求求你救她,諍兒一生都活在仇恨之中,如今終於捨棄仇恨,我才真正覺得快樂,我不能讓她死,她是我最愛的人,系著我的幸福和快樂。師父,你一向疼諍兒,我求你救救她!”

  “你不但忘了陸家十五口的血仇,竟還愛上她,你怎麼對得起那十五條亡魂?”丁翼冷硬的聲音由屋內傳出。

  “報復是為了什麼?又能彌補什麼?它只會使別人和自己痛苦罷了,過去的錯誤永遠都無法獲得補償,人只能遺忘,也終究得遺忘啊!師父——”

  丁翼並未答腔,媛萱看著苦苦相求的朗諍心中很難過,“朗諍,算了,別求他了。萱兒多想用一切換得我們一家三口相聚幾天,若我早知會這麼早死,當初就不會離開你了……朗諍,萱兒撐不下去了,無法再見辰兒一面是我的遺憾,你答應我,好好教養他成人,教他愛,不要教他恨……”

  看著她漸漸合上雙眼,朗諍驚恐地叫喊:“萱兒!別死!我們好不容易才相聚,你答應過辰兒要回去的,你不能食言!”他拍著她的臉頰。

  媛萱虛弱地睜開眼,“對不起!朗諍。我師父說得對……天山老怪鐵石心腸……只顧自己……不管別人……死活……”她硬撐著說完這些話,閉上眼睛,暈了過去。

  “萱兒——”朗諍哭喊出來

  丁翼拉開門,“她是宋青的徒兒?”

  朗諍對他的話聽而不聞,緊摟著懷中的媛萱,臉上佈滿傷心的淚水。

  丁翼瞧他這模樣,心中一歎,想不到朗諍對她竟用情至深,唉!罷了,這把年紀了還計較什麼?解藥是現成的,這不正是緣分嗎?“抱她進來吧,再遲就真的沒救了!”

  朗諍聞言,渾身一震,趕緊抱著媛萱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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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媛萱幽幽轉醒,一睜開眼睛便見到朗諍那由焦急轉成欣喜若狂的臉,她情不自禁地撫著他憔悴蒼白的臉,喃喃的說:“這究竟是夢還是真的?我死了嗎?”

  朗諍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跪在床邊,“是真的,師父救了你,謝天謝地……”朗諍聲音哽咽,心中充滿失而復得的慶倖。

  交纏的眼眸中,彼此都蓄著欣喜的淚,他們緊緊的相擁著。

  丁翼看著他們,心中竟有些感動,他向來不屑於男女情愛,覺得那是愚昧之人所追求的,可是如今看來,似乎不是那麼回事。

  丁翼咳了兩聲,“我問你,你可是宋青的徒兒?如今他人呢?”他這話之前也問過朗諍,可是朗諍在她醒前,只是怔怔地望著她,對他的問話恍若未聞。

  媛萱一笑,“萱兒正是師父他老人家唯一的徒兒,多謝師叔救萱兒一命,可是師父在數年前便已仙逝了。”

  “死了?!”丁翼一震,“我還以為他終於想通要隱居,沒想到竟是死了。唉!我竟連他最後一面也沒見著……哼!我早跟他說為那一堆愚蠢的武林人士奔波醫病根本不值得,他卻怎麼也不聽,現在勞累得令自己如此早死,又有什麼好處了?”

  “師父他認為學醫若不救人,學來又有何意義?他過世時對我說,他一生救了許多人的性命,自己雖要死了,但是那些人繼續活著,就等於他活著一般。”

  丁翼冷哼道:“還是這麼說!他總以為把他救活的人命加一加就等於他自己的命,可是他救活的那些人又去殺人,是不是還得扣回來?救一個人,那人卻去殺更多的人,救那些人有何用?”

  “這……”媛萱聽得一怔,一時間無話反駁。

  丁翼又說:“世人大都無情,救了他不懂得感恩也就算了,有許多人甚至恩將仇報,救了又有什麼意思?”

  媛萱想了想,“師叔說得也有道理,但救人是一種快樂,怎能說它毫無意義?”

  “容我插句話,”朗諍忽然出聲道,“你們所說的兩種觀點,我覺得都沒有錯,可是從另一個方向來看,一個無法付出的人是否顯示了自己在某部分的缺乏呢?”

  兩人聽得一怔,媛萱隨即露出一抹溫柔的微笑,她為他的話感到驕傲。

  丁翼沉思了片刻,最後歎息道:“說得是,我怎麼從未想過這一點?一個有能力的人又何必在意自己付出多少、回收多少?我活了這麼大把年紀,竟始終未能看透,倒是諍兒瞭解,當真不容易。從小我便瞧出你有慧根,但囿於仇恨始終不能有更高的領悟,如今擺脫仇恨,反倒成長了不少。而我活了大半輩子,一生厭棄世俗禮法,原來才是最受世俗支配的人……”

  媛萱笑道:“師叔一生的成就是不可抹滅的,又何需如此感歎呢?”

  丁翼瞪了她一眼,“你倒是宋青教的好徒兒,我告訴你,若你想嫁諍兄就不許你叫我師叔,跟著叫師父!”

  媛萱聞言大喜,知道他已經接受了自己,趕緊叫道:“師父!”聲音之急切好像生怕他反悔似的,令丁翼忍不住笑了,這女娃兒很不錯,難怪諍兒會對她用情如此探。

  丁翼突然想到一件事,他看向媛萱,“你可知道這神農歎不是普通的毒,它還有個怪脾氣,把懂醫的人當成對手,對手越強,它越戰越勇,你用金針續命,它偏要和你鬥,不但讓你的肉體痛苦,更要消磨你的意志,活越久就越痛苦,至死方休……”他頓了一下,繼續說:“你能撐這麼久,當真不容易。”

  她看了朗諍一眼,“若沒有朗諍,我也撐不下去,我不想讓他失望、難過,可是每次一痛起來,看他好像比我更痛的樣子,心中就更加難過了。原來神農歎的毒性是這樣,我還以為是我的金針沒有用,越到後來越不敢下針……”

  “師父,這神農歎如此就算解了嗎?”朗諍問。

  “這點為師也不太確定,因為從來沒有人被救活過,無從查證我解藥的效力,我想還得觀察一陣子才成。”

  “這可怎麼辦?”朗諍聞言,一顆心又沉了下去。

  媛萱眼珠子一轉,笑道:“師父,我和朗諍必須回風雲堡,兒子正盼著我們回去呢,能否請師父和徒兒們同去,一來救人救到底,二來去給我師父上上香,三來陸門的這個後代師父您還未見過呢,徒兒懇請師父再予教誨。”

  丁翼想了想,點頭笑道:“你這個女娃兒真會說話。好吧,我就隨你們同去,可是我要走的時候,誰也不准留哦!”

  兩個年輕人相視一笑,頻頻稱是。

  丁翼拍拍朗諍的肩,“諍兒,你放心,有毒便有解,她死不了的。”

  朗諍這才放下了心,叩頭謝恩。
匿名
狀態︰ 離線
13
匿名  發表於 2013-5-22 00:39:22
尾聲

  就著燭火,朗諍掀開媛萱的紅頭巾,兩人對飲交杯酒。媛萱雙頰紅豔豔,他忍不住低下頭一親芳澤,歎道:“我們終於等到今日了。曾經我以為這是我此生無法獲得的幸福,如今回想起來,恍如隔世,不禁深感慶倖。”

  “我也有同感。”媛萱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掩嘴笑道:“我不是聽說有人想鬧洞房嗎?怎麼這麼安靜?”

  “師父讓他們‘不醉不歸’了,如今一個個全都醉倒,沒人會來打擾我們啦!”

  媛萱笑道:“師父和辰兒處得可真好,這一老一少整天膩在一起,辰兒對師父的白長鬍子特別有興趣,我瞧師父捨不得走了。”

  “那樣最好,讓咱們有機會孝敬他老人家。”

  “那倒也是。對了,我聽說妤芯妹妹懷孕了,這可真是好消息,見他們夫妻高興成那樣,我也替他們開心。”

  “說到他們,我倒想起一件事來,禹複說他追查駱妙妍的下落,發現原來她為了神農歎而入沈家為妾,如今被沈家追殺,一場血戰之後,已死於非命了。”

  “唉!因果迴圈、自作自受。”

  朗諍拉她入懷,唇在她頰邊、耳際遊移,“我們的婚禮遲了許多年,今日終於得償所願,所幸未讓這份幸福溜走。”

  媛萱偎在他懷中,“能有今日,所有的一切都值得了……”

  “萱兒……”他吻著她,“春宵一刻值千金,有話留著以後再說,良宵苦短哪……”

  媛萱早已迷醉,喃喃地說:“唔……說得是……”

  屬於情人溫柔的夜輕裏著兩人,風雨過後的平靜使他倆更珍惜……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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