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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喬恩]我家相公你別鬧(奸情不可外揚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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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24 00:00:20 |倒序瀏覽 | x 5
我家相公你別鬧【奸情不可外揚之一】作者:夏喬恩

紅莓,孤苦伶仃的孤女,三生有幸嫁入鳳家,
雖然只是沖喜妾,卻是還報恩情的大好機會,
只因十年前的事她銘記在心,從來不曾遺忘⋯⋯
雖然她的相公身染怪病,隨時都有可能撒手人寰,
不過他的病情好古怪,經常不由自主對她毛手毛腳,
但她一心一意毫無怨言,卻發現一切竟是假戲一場!
鳳懷韜,京城第一才子,允文允武,國之棟樑,
深受金蓮公主青睞,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為明哲保身,他只好裝病逃避,甚至還買妾沖喜。
本以為只是權宜之計,卻意外撿到珍貴玉石,
她嫻淑忠貞,凡事總將他擱在心頭第一順位,
他對她可是相公看媳婦,愈看愈喜愛、愈看愈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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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24 00:00:33
楔子

     強勁風雪吹得行人幾乎睜不開眼,無止盡的銀白雪花彷佛要將世界淹沒,這樣的天候,每吸一口氣就凍得人喉肺發疼,每呼一口氣就冷得人通體發顫,多數人家幾乎足不出戶,然而京城郊外的官道上卻忽然出現三抹人影。

  三人一身單薄,破舊的衣裳上盡是補丁,也不管風雪有多大,一路上始終沒命的向前跑著,彷佛身後有厲鬼在追著索命。

  「娘、弟弟,快跑!」其中年約十歲的小女孩神色倉皇的喊著,並不時回頭察看身後動靜。

  一路上她左手緊緊牽著年幼的弟弟,右手牢牢攙著病弱的娘親,即使面頰早已被凜冽風雪凍刮得處處是傷,喉肺也被寒風凍刺得幾乎窒息,仍然憑著頑強的意志不停向前跑著,因爲隻要一停下腳步,他們就要落入人口販子的手裏,從此家破人亡,手足離散。

  嗜賭成性的爹爹已經收了人口販子的錢將她和弟弟賤賣,他們沒得選擇,隻能帶著娘乘機偷跑,否則留娘在家,爹一定會把氣出在娘身上的,隻是滿地積雪不但阻礙了他們的腳步,更讓羸弱的李氏氣無力的跌摔在雪地上。

  「娘!」小女孩連忙使勁攙扶,可惜小小身軀卻撐不住娘親的重量,一下子也被拉倒,連帶左手邊的弟弟也一塊兒摔到了雪地上。

  雪地柔軟得像張毯子摔不疼人,但危在旦夕的恐懼和虛弱痛苦的身子,卻讓小男孩哇的一聲哭了起來,癱坐在雪地上嚎啕大哭。

  小女孩雖然也萬分痛苦,卻硬是咬緊下唇隱忍。

  她喘得上氣不接下氣,腦門不斷發出嗡嗡聲響,整個人虛脫得連起身的力量都沒有,但是想起人口販子就在後頭追著,硬是咬緊牙關移動凍僵的四肢,奮力爬到娘親身邊將人攙坐起身。

  「紅莓……」李氏氣喘籲籲的睜開眼,每喘一口氣臉色就青白一分,發黃的雙眼幾乎失去光彩生氣。「娘跑不動了,妳別管娘,快帶妳弟弟走……」

  「不,娘也一起走,紅莓還有力氣,紅莓可以背著您跑。」小女孩緊緊握住那瘦削冰冷的手掌,怎樣都不肯鬆手。

  「傻丫頭,妳背不動娘的……」李氏看著才十歲大,卻比誰都還要堅韌懂事的女兒,不禁露出欣慰的慈祥笑容,卻也哀慟的淌下淚水。「是娘對不起妳,沒能保護好妳和弟弟,妳……妳是個女孩,那些人一定會將妳賣到窯子,快走,快走……別再管娘了……」

  「紅莓不走,紅莓絕不丟下您!」瞧見娘親的淚水,小女孩隻覺得心窩狠狠抽痛,那股疼遠比喉肺所承受的痛楚還傷人。

  他們曾是幸福的家庭,雖然日子清苦但一家和樂平安,直到爹爹染上賭癮後完全變了一個人,不但拖垮了那個家,甚至狠心將他們當作畜牲賤賣。

  「別再拖延,聽娘的話,快走……好好照顧自己和弟弟,娘無論如何都會保佑你們的……」李氏加深笑意,宛若交代遺言般反手握緊小女孩的小手,卻見小女孩倔強的不停搖頭,李氏還想開口說些什麼,身後卻忽然傳來咆哮聲響。

  「好啊,總算讓老子給找到了,你們這些個王八羔子竟然跑到這裏!」一名壯漢在風雪中破口大罵,加快腳步朝三人奔來。

  三人驚駭地迅速轉頭,小女孩伸手將弟弟用力拉起,並攙扶李氏起身繼續逃命,無奈卻快不過壯漢的動作,隻見壯漢猿臂一伸,瞬間就將她拽離李氏的身邊,同時也將小男孩一塊兒拖了過去。

  「放開我!放開我!」她驚聲大叫,連忙鬆手放開弟弟,就怕拖累到弟弟,卻在風雪之中看見娘親摔跌在雪地上,死命的朝她伸長了手,淒厲大喊她的名字,而弟弟則是一臉慘白,更驚懼地哭叫著。

  「都是妳這刁蠻丫頭到處亂跑,害得老子得在這種鬼天氣出來尋人!」壯漢怒氣沖沖的吼著,從腰後拿出一條粗繩,準備將她綁住。

  小女孩見狀,不停蹬踢雙腿死命掙紮,同時張大嘴往壯漢的手掌狠狠咬下。

  「娘的!」壯漢瞬間劇烈抽氣,當下痛得臉色大變,猛地一個揮拳,竟將小女孩一拳揍飛了出去。

  「不要!紅莓——」李氏瞳眸驟縮,不敢置信的拔尖嗓音,雖然已用盡全身力氣爬向女兒卻還是來不及,隻能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兒一頭撞上路旁大樹,然後像個破布娃娃似的摔墜到雪地上,額角立即冒出汩汩鮮血。

  「紅莓!紅莓!」李氏撕心裂肺的喊著,心痛得都要碎了。

  一旁的小男孩也嚇壞了,頓時間竟連哭聲都發不出來,隻能驚嚇過度地看著姊姊動也不動的躺在雪地上,看著那刺目鮮血在雪地上綻出紅花。

  「該死的臭丫頭,回頭老子就把妳賣到最差的窯子裏去,到時看妳還刁不刁蠻得起來!」壯漢餘怒未消,竟大步走到樹下扯起小女孩散亂的發,像拎著畜牲似的將小女孩拎了起來。

  「不要傷害我女兒,不要,不要!」李氏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壯漢伸長了手臂,作勢又要毆上自己的女兒——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急促的馬蹄聲迅如奔雷、促如擊鼓,無預警由遠而近傳來,驚得壯漢猛地回頭,就看見兩匹駿馬在眨眼間突破紛飛大雪躍進眼底。

  彷佛是聽見李氏的哭喊,兩人循聲而來,不待馬停,立即自馬背上一躍而下察看情況,俐落的身手顯示出兩人有武功底子,尤其走在前頭的那位青年俊美無儔,一身尊貴,身上大氅翔鳳刺繡栩栩如生,赫然竟是當今工部尚書之子——鳳懷韜。

  說起這鳳懷韜可是名氣響叮當的人物,不但才氣縱橫,文武超群,年甫十六歲便進士及第,入朝至今不過兩年就已深受皇上賞識,前途看好,這樣的人他攀不起也惹不起,沒想到好不容易捉到了人卻偏偏碰上他,真是他媽的不走運!

  如今他要是轉頭跑了反倒顯得作賊心虛,壯漢隻好連忙收回拳頭,將小女孩扔回到雪地上,恭恭敬敬的哈著腰到他面前請安,而一旁的李氏見機不可失,立即淚如雨下的爬到女兒身邊,急著確認女兒的生死。

  「鳳少爺您辛苦了,這麼冷的天氣還在外頭奔波啊?」他笑得可諂媚了。

  「出門辦事正好經過。」鳳懷韜一語帶過,目光卻是迅速掃過頭破血流的小女孩,以及一臉悲愴驚懼的兩母子。「敢問壯漢這三人是……」他和善詢問。

  「都是我家裏的人,不聽話所以教訓了頓。」壯漢連忙答道。

  「不是!不是!他不是我夫婿,他是人口販子!」李氏嘶聲反駁,緊緊抱著懷中昏迷不醒的女兒。「他打算將我女兒賣到窯子,還出手傷了她,大爺我求您救救我們,我給您磕頭,給您磕頭了……」話還沒說完,她已經拚命的磕起頭來,雖然她身分低賤,壓根兒不認識眼前的青年,卻仍然抱持一線希望的請求他出手幫忙。

  「妳該死的胡說什麼!」謊言被戳破,壯漢當場變了臉色,連忙力挽狂瀾。「鳳少爺您可別聽她胡說,咱們隻是夫妻吵架,真的沒事的。」

  「原來如此,夫妻吵架自然不會有什麼問題。」鳳懷韜微微一笑,深邃黑眸炯炯發亮,眉宇之間英氣非凡,俊美朗逸得就像個下凡的神仙。「不過根據我朝規定私賣人口卻是重責大罪,耀尚,把人捉起來。」他一臉和悅的對著身邊僕人下令,口氣始終是那麼的溫文和善。

  「什麼?!」壯漢重重一愣,眼看苗頭不對轉身就想要逃,不料他才剛跨出步伐,原本昏迷不醒的小女孩卻突然睜開眼,自李氏懷裏一躍而起。

  她就像被逼到絕路的幼獸猛地奮力撲向壯漢,一開口就往他的大腿狠狠咬下。

  「啊啊啊——」壯漢淒厲大叫,感覺自己的一塊肉就要被咬下,掄起拳頭便想要毆開小女孩,不料肩窩卻陡地一陣痛麻,也不知是被什麼東西打到瞬間竟是動彈不得。

  「不準捉我娘,不準捉我弟弟,不準!不準!不準!」小女孩滿頭鮮血卻不覺得痛,保護家人的意念竟讓瘦弱的她撲倒壯漢,死命的朝壯漢身上猛搥猛打。

  「紅莓?!」瞧見女兒蘇醒,李氏立即露出驚喜的笑容,卻擔心壯漢會出手反擊,更擔心女兒的傷勢,因而慌張的大喊。「別打了,別打了!」

  「壞蛋!壞蛋!壞蛋!」小女孩卻聽不見任何聲音,隻是不斷揮舞拳頭,彷佛耗盡最後一絲力氣也要保護最愛的人。

  那不顧一切、勇敢無懼的姿態立即引起鳳懷韜的注意,他擺了個手勢制止權耀尚插手幹預,靜靜端詳那在血污下熠熠閃亮的水眸。

  那是一雙宛如玄邃水玉般的眸子,蘊滿堅韌耀眼的光芒,即使紛飛風雪也遮掩不住她強韌的生命力,隻有意志堅強的人才會出現這樣的眼神。

  「不錯的眼神。」他勾起嘴角,主動邁步走向小女孩。

  而小女孩早已筋疲力盡地癱坐在雪地上,一動也不動,直到有人影靠近才猛地擡起頭,眼底釋出強烈的敵意。

  「這些錢妳拿著,這壞人我會將他捉入牢裏。」他從容的蹲下身,將一隻錢袋塞到她傷痕累累的小手裏。

  捉入牢裏?小女孩直直盯著那俊美和善的臉龐,接著又低頭看著手中錢袋,始終嗡嗡作響的腦袋頓了一會兒後,才終於再次運轉。

  所以……所以娘和弟弟不會有事了?所以……他們安全了?

  她眨眨眼,又眨眨眼,感覺一切就像作夢,卻猛地因爲手中錢袋而回神。

  「我不認識你。」她迅速將沈甸甸的錢袋歸還,眼裏敵意終于完全褪去。

  「妳不認識我無妨。」鳳懷韜因爲她耿直不貪婪的反應,不禁加深笑意。「但妳娘和弟弟都需要錢,有錢你們才能活得下去。」他重新將錢袋塞回她手中。

  小女孩無法反駁,隻能沉默地看著眼前不知打哪兒來的俊美青年,就連頭上的鮮血滴到了手臂上也不自知。

  看著她一頭鮮血,全身上下盡是風雪凍傷的痕跡,幾乎沒有一處完好,鳳懷韜心頭莫名微動,不由得解開身上大氅披到小女孩身上。「穿著,別凍著了。」他斂下唇邊的笑容,眼底卻浮現柔和的光芒。

  小女孩重重一愣,幾乎是受寵若驚的將大氅扯下與錢袋一同捧在手中,本想將東西歸還,卻忽然想起病弱的娘親,她猶豫掙紮,最後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似的將東西收到懷裏,朝著鳳懷韜恭敬磕頭道謝。

  「紅莓感謝恩人的大恩大德,紅莓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份恩情,總有一日紅莓一定會償還這份恩情。」她信誓旦旦的說著。

  「怎麼不穿著?」鳳懷韜施恩不望報,也不以爲彼此還能再見面,卻不禁好奇她爲何將大氅卸下抱在懷裏。

  「因爲娘病了。」她誠實回答,言下之意就是打算將大氅讓給娘親穿。

  鳳懷韜心頭不禁又是一動。「耀尚,護送他們到附近醫館療傷,之後再幫他們雇輛馬車,我會將地上的人口販子送入官衙。」他迅速扯起地上的壯漢,看似文弱的身子拖起魁梧壯漢卻是一點也不吃力,甚至能輕而易舉的將人扔上馬。

  「是。」權耀尚聽從吩咐,迅速走向母子三人。

  「大爺謝謝您,謝謝您了!」沒料到鳳懷韜不隻出手幫了他們,還慷慨的出錢出力,紅氏感激得全身顫抖落淚,連忙拉著爬到身邊的兒子不停磕頭道謝,從頭到尾都沒想過人口販子怎麼會突然動彈不得,自然也不會發現是鳳懷韜以一塊小石點了他的穴。

  鳳懷韜微微一笑,在上馬之前不禁又多看了小女孩一眼。

  玄邃水眸宛如水玉,依舊閃著美麗動人的光芒,在風雪之中瞬也不瞬的盯著他看,他加深笑意接著才翻身上馬,策馬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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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公主駕到!」

  秋日午後,平和的鳳府忽然來了名嬌客。

  隨著這聲呼喊,鳳府裏的下人立即動員起來,恭敬帶路的恭敬帶路、傳話的傳話、準備茶點的準備茶點,動作快且有條不紊,個個訓練有素,一下子就將當今皇上最寵愛的金蓮公主請到大廳,連帶也沒疏忽同行的張公公。

  「公主大駕光臨,微臣有失遠迎,還請公主別見怪。」原本在書房廚房忙碌的鳳氏夫婦,也及時在金蓮公主來到大廳之前,趕到大廳外恭候大駕。

  「鳳大人不用多禮,倒是金蓮沒說一聲就突然造訪才是失禮了。」金蓮公主嬌豔一笑,在衆人的簇擁下走進大廳坐上主位,甫一坐定,候在角落的奴僕立即恭敬奉上當令的熱桂花茶和桂花糕。

  這些茶點並非由外頭糕餅店鋪買來,而是當日採擷府裏桂花花瓣製成,雖然不如外頭精緻美巧,卻同樣的可口美味。

  鳳家生活樸實儉約是全京城都曉得的事,雖是高官大戶,吃穿用度卻一點也不鋪張浪費,偌大府邸不若一般官家美輪美奐,建材工法唯獨講究紮實,樣式格局古樸簡約,每年還會固定買米救濟貧困,是百姓眼中不可多得的仁廉好官。

  隻是這份簡約看在金蓮公主的眼裏,卻是一種寒酸。

  她自幼生長在宮中,吃的喝的是山珍海味,睡的穿的是綾羅綢緞,就連用的坐的也都得是由紫檀製成並鑲有螺鈿珠寶,哪裏像鳳家的桌椅連個雕花也沒有。

  總之對於鳳家她有太多太多的不滿意,不過這些小事待她嫁入門後通通可以改變,眼前最重要的還是她與鳳懷韜的未來。

  鳳懷韜不但是朝廷棟梁,更是京城第一才子,入朝十二年功績無數,官拜工部郎中,多少千金對他一往情深他卻總是無動於衷,就連對她也保持著距離,可偏偏他愈是有禮疏遠,她愈是無法放棄,就是鍾情於他,誓言非君不嫁。

  奈何三個月前他突然重病不起,尋遍名醫皆是藥石罔效,就連禦醫也束手無策,怎麼診察都診斷不出病因。

  這場怪病幾乎奪走他的命,甚至還傳染給了幾名奴僕,消息一傳出去再無人敢上門慰問,就連她也不敢靠近;但事情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爲了不讓鳳氏夫婦留下壞印象,也爲了提出解決辦法,今日她才會硬著頭皮上門「探病」。

  「鳳大人,鳳郎近來身子好些了嗎?」她開門見山的說出來意,一雙纖纖小手碰也不碰那些茶點,不知是嫌棄那些茶點,還是懷疑那些茶點裏藏有什麼不好的東西。

  「感激公主關心,可犬子他……」鳳玄偕同妻子坐在偏位,一談到臥病在床的兒子,兩人立即露出哀慟的神情,鳳母鳳葉月還抽出手絹偏頭悄悄拭淚。

  「還是沒有起色嗎?」她失望的皺起眉頭。

  兩人傷心地搖頭,就連站在角落等著侍候的奴僕們也是一臉哀傷,一個個竟不約而同將濃眉垂成了八字,大廳氣氛頓時愁雲慘霧。

  站在後頭的張公公見狀,立即低聲插話。

  「鳳大人,鳳郎中乃是朝廷棟梁,國家還需要這樣的人才,鳳郎中的病情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他慢條斯理的說道。

  「張公公所言極是。」鳳玄勉強拉起嘴角,看得出試圖振作精神。「我鳳家蒙聖上恩寵受恩澤無數,如今正是朝廷用人之時,犬子卻無法替國家效力,我鳳家實在愧對當今聖上啊。」語末,他還自責的歎了口氣。

  「鳳大人不必如此自責,皇上並無責怪之意,隻是擔心鳳郎中的身子,既然群醫束手無策,皇上的意思是不如就換個法子吧。」張公公慈眉善目,眼底算計的詭光卻是怎樣也藏不住。

  「換個法子?」鳳玄不動聲色,配合地露出困惑的神情。「鳳玄愚昧,恐怕還請張公公幫忙解答。」

  「其實辦法很簡單,就是買妾沖喜。」張公公微笑公佈答案。

  買妾沖喜?

  鳳玄聞言不禁愣了下,與一旁的妻子迅速交換了個目光。

  「雖然是迷信,但自古以來確實有不少成功的例子,皇上惜才愛才尤其失不得鳳郎中這等人才,才會希望鳳大人試上這麼一計,這全是皇上一片好心啊。」張公公繼續說道,將沖喜一事說得像是天大的恩澤般,讓人連反對的空隙也沒有。

  隻是鳳氏夫婦心知肚明這事壓根兒是樁詭計,當今皇上並非迷信之人,斷不可能有此想法,除非有人在旁煽動,加上金蓮公主對兒子死心塌地,幾年來頻頻示好,是誰想出如此荒謬手法實在不難推敲。

  可皇上既然都開口說話了,他們就算想拒絕也拒絕不了,隻能隨機應變,配合著演戲。

  「微臣感激皇上恩澤,蒙受皇上如此關愛乃是我鳳家之幸,但沖喜一事……」鳳玄佯裝恭敬,一雙眼卻是有所顧慮的偷覷了眼金蓮公主。

  「鳳大人不必在意金蓮,隻要能換回鳳郎的性命,金蓮不會介意的。」金蓮公主立即揚起笑容,故作大方的說道,心中對鳳玄的反應可是滿意極了。

  雖然她不可能與人共事一夫,可人要是死了她這鳳家的媳婦也別想當了,買妾沖喜是下下之策,不過她老早就計劃好,一旦將來鳳懷韜病情有所好轉,她就會出手休了那名賤妾。

  「既然如此……」鳳玄這才寬心點頭,將目光轉回到張公公身上。

  「沖喜不是件簡單的事,得合算八字經過篩選才能找到最適合的人,皇上深思熟慮之後認爲此事由鳳大人來辦最好,但皇上特別交代此事宜快不宜遲,爲了國家朝廷,還請鳳大人『慎重』行事,千萬別挑錯了人選。」張公公加強語氣,有意無意跟鳳玄強調事情的輕重。

  買妾沖喜不單單是爲了鳳懷韜的病情,更是爲了公主的將來,那名賤妾唯一的功用便是沖喜,除此之外什麼也不是。

  鳳玄自然清楚,於是連忙拱手作揖。「微臣明白,微臣一定會在近期之內辦妥這事,還請皇上和公主放心。」

  「那就太好了。」得到允諾,金蓮公主立即露出笑容,回頭與張公公交換奸計得逞的目光。

  爲了讓人留下好印象,她還特地與鳳氏夫婦閑聊了幾句,隻是話題全是繞著鳳懷韜打轉,半個時辰後才偕同張公公離去。

  直到宮廷馬車遠得再也瞧不見,就算回頭也要一段時間,府裏的奴僕才在兩夫婦的指示下迅速關上大門,像是防盜似的將木閂卡得死緊,每個人的表情就像是剛送走兩尊大瘟神。

  而跟著來到門邊送客,年約五十的權總管,臉上雖然沒露出任何心緒,但眼底的擔憂卻是怎樣也遮掩不了。

  「老爺,這事分明是強人所難,這下該怎麼辦?」

  鳳玄歎了口氣,沒有開口回答,隻是攬著愛妻回頭走向大廳,邊走還邊對著眼前的空氣說話。「戲都看完了,你還不現身?」

  「不怎麼辦,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取名小妾入府倒也不難。」隨著一陣桂香暗暗襲來,一抹高大人影平空出現在鳳氏夫婦身邊,定眼一瞧,那人赫然竟是傳言身染怪病、病得就快死的鳳懷韜。

  他一身蒼藍皂衫,英姿颯爽,笑得如沐春風,雍容雅步的與雙親一塊兒走在長廊上,全身上下壓根兒找不出絲毫病氣。

  一路跟隨在後頭的權總管沒有半點訝異,就連經過的下人也是一派自然,彷佛自家主子身子健朗是理所當然,神出鬼沒更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娶妾也得是你喜歡的,買妾沖喜何等荒謬,早說這戲演下去遲早會出問題,這下可好,公主胡鬧難道你也跟著胡鬧?」鳳玄無力歎氣。

  「韜兒哪裏是胡鬧,他的個性你又不是不清楚,既然他同意娶妾自然有他的打算。」鳳葉月連忙在旁幫腔,對於兒子同意娶妾的決定感到既訝異又驚喜。

  其實早些年前她就想著抱孫子了,可兒子不急她也不好催促,沒想到這會兒倒是因禍得福。

  「妳別爲了想要媳婦就故意順著他,咱們演戲欺君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這一屋子受到連累的人就夠多了,這下還得再拉個人下水,分明是在害人哪。」鳳玄不由得加重語氣,一眼就看出妻子在打什麼主意。

  金蓮公主金枝玉葉,傾心兒子乃是他們鳳家幾世福氣,無奈公主性格驕縱任性,爲達目的不擇手段,戀上兒子之前已是「罄竹難書」,戀上兒子後更是變本加厲,不但使計陷害其它愛慕兒子的女孩們,更故意栽贓嫁禍,讓那些女孩兒的父親貶官離開京城。

  兒子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他而死,萬不得已才會出此下策,暫時離開朝廷。

  他身爲工部尚書一生爲國爲民,不求建功,但求問心無愧,也隻能同意兒子的做法,配合演戲犯下如此欺君大罪,本以爲這戲演到最後能讓公主死心,不料卻出了這等岔子。

  「不娶妾就是公然抗旨,到時可不是害了一個人,而是害了整屋子的人。」鳳懷韜氣定神閑的笑著,邊說還邊欣賞著庭園裏的秋日風光,一臉的愜意自在,彷佛天塌下來他都能頂著。

  「沒錯沒錯,韜兒說得一點也沒錯,何況韜兒今年二十八歲,早就該娶房媳婦了。」鳳葉月喜孜孜的附和,非常同意兒子的說辭,完全不知反省。

  鳳玄睨了妻子一眼,不禁更無力了,人家是母子連心,他們家是母子同個鼻孔出氣,反倒顯得他杞人憂天、優柔寡斷了。

  「你真的要娶?」他嚴肅地看著兒子。

  「隻有娶妾我才能迴光返照,重新做人。」鳳懷韜勾唇一笑。

  「娶了之後呢?」總不會迴光返照、重新做人之後,就真的將那嬌貴的金枝玉葉娶回家吧?

  「娶了之後我依然是身染重病的鳳懷韜,不過人心善變,今日公主鍾情于我,他日不見得依然對我傾心,這世上有許多事是說不準的。」他意喻深遠的說著,深邃黑眸閃爍令人費解的光芒。

  鳳玄微挑眉,別有深意的覷了兒子一眼,彷佛看透他的打算,蹙擰的眉頭這才微微松開。「好吧,既然你決議如此那就這麼辦吧,不過這一娶一嫁乃是大事,一旦娶了就是我們鳳家的人,馬虎不得也絕對虧待不得,你應該曉得。」他意有所指的看著兒子。

  「我明白。」鳳懷韜加深笑意。「問題是該怎麼找到適合的人選,這戲要演得逼真順利新娘子是個關鍵,最好是個單純的孤女,不需要太聰明也不需要相貌出衆,隻要乖巧認分我便會好好的照顧她一輩子。」

  「孤女啊……」鳳氏看了兒子一眼,知道兒子是不希望人多嘴雜,同時也是不希望將鳳家的風波牽扯到另一戶人家去。「隻要是你喜歡的,娘通通沒意見。」

  「既然有了條件那就趕緊派人去找,最好是往鄉下地方找,免得公主一個不高興又要害人。」鳳玄憂心忡忡的叮嚀。

  「我正是如此打算。權總管,」鳳懷韜轉身,向一路沉默的權總管交代:「找幾個可靠的媒婆,到遠一點的鄉下地方找人,切記一定要找聽話沒心眼、無親無戚的孤女。」

  「是。」接到命令,權總管立即離去辦事。

  想起金蓮公主爲了嫁入家門使出這等手段,鳳玄不由得搖頭歎了口氣,相較之下一旁的鳳懷韜卻是不痛不癢,一點也不像是被人逼著趕鴨子上架。

  危機就是轉機,雖然他從不打算娶妾,更從未想過坐享齊人之福,但兩害相權取其輕,他也隻好利用此次沖喜把握機會讓金蓮公主改變心意,不再執著於他。

  人心縱然不可測,卻最是善變。

  世間並非每件事都無法改變,所以也沒有所謂的永恆不變。

  因爲是買妾沖喜,這場婚事也就化繁爲簡,在找到最合適的人選後,鳳家立即選了一個黃道吉日完成婚禮,整場婚禮隻宴請了少數幾名賓客,由於鳳懷韜病重臥床,整場婚禮還是由總管之子——權耀尚代替完成。

  拜完天地之後,兩名年紀稍大的丫鬟立即將新娘子帶進新房,將她攙到床畔坐好後便迅速離開,竟沒有按照常理留在新房裏,協助「重病臥床」的鳳懷韜完成一些習俗規矩,不過端坐在床邊的紅莓卻無暇注意到這些。

  由於新房離大廳有段距離壓根兒聽不見前方的聲音,屋裏一片寂靜,加上頭上的喜帕讓她瞧不見身邊景象,因此自進入新房後她就忐忑不安的揪緊裙襬,有些不知所措,卻也有些激動。

  鳳懷韜——十年前出手救助她全家的恩人,事後她才以大氅上的翔鳳刺繡打探出他的身分。

  雖然一年後娘爲了弟弟的將來,忍痛將弟弟送給有錢人家撫養,久病不愈的娘也在幾年後病逝,她仍然惦記著這份恩情,畢竟當年若不是他出手相助,她恐怕早已被賣入窯子,弟弟不知會流落到哪兒,娘也無法多活幾年。

  因此這些年來,她雖靠著娘傳授的手藝在南方賣粥生活,卻從來不曾遺忘這份恩情,總想著有朝一日必定要加倍回報,無奈她的身分卑微實在無力報答,誰曉得有一天京城的媒婆卻來到了村子裏,說他身染重病藥石罔效、命在旦夕,急需買妾沖喜——

  她永遠忘不了當年他英姿颯爽的模樣,因此乍聽見這消息時,她不知有多震驚焦急,卻偏偏無能爲力,隻能抱著一線希望主動找上媒婆,本以爲自己姿色平庸又已高齡二十歲必定無法雀屏中選,幸虧老天仁慈,願意給她報恩的機會。

  想起當年所承受的恩情,她緊緊揪著裙襬,終於鼓起勇氣主動開口。「相公,請問您醒著嗎?」

  回答她的是一長串的重咳,直到好一會兒後才傳來虛弱的嗓音。

  「我醒著。」

  「您沒事吧?」聽著那一聲聲重咳,她不禁迅速轉身面向床內。

  「沒事。」話是這麼說,那重咳聲卻是接連不斷。

  那一聲聲重咳就像是刺耳的鼓聲敲疼了她的雙耳,讓她不禁迅速伸出手想爲他撫背順氣,卻因爲看不見前方而無力的懸在半空,直到重咳終於緩下,她才焦急的要求。

  「相公,按照禮俗賤妾是不能主動揭開喜帕的,倘若您能起身可否請您——」

  話還沒說完,原本覆蓋在眼前的一片喜紅無預警地被褪去,映入眼簾的竟是一雙炯炯有神的黑眸,和一張俊美無儔的臉龐。

  那雙黑眸並沒有因爲重病而顯得渙散,那張臉龐更是找不出絲毫病容,眼前的鳳懷韜就靠坐在床柱上,一如十年前英姿煥發,甚至曆練得更加成熟有魅力,她微微一愣,一時之間竟不知該作何反應,隻能愣愣的盯著他瞧。

  「嚇到妳了?」他微微一笑,話才說完偏頭又是一串撕心裂肺的重咳。

  紅莓猛地回神,這才緊急起身沖到桌邊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卻又確實迅速的將水杯端到床上。

  「相公請喝點水。」她毫不羞怯的伸手到他背後攙扶,並將水杯湊到他好看的薄唇邊。

  黑眸深處掠過一抹暗光,鳳懷韜偏頭瞧了眼這娶進門的小妾,不禁爲她殷勤的態度感到訝異,卻也玩味她大膽的舉動。

  「茶水不燙,相公請慢慢喝,當心別嗆著了。」她細心叮嚀,所有的注意力都擱在伺候他的事上,壓根兒沒注意到那若有所思的目光,更沒注意到他咳歸咳,鼻息卻是輕淺勻暢,衣裳底下的身軀剛硬得就像巨大的鐵塊。

  「謝謝。」他順勢喝了幾口水。

  「這是賤妾應該做的事,相公千萬不必言謝。」她擔憂的蹙著眉心,看著杯裏沒少上多少的茶水。「再喝幾口吧。」她忍不住勸道,就擔心他咳傷了喉嚨。

  「不了。」他勾起嘴角,俊美的臉龐上始終掛著和善的笑容,沒有絲毫官家的霸氣架子,卻同樣讓人忍不住想對他百依百順、鞠躬盡瘁。

  「是。」紅莓果然立刻順從的收回水杯,並謹慎的扶著他靠回床柱,甚至還不忘扯過衾被蓋到他身上,無微不至得就像是照顧著甫出世的嬰孩。

  確定他靠躺得舒適之後,她才回到桌邊將水杯放好,卻注意到一桌的飯菜。

  沒有多想,她立即回頭問:「相公用過膳了嗎?賤妾幫您準備一些吧。」

  「我不餓,倒是妳忙了一天肯定沒吃到東西,先坐下來用膳吧。」鳳懷韜好心說道,確實一點也不餓,畢竟這場婚禮忙了多久他便在外頭遛達了多久,同時也在暗處觀察她好一陣子。

  她是他挑中的。

  在總管尋來的五名人選中,他一眼就挑中了她,不是五人之中她最具姿色,而是因爲她的應對最得體、性格最柔順、態度最謙恭。

  他要的就是像她這樣柔順謙恭的女子,或許不聰明卻懂得拿捏分寸,凡事乖巧聽話絕不擅作主張,隻要他做做樣子就能輕易蒙騙,讓她在不知不覺間爲他演完整出戲,而他確實沒有看錯人,她果然表現得一如預期。

  她是相當好的人選,隻要她表現得好他絕不虧待,甚至會給予額外的報酬,但也就僅此而已。

  對他而言,這隻是場沒有感情的婚姻,從頭到尾隻是一樁權宜之計,而她自然也就必須知所進退。

  「多謝相公,不過賤妾不餓。」她卻搖了搖頭,沒有坐下來用飯,反倒動手開始收拾起桌上的飯菜,就擔心一室的飯菜味會讓他不舒服。

  「那些飯菜明早自然會有人來收,妳就別再忙了。」他忍不住出聲阻止,看著她從喜帕揭開後就沒停止過忙碌。「妳來床上坐著吧,我有些話想和妳說說。」他開口要求。

  「是。」聽到命令,她果然立即停下手邊的動作坐回到床邊,動作不但迅速還相當確實,言聽計從到讓人驚訝的地步。

  他莞爾勾唇,看著她眼眉垂斂、端正坐在床邊,確實像個聽話的媳婦,但卻更像是剛買進門,正聽著總管講規矩的丫鬟。

  「聽說妳叫紅莓?」他親切微笑。

  「是。」

  「今年二十歲了?」他又問。

  「過年後就是二十一歲了。」她誠實道出年紀稍大的事實,不敢有所隱瞞。

  「二十一歲還是太過年輕啊,我這身病藥石罔效,恐怕來日無多,嫁給我實在是太委屈了,妳……」

  「相公。」出乎意料的,她竟開口打斷他的話。「賤妾既然嫁入鳳家就是鳳家的人,必當竭盡所能伺候相公,您一定會好起來的。」她輕聲說道,直視著他的目光卻是堅定熠亮,完全一掃逆來順受的軟弱模樣。

  黑眸微瞇,他看著她眸裏那堅韌熠亮的光芒,這時才發現她有一雙極爲美麗的眼眸,不是因爲形狀美麗,而是眼神特別吸引人。

  她的雙眼黑白分明、明亮澄淨,尤其瞳眸玄邃得就像一對靈耀水玉,美麗得讓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幾眼。

  這個發現讓他有些意外,朦朧間,記憶深處彷佛有縷絲線被挑動了下,心頭飛快掠過一股熟悉感,彷佛兩人似曾相識,可他卻迅速推翻這個想法。她是南方孤女,爹娘早逝,在鄉下地方賣粥爲生,他們壓根兒不可能見過面。

  他有些失笑,卻故意順著她話繼續演戲。

  「我這個病連禦醫都查不出病因,表面上雖然看似無病無痛,可五髒六腑確實逐日虛弱,試過百藥都不見起色,恐怕是無藥可醫了。」語末,他煞有介事的又重咳一聲,將病況演得活靈活現,卻又巧妙解釋了他爲何看似健朗無病。

  「不會的,好人有好報,老天爺一定會讓您痊癒的。」她迅速搖頭,依舊堅持相信他一定會沒事。

  「妳怎麼知道我是好人?」他揚眉。

  「因爲百姓們都這麼說。」她真摯地說著,語氣不含半點矯作,眼神也沒有半點虛假。

  「是嗎?」他微微一笑,不禁又多看了她幾眼。「總之,我這身病古怪難醫還會傳染給人,往後妳就住在隔壁的偏房,這樣對妳較好。」雖是買妾沖喜,但他可不打算弄假成真,一來是他身染重病「無力」可施,二來是他從不占人便宜。

  「不,賤妾就留在這兒伺候您。」她又搖頭,竟再次違逆他。

  黑眸微微一閃,他忍不住強調京城裏人人都知道的消息。「府裏有幾名奴僕染了病,至今和我一樣臥病在床,甚至還有人死了。」

  「賤妾不怕,請相公允許賤妾的任性,讓賤妾留在這兒。」她還是搖頭。

  他看著她堅定不移的目光,倒是沒料到她如此大膽固執,不禁若有所思地瞧了她一眼。

  女人或許自幼就被教導要依順夫婿,但是他們彼此間沒有任何情分,她如此鞠躬盡瘁反倒啓人疑竇。或許……還是多觀察幾日吧。

  「既然妳如此堅持,那就隨妳的意思吧,不過鳳家不是注重身分的人家,往後就別再自稱賤妾了。」他微微一笑,隨和的不再堅持分房。

  「但是賤妾身分卑賤……」

  「紅莓這個名字挺好聽的,我喜歡。」他隨口說道。

  她微的一愣,恭順小臉瞬間抹上一層薄紅,剎那竟不知該如何反應,隻能揪緊裙襬匆匆垂下目光,女兒家的嬌態一覽無遺。

  「是,那賤……紅莓這就依相公的意思。」好一會兒後她才能夠發出聲音,聲音卻是低如蚊蚋,又恢複成那逆來順受的小媳婦模樣。

  他玩味地挑眉,看著她一下大膽抵抗、一下嬌羞臉紅,忽然間竟不確定她究竟是大膽還是羞怯,隻覺得她的反應可愛得緊。

  「忙了一天妳一定累了,這就休息吧。」說完,他便徑自躺下,而她果然迅速出手攙扶,隻是高大如他哪裏是她攙扶得動的?

  他暗中控制自身重量,裝模作樣的任由她照料蓋被,甚至佯裝疲累的迅速陷入沈睡,好讓臉皮薄的她能有機會上床,不料她卻出乎意料的起身解開紗帳,之後便走到桌邊動手整理起一桌的飯菜。

  她的動作輕巧,幾乎沒有發出絲毫聲響,卻依舊逃不過他的耳力。

  她將一桌的飯菜收拾到外頭的花廳桌上後,才輕步回到內室,接著小心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輕手推開一扇窗門,對著天上明月悄然低語:「老天爺,紅莓在這兒誠心祈求禰保佑相公早日康複,他是好人,更是朝廷不可多得的好官,隻要相公能夠康複,紅莓願意承接他的病,爲他折壽。」

  他聽著她誠心誠意的祈求,聽著她一心一意的祝福,聽著她默然卻足以撼動人心的虔誠,不由得屏住呼吸瞬間睜開了眼。

  之後她又低喃幾句才終於關窗起身,卻沒有回到床邊,而是走到桌邊坐下。

  直到喜燭被吹熄,室內再也沒有任何細微聲響,他才無聲自床上坐起。

  室內一片昏暗,然而層層紗帳和這片黑暗卻阻擋不了他的視線,他轉頭靜靜凝視那趴睡在桌邊的嬌小身影,聽著她的呼吸迅速淺勻冗長,興許是勞累了一天,她很快便陷入沈睡。

  如今已是深秋,要是放任她不管明早鐵定會染上風寒。

  沒有任何遲疑的他立即掀開紗帳,悄無聲息的來到她身邊,將她攔腰抱起,走回到床邊輕輕將她擱到床榻內側躺好。

  大床上,她一身喜紅嫁裳未褪,宛若一朵等待再次綻放的紅蓮,靜靜沈睡在他的眼底,向來平靜的心頭微微一動,隨著一圈漣漪掠過,他彷佛看見心湖泊上了一抹淡淡的花影。

  「原以爲妳不笨,沒想到卻是個傻丫頭。」他忍不住開口輕罵,語氣卻隱隱帶著一股不自覺的憐惜。

  接著他合衣也躺到床上,猿臂一伸將溫暖的衾被迅速蓋住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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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24 00:01:16
第二章

     新婚翌日,紅莓俗守禮節起了個大早,在總管的安排下,端著親手徹上的熱茶,來到鳳氏夫婦所居住的揖清苑請安。
  
  總管入內通報,她則是規矩的站在花廳一角,直到鳳氏夫婦自內室走了出來,她才連忙端著茶盤,恭敬的跪到了地上。
  
  「賤妾紅莓見過老爺夫人。」
  
  「你已經嫁入門了,怎麼還喊老爺夫人呢?」兩人同對一愣,鳳玄和氣的開口提醒,同對投給妻子一記眼神。
  
  鳳葉月了然於心,連忙將跪在地上的紅莓給攙了起來。
  
  「是啊,你都已經是我們鳳家的媳婦,該改口叫爹娘了吧。」她慈藹說道,對於這一大早就特地來向他們請安的紅莓,開頭就有了好印象。本以爲她是鄉下找來的孤女,不懂得規矩也是理所當然,沒想到卻意外的乖巧懂事。
  
  「紅莓是名賤妾,理所當然應該謹守本分。」紅莓輕聲細語的回道,明白小妾就如同丫鬟,是沒有任何地位的。
  
  兩人不由得相視了一眼,對於她的認分感到訝異,卻也因此感到些許心虛。
  
  他們鳳家曆代人丁單薄,卻個個隻鍾情一名女子,從未納妾,如今因爲金蓮公主的一句話買了個鄉下女孩沖喜,雖說是情勢所逼,但心裏頭總是過意不去。
  
  「什麼妾不妾的,隻要嫁入我們鳳家便是鳳家的媳婦,自然得喚聲爹娘。」鳳葉月尤其過意不去,畢竟當初是她主張兒子姿妾的,想到往後得天天欺騙這麼乖巧的女孩子,就覺得愧疚。
  
  「是,爹、娘。」紅莓雖然有些遲疑,但還是對鳳葉月的話言聽計從,於是連忙端著茶盤恭敬福身,姿態雖然不如金枝玉葉優雅,氣質卻是溫良恭順,讓人打從心裏就覺得順眼討喜。
  
  「老爺夫人、少夫人,不如坐著說話吧。」一旁的總管開口建議。
  
  「說的也是。」鳳葉月瞧著眼前的媳婦,不知怎麼是愈看愈順眼,於是喜孜孜的立即將人牽到椅子邊,反倒將丈夫給冷落了。
  
  「「他」人呢?」被冷落的鳳玄也不以爲意,反倒乘機壓低嗓音,向總管打探兒子的下落。
  
  「少夫人離開後便迅速整裝出門了,說是與雷工匠約好一同討論萬濡溪造橋之事,一個時辰內便會回府。」總管用彼此才聽得見的聲音說道。
  
  少爺身爲工部郎中,掌經營興造之貴,凡城池修浚、土木繕葺、工匠監造皆是分內之事,哪兒有工程就得到哪兒監工,事必躬親的他總是忙碌得很,即使臥病在床的這幾個月來也不曾停頓琉忽。
  
  多年來與好友雷厲志同道合,兩人盤算在來春之前造上堅固石橋,讓萬濡溪兩岸的百姓能夠方便通行,不再受曉道之苦。
  
  鳳玄點點頭,明白兒子行事向來謹慎小心,即使外出也不會輕易洩漏行蹤,便不再開口多問,轉身跟著坐到妻子身邊。
  
  紅莓依舊恭敬的端著茶盤站著,直到他坐定才小心的將熱茶奉上,之後又退回到原先的位置。
  
  身爲一家之主,鳳玄相當的給面子,立即端起熱茶掀開茶蓋,打算細細品嘗熱茶,卻立即被一股濃郁的桂圓紅棗香氣給吸引,鳳葉月也聞到那股味道,不禁也優雅的掀開茶蓋享受香氣。
  
  其實桂圓紅棗茶不是什麼特別的茶飲,但裏頭除了桂圓紅棗卻多了其他香氣,兩夫妻低頭喝了口立即默契地相視一笑。
  
  原來紅莓心思細膩,知道桂圓益血氣卻容易上火,便多加了麥門冬滋陰降火,另外還添了些許黃者幫忙補氣養肝,而無巧不巧,鳳葉月也習慣用同樣的手法泡煮桂圓紅棗茶,甚至當年嫁入鳳家時,也是以桂圓紅棗茶向公婆請安。
  
  夫妻成親三十年就經常喝著桂圓紅棗茶談心,這茶充滿夫妻三十年的回憶,是兩人的最愛,更別說從廚房到這兒有一大段路,這茶卻沒有絲毫冷涼,反倒溫熱得正好適合入口,可見他們這剛入門的媳婦心有多細,對他們兩老有多用心。
  
  「都是一家人了就別構束,坐著說話吧。」鳳玄掀唇微笑,一反平時的嚴肅,競慈祥的對著眼前的紅莓招招手,要她坐下。
  
  「多謝爹的好意,不過紅莓站著就好。」紅莓輕聲細語,沒敢真的坐下。
  
  「沒關系的。」鳳葉月也笑著勸道。
  
  「謝謝娘,可尊卑有別,紅莓實在不敢偕越。」紅莓仍然婉拒。
  
  沒料到她如此固執,還真的格守尊卑,鳳葉月不禁開口還想說些什麼,卻被鳳玄用眼神制止,暗示她別太強人所難,她隻好收回滾到舌尖的話,疼惜地看著認命又認分的紅莓,配合的換了個話題。
  
  「紅莓啊,往後這兒就是你的家了,你在這兒住得可還習慣?」她重新掛上笑容,慈藹的問。
  
  「多謝娘關心,紅莓住得非常習慣。」紅莓也微笑以對,雖然相貌並不出衆,但淺淺的笑容卻是含蓄靦腆,婉約討喜。
  
  「住得習慣就好,那昨兒個夜裏睡得還舒適嗎?」鳳葉月加深笑意又問,不著痕跡直指紅心,關心最重要的事。
  
  「紅莓睡得非常舒適。」
  
  舒適?那就是什麼事也沒發生嘍?
  
  鳳葉月大失所望,就知道兒子不會輕易「出手」,可再怎麼說他也是個男人,難道暖玉溫香還真的能夠坐懷不亂,一點也不心動?
  
  「所以,韜兒就那麼睡了?」好吧,既然沒有「出手」,那麼好歹有動到「其他地方」吧?
  
  紅莓懵懂,不禁有些困惑的看著鳳葉月。
  
  鳳玄連忙輕咳一聲,爲心急的妻子掩飾。「你娘的意思是,韜兒昨晚在睡前可有任何不適?」
  
  紅莓憂然大悟,這才誠實回道:「回爹娘的話,相公昨夜咳得厲害,所幸入睡後便不再咳,早上紅莓醒來時相公他——」柔軟嗓音忽然消失,想起今早與鳳懷韜同床共枕的景況,臉皮薄的紅莓不禁雙頗迅速緯紅,羞澀難當的低下頭。
  
  兩夫妻目光敏銳,馬上發現到她「可疑」的反應,不禁雙眼一亮,臉上則不動聲色。
  
  「韜兒怎麼了?」鳳葉月不著痕跡的探問。
  
  「紅莓……紅莓醒來時相公睡得正安穩,於是便逕自出了房門,興許相公至今還沒醒呢。」她羞怯的避重就輕,聲音卻是小上許多,小臉也更紅了。
  
  昨晚她明明是趴在桌邊睡著,誰曉得今早醒來對人卻到了床上,整個人甚至貼到了鳳懷韜的手臂上,嚇得她當下彈坐起來,羞慌得不知所措,所幸他睡得沉,她才連忙爬下床換了套衣裳。
  
  虧她還信誓旦旦說要好好伺候他,沒想到卻一覺到天亮,甚至迷迷糊糊的爬上來,也不曉得有沒有硫忽到他,更不曉得有沒有打擾到他……
  
  「還沒醒啊,那很好,很好啊……」兩夫妻興奮竊笑,雖然沒套到更多內幕,但總算確定兩人是共房了一整夜,而且依照紅莓的反應恐怕還是同床共枕呢。
  
  呵呵呵,這可是夭大的消息啊。
  
  兒子是他們生的,他的個性他們還會不清楚嗎?這場婚事原本就是權宜之計,照兒子的個性自然不會弄假成真,可如今他卻把人給「弄」到了來上,顯然也是相當滿意紅莓,若照這情勢發展下去,這出戲應該是愈來愈有戲唱嘍!
  
  兩人精神爲之一振,興奮的拉著紅莓多聊了幾句,話題盡是繞著她在南方的生活、適不適應這兒的生活飲食、有沒有什麼缺的、想要的,就是想多疼她一些,卻被紅莓禮貌的一一婉拒,直到下人端來早膳,提醒鳳玄該整裝準備進宮早朝,紅莓才先行告退。
  
  由於不熟悉鳳家形勢,總管好心再次幫扮帶路,順道爲她介紹一些人事物,她一路聽著,忍不住感激的開口道謝。
  
  「總管,紅莓一大早就請人把您喚醒,還勞煩您幫忙那麼多的事,實在太謝謝您了。」
  
  沒料到紅莓會向他這個下人道謝,總管連忙停下腳步,轉身恭敬回應:「這是卑職分內職貴,請少夫人千萬別客氣。」
  
  紅莓搖搖頭。「紅莓初來乍到什麼規矩都不懂,往後還請總管多多提點,紅莓感激不盡。」
  
  「卑職不敢提點,倒是少夫人有任何吩咐,卑職盡當全辦以赴。」總管禮尚往來,連忙拱手作揖。
  
  「既然如此,那……那還能請總管幫個忙嗎?」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說道。
  
  總管擡起頭,看著眼前客氣有禮的少夫人。
  
  「當然,夫人請說。」
  
  「府裏膳食向來有廚娘在準備,可昨夜我聽相公咳得厲害,所以想借個廚房煮碗三色粥,我曾聽大夫說過白果、杏仁、胡桃這三樣東西可以潤肺止咳,闆米還能調胃養胃,卻不曉得相公的病情忌不忌諱這些東西?」她心思細膩的問著,滿腦子想的都是該怎麼好好伺
  
  候鳳懷韜。
  
  總管眸光微動。「不,不忌諱。」
  
  「那太好了。」她立刻展露笑容。「那廚房……」
  
  「少爺如今應該還在睡著,少夫人不如先用早膳,之後再爲少爺煮粥吧。」總管誠心建議,心知肚明鳳懷韜還得晚些才會回府,所以早就打算找些藉口拖延紅莓回房,不料他還沒開口,她卻主動提及煮粥之事。
  
  「沒關系的,我等相公醒來一塊兒用就好。」她小聲說道,才思及鳳懷韜,不由得又立刻想起同床共枕一事,秀美小臉當下不爭氣的又羞紅了。「還是先到廚房吧,勞煩總管幫忙帶路。」她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既然少夫人如此堅持,那卑職這就帶路了。」總管盯著紅莓那藏不住心緒的小臉,臉上雖然依舊波潤不興,眼底卻是飛快掠過一抹笑意。
  
  「多謝總管。」
  
  「少夫人客氣了。」總管愉悅轉身,心中卻暗自開心鳳懷韜的好眼光,挑到了一名賢淑知禮的少夫人。
  
  當紅莓端著餐盤回到房裏時,鳳懷韜正好「睡醒」,就坐在床邊不斷重咳,她連忙奔到床邊將餐盤擱到茶幾上,坐到他身邊爲他撫背順氣,直到他的情況好些才小心翼翼的將剛蒸煮好的熱茶端到他的嘴邊。

「相公請喝點熱茶吧,喝一些或許能好些。」
  
  鳳懷韜點點頭,任由她服侍喝下熱茶,卻被入口的好俄味點亮了撞眸。
  
  「這茶不是廚娘準備的,誰準備的?」他敏銳的問。
  
  「是紅莓準備的。」她馬上坦承,不禁志忑不安的看著他的反應。「這是銀耳百合飲,聽說可以潤肺止咳,我另外加了些蜂蜜,是不是太甜口了?」
  
  「不,很好喝。」他露出微笑。
  
  「相公喜歡就好。」見到他笑,她才松了口氣不再緊張。
  
  眼看她爲了他一點反應就緊張兮兮,他說不出心頭那微微震動是爲了什麼。在她期盼的注視下,他將整杯熱茶一口氣喝完。
  
  幾乎就在他放下杯子的瞬間,她也迅速接過杯子,將東西收拾好。
  
  「你怎麼曉得這茶可以潤肺止咳?」他看著她爲他而忙碌的身影。
  
  「以前家中有人生病對,大夫說的。」她恭敬的回頭道。
  
  「原來如此。」他臉上無波,卻明白她家中的親人指的是誰。
  
  紅莓,自幼喪父家貧,唯一的弟弟因而轉送他人撫養,多年來獨自一人賣粥爲生,無微不至照料體弱多病的生母直至生母病逝,這是媒婆給他的背景,相當尋常的背景,卻是相當不平凡的孝心。
  
  她是個好女孩,即使嫁給他這「重病」之人也不改良善,不但不畏懼他的怪病,還爲他盡心盡力……
  
  收拾杯盤後,她接著自餐盤上端起熱粥,一邊拿著湯匙翻攪,一邊體貼的爲他將過燙的三色粥吹涼。
  
  「相公您應該餓了吧,這有碗熱粥,您若吃得下就多吃一些吧。」她舀起一匙粥正打算服詩他用飯,不料他卻忽然握住她的小手,甚至伸出另一隻手貼托上她捧碗的手。
  
  他的手掌大得驚人,不留一絲空隙的將她的小手完全包攏住,兩抹嫣紅當下飛上嫩頰,她詫異地睜大眼,清楚聽見自己的一穎心撲通撲通跳得好亂,仿佛裏頭有好多頭小鹿在奔跑。
  
  雖然她長年在外拋頭露面,卻謹守男女授受不親的分際,從來不曾與異性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實在讓她慌了主意。
  
  怎麼辦?她、她該抽回手嗎?可要是貿然抽回手一定會打翻熱粥,燙傷相公,但是不抽回手,這姿勢……這姿勢……
  
  他徉裝沒瞧見她滿臉的錯愕嬌羞,逕自聞著那誘人垂涎的香味,然後握著她的小手將湯匙湊到唇邊,張口吃下湯匙裏的熱粥。
  
  「這粥也是你準備的吧?」他一嘗味道就知道,府裏廚娘手藝固然精堪,卻還煮不出這樣味美好吃的熱粥。
  
  她羞傻了,連話都答不出口,隻能傻傻的看著他。
  
  「難道是我猜錯了?」他掀唇微笑,露出一抹完全不同於手時的魔魅笑容,原就俊美迷人的臉鹿頓時間更是魅辦四射,幾乎就要將人的神魂全部勾走。
  
  她擠不出聲音,隻能迅速搖頭又迅速點頭,然後酡紅的小臉更緋紅了,宛如一顆熟透的小蜜桃。
  
  他愈看愈有趣,不禁故技重施,又握著她的手嘗了一口熱粥,實在喜歡那鹹中帶點微甜,同時溢滿杏仁果香的味道。
  
  「這粥非常好吃,你也吃一口。」他玩上了癮,接著競舀了一口粥遞到她的小嘴邊,誘哄她開口吃下,隻是紅莓早已羞到了極點,小臉更是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哪裏敢真的開口吃粥。
  
  隻見她微微退開身子,羞慌地猛搖頭。
  
  「你不想吃?」他失望的歎了口氣,接著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眸光陡地賠淡。「啊,也是,我差點都忘了我這病是會傳染的,實在不應該與你共用湯匙……」
  
  「不、不是的!」她睜大眼,連忙出聲反駁。「不是的,紅莓沒有那個意思,相公別誤會!」她重複,接著像是爲了證明自己沒撒謊,連忙張嘴一口吃下湯匙裏的那口粥。
  
  他看著她拚命的模樣,黑眸微微掠過一抹黝光。
  
  「傻丫頭,難道你就不怕也染病?」
  
  「紅莓沒有任何長處,唯一的長處就是身子好,所以不怕的。」她小聲解釋,在他的注視下不禁想起方才的親昵,整個人又開始羞慌無措。
  
  「是嗎?」他深深看著她。
  
  「相……相公,趁粥冷掉之前,還是讓紅莓服詩您用飯吧。」她小臉酡紅,不禁偷偷的嘗試著抽手,想要停止這讓她臉紅4跳的狀況,誰知她才有動作,他馬上又露出黯淡的神情。
  
  「你不喜歡我碰你?」他傷心的問。
  
  她慌張的睜大眼,連忙猛搖頭。
  
  「一早醒來有點冷,所以我才想捧著熱粥也取點暖,不過你的小手即使捧著熱粥,卻還是有些涼呢……」他輕輕移動指腹,有意無意地摩竿她的手背,不難猜出她手涼的原因。
  
  「因爲方才煮粥時碰了水,又吹了風……」她慌亂地解釋,本能的又想抽回手,就怕會冷著他,誰知他的大掌卻牢牢禁錮了她的動作。
  
  他明明是個病人,卻出乎意料的並非完全虛弱無辦,尤其他的大掌好溫暖,掌間布滿一層粗糙厚繭,隨著指腹摩竿,在她的手背製造出一股好奇怪的感覺……
  
  她渾身發燙,覺得自己就快羞暈了。
  
  「相、相……相公,紅莓手冷會、會冷著您的,粥也、也得趁熱喝才行……」她結結巴巴的說道,都不曉得自己在說什麼了。
  
  他卻是微微一笑,牛頭不對馬嘴的回應她。「我們已經是夫妻了。」
  
  她傻傻看著他迷人的笑容,不知怎麼的,總覺得他笑容不同以往,就連他看著她的眼神也不一樣了。
  
  「所以你不需要對我畢恭畢敬、戰戰兢兢,你是我的妻子,我會照顧你的。」他低聲說著,眼底深處浮現點點柔光。
  
  即使直到如今,他仍然認爲這場婚姻隻是樁權宜之計,但她出乎意料的執著忠誠卻讓他覺得自己確實檢到一塊玉石,雖然他不明白她爲何會對他如此一心一意,甚至甘願冒著生命危險照顧他,但她的舉動確實感動了他。
  
  她是個好女孩,他既然開口承諾便會好好照顧她,不是生活上的不虧待,而是一輩子的妥善照顧。
  
  她眨眨眼,感覺心跳又撲通撲通的不受控制了。「紅莓是妾,應、應該由紅莓照顧相公才對啊……」她不明所以,競傻傻的將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
  
  「讓我照顧不好嗎?」他不由得失笑。
  
  小臉更紅,她迅速點頭卻猛然想起自己的身分,於是又連忙搖頭,但見他難過地張口歎氣,她又慌張的改爲點頭。
  
  她慌亂不知如何是好的反應,終於讓鳳懷韜忍俊不禁偏頭低笑出聲。
  
  她睜大眼,看著他精神抖擻的笑容,不禁有些征愣,卻更是開心。
  
  「相公,您今日精神好多了,也不像昨夜那般咳得厲害了呢。」她沒有多想,立刻說出心裏的想法。
  
  他瞬間一愣。「應該是你煮的銀耳百合熱飲有效,我總覺得喉肺溫潤多了。」他面不改色的說出一個理由解釋,說起謊來竟是臉不紅氣不喘。
  
  她雙眼一亮,信以爲真。「那紅莓這就再去替您煮一杯來!」
  
  「先吃粥吧。」他不慌不忙的阻止她。「從昨夜到現在你都還沒用過飯,餐盤上不是還有一碗粥嗎?我們一塊兒吃吧。」他松開大掌,要她端來另一碗三色粥。
  
  「紅莓還不餓,紅莓先伺候您用飯。」她搖了搖頭,凡事總以他優先。
  
  「既然如此,那就這麼辦吧。」他勾唇一笑,驀地露出有點壞壞的邪笑。「我喂你吃一口,自己也吃一口,我們一人一口,把兩碗粥都吃完……」粗糙大掌輕輕撫上她的嫩頰,讓她立刻想起方才的親昵。
  
  她心跳如擂鼓,面紅如霞,怎麼可能真的讓他伺候?
  
  沒多想,她立即爲他端來熱粥,就怕動作慢了真的要被「餵食」。
  
  「吃吧。」他接過熱粥,像是獎勵聽話小動物似的摸了摸她的頭,接著率先張口吃粥,知道自己若不先用,她絕對不會有動作。
  
  果不其然,瞧見他能獨自用膳後,紅莓才擱下心頭的擔憂,低頭小口小口的吃起粥來,隻是她嘴巴上雖然吃著粥,一雙水眸卻不對飄向身旁的鳳懷韜,像是關心著他的狀況,卻也像是在確認著什麼。
  
  打從十年前見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就覺得他像大氅上的翔鳳刺繡,英氣勃發、俊美尊貴,是她這輩子都觸碰不著的人物,因此即便一心想報恩,卻也從沒想過能再與他相遇,更沒想過能同坐一張床上,在這麼近的距離和他一塊兒用著早飯。
  
  十年了,他依舊溫文儒雅、俊美無鑄,依舊讓她一看就捨不得再移開眼。
  
  以往她隻能抱著他贈與的大氅,眷戀地看著上頭的翔鳳刺繡,然而如今他卻真真實實的坐在她身邊,真真實實的與她說著話,真真實實的對著她微笑,甚至病情在成親的第二日就有了起色。
  
  她明白自己是什麼身分,所以什麼也不奢求,隻求真的能夠爲他帶來喜氣,讓他的病情好轉,隻求一輩子爲僕爲妾,好好的伺候他……
  
  碗裏熱氣嫋嫋,徐徐襲上她的面頗,將她的小臉蒸撲得愈漸沸紅,朦朧煙霧間她悄情彎起嘴角,露出一抹靦腆卻滿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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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24 00:01:42
第三章

     鳳懷韜是病人,自然也就得整日「臥來養病」,一開始紅莓還堅持著留在屋裏隨時伺候他,可鳳氏夫婦卻說養病貴在靜,有人照料固然是好,可要是連照顧的人也染了病那就得不償失了,因此半哄半勸的將她騙出了房。
  
  可即使如此,紅莓仍堅持就近照料鳳懷韜。
  
  每一日,她必定親自爲他料理三餐、熬煮湯藥,甚至鎮日待在隔壁偏房,豎耳傾聽房裏動靜,害得鳳懷韜就算沒病也不禁有些頭疼了。
  
  有她這「牢頭」隨對盯梢,他要「越獄」出外辦事實在麻煩。
  
  因此一大清早鳳葉月便藉口要到寺裏上香祈福,連忙拉著她一塊兒外出,鳳懷韜這才能夠依照約定來到萬濡溪邊,與雷厲見面。
  
  萬濡溪的工程早已遷行了一半,雷厲身爲帶頭工匠每日都在現場監工指揮,隨對調度建材、監看每一道細微之處,上百工人在他的統領下動作迅速而確實,每一塊磚石、每一截橋墩都是穩紮穩打,沒有絲毫馬虎。
  
  就因爲欣賞雷厲精堪的工法、帶工做事的態度,他與雷厲一見如故,兩人攜手合作就是將近十年,凡是朝廷發包的工程,雷厲絕對是第一人選,可惜雷厲身爲京城第一工匠,眸氣規矩也是京城第一,尤其最忌偉他人不守時,誰膽敢犯了這個規矩,就算捧著再多的
  
  錢、道再多的歉,他也不接工程。
  
  而今日,鳳懷韜無巧不巧就遲到了。
  
  鳳懷韜頭戴黑紗笠帽,隻身站在堆疊的石磚丘旁遠眺工程進度:心中卻是精密盤算著另一件鋪路工程,打算該怎麼以最低的成本達到最高的功效,好造福地方每一位百姓。
  
  雖然是朝廷派發的工程,但每項預算皆是有限,該怎麼有效運用錢財也就格外的重要,這部分向來由他來動頭腦,營造部分自然就由雷厲接手。
  
  「你遲了。」
  
  低沉嗓音驀地自身後響起,打斷他的思緒。
  
  他徐徐轉身,微笑看著雷厲面罩寒霜的大步走來,即使就快入冬,他卻將身上衣衫褪到腰際隨意綁緊,雄壯貪猛的上半身布滿熱汗,就連剛唆的臉龐也滴著一顆穎汗珠,顯然正忙著粗活。
  
  身爲京城第一工匠,雷厲雖不是萬貫家財出身,但隻要出手包個工程就是萬貫錢財的報酬,加上這等身形、這籌相貌,應該是不愁美人投懷選抱,可惜年過三十卻還是孤家寡人,就因爲「某些」原因,至今仍是乏人問津。
  
  「病人體虛,腳程總是不如常人。」他笑笑說道,聽語氣別說是反省了,一點愧疚的意思也沒有。
  
  「我看你這病是婚後才有的,怎麼?沖喜沖到腳都病了?」雷厲冷聲諷刺,開口就沒好話。
  
  「腳是沒病,倒是鎮日被人無微不至的照料著,確實有些沉迷了。」他徐步走到兩排石磚丘間,掀開頭上的黑紗笠帽。
  
  有這兩排石磚丘作爲屏障,不管以哪個角度都無法窺視裏頭,即使有人靠近,他們也能馬上察覺。
  
  雷厲眯著眼,看著他似笑非笑的嘴臉以及難以猜透的黑眸,竟忽然一掃滿臉寒霜,罕見的扭起嘴角。
  
  「看來你挺滿意這房小妾的。」
  
  「不是滿意。」他微笑糾正。「是非常滿意。」
  
  雷厲挑眉,意有所指的耽著他。「不是權宜之計嗎?」
  
  「是,也不是。」他一語雙關。
  
  雷厲將眉尾挑得更高。「能讓你這頭披著羊皮的惡狼心動,看來你這房小妾要不是有三頭六臂,就是和你一樣也是「屬狼」的。」
  
  「事實上她屬兔。」他加深笑意,想起今早紅莓自他身邊蘇醒對的驚慌模樣,就忍不住發出笑聲。
  
  自她堅持不分房後,每日便規矩的睡在桌邊,而他自然也就理所當然每日抱著熟睡的她上床,因此每日清晨當她發現自已又「迷迷糊糊」跑到床上時,必定會驚嚇得彈坐起來,然後像個慌得沒主意的小兔子在床上手足無措,最後才會面紅耳赤的越過他,躡手躡?
  
  的滑下床。
  
  直到如今她還夭真的以爲自己沒露餡,卻不曉得她的一舉一動全在他的眼皮底下,觀察她早已成爲他每日最大的樂趣。
  
  雷厲看著他滿面春風,似乎沉溺在某個「春夢」之中,不禁打了幾個響指,喚回他的注意力。
  
  「回魂了,都快入冬了還思什麼春?你要我打探的消息我已經打采到了,你看看接下來該怎麼做。」他迅速切入主題,一點也不想浪費時間。
  
  「說來聽聽。」鳳懷韜依舊不痛不癢,臉皮厚到連刀劍都刺不透。
  
  「就如同你所料,刑部主簿、吏部員外郎、戶部郎中,這三個人無論官位、相貌、才氣、年紀皆與你差不多,但他們表面清高,私底下卻深諳尋花問柳之道,尤其擅長逗哄女人,重要的是都尚未娶妻。」雷厲開口說出三人的背景。
  
  鳳懷韜點頭。「除了手段,野心也要夠,畢竟「公主」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他強調重點,來萬濡溪的目的竟然不是與雷厲商討工程進度,而是討論未來的駙馬爺人選!
  
  「關於這點你放心,我派人暗中觀察過一段時間,這三個人野心一個比一個還要大,若是能有機會娶公主爲妻,他們一定會使出渾身解數,爭得頭破血流。」成了駙馬爺就是皇帝的女婚,往後不但保證官路順遂,還能榮華富貴享受不盡,誰不想要?
  
  「莫怪在朝中,這三人對我最具敵意。」鳳懷韜笑笑說道。
  
  「得了,你不就是知道這三人的心思,才故意讓我派人去查他們在宮外的底細?」雷厲輕哼一聲,一語戳破他的謊言。
  
  他雖是區區一名工匠,但人脈卻很廣,也結識不少三教九流,要打探一些見不得光的齷齪事一點也不難,尤其尋花問柳之事更是易如反掌,雖然這事由鳳懷韜去查也行,但壞事要做得不著痕跡,假他人之手才是上上策。
  
  「我隻是認爲,這三人也許比我更適合公主。」他說得相當含蓄。
  
  「你都打算讓公主移情別戀,設計她琵琶別抱,還想說什麼好聽話,你就老實說說接下來到底該怎麼做?」雷厲實在懶得看他演戲,早在兩人初識的頭一年就看出他的真本性。
  
  明明是頭邪按惡狼卻老愛裝模作樣,莫怪京城裏百姓個個愛戴他,就連金蓮公主也誓言非君不嫁,他壓根兒是自作自受,希望哪天他家小妾發現他的真面目後,不會後悔得痛哭流涕。
  
  「很簡單,替他們製造一些機會引起公主的注意。」他輕描淡寫,將設計公主一事說得就像是要出外遊玩似的,沒有絲毫的愧疚。
  
  「引起公主的注意?你說得倒是簡單,公主乃是天之驕女,眼界之高自然不比尋常,何況朝廷裏文武百官那麼多人,怎麼可能那麼簡單就引起公主的注意?」
  
  「這事確實不難。」鳳懷韜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半個月後宮廷裏將會舉辦一場馬球競賽,公主向來喜愛這類活動,文武百官受邀參賽,公主也召集了宮女組成兩組隊伍,打算在比賽時出盡風頭,要在公主面前脫穎而出就得趁那個時候。」
  
  雷厲迅速眯起眼。
  
  「你該不會是想設計個圈套,讓那三人在公主面前大放異彩,一嗎驚人?」
  
  「不隻如此,我還要安排那三人合辦演出一場英雄救美之計。」他話中有話的說著。
  
  雷厲深深看著他,立即就聽出他藏在話間的意思。
  
  「所以你是要我暗中在公主的坐騎上動些手腳,好讓那三人有機會出場英雄救美?」
  
  「我就曉得你懂我。」他笑了。
  
  「如此設計公主,你真的向天借膽了!」雷厲皺緊眉頭,忍不住嘖聲搖頭,簡直服了他的瘋狂。「難道你就不怕一個弄巧成拙,惹來殺身之禍?」
  
  「我信得過你,何況憑你的本事,偷夭換日、瞞天過海應該不是難事。」
  
  「你少拍馬屁,我是說真的,縱然我能幫你在公主的馬上動點手腳,不過你又怎麼確定那三人就能及時出手,拯救公主倖免于難?倘若一個弄不好,這事可是會鬧大的。」
  
  「放心,那三人雖是文官武藝卻也不差,隻要你事前不著痕跡地分別給他們一點「提示」,那三人自然明白何對出手。」鳳懷韜依舊表現得不痛不癢,老神在在。
  
  「倘若那三人還是失手了呢?」雷厲不得不想到最壞的狀況,他並非不相信好友的計畫,純粹隻是爲好友感到擔心。
  
  「那隻好由我底下的人出手。我早已在宮中安插了許多暗樁,絕對不會讓公主真的出事。」鳳懷韜淡淡說道。
  
  雷厲總算恍然大悟。
  
  「你這頭大惡狼,原來早在許久之前就佈局好了。」
  
  「我隻是以防萬一。」鳳懷韜微微一笑,對自己的陰謀總是輕描淡寫的一語帶過。「這事要辦得不留痕跡,就一定需要你的幫忙,這忙你能幫嗎?」他看著眼前的摯友。
  
  「你都計畫好了,我能不幫嗎?」雷厲睨著他。「不過這個忙頂多隻能讓那三人在公主面前出出風頭,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讓那三人贏取公主的芳心?」
  
  「很簡單,欲擒故縱,矜而不驕,倘若皇上有賞,絕對必須拒絕饞賞。」
  
  「簡單來說就是要他們裝清高,問題是他們懂嗎?」雷厲挑眉。
  
  「所以這一點還是需要你幫忙,宮裏人多嘴雜,你隻要安排他們無意間聽見宮女間的閑聊,瞭解公主的喜惡,他們自然懂得如何取悅公主。」
  
  「你這一大串計畫聽起來固然不錯,卻太過拐彎抹角,難道就沒有更直截了當的法子了?」
  
  「不是沒有,卻比不上這個法子,畢競「有些人」哪,愈是得不到就愈是想得到,即使不擇手段、使奸作壞。」鳳懷韜加深笑意,早已將金蓮公主的個性看得一清二楚。
  
  就是因爲明白公主的個性,他才會特地安排了這樣一樁戲碼。
  
  「好吧!」看著好友自信滿滿的模樣,雷厲也不羅嗦,一口就允了,隻是他回頭一想,忍不住補上但言。「老實說我真是愈來愈同情你家小妾了,要是哪天她發現你其實是頭披著羊皮的狼,你說她會不會後悔嫁給你?」
  
  眼前的鳳懷韜,無論上看下看永遠是那般的文質彬彬、氣度雍容,可誰會料想得到他其實有一肚子的壞水呢?
  
  「她不會知道的。」他自信滿滿。
  
  「是嗎?」雷厲不以爲然的輕哼一聲,接著將話題迅速拉回。「那這事就包在我身上,待「事情」辦妥之後,我會馬上派人告訴你,就這樣。」語畢,他立即轉身離去,回到橋邊監工。
  
  而鳳懷韜則是戴上黑紗笠帽,舉步離開工地,與在暗處戒備的權耀尚會合。
  
  「少爺,接下來打算直接回府嗎?」權耀尚低聲問。雖然身爲總管之子,但他主要跟在鳳懷韜的身邊幫忙做事。
  
  「不,先曉到市集一趟。」冷風襲來卷起幾片落葉,鳳懷韜看著路旁幾乎光禿的樹木,忽然想起紅莓總是一身單薄的在府裏忙東忙西,端著膳食的小手也一日比一日冰涼。
  
  她的衣裳全是府裏買妾時爲她裁作的秋裝,這幾日氣候愈來愈冷,單憑那些秋裝壓根兒無法禦寒,是時候替她添些保暖衣物了。
  
  「市集?」權耀尚一愣。「但市集人多,要是讓人發現……」
  
  「謹慎一點就行了。」語畢,鳳懷韜逕自向前走去,知道紅莓上香回府後,第一件事必定是回房察看他的情況,因此他無法在外逗留太久。
  
  明明隻是一場戲,可自她嫁進門後,他的生活卻變得有些綁手綁腳,不過他一點也不覺得麻煩。
  
  非但不麻煩,反而覺得愈來愈有趣了……
  
  得知紅莓嫁入鳳府前以賣粥爲生,煮的粥深得鳳懷韜的喜愛,廚娘便厚著臉皮私下向紅莓請益,紅莓也不藏私,大方傳授各樣粥品的熬煮技巧,同時也跟著廚娘學做了數道鳳懷韜愛吃的菜。
  
  鳳葉月閑來沒事聽到風聲,競也跑到廚房裏湊熱鬧,跟著廚娘和紅莓學煮粥。
  
  一開始紅莓礙于尊卑自然不敢僭越,直說鳳葉月若想吃粥她一定隨時伺候,卻拗不過鳳葉月再三堅持,最後隻好大膽的教授做法,三個女人經常就窩在廚房裏洗手作羹湯,同時一塊兒談天說地,氣氛和樂觸教,下人們每每經過見到了,總是忍不住會心一笑。
  
  雖說府裏上下全知道鳳懷韜是裝病,但見到紅莓不是爲了鳳懷韜熬煮止咳平喘的藥膳,就是蒸煮潤肺益氣熱飲,每日忙進忙出、細心伺候著鳳懷韜,所有人都不禁打從心底敬重她。
  
  尤其最難能可貴的是,在忙碌之餘紅莓也沒有琉忽孝道。
  
  每日她總是準時早起,趕在鳳玄出門早朝之前煮好熱茶,端到揖清苑向鳳氏夫婦奉茶請安,與兩老噓寒問暖、談天說地,入門不過一個月,鳳氏夫婦早已將她看作是女兒一般疼愛。
  
  這日晌午,工部裏正好沒什麼大事,鳳玄提早回府,趁著日頭正暖便與妻子一塊兒在花園裏品茗談心。
  
  紅莓則是端著剛做好的午膳,腳步匆匆定向鳳懷韜所居住的意翺樓,就怕動作慢了,盤上的餐食就會被北風吹涼了。
  
  她輕輕推開房門,腳步輕巧的自花廳走進內室。
  
  來邊紗帳依舊靜靜垂放,她猜側鳳懷韜應該還在睡著,於是沒敢吵他,便將餐盤擱在桌上,順手拿起上頭幾朵剛剪下的木芙蓉,走到窗邊矮櫃前,將手裏的木芙蓉插入上頭一隻高腳青瓷瓶裏。
  
  木芙蓉一日三色,清晨初開時爲白色或是嫣然粉色,慢慢轉爲桃紅,到了傍晚則是暗紅,越開越豔,是淩寒拒霜之花。
  
  隻是看在鳳懷韜的眼裏,那張因忙碌而嫣然酡紅的秀美臉蛋,卻遠遠比那一朵朵木芙蓉迷人多了。
  
  隔著紗帳,他傭懶側臥,支手撐著面頗看著紅莓擂花的身影,明白她體貼他總是「臥病在床」,所以嫁入門後便心思細膩的爲他採擷各季風景,將庭園裏花朵情悄帶入房,讓他也能夠欣賞季節變化。
  
  上個月是隱逸菊花、幽然海棠,入冬之後便是一日三色的木芙蓉,她的心意日複一日,從未間斷。
  
  待花插好,她一邊輕撫桃紅色的花瓣,一邊低頭輕聞花香,紅菱小嘴微微一彎綻放出美麗笑花,刊那他總算領悟何謂「初出扉幕,百般嬌羞,惹人愛憐,教人傾醉」。
  
  隻是在他心中,惹他憐愛的並非盛開的木芙蓉,而是教他傾醉的那個小女人。
  
  「紅莓。」他不禁溫柔微笑,張口呼喚她的名字,掀開紗帳自來上起身。
  
  紅莓聞聲,迅速回頭看著醒來的鳳懷韜。
  
  「相公!」她笑顔逐開,盈盈笑顔更勝瓶中盛開的木芙蓉,瞬間緊緊捉住了鳳懷韜的目光,可惜她卻像是想到什麼似的,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是不是紅莓吵醒您了?」她自責的問。
  
  「當然不是,我是餓醒的。」他微笑說道,不會讓地知道她從來沒有一次吵醒過他,因爲在她扮東扮西的那段期間,他也總是在外頭忙著,一切都是他裝出來的。「今日你又爲我準備了什麼?」他對她招招手,果然就看見她又恢複笑顔,柔順的快步來到他身邊。
  
  「臘肉蘆筍、香酥素菜卷、十香菜,還有一鍋人參魚湯。」她有些羞快的坐到他身邊,卻沒敢坐得靠近。「娘說您近來身子愈來愈好,所以囑咐紅莓增加飯量,希望您能多吃一點。」
  
  「回頭你去跟娘說你吃得比我還少,讓她也叮囑你一聲。」他逗弄一笑,理所當然伸手接上她的細腰,早已從下人口中得知她與雙親相處愉快,全府上下沒有一個人不喜歡她。
  
  「紅、紅莓吃得很多啊……」沒料到他會突然樓住自已,她小臉微紅,嬌小身軀頓對變得有些僵硬。
  
  「是嗎?怎麼我卻覺得你變瘦了,來,我檢查看看。」他微微施才將她拉到身邊,競光明正大的對她「上下其手」,以檢查之名,大大行吃豆腐之實。
  
  不但東摸一下她的小臉、西摸一下她的細腰,一雙大掌甚至自她腰後一路緩緩向上撫摸,享盡她誘人的女性曲線,甚至煽情滑過她的肩頭,打算自肩頭作爲起點,好好向下研究她「胸前」的曲線。
  
  而紅莓還天真的以爲他是真的在關心自己,完全不敢反抗,隻能輕咬著下唇,忍著滿腔嬌羞任他「檢查」,可一會兒後,她總算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了。
  
  她發現他看著她的眼神變得不太一樣,觸碰她的力道方式也似乎不太對勁,即使隔著衣裳,被他撫摸過的每一處卻像著了火似的,在他的眼神下迅速燃燒,讓她全身發熱,甚至忍不住地顫抖喘氣。
  
  就在大掌幾乎要自「平地」滑上「丘陵」上之時,她終於忍不住握位他的大掌,阻止他繼續「檢查」。
  
  「相、相公,別、別……」她滿臉通紅,羞得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一
  
  「別如何?」他眼底掠過濃濃笑意,臉上卻是一本正經的質問她。「我還沒檢查完呢,你是不是心虛了?」
  
  她不是心虛,她隻是渾身發燙,感覺連頭發都快著火了!
  
  她迅速搖頭,不隻握著他的小手,連整個嬌軀也微微顫抖著。
  
  「既然不是心虛,那就放手讓我繼續檢查,好證明你沒說謊。」他嚴肅說道。
  
  她還是搖頭,眼底寫滿了乞求。
  
  「紅莓保證往後一定多吃一點,所以請您別再……別再……」她說不出話,隻能可憐兮兮的看著他,小臉暈滿嫣紅,水眸氰氫閃閃,雖不是什麼絕色美人,可那我見擾憐的模樣,卻足以讓全天下的男人爲之心動!
  
  鳳懷韜當然也不例外。
  
  自從嫁入鳳家後,她總是太過認分認命,鎮日像個丫鬟般悉心伺候著她,總是將他擱在心頭第一順位,卻老是忘了照顧自已,因此他也隻好動點腦筋糾正她,順道逗弄逗弄她。
  
  她對他一心一意、毫無保留,所以他也早已決定會好好珍惜她,照他的計畫,他本是打算讓金蓮公主放棄他之後,再徹底讓她成爲自己的人,但如今他卻覺得有些改變也不錯。
  
  至少,他從來沒有遇過像她這樣的女孩。
  
  沒有脫俗的外貌,不過回眸一笑就輕易捉住他的目光,不擅長言詞,一心一意爲他付出的忙碌身影,卻深深的撼動了他的心。
  
  他再也無法將她視作整樁計畫裏的一穎棋,因爲她是唯一讓他打從心底想要疼惜憐愛的小女人哪……
  
  「我餓了。」黑眸黝暗,他終於不再堅持幫她「檢查」,反倒用一種饑渴的眼神盯著她。
  
  紅莓揪緊裙擺,登對心跳如擂,並感到一股強烈的危險。她覺得自已就像一隻被惡狼盯上的小兔子,而眼前的相公就是那頭餓壞的狼,恨不得馬上將她吃乾抹淨,一塊肉也不留。
  
  討厭!她怎麼會有這麼古怪的想法,相公說他餓了自然是要吃飯了,她究竟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呢。
  
  「是,那紅莓這就幫您把飯菜端來!」她連忙松開他的大掌,急忙忙的自他身邊起身。
  
  「我想吃的不是飯。」他卻更快握住她的小手。
  
  「那、那——」她才開口說話,他就碎不及防的將她拉向自己。「啊。」
  
  沒料到他會有此一招,她瞬間一個重心不穩競跌入了他的懷裏,而他也順勢抱著她躺倒在床上,一個翻身,將她壓到了身子底下。
  
  「相、相公?」她心慌地睜大眼,不明白鳳懷韜怎麼會這樣看她,也不明白他爲何會突然倒下,他該不是哪裏不舒服了?
  
  他勾起唇角,伸手撫摸眼前令他渴望心動的小女人,直到這一刻才發現自己向來引以爲傲的自製力,在她面前原來根本是如此的不堪一擊,他想要得到她,迫切的想要得到她,尤其她對他深信不疑,即使他嘗遍她全身,掏光她全身的力量,她也絕對不會懷疑他的病
  
  情是裝出來的。
  
  「相公您怎麼了?您是不是——」
  
  一根指頭,瞬間點住她所有的聲音。
  
  鳳懷韜溫柔撫摸她軟如花瓣的芳唇,深邃眼底卻燃燒著炙熱的火焰。
  
  「我沒事,隻是突然想嘗嘗你的味道,你別怕,乖乖的……」他啞聲說著,話還沒說完已低頭吻上她的小嘴——
  
  「稟報少爺,金蓮公主駕到,說要召見少夫人。」
  
  門外,競無預警傳來權耀尚的聲音。
  
  鳳懷韜和紅莓同時分了神,瞬間自那親密熾熱的氛圍清醒,隻見前者迅速擡起上半身,眯眼瞪向大門,後者則是面紅耳赤,無地自容的用雙手捂住整張小臉。
  
  啊!這是怎麼回事?適才究竟是怎麼回事?
  
  相公競然說要嘗嘗她的味道,接著便對她——對她——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就在紅莓差得連腳指頭都要蜷起來時,撕心裂肺的重咳聲卻驀地響起,她猛然收回小手,就看到鳳懷韜搗著嘴,全身乏力的倒臥在她身邊。
  
  「相公!」她嚇得立刻爬起身,連忙爲他拍背順氣。「您怎麼了?怎麼會突然咳成這樣?」
  
  鳳懷韜沒有回答,隻是不斷重咳。
  
  看著他咳得上氣不接下氣,仿佛連肺都要咳了出來,紅莓著實急壞了,趕忙沖下床爲他倒了杯熱茶,實在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又病倒,自她嫁入門後,他已經許久沒這樣咳過了。
  
  「紅莓別、別忙了……我咳一會兒就會沒事的,你、你快讓耀尚進來……」
  
  紅莓早已慌了手腳,以爲他讓權耀尚進門是打算讓他找大夫,固此也就不敢耽擱,連忙奔到門邊開門讓人進來。
  
  「少夫人,老爺夫人要小的傳話,要您趕緊去大廳一趟。」誰知權耀尚一連門關心的卻不是鳳懷韜,而是傳達鳳氏失婦的命令。
  
  「可是相公他……」紅莓擔心得眼都紅了,頻頻朝床上張望。
  
  「少夫人請放心,小的已經派人去請大夫,這兒有小的照料,請您趕緊到大廳去吧,金蓮公主今日來訪,說是想見您。」權耀尚慢條斯理的說著。
  
  「但是……」紅莓急都急壞了,壓根兒無暇思考權耀尚口中的金蓮公主究竟是何方人物,爲何會突然拜訪鳳府,又爲何會突然想見她。
  
  「紅莓你快……快去,公主是貴客,若是怠慢了連爹娘也擔待不起,咳咳咳……」鳳懷韜不斷重咳,嘴邊卻是說著與權耀尚相同的話,「我這兒有耀尚顧著不會有事的,你快去晉見公主……」
  
  「可是相公您……」她揪緊裙擺,哪裏捨得下他,但也不敢違逆他的話,兩難得幾乎落下眼淚。
  
  「去吧,我沒事的。」鳳懷韜重重喘氣,忽然間重咳終於停歇下來,甚至還能朝她微微一笑。
  
  見到他不再重咳,紅莓才終於不那麼緊張,雖然依然掛懷他的狀況,卻不敢讓鳳氏夫婦惹上麻煩,隻好依依不捨地走出房門,命令自己快步趕到大廳。
  
  一路上她頻頻回頭,眼角淚水拭了又濕,心心念念的不是金蓮公主突如其來的召見,而是房裏的鳳懷韜,隻是她萬萬料想不到,自已前腳才離開房門,鳳懷韜後腳也立刻自床上起身,一臉冷肅的看著權耀尚。
  
  「爲何這麼慢才稟報?」
  
  「卑職失職!」權耀尚立即單膝跪到了地上。「卑職雖知公主無事不冬三寶殿,卻沒料到公主一開口就要召見少夫人,老爺夫人也是措手不及。」
  
  鳳懷韜擰緊眉頭,依舊一臉寒霜,心知肚明這事誰都沒錯,隻怪金蓮公主來得不是時候。
  
  雖然他早知她總有一日一定會沉不住氣,上府召見紅莓打探他的病況,卻沒想到她如此性急,不到兩個月就找上了門。
  
  他不用想都知道她找紅莓是爲了什麼,雖然是預料中的事,但她來得太早,以至於他隻能來得及再次將病情「惡化」,好讓紅莓不會在人前洩了口風,卻來不及向她解釋。
  
  畢競全京城的百姓都曉得他買妾是爲了沖喜,卻不曉得這一切其實全是金蓮公主的把戲,紅莓這下突然被叫到大廳一定會被來個下馬威,也許聽見真相之後更會覺得傷心委屈!
  
  該死,都怪金蓮公主來得太早。
  
  不過最該死的還是他,是他沒提早預防一切!
  
  無論遇上任何事臉上永遠不失笑容的鳳懷韜,此刻臉上卻是一點笑意也沒有,他重重一個甩袖,立即走出門外,瞬間消失在意翺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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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24 00:02:06
第四章

      即使心中爲了鳳懷韜的病情感到難過,紅莓仍然以最快的速度來到大廳。
  
  當她跨過門檻步入大廳時,坐在偏位的鳳氏夫婦立刻招手將她喚到身邊,雖然眼底盛滿擔心,但金蓮公主和張公公就在一旁,兩人也不好開口多說什麼,隻能微笑的向她指示。
  
  「紅莓,這位是金蓮公主,你快向金蓮公主跪地請安。」
  
  「是。」紅莓不明所以,仍然聽話的走向金蓮公主,正打算請安,不料站在金蓮公主後方的張公公卻急忙揮手,阻止她靠近。
  
  「不用靠得太近,退到門邊說話。」
  
  紅莓一愣,本能地擡頭,卻意外對上金蓮公主威嚴的目光。
  
  雖然剛進入大廳她就發現主位上坐著一位嬌豔貴客,但不敢擡頭多看,因此也就沒注意到對方的神情,直到這意外一瞥,她才發現公婆口中的金蓮公主不但生得豔麗奪目,還散發著一股渾然夭成的威儀,尤其看著她的眼神更是懾人冰冷,讓她莫名惴惴不安。
  
  「還不快退到門邊。」見她沒有動作,張公公立即出聲斥責。
  
  「是……是!」紅莓猛然回種,這才連忙低下頭退到門邊恭敬跪下。「民女紅莓拜見金蓮公主,民女不知禮節,還請公主饒恕。」她充滿歉意的說道。
  
  「區區一名市井草民自然不懂規矩,本公主不會計較,張公公你也就不必爲難她了。」金蓮公主掩嘴輕笑,表面上大方客氣:心裏卻是滿意極了。
  
  她將來是要嫁入鳳家的,自然不好在未來的會婆面前撒潑,張公公劈頭這一個下馬威給得正中她下懷,一來能讓眼前的小妾丟臉,二來也能保護她不被傳染。
  
  畢競她今日來,全是爲了端詳這個新進門的小妾究競生作何等模樣,順道宣示主權給個下馬威,可不是真的來寒喧的。
  
  雖說是沖喜,但說白了就是進門替她伺候鳳懷韜的,也不曉得身上有沒有染上什麼病,自然是能站多遠就站多遠。
  
  「是,奴才適才放肆了。」張公公歉疚地說著,眼底卻是漾著笑意。
  
  鳳氏夫婦不悅的相視一眼,雖然心疼媳婦被人欺負,卻礙於尊卑無法爲她主持公道,隻能暗自忍氣吞聲。
  
  「你就是新進門的小妾?擡起頭讓本公主瞧瞧。」金蓮公主微微一笑,故作客氣的揮揮手,卻沒讓紅莓自冰冷的地闆上起身。
  
  紅莓依言擡頭,卻是斂著眼睫,不敢再放肆亂瞧。
  
  「聽說你叫紅莓,就快二十一歲了?」金蓮公主親切問著,看著她秀氣卻稱不上漂亮的臉蛋、嬌小但稱不上曼妙的體態,愈看愈是滿意。如此平凡乏味的相貌,壓根兒沒有一點比得上自己。
  
  「是。」紅莓小聲回答。
  
  「這年紀不年輕了啊,不過比起十七、八歲的丫鬟應該懂事不少,也比較懂得照顧病人。本公主問你,近來鳳郎好些了嗎?」她接著說出來意,就想知道這沖喜一事究競成效如何。
  
  鳳郎?公主是指相公嗎?
  
  紅莓一臉疑惑,雖然心中有所猜側,卻不敢胡亂回答。
  
  「公主是問,韜兒身子最近可好些了?」鳳玄好心插話,給她明示。
  
  紅莓感激的看了公公一眼,這才敢恭敬的出聲回答。
  
  「回公主,相公身子近來確實好些了,但適才不知怎麼又突然發病,咳得好厲害,連說話都困難。」想起鳳懷稻倒臥在來上的情景,她又紅了眼眶,就是不曉得哪裏出了問題,不禁責怪自己,一定是哪裏做得不夠好,相公才會又突然發病。
  
  「爲何會這樣?」聽到鳳懷韜病情有所好轉,金蓮公主立即喜上眉梢,但一聽到他又發病,馬上就冷下臉來。「鳳郎身子好不容易好轉,這下又突然發病,你到底是怎麼看顧人的?」她火大斥責。
  
  「民、民女……」紅莓驚嚇得說不出話來,原就愧疚的她,頓時間更是自責不已。
  
  「公主請息怒,大子病情有所好轉已是大幸,這會兒突然發病一定是入冬之後氣候驟冷導緻,請大夫過來看看應該就會沒事了。」鳳玄連忙出面緩頰,替紅莓說話。
  
  「是啊,這鳳府新進門的小妾或許有錯,可多少也有功勞啊,畢競照她所言這沖喜一事確實有效啊,也許再過一陣子鳳郎中就能病癒康複了。」張公公也及時插話,卻不是爲了紅莓,而是話中有話的暗示金蓮公主人留著還有用,千萬別沖動。
  
  金蓮公主自然聽得出他的暗示,這才勉強按捺怒氣。
  
  「請大夫過來了嗎?」她深吸一口氣,繼續質問。
  
  「請了。」紅莓戰戰兢兢的連忙回答。
  
  「鳳郎重病將近一年,買妾沖喜是萬不得已,你身爲沖喜妾就該盡心盡力伺候鳳郎,否則鳳郎將來要是有個萬一當不上駙馬,本公主唯你是問!」
  
  「民、民女明白!」
  
  身爲皇族,金蓮公主本就有一股威儀,這下發怒起來更是氣勢逼人,紅莓嚇得揪緊裙擺,連指尖都微微顫抖著,隻是最讓她在意的,卻是金蓮公主最後所說的兩句話。
  
  駙馬?難道公主對相公……
  
  「有些事未成定局鳳大人或許不好明說。」看出她臉上的疑惑,金蓮公主素性打蛇隨棍上,乘機宣示所有權。「不過本公主心系鳳郎,早已決定非君不嫁,因此當初才會首肯讓你嫁入鳳府幫忙沖喜,你身爲賤妾就該盡心伺候主子,這次的事本公主姑且原諒你,但不準再有下次!」
  
  紅莓完全愣住了,不曉得鳳懷韜競然是未來的駙馬爺,更不曉得她之所以能夠入門,是金蓮公主允許的。
  
  原來相公若是沒有重病倒下,姿的人就會是公主,相公他對公主……他們之間其實是彼此相愛嗎?
  
  她咬著下唇,忽然感到心頭泛酸,還有一股刺刺的疼,疼得她連呼吸都痛。
  
  「總之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你心裏最好有個數,若是將人照顧得好,本公主絕對重重有賞,不會虧待你的。」金蓮公主繼續道,也不怕在鳳氏夫婦面前展露氣焰,畢競駙馬爺的頭街誰不想要,一旦她入門,鳳家就會成爲皇親國戚,他們隻會對她感激萬分。
  
  她理直氣壯的教訓紅莓,卻沒發現鳳玄和妻子早已微微更起眉頭,尤其紅莓聽見鳳懷韜是未來的駙馬爺後,那震驚傷心的表情更是教兩人心疼極了。
  
  早知道如此,他們就該先跟她說明是公主主張沖喜一事的,不過整樁婚事從頭到尾都由兒子作主,他不想連累紅莓才沒將一切真相說出來,導緻如今這種局面也是無可奈何。
  
  隻是他們也心知肚明兒子的做法沒錯,畢竟紅莓心思單純,一點心眼也沒有,要是知道兒子的病是裝出來的,娶她沖喜也隻是利用她演戲逃婚,必定無法接受,就算接受了恐怕也會露出破綻,壞了整出戲。
  
  「民女明白……」紅莓神色賠然,從頭到尾皆卑微的低著頭聽訓,沒有反抗一句話。「民女一定會渴盡所能伺候相公,一定會的。」她輕聲答道,強忍心痛說出她的誓言,更說出她心中唯一的願望。
  
  相公是天之驕子,公主是天之驕女,兩人天造地沒,彼此相愛自然更是天經地義,而她明白自己是什麼身分,所以她什麼也不奢求,隻求相公能夠早日康複,一生無病無痛,如此她便心滿意足了。
  
  「你明白就好,這裏沒你的事了,下去吧。」金蓮公主旬起唇角,將該說的話說完之後,氣總算消了不少。
  
  「是。」紅莓點頭,連忙起身向金蓮公主行禮,同時也不忘向始終沉默的鳳氏夫婦欠身,接著才迅速轉身離去。
  
  眼看媳婦委屈得眼眶都紅了,鳳玄立刻重咳一聲,不著痕跡的往屋頂上瞪了一眼,仿佛是在暗示「某人」別再偷聽,還不趕緊安慰媳婦去!
  
  隻是鳳玄這不經心的一咳,卻引來金蓮公主的注意。
  
  「鳳大人你是怎麼了?莫非你也不舒服?」她敏感的問。
  
  鳳玄原本想開口解釋,但腦袋卻突然靈機一動。
  
  「多謝公主關心,最近微臣身子的確略感不適,尤其這幾日,一日比一日咳得還要嚴重,不知道是不是被……咳咳咳……咳咳咳……」話還沒說完,又重咳了幾聲。
  
  金蓮公主臉色大變,忽然想起鳳府裏那些因鳳懷韜傳染怪病而接連倒下的下人,心頭不禁害怕了起來,就違她身後的張公公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
  
  「你、你是工部尚書,父皇向來器重你,你可要好好保重啊。」她勉強僵笑,心裏頭卻是恨不得拔腿就跑。
  
  「微臣一定會的……咳咳咳!」鳳玄恭敬回答,可話才說完隨即又搗著嘴咳了起來,驚得金蓮公主和張公公臉色是愈來愈凝重了。
  
  一旁鳳葉月見狀,立即默契十足的伸手替他撫背順氣,門外兩名下人也在她的示意之下,迅速奔進大廳。
  
  「老爺您怎麼了,少爺病都還沒好,怎麼連您也倒下了?」
  
  「是啊老爺,您該不會也被傳染了吧?」
  
  兩名下人焦急的焦急、傷心的傷心,完全的唱作俱佳。
  
  「別胡說!」鳳葉月立即出聲斥貴,眼眸卻是有意無意的往金蓮公主身上瞅了一眼。
  
  金蓮公主心頭一驚,再也撐不住臉上的僵笑。
  
  「既、既然鳳大人你身子不適,那金蓮這就不打擾了。」話還沒說完,她已經迫不及待的自椅子上起身。
  
  「沒能好好招待公主,微臣實在罪該萬死……咳咳咳,微、微臣送您出門吧。」說著說著,鳳玄也自椅子上起身。
  
  「不用了!」金蓮公主心頭一驚,一眨眼競躲到張公公的背後去了。「你好好養病吧,不勞煩你了!」
  
  「那……那微臣就多謝公主好意。」
  
  金蓮公主僵硬點頭,接著連片刻都不敢耽擱,連忙拉著張公公以最快的速度沖出大廳。
  
  直到兩人遠遠離去,原本恭敬選客的下人們才搗著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而原本重咳不已、還需要讓人攙扶的鳳玄,竟神奇的突然恢複「正常」。
  
  「相公你最棒了!」至於滿臉擔憂的鳳葉月則是轉憂爲喜,開心撲進自家相公的懷裏。「多虧你想出這個法子,才幫媳婦出了口氣。」她興奮微笑。
  
  看見這熱情的舉動,一旁下人偷笑得更厲害了,鳳玄輕咳一聲卻沒有推開妻子,反倒一本正經的做了個手勢,要下人們迅速離開,這才反手抱緊妻子。
  
  「有什麼棒的,我堂堂一個工部尚書,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外人欺負咱們家的媳婦,實在窩囊!」他懊惱自責。
  
  鳳葉月收斂笑意,擡頭看著向來正直敦厚的夫婿,伸手爲他撫平眉間的皺摺。「你已經盡辦了,這件事就交給韜兒,他一定不會讓紅莓委屈的。」
  
  雖然在金蓮公主面前受了委屈,但爲了不讓鳳懷韜看出異樣,當紅莓回到意翺樓對早已謹慎地將眼角的淚水擦乾,絲毫沒讓心裏的委屈顯露在臉上,在長廊上巧遇權耀尚時,也是一派自然的出聲喚住他的腳步。
  
  「權副總管請稍等!」她匆匆走到他面前,向他打探鳳懷韜的情況。「請問大夫可來過了?相公還咳得厲害嗎?」
  
  「少爺已經沒事了,大失開了藥方才剛離開,卑職正打算出門抓藥。」他面無表情的說謊。
  
  紅莓點頭,聽見鳳懷韜病情穩定,愁夔的眉頭這才稍稍舒展開來。
  
  「那您回府時麻煩請人跟我說聲,我馬上到廚房煎藥。」
  
  「府裏的丫鬟會幫扮煎藥。」他理所當然地說道。
  
  「沒關系的,我也沒別的事做,我來就好。」她微笑堅持,關於鳳懷韜的事總是不假他人之手。
  
  權耀尚看著任勞任怨的紅莓,臉上依舊是面無表情,卻也順從了她的意思。「卑職明白,那卑職這就出門辦事去了。」
  
  「是,不好意思耽誤您了。」她有禮地欠身。
  
  「少夫人客氣了。」他點點頭,在臨去之前,特別開口提醒紅莓。「少爺還沒睡下,正在房裏等著您一塊兒用飯。」金蓮公主這下突然拜訪,讓兩人全都錯過了午膳。
  
  「相公還沒用飯?」她錯愕地睜大眼,想起那些飯菜一定都涼了。「多謝權副總管提醒,那我這就回房了。」她又欠身,這才匆匆離去。
  
  當她推開門來到內室之後,就見原本該是躺在床上養病的鳳懷韜,竟然站在窗邊矮櫃前,低頭輕撫青瓷瓶中的木芙蓉,身前窗扇大敞,他的身上卻隻穿了件單薄的長袍,寒冷北風不斷灌進,將他的黑發衣抉吹得飄揚。
  
  「相公,您怎麼沒躺著休息呢?」她大驚失色,連忙自衣櫥裏抽出一件大氅「披到他的身上,並迅速關上了窗扇。
  
  「我在賞花。」他對著她一笑,理所當然地拉她進懷裏,將她也包裹在那溫暖的大氅下。
  
  「相、相公?」她不知所措地微微僵硬,雖然害羞他的舉動,卻更擔心他的狀況。適才相公還咳得那麼嚴重,如今怎麼有辦氣站在窗邊?他的身子吹了冷風不要緊嗎?
  
  她滿腦子都是鳳懷韜的病情,卻沒注意到他環臂抱住了她,並用另一雙手握住她的小手。
  
  「果然又冰涼了。」他皺緊眉頭。「每次吹到冷風你的小手就會冰涼,前些日子幫你縫制的手套怎麼不拿出來用呢?」
  
  「隻是手有點涼,紅莓不怕冷,沒事的。」她匆匆一語帶過,關心的始終是他的身子。「倒是相公您還好嗎?站在這兒不礙事嗎?」她仰著頭看他。
  
  「當然不礙事,大夫說了我隻是一對岔氣,實際上並無什麼大礙,反倒是身子愈來愈好,強健了不少。」他微微一笑,說著她永遠都不會懷疑的謊言。
  
  「真的嗎!」她驚喜的亮了雙眼。
  
  「當然是真的。」
  
  她迅速綻開笑顔,爲他感到開心,但腦裏卻忽然想起金蓮公主說過的話,更驀然想起自己的身分。
  
  她隻是個沖喜妾,一旦相公病好了也就等同沒了作用,屆時她便再也沒有理由待在鳳府,也再沒有理由待在相公身邊了……
  
  美麗的笑花宛如過霜凋謝,他看在眼底,不禁故意問:「怎麼了,是不是公主跟你說了什麼?」
  
  她猛地回神,連忙重新撐起笑容。「公主沒說什麼,公主隻是關切相公病情因此特地關心了幾句話,紅莓照實回答之後便回來了。」
  
  「就這樣?」他深深凝視她。
  
  「嗯,就、就這樣……」她不擅長撒謊,不禁畔光閃爍的別開臉。「相公,飯菜都涼了,我替您拿到後房熱過吧。」說完,她便想自他懷裏脫身,不料他卻不肯放手。
  
  「不用了,我不餓,倒是忽然想睡一會兒。」他也不追問,反倒牽著她來到床邊。「你一邊用飯,一邊陪著我吧。」
  
  「紅莓不餓。」她搖搖頭,壓根兒吃不下飯。
  
  「那一塊兒睡?」他順口提議。
  
  她一愣,害羞的又搖了搖頭。「紅莓就坐在來邊陪您吧,待您睡了之後再去廚房煎藥。」
  
  「記得戴上手套,還有多添件衣裳。」他體貼叮囑,沒有勉強她「陪睡」。
  
  「好。」他的體貼讓她瞬間紅了眼眶,差點藏不住心裏的難過,幸虧他並沒有發現她的異樣,逕自上來躺好,迅速閉上了眼。
  
  直到他的呼吸愈來愈輕緩、愈來愈緯長,強忍傷心的她才終於敢卻下臉上的笑容,任由淚光湧現。
  
  她從來沒忘記過自己的身分,自然也沒忘記過鳳懷韜就像大氅上那隻翔鳳刺繡。
  
  雖然她極其幸運的能夠來到他身邊,但總有一日他依然要展翅翺翔,與他匹配的美凰相互追逐,在遙遠的雲香之上比翼雙飛,所以她根本沒有傷心的資格,也不配傷心。
  
  隻要他能恢複健康,一生安然無恙,她便心滿意足、無怨無悔。
  
  但是……但是她的心裏雖這麼想,爲何她的心卻是那麼的痛?
  
  看著他的睡容,她不禁悄悄在來邊坐下,伸手爲他將襲被蓋得更加密實,小手眷戀不已的撫上他的臉,輕輕勾勒著他的俊容,感受著他的體溫。
  
  淚水陡地自眼眶滾落,她卻迅速搗著小嘴不敢哭出聲,隻能以淚眼瞬也不瞬的凝視著他。
  
  她沒有辦法欺騙自已,她喜歡他,她喜歡他!
  
  早在十年前他的身影就在她的心裏絡了印,日複一日的在她心中出現。
  
  她總是看著大氅上的刺繡想著他,總是在想著他的時候才覺得開心,總是在開心的時候才會覺得自己不孤單、不無助、不難過。
  
  他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卻是她作過最美最溫暖的夢。因爲他,她才能熬過失去弟弟和娘的那段日子,然而當他不再是夢,而是真實出現在她的生命中後,她卻開始變得貪心,奢望能夠一輩子留在他身邊。
  
  但是雲和泥終究是有差別的。
  
  她隻是一個由公主主張爲他買來的沖喜妾,隻要待他病好就再也沒有用處,再也沒有理由留在他身邊了……
  
  鳳懷韜裝睡醒來,紅莓依舊是平時的盈盈笑臉,隻是她萬萬沒料到她的一切傷痛難過,其實早已被他看進眼裏。
  
  當天夜裏,他一如往常地將趴睡在桌邊的她抱到床上,抱著因夢落淚的她失眠了整整一夜,他神色陰驚地責備自己,卻也不禁重新思考起對付金蓮公主的辦法。
  
  雖然他早已盤算在三日後的宮廷馬球賽,設計讓公主移情別戀,甚至顧及公主日後的幸福,原本還打算多多側試三人,好在三人之中挑出最適合的人選,但今日之事卻證明瞭他隻是多此一舉。
  
  依照公主跋扈強勢的性格,就算婚後吃了虧,也必定會加倍的報複回去,與其替她挑個好駙馬,不如替她找出最沒用的男人。
  
  因此三人之中無論哪一個都可以,他必須盡快讓三人偷得公主的芳心,讓公主徹底對他死心!
  
  他再也不允許同樣的情況發生。
  
  他再也不要她受了欺負卻還得強顔歡笑,更不要她委曲求全,他是她心愛的女人,是他誓言要照顧一生的女人,他該保護她的。
  
  無論如何這件事都必須趁早解決,接著他一定要讓她名正言順,不再讓她受半點委屈。
  
  他鳳懷韜,勢必娶她爲妻!
  
  「紅莓,紅莓,紅莓……」天未拂曉,他憐愛地樓緊懷裏的小女人,在最寒冷的黑暗中給予她溫暖,深刻感受到她的存在是如何重要。
  
  他從來不曾如此在手過一個女人,然而在初見面的那一夜,她的身影卻在他的心砌映上了影,然後愈來愈深。
  
  整件事不再隻是一出戲,更不再隻是權宜之計,她是他心中最美麗的花,他早已深深的戀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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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24 00:02:29
第五章

     翌日一早,紅莓一如往常的端著熱茶和早膳,來到揖清苑向鳳氏夫婦請安。
  
  兩人一邊喝著熱茶,一對眼珠子卻是邃過嫋嫋煙霧仔細端詳紅莓的神色,接著鳳葉月擱下手中的青瓷杯,輕咳一聲開了口。
  
  「紅莓啊,昨日一切……可都安好?」她小心翼翼的問著。
  
  紅莓停下布菜的動作,以爲鳳葉月問的是鳳懷韜的病情,因此迅速微笑回答:「一切安好,大夫說了相公病情愈來愈好,過午之後也沒再重咳,精神比之前好上許多。」
  
  「她……娘不是指韜兒,而是指那個……那個……」鳳葉月實在難以啓擊,隻好偷偷擡起桌底下的小腳,往身旁的夫婿踢了過去。
  
  素色桌巾微微一動,鳳玄端坐的高大身軀陡地一震,手裏茶水差點因此溢灑而出,他連忙輕咳一聲恢複鎮定,若無其事的擱下熱茶。
  
  妻子「暗示」得如此明白,他就算不想揭人瘡疤,讓媳婦再回想昨日之事,但有些話他確實不得不說,因此也隻能拿出身爲一家之主的氣魄風範,硬著頭皮接下關心媳婦的重貴責大任。
  
  「你娘是說,你昨晚……睡得可還好?」他的氣魄風範就算再大,在這個時候似乎也顯得成效不彰。
  
  看著兩人小心翼翼的神情,紅莓再沒心眼也多少察覺出兩夫婦的弦外之音了。
  
  小臉上笑容不禁瞬間消失,但爲了不讓兩老尷尬,她連忙又擠出笑容。
  
  「紅莓睡得很好,紅莓沒事,請爹娘不必擔心。」
  
  看著紅莓強顔歡笑,兩人心知肚明她哪裏是沒事。
  
  他們昨日沒到意翺樓打擾,就是打算讓韜兒好好安慰媳婦,怎麼事情都過了一晚,媳婦看起來卻更難過了,韜兒到底都是怎麼辦事的?
  
  夫妻倆對於兒子的「無W感到相當的不滿,卻也不得不爲大局著想繼續裝聾作啞,畢竟這戲沒演到最後、公主沒徹底放棄兒子之前,他們再心疼也隻能私下命令兒子多獻點殷勤,好好疼惜媳婦。
  
  「那韜兒他……」鳳玄輕咳一聲,本想問問兒子昨日對她到底有何表示,卻又不好開門見山的直接問,正心忖著該怎麼套話,不料紅莓見他說話擾豫競誤會了他的意思。
  
  「紅莓明白該怎麼做,相公正值養病之時,紅莓不會拿無謂的事情操煩相公,請爹娘放心。」她連忙開口保證,以爲鳳玄是不希望她在鳳懷韜面前多嘴。
  
  「不,爹不是這個意思。」眼看自己弄巧成拙,鳳玄本想開口解釋卻又擔心會愈描愈黑,隻好換了個說法。「爹隻是想告訴你,你是我們鳳家娶進門的媳婦,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事都不會改變,爹娘一定會幫你作主的。」
  
  作主?
  
  沒料到鳳玄會把話說明,更沒料到鳳玄待她竟是如此厚德,紅莓受寵若驚的全身一震,竟微微紅了眼眶。
  
  「多謝爹的好意,可紅莓自知本分,不想……不想……」她咬著下唇迅速低下頭,沒敢將話說完,明白兩人再疼寵她也敵不過公主的一句話,更明白感情的事是勉強不來的。
  
  倘若相公與公主情投意合、心屬彼此,她絕不想讓相公爲難,更不想讓鳳府的任何一個人難做,因此她早已決定一旦將來相公病好,和公主完成大婚,無論相公對她有何打算,她都無怨無悔,即便相公打算休了她也一樣。她隻想趁這段期間好好伺候相公,其餘來不
  
  及回報的恩情,也隻能等到來世再報了。
  
  雖然紅莓沒清楚的將話說完,可兩夫婦卻聽出了她棲牲成全的打算。
  
  她個性乖巧,凡事逆來順受,別說要與公主勾心鬥角,恐怕隻要公主開口說出一句話,她就會馬上乖乖照辦,隻是這怎麼行,她可是他們鳳家三生有幸娶來的好媳婦,重要的是連向來清心寡欲的兒子也爲她動了真心,無論如何他們都得想個法子保住她這個寶貝媳
  
  婦,最好是能將她扶正。
  
  畢競娶妻娶德,除了紅莓,他們到哪兒再找個像她一樣賢淑貞孝的好媳婦哪!
  
  「沒事、沒事的。」鳳葉月連忙拉過她的小手,慈藹地安慰她。「你爹是說到做到的人,所以將來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別難過,娘隻想讓你知道我和你爹都喜歡你,往後每一日都想喝你煮的茶,明白嗎!」雖然礙於大局他們無法將事實真相和盤托出,但至少能私底下安慰媳婦幾句,讓她明白他們的想法,免得她當真覺得自個兒在鳳家是沒人疼、沒人愛的。
  
  紅莓感動地睜大眼,看著慈愛的鳳葉月,情緒一對無法控制,競落下一滴淚,所幸她連忙擡手拭去,隻是怎麼樣也按擦不住滿腔的感動。
  
  「紅莓明白。」她有些便咽的連連點頭,忽然間想起早逝的母親,鳳葉月就像她親生的娘親,讓她深刻感受到濃濃的母愛。
  
  「傻孩子。」鳳葉月看著她強忍傷心連哭泣都不敢,心疼得差點想把兒子捉到面前,好好教訓他的不是。
  
  一旁的鳳玄也同樣疼惜媳婦,正想開口多說幾句,不料門外卻忽然傳來權耀尚的聲音。
  
  「老爺、夫人,少爺有事找少夫人,還請少夫人回意翺樓一趟。」
  
  兩老一愣,不禁往門外的方向看了過去。
  
  怪了,這天要下紅雨了是不是?平常必定早起出門辦公的兒子,今日怎麼卻沒出門?
  
  隻是相較於鳳氏夫婦的征愣,紅莓卻是一臉的擔憂,相公從來沒這麼早起過,難道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爹、娘,紅莓回去看看。」她心急如焚,趕緊向兩老請示。
  
  「好,你快去。」兩人自然連忙點頭應好,雖然心中充滿了好奇卻不好一塊兒跟上,隻能暗中拉長雙耳偷聽。
  
  「相公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紅莓一來到門外,就馬上問門外的權耀尚。
  
  「少爺身子無恙,隻是突然有件事想請夫人幫忙。」權耀尚恭敬說道。
  
  「有事要我幫忙?」紅莓微微一愣,雖然滿腔困惑卻沒有多問,畢竟相公一早醒來就要找她一定是相當要緊的事。「我明白了,多謝權副總管特地前來傳話,我這就馬上回意翺樓。」她迅速朝權耀尚欠身道謝,接著便不敢耽擱地匆匆步下門廊,往意翺樓的方向奔去。
  
  權耀尚沉默地看著她離去,正打算轉身入內稟告,不料鳳氏夫婦反倒主動自內室快步走了出來,兩人皆是一臉嚴肅。
  
  「他到底又想打什麼主意了?你回頭跟他警告這事不準再拖下去,無論如何都得保住紅莓。」想起媳婦方才委曲求全的模樣,鳳玄不禁特地加重口氣。
  
  「卑職恐怕爲難。」
  
  「這有什麼好爲難的?」鳳葉月也皺眉。
  
  權耀尚沒有明白說出原因,隻淡淡重複鳳懷韜稍早說過的話。
  
  「少爺說了,從今日起他打算讓少夫人「名正言順」。」
  
  名正言順?難道韜兒是打算……
  
  兩人飛快相視一眼,果然在彼此臉上看到同樣的想法。
  
  原來如此,原來兒子今日特地留在府內就是打算將一切弄假成真。
  
  是啊,他們怎麼會沒想到呢?隻要紅莓有了身孕就能母憑子貴,大大提高身分地位,加上沖喜有功,將來公主再怎麼視她爲眼中釘也不好隨意將她趕走,自然更沒有權辦拆散他們母子,姑且不論皇上不會同意她過河拆橋,光是人言可畏就足以讓紅莓一輩子留在鳳家。
  
  屆時隻要再使些手段讓公主死心,他們就能順理成章的將媳婦扶正!
  
  美好的遠景讓兩人當下轉怒爲喜,滿意的笑開了嘴。
  
  「好!這個辦法實在好極了!既然他「知錯能改」,那就別去吵他了。」鳳玄立刻改變心意。「不過爲了以防萬一,還是派人傳話出去,說我身子不適,近期之內恐怕無法會客,府內一律謝絕訪客,更別忘了派人到宮中傳遞消息,讓皇上知道我臥病在床暫對無法上朝,待我痊癒之後再向皇上請罪。」
  
  昨日他在公主面前咳成那樣,若按時上朝恐怕有所不妥,既然如此不如將計就計在家養病,一來合情合理,二來也能替兒子的計畫做個防護。
  
  「就算「再大的人物」來了也一樣。」鳳葉月心思續密的額外補充,可不打算再有程咬金上門壞了兒子的新計畫。
  
  看著兩夫妻興奮不已的模樣,權耀尚眼底不禁也掠過一抹笑意。
  
  「卑職明白,卑職這就馬上去辦。」
  
  「快去,快去。」鳳玄迅速揮手。「切記讓人在意翺樓外看好了,無論發生什麼天大的事都不準任何人入內打擾,就算天塌下來了也得幫忙頂著,總之就是不準壞了大事。」他再三叮囑。
  
  「是,卑職一定讓人看牢,保證絕對萬無一失。」權耀尚斬釘截鐵的保證,接著便迅速轉身領命辦事去
  
  當紅莓匆匆回到意翺樓對,還不知道整件事壓根兒是安排好的陰謀,更不曉得自已一旦入了房門便是羊入狼口,再也有去無回。
  
  隻見她氣喘呼呼的推開房門,迅速踏入房內,腦裏揣測了上百種鳳懷韜找她的可能理由,卻萬萬沒料到當她走進內室,映入眼市的卻是滿桌子的飯菜。
  
  以往早飯向來是由她準備,待相公醒來再一塊兒用膳,不過相公有病在身,不到已對絕不會醒來,因此她從來不敢隨意入內吵他,總是謹慎拿捏時辰,待時辰近了才會端著早膳回房。
  
  隻是今日他不但早起,桌上還擺滿了飯菜,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不禁困惑地左右張望,卻不見鳳懷韜的身影,就連床上也不見人影。
  
  「相公?」她開口輕聲叫喚,以爲鳳懷韜是在換衣襲,不由得往屏風的方向走了過去,誰知身後卻突然出現一抹黑影。
  
  「瞧你喘的,怎麼不慢慢走呢?」隨著低沉嗓音悄然響起,一雙強健手臂也件不及防將她抱個滿懷。
  
  「啊!」
  
  她沒有心理準備,當下被嚇得低叫一聲,但隨即而來的熟悉嗓音讓她迅速定下心神,安心任由鳳懷韜接抱,小臉上悄悄抹上一層嫣紅,嬌小身軀也因不習慣這份親昵而微微僵硬。
  
  即使成親近兩個月,她還是不習慣他突如其來的擁抱,近來他的「動作」愈來愈頻繁,也愈來愈……熱情,尤其每日清晨當她發現自己又爬上大床,整個人幾乎是不留空隙的依偎在他懷中,當下更是想挖個地洞將自己埋起來。
  
  直到如今,她還是不明白自己究競是怎麼爬上大床的。
  
  即使她不斷對自己耳提面命,甚至有對故意到花廳去睡,但翌日一旱她必定會在相公懷中醒來。
  
  幸虧相公總是睡得極熟,才沒發現她這個壞習慣,也幸虧相公總是比她晚醒,她才能在羞慌之餘就近凝視他,不用再小心翼翼隱藏對他的情意——
  
  她愛他呀!
  
  明知身分卑微,她就是無法自拔的愛著他,縱然明白沒有資格留在他身邊一輩子,但是她就是忍不住貪心的想要多看他一眼,想要多感受他的存在,甚至拉近彼此的距離。
  
  因爲隻有在那個時候,她才敢仔仔細細的凝視他,將他的模樣刻入心底。
  
  也隻有在那個時候,卑微如她才敢觸碰高貴的他,證實自己並非在作夢。
  
  她好想多靠近他一些、多感受他一些,收集更多更多關於他的回憶,如此一來當她必須離開的那一日,她才能堅定的跨出腳步……
  
  「相公……」眼底掠過片片哀愁,她卻小心的不讓心緒顯露在臉上。「您怎麼下床了?今日早起是因爲身子不舒服嗎?」她關心的問著。
  
  「正好相反,我早起是因爲身子好多了。」他微笑將她轉身。
  
  冬晨的初陽,透過微敞的窗扇落在他身上,果然照映出他精神奕奕的俊容,那飛揚的神采讓人完全想像不到昨日他曾虛弱重咳,還請了大夫過府診斷。
  
  她仰頭看著他,一來爲他的狀況感到開心,可心底卻不禁更惆悵了。
  
  「那您找我來——」
  
  「吃過早膳沒?」
  
  「還沒。」她誠實搖頭。
  
  「那正好,我讓廚娘準備了一些飯菜,一塊兒用吧。」他拉著她到桌邊坐下,迅速爲她盛了一碗熱湯。
  
  照理來說這盛飯換菜應該是她分內之事,但他的動作實在太快,當她回種急著想接手時,他已將熱湯擱到她手中。
  
  「喝點熱湯祛祛寒,這是人參雞湯,對身子很好的。」他對她微笑。
  
  「多謝相公。」她有些害羞地點頭道謝,但卻沒有真的乖乖喝湯,反倒伸手摸向湯構,也想幫他盛湯。「紅莓也幫您盛一碗吧。」
  
  「我自個兒來就行,你先喝一口。」他動作更快,在她碰到湯構之前就替自己盛好熱湯,讓她一點機會也沒有。
  
  「呃,是……」眼看他動作迅速,手腳輸人的紅莓也隻能乖乖拿起湯匙,舀起一匙熱湯喝下,隻是熱湯才入口,她便立刻敏銳的開口反問:「相公,這湯裏頭摻了好濃的酒,您喝了沒關系嗎?」
  
  「當然沒關系,大夫說了酒能促血益氣,對我相當有好處。」他神色自若地說著謊。
  
  「原來如此,那相公你可要多喝一些。」紅莓信以爲真,非但絲毫沒有懷疑,還反過來關心他。
  
  「我知道,你也多喝一些,小手才不會總是冷冰冰的。」他微微一笑,在她的泣視之下以身作則喝掉整碗湯,紅莓見他動作迅速,果然也賣命的以最快的速度將手中雞湯喝完。完全不忍辜負他的好意。
  
  甚至他連喝了兩碗湯,她也乖乖跟進喝了兩碗湯。
  
  接著他替她盛了半碗飯,她聽話的吃了,替她扶的菜她也悉數吞了,規矩之好,連半片菜葉都不敢留下。
  
  他將分量拿捏得正好,沒讓她吃得太撐,卻也飽足得開始有些暈暈然,身子因爲吃了熱騰騰的飯菜而溫暖發熱,甚至突然感到一股睡意,她不禁悄悄張口打了個呵欠,手中卻突然被塞入一隻茶杯。
  
  「喝喝看。」他要求她再次張開小嘴。
  
  她目光迷蒙,雙頰暈紅,整個人有些傭懶的靠在桌邊,不自覺散發出一股擦媚醉態。
  
  「這是什麼?」
  
  「是桂花茶。」他目光黝暗,不著痕跡地伸手將倦困的她樓靠到自己身側。「很好喝的,乖,一口將它喝完。」
  
  她無法拒絕,也永遠不會拒絕他的要求,即使早已吃飽喝足,她還是柔順的張開小嘴,將杯子裏的「桂花茶」小口小口喝完,隻是才擱下杯子,她就忍不住開口提出看法。
  
  「相公,這不是桂花茶,應該是桂花酒才對。」
  
  「這當然是桂花茶,一定是雞湯殘留下的酒味讓你誤會了。」他斬釘截鐵的告訴她。「來,再喝一杯。」他微微一笑,又將盛滿的杯子塞入她手中。
  
  她蹙起眉心,非常困惑地看著手中的杯子,雖然她對自個兒的味覺相當有自信,卻更相信相公的話,既然相公這麼說了,那一定就是她嘗錯味道了。
  
  她點點頭,果然又乖乖的將杯子裏的「桂花茶」給喝完。
  
  然而她再乖巧聽話,「酒量」終究有限,隻見她渾身愈來愈暈然無辦,小手忽然一松,杯子差點就要落地摔碎,幸虧鳳懷韜眼明手快出手替她接住。
  
  「相公,我……」她有些暈軟的搖搖頭,整個人再也坐不穩,竟歪歪倒入他的懷裏。「我頭暈……」
  
  「我知道。」他擱好杯子,接著理所當然地將她攔腰抱起。
  
  「啊!」她低叫一聲,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連忙環住他的頸子。
  
  「你要帶我去哪兒?」她慌張的問。
  
  「休息。」
  
  休息?
  
  她一臉困惑,因爲醉意,她無法清楚思考「生病」的他,怎能輕而易舉的橫抱起自己,更無法思考爲何會突然頭暈,隻能軟軟偎靠在他的胸前,愛戀不已地凝視他俊美的臉鹿,再也無法隱藏心中的愛戀,對著他嬌憨微笑。
  
  「我不想再喝了,我可不可以別喝了?」她大膽撒嬌。
  
  「當然可以。」他目光柔軟,抵擋不住她這份嬌憨可愛,不禁低頭吻上她帶有桂花酒香的紅唇。
  
  他的吻快得稍縱即逝,輕柔得猶如蜻蜒點水,卻在她心中震蕩出一波又一波的漣漪,她微微一愣,不禁有些酒醒的看著他。
  
  他泰然自若的將她輕輕放到床上,並動手褪去她身上的衣裳。
  
  「相公?」她微微抽氣,迅速伸手捉住他的大掌,雙頰嫣紅擾如牡丹花綻放。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我隻是要讓你成爲我「真正」的妻子。」他誘哄低喃,大掌卻是堅定地扳開她的小手,繼續剝除她身上的衣裳,甚至伸手爲她脫下繡鞋。
  
  她無法思考他的話,整個心神全被他的動作給攪和得大亂,她想抗拒卻抵檔不住他強大堅定的決心,她想出聲反抗卻深陷在一片空白的思慮中。
  
  她加重喘息,冷涼空氣入鼻,卻使她的身軀變得更躁熱,仿佛要激燃她隱藏在體內深處,那從未爲任何人蘇醒的女性欲求。
  
  「你醉了,而我也醉了。」他目光黝暗,明白自已早在許久之前便深深沉醉在她的嫣然美好之中,溫和笑意一點一滴自他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她從未見過的深沉危險、織熱欲望。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她聽見自己的心跳愈跳愈急促,愈震愈強勁,她開始無法控制的微微顫抖,迷蒙水眸浮現濃濃的羞快驚慌,她不斷搖頭,卻阻止不了他的大掌褪去她身上最後一件衣襲。
  
  肚兜宛如飄雪,自他的掌間得落。
  
  她全身重重一震,再也忍不住滿腔羞祛用力的抽回小手,迅速往胸前遮去,並飛快翻身背對他,逃開他太過灼烈的目光。
  
  「別遮,讓我好好看看你。」他微使勁,將她嫣紅粉嫩的嬌軀扳回,並將她的雙手反扣在頭頂,讓她每一寸迷人的肌膚、每一道勾人的曲線全暴露在他灼熱的目光下。
  
  「不要……不要看……」她無地自容地別過臉,整個人宛若待宰的羔羊般顫抖得更加厲害,眼底盛滿隱隱閃爍的乞求及某種渴求火光,在她無自覺的本能反應中,胸前那對豔紅嬌嫩的花蕊已爲他緩緩挺立。
  
  「別害臊,你好美,真的好美……」
  
  他忘情贊歎,幾乎是情不自禁地撫上她柔嫩芳香的身軀,不禁懷疑自己怎能忍耐如此久,退遲沒讓她屬於自己,更責備自己爲何沒早點想到這個法子,倘若他提早爲她的未來鋪路,她在鳳家的地位就能更穩固了。
  
  縱然他並無意將她當作傳承子嗣的工具,但是通觀眼下局勢,也隻有這個法子能保她未來順遂。
  
  大掌在柔嫩嬌軀上忘情遊移,引發出她更多的顫抖和喘息,更讓他的自製辦瀕臨崩潰。
  
  「第一次總是會疼的,我不想讓你太難受,所以醉了對你較好。」他嘶啞的迅速扭開身上外袍,雖然早已決定要溫柔待她,卻再也壓抑不住體內澎湃的欲望。
  
  在她羞怯得幾乎要淌下淚水前,他已迫不及待俯身封戚住她的小嘴,將她緊緊樓入懷裏,用自身的體熱將她的身子熨燙得更加沸紅。
  
  嬌柔身軀再次一震,紅莓又羞又慌的迅速閉上眼,全身疲軟得壓根兒無辦掙紮,腦中隻來得及掠過一個模糊的念頭。
  
  相公應該是和公主兩情相悅,爲何還會對她……對她……
  
  她想思考卻無法思考,欲火迅速狂燃蔓延,一下子便將她捲入夭旋地轉的情欲漩渦中,讓她連思緒都教化成了一灘水。
  
  「你是我的妻子,一輩子都會是,我絕不會辜負你。」朦朧中,耳邊仿佛傳來他說話的聲音,是那般的堅定清晰,卻又那般的模糊遙遠,憂如是夢。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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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24 00:03:00
第六章

     隨著庭園裏的木芙蓉凋謝,天上也無聲降下了白雪。
  
  不過幾日的時間,片片雪花便在樹頭、房頂、庭院撒下一層雪白,同時也撒下凜冽寒氣和刺骨的凍意。
  
  立冬已過,大雪至。
  
  黎明對分,整夜沒睡的鳳懷韜無聲關上窗扇,披著大氅的高大身影大步走向床邊,報開來外層層紗帳。他站在床邊凝視那同樣也是一夜無眠,稍早之前才因筋疲力盡而陷入昏睡的小女人,不禁溫柔地勾起嘴角,傾身拉高襲被,爲她蓋住稍稍碌露在被窩外的雪白裸肩,不讓一絲寒氣冷著了她。
  
  接著他輕撫她被吻得紅腫的小嘴,意猶未盡的再次低頭印下一吻,才無聲起身離開內室,走入外頭的冰天雪地中。
  
  「少爺。」
  
  權耀尚從長廊另一頭走來,雙手恭敬奉上皮手套和黑紗笠帽,對機拿擔得極準,早已在後門爲他備好駿馬。
  
  「未時之前我會回府,傳話下去,別讓任何人吵醒她,讓她多睡一會兒,她若提前醒來,就說我在書房與爹談論公事。」他接過笠帽,並將手套迅速戴好,接著便往後門的方向走去。
  
  「是。」權耀尚一路跟在他後頭,打算親自送他出門。
  
  「爹的「病情」如何了?」他半路問著。
  
  「老爺依舊「臥病在床」。」權耀尚眼底掠過笑意。「老爺休養了五日沒上朝,夫人也整整五日盼不到少夫人,於是要卑職私下問問您的意思,這場病究競要需要多久的時間才能痊癒?」
  
  鳳懷韜想了下後說道:「既然宮裏馬球競賽已過,明日就請爹按時上朝吧。」
  
  「是,卑職稍後馬上就去傳話。」
  
  「宮裏目前情況又是如何?」他又問。
  
  雖然鳳懷稻沒有明指何事,但權耀尚仍然馬上反應過來。
  
  前三日乃是宮廷一年一度的馬球競賽,金蓮公主自信滿滿地領著馬隊開賽,誰知跨下馬兒卻忽然不受控制,差點將公主甩下馬背,所幸刑部主簿、吏部員外郎、戶部郎中三人及時反應,連忙沖入圍場才得以保護公主倖免于難。
  
  三人護駕有功,皇上龍心大悅,特地召三人至殿前大大獎賞。
  
  然而這一切自然皆在少爺掌握之中,少爺要知道的是後續的發展。
  
  「完全依照少爺的吩咐讓三人婉拒了獎賞,皇上見三人年輕有爲態度又謙恭有禮,對三人非常的滿意,也留下了好印象。」
  
  「公主的反應呢?」
  
  「公主在人前失了面子一對惱羞成怒,不分青紅皂白便要將負貴養馬的禦馬監給革了,所幸吏部員外郎特地出面爲禦馬監求情,好言好語才平息了公主的怒氣,公主嘴巴上雖然沒有多說什麼,不過私下卻派人打探吏部員外郎在宮中的風評,顯然對吏部員外郎有了
  
  興趣。」權耀尚拒細靡遺的說道,對於金蓮公主私下做了哪些事競是調查得一清二楚。
  
  「是嗎?」鳳懷韜立刻滿意的勾起嘴角。
  
  舌燦蓮花、八面玲瓏、臨機應變,看來三人之中就數他最聰明,深諳以退爲進的技巧,不會真的傻傻地照本宣料,雖然不是最好掌控,卻是最值得利用的一個。
  
  他不動聲色地看著漫天雪花,心中忽然有了打算。
  
  「就送到這兒吧。」鳳懷韜忽然停下腳步,轉身向權耀尚特別囑咐;「既然皇上對三人滿意,那就打鐵趁熱馬上到宮中散播流言,煽動人心。」
  
  「少爺的意思是?」權耀尚一愣。
  
  「我這身怪病古怪難醫,何時重返朝廷還是未知數,就算僥幸醫好了也不見得能康複不留下半點病竈,與其讓公主將大好青春浪費在我這病人身上,還不如盡早爲她尋覓良緣。」鳳懷韜微微一笑。
  
  權耀尚黑眸一閃,臉上頓時也露出笑意。
  
  「是,卑職明白,卑職一定會把這事辦好。」
  
  「還有,繼續嚴密監控那三人,尤其吏部員外郎的一舉一動都要格外注意,若有什麼動靜立刻回報給我。」鳳懷韜另外交代。
  
  「是。」
  
  鳳懷韜點頭,接著不再多說立刻旋身離去,大步走向後門。
  
  權耀尚則是往相反的方向離開,領命辦事去。
  
  鳳懷韜策馬在風雪中疾速賓士,不畏風雪一連跑了好幾個地方,暗中巡視各地工程進度,同時驗收各項工程的細處工法。
  
  雖然工部向來習慣與雷厲合作,但雷厲底下人手畢競育限,同對爲了不落人口實,一些工程自然必須外包給其他工匠,因此這段日子他總在暗中嚴密監督,絕對不容許工匠有絲毫的草率馬虎,更嚴禁偷工減料,除此之外他也沒有硫忽底下人和工匠們之間的往來。
  
  趁著他和爹都「臥病在床」的這段日子,哪些人做事認真、真心爲民,哪些人貪財牟利、掛旬不法,正是看得最清楚的時候,有功論賞,有罪論貴,一切按國家律法辦。
  
  他馬不停蹄,甚至連吃飯的時間都省了,一路自黎明忙到午時,這才策馬奔向萬濡溪。
  
  這大雪才下了兩日,溪水雖然冷得刺骨,卻還不到凍結的地步,兩岸橋上積雪尚薄,工人們也才能順利進行工程,隻是看得出動作已比往昔加快許多,打算在氣候更差之前趕出一點工來。
  
  不過即使趕著工程,雷厲可不打算苛待底下的工人們,一到午時,雷厲立刻讓所有人暫時擱下手邊工作,先到岸邊以茅草木闆搭建的飯棚用飯,自己則是尋個空檔,到處巡視。
  
  趁著雷厲走到無人的角落,他才無聲無息的邁開步伐,朝他靠近。
  
  「你可終於出現了。」雷厲反應敏銳,不用轉身就察覺到他的存在,將眼前的木樁牢牢綁緊後,才徐徐轉身。
  
  「這幾日較忙。」鳳懷韜微微一笑。
  
  「你這重病的人除了負責「臥病在床」,還能忙什麼?」雷厲一針見血的問著。
  
  「你說呢?」他不答反問。
  
  雷厲懶得猜,對於他爲何會忽然消失多日也沒任何興趣知道,滿心滿腦隻想著眼前的工程。
  
  「這雪再過幾日恐怕會下得更大,到時工程可能得暫停一段日子,不過黑目前進度來看,來春之前這石橋一定能造好。」
  
  「你向來說到做到,這件工程交給你我相當放心。」
  
  雷厲敏銳眯眼。
  
  「怎麼,原來你今日到這兒不是來監工的?」
  
  「確實不是。」他誠實回答。
  
  雷厲微微挑眉
  
  「馬球競賽都已經過了,那三人也如你所願的在公主面前出盡風頭,接下來隻待其中一人幸運脫穎而出,你就能擺脫準駙馬的頭街重返朝廷,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你還想做什麼?」
  
  「我在想這件事恐怕得再快一點。」鳳懷韜坦白說出來意。今日他來萬濡溪確實不是爲了監工,而是爲了另一件事。
  
  雖然他對自己的計畫有信心,但他的作風一向是人不犯他,他便不犯人,可公主卻屢屢得寸進尺到他的地盤上撒野,還以一個外人之姿囂張跋扈,既然如此他也隻好禮尚往來還她一記。
  
  「如果我沒記錯,當初這「拐彎抹角」的計畫就是你想的,也是你說這計畫最有效。」雷厲似笑非笑。
  
  「確實是我想的,但我忽然認爲講究太多「細節日,確實是太過多此一舉。」總之就是要公主移情別戀,那麼隻要能讓公主心甘情願做出選擇,他就不必爲她著想太多了。
  
  「看來公主終於徹底惹毛你了。」雷厲點頭。「所以公主前幾日到你府上,果然又是去撒野的?」他不是笨蛋,自然馬上就聯想到幾日前公主造訪鳳府一事。
  
  堂堂一國公主三毒兩次纖尊降貴的造訪鳳府,這樣的事自然逃不過京城百姓的耳目,消息自然也就傳得快。
  
  「不隻撒野,她連下馬威也給了。」想起紅莓那日被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所遭受的一切委屈,他就心疼極了。
  
  「原來是你家小妾受了委屈,所以你打算怎麼做?」雷厲總算憂然大悟,不禁一臉玩味的看著好友。
  
  「很簡單,設計讓幾名宮女愛上吏部員外郎,讓她們私下猛獻殷勤,並把消息傳到公主耳中。」
  
  「你選上吏部員外郎我是沒意見,不過他相準的可是駙馬頭街,區區幾名宮女對他示好他恐怕看不上眼。」
  
  「他確實看不上眼。」鳳懷韜加深笑意,然而笑意卻是未達眼底,完全一反平時的溫文儒難,隱約透露出深沉危險的本性。「不過至少公主馬上就能得知三人之中就數他最好,而且最高風亮節也最具挑戰。」以公主看人的眼光,別人搶著要的總是最好的,倘若被搶的那個人對自己也是一視同仁,那麼必定會激起她勢在必得的決心。
  
  「原來如此。」雷厲也勻唇一笑,馬上就懂他的打算。
  
  看來好友是打算順水推舟,利用吏部員外郎的野心和聰明,爲他製造一步登天的登天梯,以最快的速度擄獲公主的芳心。
  
  「不過這隻是計畫中的一環,爲了讓公主對我徹底死心,居對我得再想辦法「瀕死」一次。」鳳懷韜低聲另外補充。「除此之外,公主也必須盡快下嫁給吏部員外郎,最好是她心甘情願,並由皇上開口指婚。」君無戲言,隻要由皇上開口指婚誰都不能反悔,到時他就能光明正大將紅莓扶正!
  
  「聽你的口氣,似乎是打算屍不擇手段日讓公主心甘情願出嫁,並藉由皇上的金口讓一切再也沒有轉園的餘地。」雷厲加深唇邊的笑意。
  
  「我沒有這樣說,我隻是說了要公主「心甘情願日出嫁,一切都是由公主本人決定,無論將來如何都與我無關。」他特別強調重點。
  
  雷厲雙手環胸,對於他牙,惡的陰謀搖頭晃腦地嘖了好幾聲。「所以你今日來,是希望我助你一臂之力?」
  
  「不錯,當我「死期」到臨的那一日,我需要你暗中動點手腳,讓所有人以爲我可能無辦回天了。」
  
  「原來是要我設計機關,小事一樁,這有什麼難的。」雷厲馬上開口允諾。「隻是這招釜底抽薪固然高招,可你就不怕你這一招「瀕死」,不隻公主對你死心,連你家小妾也對你死心了?」他調侃笑問。
  
  「不會的。」鳳懷韜自信滿滿的勺起唇角,卻不再是皮笑肉不笑,而是打從心底暢懷微笑。「無論發生什麼事,她絕對都不會對找死心的!」
  
  細微的水聲,讓紅莓不禁緩緩的睜開眼,然而映入眼市的遼闊水面卻讓她嚇得全身僵硬,她本能地開始掙紮,然而一雙健臂忽然牢牢環上她的細腰。
  
  「別怕,水很淺的。」鳳懷韜莞爾一笑,將她重新拉靠到自己的胸前。
  
  熱燙的氰氫水氣在他身上凝結出一穎顆水珠,同對也在她身上製造出一層薄汗,並將她赤裸的嬌軀蒸得嫣紅,宛如一朵美麗的出水芙蓉。
  
  當年鳳氏祖先在興建鳳府對,意外發現地底下有一道地熱水脈流過,因此特地碎建了這座溫泉池供後代子孫使用,雖然在冬日是種享受,但曆代鳳府子嗣大多於夏日在此鍛練體魄,訓練意志。
  
  「相公!」聞聲,紅莓猛一轉頭才發現鳳懷韜的存在,本能的朝他依偎而去,雙手環上他的肩頸。
  
  她全心信任的反應讓鳳懷韜唇角更是上揚,於是迅速低頭往她的小嘴上吻了一記。
  
  「你終於醒了。」
  
  「醒?」紅莓困惑眨眼,眼底還殘留一絲睡意。
  
  「你幾乎睡了一整日,怎樣?身子還累嗎?」隨著黑眸沉沉暗下,水面下的大掌也沿著她玲瓏的曲線,態意享受她一身赤裸卻四處絡著吻痕的柔得雪肌,即使纏了她多日卻依舊無法感到履足。
  
  「啊……」沒料到他會突然如此,紅莓忍不住仰頭發出一聲嬌吟,全身上下在他這幾日的「訓練」之下,早已變得敏感無比。
  
  也是因爲他這突如其來的撫觸,她才總算發現自己全身上下竟未著寸縷,就連他也是一身赤裸,彼此毫無空隙的貼在一塊兒。
  
  小臉驀紅,她羞慌得迅速睜大眼,僅存的一絲睡意頓對間完全煙消雲散。
  
  「我、我、我……這……」她心慌意亂的收回小手,推開他的胸膛拉開距離,不料下一瞬問她的身子卻驀地往下一沉,小腳亂踏怎樣也踩不到底,所幸他及時伸出手臂將她撈回。
  
  「我們都已經袒程相見過這麼多回了,你還羞什麼呢?」他邪惡笑問,一隻大掌環抱她的身子,另一隻大掌卻是托著她渾圓的臀,讓彼此重新緊緊相貼。
  
  「相、相、相公……」她羞慌得不曉得該怎麼回答,就連一雙小手也不知該放在哪兒,更隊止不了記憶在腦中湧現。
  
  她想起來了。
  
  關於這幾日所有的歡愛糾纏、所有的縫繕激狂,她通通想起來了。
  
  自從那日她心急如焚地回到意翺樓察看之後,就再也沒有踏出意翺樓一步,不是她不願意,而是累得全身沒了辦氣,也累得頻頻失去意識,因爲就在房裏的那張大來上,相公數不清多少次對她——對她——
  
  「你睡得好沉,連晚膳都叫不醒,看來我真的累壞你了,嗯?」他壞壞勾唇,大掌仍舊態意上下撫摸她柔滑的身子,絲毫不肯放過她美好的一切。
  
  而他的愛撫立即引發一道強烈的顫栗,在呻吟脫口而出之前,她連忙咬緊下唇將體內那令人羞恥的歡愉反應藏住,卻阻止不了爲他細細顫抖,她羞得連腳趾頭都蜷曲了起來,連話都說不出口,隻能不停搖頭。
  
  他看著她強忍矜持的模樣,故意挑眉。
  
  「你搖頭,難道是指我沒累壞你?」如果是這樣,他很樂意改善的。
  
  這種眼神她看過。
  
  在無數次她累極卻又被他引誘醒來時,相公就是這樣看著她的,而她早已明白接下來她又會如何的頭暈目眩,深陷在他製造出的情欲漩渦之中。
  
  想起那織熱如火焚的快感,想起那激狂如高飛的歡愉,她小臉更紅,隻能不住的搖頭,卻也不禁在他熾烈的眼神下,爲他渾身發燙,感到無比悸動喜悅。
  
  每當相公渴求她時,她總能感受到自已是被需要、被喜愛,甚至被珍愛的,這一切美好得像是場夢,她無法自拔地想要耽溺在這夢境裏,與相公緊緊相依。
  
  「你光是搖頭,我不懂你的意思啊。」大掌往前遊移,掬握住她胸前的嬌嫩。
  
  「相公!」她重重喘氣,不由得迅速捉住他的大掌。「相公,請您別……別……」她可憐兮兮的哀求著,眼神迷蒙如水。
  
  「別如何?」他充耳不聞,依舊故我的愛撫著她,甚至逗弄起那誘人的嫣紅。
  
  「俄……」禁不住他連毒的逗弄,她終於還是忍不住吟叫出聲,她迅速捂住小嘴,整個人縮進他的懷中不斷顫抖,甚至難忍地喘息。
  
  「不行……這樣……不行……」她搖頭抗拒。
  
  「爲何不行?」
  
  因爲這太過火了,也太過度,而她一定會承受不住,不過最重要的……最重要的還是相公的身子啊!
  
  雖然大夫說過相公的身子好多了,但是這陣子相公總是不分日夜對她……對她……
  
  她早已數不清自己究竟昏睡了幾日,隻曉得相公總是比她早醒,總是抱著疲倦無辦的她,溫柔的喂她喝茶用飯,可這樣絕對是不對的,相公是病人,應該由她照顧他才對啊。
  
  「相公!」她再次緊緊捉住他的大掌,努辦抵抗他的誘惑,也努才掙紮保持清醒。「您、您的身子沒問題嗎?」她喘息問。
  
  他挑眉,感受到自己的男性自尊嚴重受到污辱,卻明白天真如她壓根兒不懂這句話對男人而言有多挑碎,因此隻好低頭在她耳邊提醒。
  
  「我的身子有沒有問題,你應該比誰都明瞭才對。」他的嗓音低沉沙啞,每說一個字,仿佛就會摩擦出一道炙焰的欲望火星。
  
  「可……可紅莓應該好好照顧您,而不是……而不是……累著您啊……」最後一句話她幾乎是合在嘴裏,羞澀得不敢將話說出口,然而他還是聽見了。
  
  他忍不住開口低笑,糾正那顯而易見的事實。
  
  「你沒有累著我,應該是我累壞了你才對。」
  
  紅莓一僵,登時啞口無言,全身也不禁泛起薄紅。
  
  「你已經是我的妻子,往後別再對我這麼畢恭畢敬,你該爲自己多想一點,代該多照顧自己一些。」大掌意喻深遠的往下履上她平坦的小腹。
  
  妻子?
  
  紅莓瞬間一愣,懷疑是不是自已聽錯,否則相公怎麼會說她是他的妻子?
  
  妻與妾明明就是不同的,就如同她與公主就像雲和泥,一定是她聽錯了,一定是她聽錯了……
  
  她咬著下唇,小心翼翼的敘述事實。「但紅莓不是妻子,隻是買來的賤妾。」
  
  「不對,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妻子。」他擡起她的下巴,目光灼灼的凝視著她。「你明白我對你所做的這些事,代表了什麼意思嗎?」
  
  她睜大眼,差澀得幾乎不敢迎視他的目光。
  
  她當然是知道的,出身市井的她不比待字閨中的千金小姐,自然聽過許多下流粗鄙之事,當然也聽過男女間的事,雖然不清楚細節,可她曉得自已確實已經……已經徹底屬於他了。
  
  「沒錯,你已經是我的女人了。」他沙啞低笑,立刻從她反應看出端倪。「你這一輩子就隻能屬於我,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許離開我身邊,知道嗎?」
  
  「紅莓……紅莓……」她羞慌得不知該如何應答,腦間卻驀地浮現金蓮公主曾說過的話。
  
  相公將來是要當上駙馬爺的人,他應該是和公主兩情相悅的,若不是公主作主替他買妾沖喜,她甚至連他的面也見不到。
  
  她是如此的卑賤,相公怎麼可能真的會要她?
  
  倘若相公真要她,那公主呢?假使公主不喜歡她,她還能永遠留在他身邊嗎?
  
  淚光湧現,她卻連忙將小臉理進他的預窩,怎樣也不敢讓他發現心中的難過,甚至連求證的話都不敢問。她隻是個卑賤的小妾,除了伺候他不該有其他奢望,更不該近越本分希冀多餘的夢,她必須俗守本分才對。
  
  「傻紅莓。」仿佛看出她心裏的難過,他立刻憐惜的將她牢牢抱緊。「不要胡思亂想,也不要在意別人說過的話,你隻要記得一件事,那就是我這輩子就隻要你,隻要你一人,我絕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但是……」紅莓還要再說。
  
  「噓。」他截斷她的聲音。「記得,別忘,永遠都不要忘。」
  
  語畢,他再次擡起她的小臉深深吻上她,將她拉入欲望的漩渦之中,讓她再無力思考,也無力繼續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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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24 00:03:27
第七章

     連續幾日下雪依舊下個不停,甚至下得更大了。
  
  強勁風雪在屋外吹著,不知將什麼東西給吹落,忽然發出一道聲響,驚得紅莓從睡夢中睜開了眼,她本能地坐起身,轉頭想要察看鳳懷韜的情況,卻發現本該躺在身邊的鳳懷韜早已消失,整張大床上就隻剩她一人。
  
  她一愣,立刻往花廳的方向喊了一聲。
  
  「相公?」
  
  寂靜。
  
  除了窗外呼呼風雪聲,室內竟是毫無半點回應。
  
  「相公?」她有些不安的又叫了聲,可惜屋內依舊隻有她的聲音,原本該躺在床上養病的鳳懷韜竟然不見了。
  
  從未遇過如此情況的紅莓不禁有些慌了,她立刻報開暖被下床,卻被迎面襲來的寒冷空氣給凍得全身一縮,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到自己競是全身赤裸,也才後知後覺想起連日來那令人癲狂的一切。
  
  她滿臉酡紅的抽起囊被迅速裹住自己,卻到處不見衣裳,隻好忍住滿腔的羞叔快步走到衣櫃前翻出一套衣裳,再到屏風後頭穿上,接著她匆匆忙忙的爲自己梳洗,滿腦子卻擔憂著鳳懷韜的下落。
  
  糟糕,如今是什麼時辰了?相公究竟到哪裏去了?
  
  這一次她又睡了多久?她已經好些日子沒跟爹娘請安了,也有好些日子沒伺候相公用膳喝藥,反倒糊裏糊塗的跟著相公在床上……還有在池子邊……
  
  她明明是被買來伺候相公的,卻沒能讓相公好好休息養病,反倒還讓相公不知節制的爲所欲爲,勞累他的身子,她實在太不應該了!
  
  以最快的速度梳好友髻,她匆匆披上輕暖披風卻忘了戴上手套,便快步來到花廳,拉開門闆走到外頭的冰天雪地之中。
  
  灰暗的天色讓她看不出切確時辰,隻好沿著長廊往大廳的方向走去,打算找人詢問鳳懷韜的下落,而她正巧就在半途遇上兩名丫鬟。
  
  「少夫人,您、您怎麼醒了呢?」看見紅莓,兩人明顯一愣。
  
  紅莓沒有回答,隻急著問:「相公人呢?」
  
  「少爺……少爺他正和老爺一塊兒在書房呢。」兩名丫鬟反應快,立即將鳳懷韜交代過的話搬了出來。事實上少爺一早醒來就到外頭辦事去了,老爺也上朝還沒回來呢,不過這些事可不能讓少夫人知道。
  
  「書房?」紅莓一愣。「外頭夭氣這麼冷,他身子沒問題嗎?」
  
  想起鳳懷韜「病人」的身分,兩人立即小心翼翼的撐起笑容。
  
  「若有問題應該就會請大夫來了,不過少爺已經好些日沒出狀況,身子應該是沒問題了,倒是外頭正下著大雪呢,少夫人您不如先回房在屋裏等著少爺,免得在外頭凍著了。」
  
  「是啊,您瞧您沒戴手套,雙手一定凍得很難受吧。」
  
  兩名丫鬟你一言我一句,好言好語哄著紅莓,就是急著想帶她回房,一來是擔心鳳懷韜不在府裏的事碌光,二來是真的擔心紅莓受了寒,壞了身子。
  
  雖然老爺夫人沒有明說,可全府上下都看得出老爺夫人有多疼愛少夫人,尤其少爺這幾日的「表現」,那言下之意可是再清楚不過了,眼前這嫻淑貞孝的紅莓確實早已從沖喜妾升格爲真正的少夫人,就隻差沒挑個黃道吉日公開扶正而已。
  
  何況此刻少夫人的肚子裏,或許早已懷著鳳府最寶貴的小小少爺了,她們可不能讓少夫人受寒啊!
  
  「可是相公他……」
  
  「少爺身邊有權副總管哈著呢,沒事的。」一名丫鬟巧妙移身到紅莓面前,不讓她往前走去。
  
  「是啊,少爺人就在府裏能有什麼事呢?」另一名丫鬟也伶俐地攙上她的手時,笑盈盈的牽著她轉身。「就快午時了,少夫人您一定餓了吧,待會兒奴婢就到廚房替少夫人備好午膳,回頭再伺候您用膳。」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來的。」紅莓柔柔婉拒,就是不習慣讓人伺候。
  
  「少夫人說什麼呢?平時都是您伺候少爺,偶爾也讓奴婢伺候伺候少夫人啊,何況奴婢伺候少夫人是天經地義,您就讓奴婢伺候吧。」
  
  「真的不用了。」紅莓微紅著臉,不得已隻好小聲說出最重要的原因。「我想待相公回來,再與他一塊兒用膳。」自她嫁入鳳府後,向來是她爲鳳懷韜準備三餐,這份工作一點也不累,反倒甜蜜幸福得緊,因爲大多時候相公總是臥病在床,她不敢輕易入房吵他,隻有用飯的時候於能理所當然的和他說話談夭,享受兩人獨處的美好時光。
  
  看著紅莓羞答答的模樣,兩名年紀大上許多的丫鬟不禁捂嘴偷笑,完全看得出她對少爺不隻是用心,同時也是用情至深,畢競少爺病情「加重」時,她比誰都還要焦急難過,少爺病情「好轉」對也不曾懈怠,總是無微不至、任勞任怨照顧著少爺,永遠將少爺擱在最重要的位置。
  
  即使蒙受委屈,少夫人也不曾有過一句怨言,每每談到少爺臉上總是有藏不住的喜悅滿足,仿佛少爺就是她的一切。
  
  「少爺和老爺也不知要在書房待多久,不如奴婢先拿些點心過來給少夫人墊個胃,回頭待少爺回房您再與少爺一塊兒用膳?」其中一名丫鬟建議。
  
  「可我沒什麼胃口……」紅莓還是搖頭。
  
  「總是要吃點東西的,何況您今早也沒用早膳,因此少爺特別囑咐咱們待您醒來後一定得馬上伺候您用膳。」
  
  兩人特別搬出鳳懷韜今早交代過的話,不料這一番話,卻讓紅莓再次想起這幾日的癲狂。
  
  其實這已不是她第一次錯過早膳,也不是第一次如此晚睡晚醒,畢竟她有好一段日子不曾踏出過意翺樓一步,全府上下會不會早已知道,她和相公其實是關在房裏……關在房裏……
  
  小臉驀地駝紅,她競不敢再直視兩人,不由得羞澀的低下頭,恨不得馬上奔回房裏將自己藏起來。
  
  「好,那……那就麻煩你們了!」她再也不敢堅持不吃東西,匆匆撂下話後便飛快的邁開腳步離去。
  
  「少夫人客氣了。」譽見紅莓臉上明顯的羞澀,兩人不禁再次悟嘴偷笑,腳下卻是不敢耽擱時間,立即訓練有素的分工合作。
  
  一人趕到廚房拿點心,並提醒其他人少夫人已醒之事,另一人則是連忙跑到前頭找總管,好派人通知少爺盡遠回府,整座鳳府因爲紅莓提前醒來而起了小小波動,可紅莓卻是完全不知情。
  
  回到房裏後,她就乖乖坐在桌邊等著鳳懷韜回房,整個人依舊羞怯難當。
  
  她是被買來的小妾,理所當然早已是相公的人,卻從沒想過相公會真的要了她,畢竟她沒有出色的外貌,也不懂詩詞文學,除了伺候相公什麼也不會,她以爲相公絕對不會對她……對她……
  
  所以這是不是代表相公其實是喜歡她的,甚至……甚至是滿意她的呢?
  
  隻是她的職責應該是好好照顧相公,而不是過度勞累相公,這幾日她確實是失職了,要是相公的身子又有問題,她該如何向爹娘交代?又該如何向公主交代?
  
  想起金蓮公主說過的話,紅莓不禁瞬間心一沉,再次不安了起來。
  
  是啊,公主早已說得清清楚楚不許相公再出事,更說了要她明白哪些事該做、哪些事不該做,可她卻還是硫忽了,甚至還忘情的與相公徹底纏綿……
  
  倘若要是有了孩子怎麼辦?
  
  小臉上羞澀盡褪,取而代之的是化不開的志忑與恐懼。
  
  素白小手不禁微微顫抖地履上小腹,她一臉慘白的思考著。
  
  孩子……倘若她肚子裏真的有了孩子,那便是流著她和相公血脈的孩子,無論是男是女都是她的心肝、她的命,更是她和相公之間的證明,她可以什麼都不要,但絕對不能沒有孩子。
  
  可公主會允許她生下孩子嗎?還是……還是會派人將孩子給打掉?
  
  她是如此的卑微,又有什麼權利可以作主?倘若公主心意已決,那一
  
  傻紅莓……
  
  耳邊,仿佛傳來鳳懷韜的呼喚聲,那充滿憐惜的聲嗓,竟神奇的逐漸撫平她的不安。
  
  不要胡思亂想,也不要在意別人說過的話,你隻要記得一件事,那就是我這輩子就隻要你,隻要你一人,我絕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她記得的,相公確實曾經對她這麼說過。
  
  自從她嫁入府後,相公就不曾苛責過她一勺話,總是溫柔對待著她,這一、兩個月來更是對她可護備至,處處疼寵著她,所以相公應該多少也是喜歡她的,倘若她真的有了孩子,相公絕對會作主保住孩子的吧?
  
  但是……
  
  但是有沒有可能是她自作多情,誤會相公的意思了?
  
  她盯著顫抖的指尖,驀地感覺通體發寒,滿腔的恐慌她不由得迅速起身走到衣櫃邊,自深處取出一個包袱,她打開包袱,裏頭赫然是十年前鳳懷韜送給她的大氅。
  
  她幾乎是用盡全身的辦量抱著大氅,無助的藉此汲取溫暖,一如這十年來,每回她恐慌無助對都會做的事。
  
  相公待她好是無庸置疑的事,所以她並非懷疑相公,而是無法相信自己。
  
  畢竟她隻是一個不起眼的鄉下姑娘,從來不曾想過能嫁給相公,更不曾想過與相公成爲真正的夫妻,但這些日子以來她仿佛活在夢中一般,相公對她愈好她愈是覺得不踏實、不安心,總害怕一切真的隻是一場夢,一旦夢醒了,就真的什麼也沒有了。
  
  她太過眷戀相公的溫柔,卻因害怕而不敢太過沉溺,她想待在相公身邊一輩子,卻卑怯的不敢說出口,她究竟該怎麼辦?
  
  她真的能相信自己嗎?相信自己真能夠獲得相公的喜愛嗎?
  
  「你怎麼了?」低沉的嗓音,無預警在室內響起。
  
  紅莓聞聲迅速擡頭,就看到鳳懷韜自花廳走了連來,一臉嚴肅地盯著她汝然欲泣的小臉。
  
  「相、相公,您什麼時候回來的?」紅莓重重一愣,連忙別過頭拾去眼角的濕淚,誰知他卻更快地走來,迅速擡起她的小臉。
  
  「你哭了。」他緊緊繃著下巴,一雙健臂卻是萬般憐惜的輕接著她。「爲什麼哭了?誰讓你委屈了?」黑眸內迅速掠過一抹寒霜,但更多的卻是不舍。
  
  他回府時正好碰上總管,因而得知她提旱醒來的消息,因此才會加快腳步趕回意翺樓,不料一進入內室卻瞧見她含淚不安的模樣。
  
  爲了不讓他擔心,她總是像這樣躲在沒人瞧見的地方偷偷哭著。
  
  「紅莓沒哭,是……是……是有東西跑到眼睛裏頭去了。」她試著找藉口。
  
  「說謊。」他一語就戳破她的謊言。
  
  「紅莓沒說謊,真、真的是有東西跑到眼裏去了。」她心虛道,一雙小手卻不禁緊張的揪緊大氅。
  
  她沒泣意到自已這小小的動作,可鳳懷韜注意到了,甚至敏銳地發覺她抱在懷裏的大氅並不是女人家的衣物,而是男人所有。
  
  這是誰的大氅?她爲何會一臉傷心的抱著男人的大氅,甚至還差點哭了?
  
  深邃黑眸檻地醚緊,襲卷而來的醋意竟讓他無法保持冷靜,反倒沖動地自她手中抽過大氅,完全失了平時的從容和風度。
  
  「啊!」大氅忽然被搶,紅莓不由得低叫了一聲。
  
  「這是誰的大——」他本想質問大氅的來源,可映入眼市的翔鳳刺繡卻讓他猛地一愣。
  
  翔鳳刺繡?翔鳳?
  
  他瞬間定下心神仔細端詳手中的大氅,這才發現大氅雖然保持得相當乾淨,卻有不少縫補的痕跡,看得出是多年前的舊衣,不過即使如此,他仍一眼就認出上頭的翔鳳刺繡,甚至認出這件大氅就是他的!
  
  是他十年前,親手送給一個勇敢堅韌、令他印象深刻的小女孩——
  
  紅莓感謝恩人的大恩大德,紅莓一輩子都不會忘這份恩情,總有一日紅莓一定會償還這份恩情。
  
  記憶深處無預警傳來當年那堅定的誓言,紅莓……是了!當年的那個小女孩就叫做紅莓。
  
  瞳眸一縮,他迅速看向眼前的小女人,看向她玄遼如水玉般的美麗水眸。
  
  「相公,那件大氅是……是……是紅莓的……」她吸濡不安的說著,一雙小手始終捉著大氅的一角不放,看得出對大氅有多執著。
  
  「但這應該是男人的大氅,你怎麼會有男人的衣裳?」他深深看著她。
  
  「那是因爲……因爲……」
  
  「紅莓,告訴我實話。」他看著她總是藏不住心事的小臉,也看著她令人印象深刻的水眸。
  
  原來她就是當年那個小女孩,原來他們真的見過面,莫怪他對她總有一股說不出的熟悉感。
  
  這十年來他不曾遺忘那雙如水玉般玄邃的水眸,卻因爲她成熟的蛻變而忽略了這個巧合,這麼說來她老早就知道他了?
  
  他也記得她曾說過,有朝一日一定會回報他的大恩大德,莫侄她總是盡心盡辦的伺候著他,莫怪她不畏他的怪病也要照顧他,甚至夜夜爲他向老天祈求保佑,甘願爲他折壽,難道她嫁入鳳府,無怨無悔對他棲牲付出全是爲了報恩?
  
  「這件大氅,是一個好心人在十年前送給我的。」在他的注視之下,她再也無法撒謊,隻能誠實道出實話。
  
  「那人是誰?」
  
  她眼神閃爍的低下頭,幾番張口欲言卻不知該如何說起,更害怕將滿腔的情意脫口而出,因此隻好一語帶過。「紅莓不認得他。」
  
  她又說謊。
  
  鳳懷韜緊緊盯著她,卻不戮破她的謊言,而是繼續刺探。「都過了十年,衣裳都舊了爲何還不扔掉?」
  
  紅莓緊張的擡起頭,小手不禁將大氅捉得更緊了。
  
  她怎麼能扔了這件大氅?這是他送給她的東西啊,是真正屬於她、她唯一能夠擁有的東西啊!
  
  上頭繡的翔鳳就是他,隻要她一伸手就能摸得著、碰得著,再也不會覺得他遙不可及,自己一點也攀不上他。它陪她走過十年的悲歡離合,也盛滿了她滿滿的愛慕愛戀,她一輩子都不會扔掉它的。
  
  「相公,雖然這件大氅已經舊了,但對紅莓而言它卻是比金銀財寶還貴重的東西,所以紅薯從來沒打算扔掉它。」她極爲認真的看著他,始終不肯松開大氅。「能請您將它還給紅莓嗎?」
  
  「喔?既然它比金銀財寶還責重,那也比我貴重嗎?」他看著她認真不過的神侍,心裏頓時酸味四溢,就是不肯鬆手。
  
  或許她對他多少有報恩的意思,但他並非傻子,早已感受到她深藏在眼底的情意,她分明深愛著他,卻總是卑怯得不敢說出口。
  
  他人就在她的面前,她若有什麼不安大可對他說、對他撒嬌,她卻甯願抱著他的舊衣暗自哭泣,這算什麼?
  
  難道他還比不上一件大氅?
  
  她就甯願抱著大氅上的翔鳳刺繡尋求慰藉,也不願靛開心懷信任他?
  
  「這……這……」紅莓傻了,萬萬沒料到他會問出這種問題,頓時間競不知該如何回答。
  
  看著她竟然擾豫得無法作出抉擇,他下巴繃緊,覺得更不悅了,看來他還是沒能讓她弄懂,他那番話的真正涵義啊……
  
  大掌蔫地一松,他終於讓她搶回大氅,接著碎不及防將她緊緊接入懷裏,責難性的低頭吻上她的唇,將她吻得昏天暗地、氣喘呼呼,再也無才站直身體。
  
  「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嗎?」他圈抱她發軟的身子。
  
  紅莓滿臉葩紅,呼吸急促得壓根兒說不出話來,隻能害羞地輕輕點頭。雖然他與她說過許多話,可她就是懂得他指的是哪番話。
  
  「很好,那我要你再記得,我那些話的意思就是要你做我的妻子,做鳳家唯一的媳婦,做我們孩子的親娘。」他將大掌輕輕履上她的肚子,充滿宣誓的說道:「面對皇家我不過是個區區四品官,皇家說東我無法往西,但我心裏始終就隻有你,除了你我絕不會再娶任
  
  何人入門,因爲你早已是我唯一的妻子,懂嗎?」
  
  瞳眸驟縮,她不敢置信的望著他。
  
  相公的意思是……是……
  
  「傻紅莓,就說了要你別胡思亂想,爲何老是一個人躲著偷偷哭,就算你不信任自己也該信任我,還是我壓根兒不值得你信任?」
  
  情緒翻湧,淚水冬時自眼眶滾落,她激動得擠不出半點聲音,隻能捉緊他的衣襟,不停搖頭。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她不是不相信他,她隻是太過害怕啊!
  
  「傻紅莓。」他歎了口氣,縱然聽不見她的回答,卻更加疼惜的樓緊她。「往後別再一個人偷偷難過,無論什麼事都要告訴我,你說了我才能替你解決,嗯?」
  
  她點點頭,將整張小臉理入他的胸膛裏。
  
  老天爺,這一切應該不是夢吧?不不不,這絕對不能是個夢!
  
  她可以不要名分、不做鳳家的少夫人,隻要能夠永遠陪在相公身邊、爲他生兒育女,她就心滿意足了,她從來不奢求什麼,但此時此刻請容許紅莓這份祈求!
  
  「至於這件大氅……」他眯著眼,忍不住就是覺得她懷裏的大氅礙眼。「既然你捨不得扔了那就收好吧,不過往後別經常拿出來。」這是他容忍的底限。
  
  對件大氅吃醋或許可笑,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即使是件大氅他也不容許它瓜分她的泣意與懷抱!
  
  「嗯……」她便咽點頭,終於能夠擠出一些聲音。
  
  聽著她喜極而泣的吸泣聲,他皺起了眉頭,正想要多安慰她幾句,門外忽然傳來權耀尚的聲音——
  
  「少爺,有‘動靜’了。」
  
  黑眸一閃,他不動聲色的將她輕輕放開,並伸手爲她抹去臉上的淚水。
  
  「朝廷近來發生了些事,我必須出門一趟。」他誠實說出必須出門事實,決定從今日開始不再大費周章的「偷雞摸狗」。
  
  「出門?」紅莓重重一愣,整個人顯得既慌亂又擔憂。「可外頭這麼冷,您的身子不要緊嗎?」
  
  「當然,而且隻要再過一陣子一切就能完全複原。」他一語雙關的說著。
  
  紅莓聽不出他的弦外之音,隻當作是他的身子已經好轉到能夠出門,心中縱然喜悅,可一雙小手仍是不受控制地揪緊他的衣抽,怎樣也捨不得他在這個時候離開,淚水依舊滴滴答答落落個不停。
  
  而他自然看得出她的依依不捨,不禁再次伸手爲她抹去淚水。
  
  其實他又何嘗願意在這個時候離開,但是他等了將近一個月,好不容易扭轉一切的關鍵就要到來,他就算再不舍也必須離開。
  
  「我會盡快回來的。」他出口保證。
  
  「那紅莓……紅莓就等您回來。」話是這麼說,可她的小手卻還是流連在他身上。
  
  他勾起嘴角。「你可以等,不過別忘了用膳。」
  
  「好。」她點點頭,仍舊依依不捨的凝望著他。
  
  他輕輕撫著她的臉頗,深深看了她許久,才低頭吻了下她的小嘴,接著轉身離去。
  
  當鳳懷韜走出房門,權耀尚立刻不發一語的跟上,紅莓則是站在門邊目送兩人離去。
  
  直到完全離開意翺樓後,權耀尚才又出聲享告。「近來城裏新開了幾間鋪子,公主頗有興趣,打算微服出宮一遊,皇上特別指派吏部員外郎擔任護花使者,吏部員外郎卻暗中派了手下,似乎打算演出一樁英雄救美的戲碼,再次讓公主對他傾心。」
  
  「他倒是懂得把握機會。」鳳懷韜興味地說著。「他派出幾名手下?公主又是何時出宮?」
  
  「吏部員外郎派了四名手下,公主約莫半個時辰後出宮。」
  
  「公主身邊可有其他人陪伴?」鳳懷韜又問。
  
  「隻有兩名貼身宮女,吏部員外郎在馬球競賽上救了公主一命,皇上對他的身手頗爲贊賞,因此隻派了他一人伴隨。」權耀尚恭敬答道。「一切如您所料,有了宮女們競相愛慕後,公主果然對吏部員外郎更有興趣,再加上您久病不愈,心思更是全落到了他身上,此事雖是皇上開口欽點,可實際上卻是公主私下要求,爲的就是耀武揚威,獨占吏部員外郎一個人。」
  
  「吸?那皇上的意思呢?」
  
  「樂見其成。」權耀尚微微一笑。
  
  自從上個月吏部員外郎在馬球競賽中出盡風頭後,少爺便讓他派人在宮中煽風點火製造流言,不著痕跡拉擡吏部員外郎的聲望,雖然隻是些小動作小伎倆,效果卻是十分顯著,不出一個月連皇上也有意撮合兩人。
  
  鳳懷韜也勾起嘴角。「既然皇上和公主都有這個意思,那咱們就再幫忙出點」,讓吏部員外郎的這出戲更加萬無一失。」
  
  「少爺的意思是吏部員外郎這出戲有問題?」權耀尚一愣。
  
  「沒錯,金蓮公主深受皇上寵愛,皇上再如何信任他,也斷不可能硫忽公主的安危,除了兩名宮女之外,必定會派人暗中保護,一旦有人襲擊公主,吏部員外郎隻會惹來一身腥,我們必須替他解決掉不必要的麻煩。」
  
  權耀尚領悟點頭。「少爺是打算來個珍螂捕蟬,黃雀在後?」
  
  「不隻如此,還得幫忙吏部員外郎消天所有可疑痕跡,幫他把那呀人護送到城外。」鳳懷韜謹慎叮囑。「這事關重大,絕對不能有半點差池,既然公主半個時辰後就要出宮,事不宜遲,馬上帶幾個人到太街上埋夥,切記不許輕舉妄動,更不許碌露行蹤,隨時注意我的指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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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24 00:03:48
第八章

     公主出事了!
  
  明明是大雪紛飛的氣候,可京城裏的大街小巷卻呀處可見官兵穿梭的身影,爲的就是追查十日之前發生的一樁搶案,整座京城內彌漫一股緊繃的氣氛。
  
  若是尋常搶案,自然不可能會鬧得如此大,可偏偏遭搶的不是別人,正是皇家之人。
  
  尤其就是最受皇上寵愛的金蓮公主!
  
  話說事發當日,公主在吏部員外郎的伴隨之下,在京城裏微服出遊,不料卻在半路遇上四名膽大包天的蒙面惡徒,競公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行搶,不但打傷車夫和隨行宮女,還洗劫了車上所有財物,甚至意圖綁走馬車上的公主。
  
  所幸吏部員外郎身手敏捷,在千鈞一發之際救回公主。
  
  雖說公主毫發無傷,可消息傳回宮中卻依舊大大震怒了皇上。
  
  畢竟就在公主遇難的同對,兩名暗中保護公主的大內高手竟也碎不及防的被人點了穴道,非但動彈不得,就連出聲示警也不能,隻能眼睜睜看著公主遭搶。
  
  能夠神不知鬼不覺暗中制伏大內高手,可見那四名惡徒絕非泛泛之輩,更有可能並非僅僅四人所爲,整件搶案顯然是經過續密的部署。
  
  可吊詭的是四人卻沒有死纏爛打,一見苗頭不對便立刻竄逃得無影無蹤,憂若人間蒸發一般,連點蛛絲馬跡也沒留下,就算想循線追查也無從查起。
  
  這樁搶案發生得太過突然,也懸疑得令人費解,公主雖然僥幸逃過一劫,卻受到嚴重驚嚇一夜無法成眠,皇上因此下令嚴辦此案,派出數百官兵在京城內外四處搜查,非得揪出那四名惡徒不可。
  
  百姓們被攪弄得人心惶惶,索性關在屋裏連門也不出了,隨著大雪愈下愈大,大街上也變得更加冷清,隻剩官兵呀處搜查巡邏的身影。
  
  隻是凡事有失必有得,縱然公主受到了驚嚇,可吏部員外郎護衛有功,皇上因此特別將吏部員外郎召到禦書房,大大獎賞了一番,甚至就連公主也一改高高在上的姿態,羞澀地親口向吏部員外郎道謝。
  
  公主寫在眼眉之間的情意任誰都看得出來,尤其更是騙不過皇上的眼睛。
  
  之後吏部員外郎雖然婉拒了所有賞賜,卻拒絕不了公主的頻頻示好,以及皇上有意無意的撮合,宮裏就有不少人瞧見這段日子以來,吏部員外郎經常被召入宮中,陪伴公主看戲賞花,或是陪伴皇上下棋、討論議事。
  
  這樣的情況實在意喻深遠。
  
  許多人見他如此得勢,幾乎料準他就是未來的駙馬爺,開始蠢蠢欲動,暗中籌畫該如何趟炎附勢,不過也有不少人感歎世事多變。
  
  畢競鳳懷韜若是沒有得到這場怪病,那麼準駙馬的頭街也不會固此拱手讓人,隻能說鳳家時運不濟,與皇家無緣。
  
  但衆人隻顧著感歎,卻萬萬沒想到這一切的一切,其實全是鳳懷韜暗中一手策劃,尤其吏部員外郎得勢之後,他的「病情」更是日益好轉,連大夫都忍不住嘖嘖稱奇,不得不相信沖喜的神奇力量。
  
  紅莓沖喜有功,鳳懷韜好轉病癒的消息經過百姓們的口耳相傳,很快便傳到了宮中,甚至傳到了皇上和金蓮公主的耳裏。兩人雖然驚喜,卻出乎意料的沒有立即召見鳳懷韜入宮慰問,仿佛在顧忌衡量著什麼,文武百官見狀,不禁更加確定鳳家是與皇家無緣了。
  
  這一日是鳳懷韜重返朝廷的日子,紅莓一如往常端了早膳熱茶到揖清苑向鳳氏夫婦請安,隻不過不同的是她的身邊卻多了兩名丫鬟。
  
  兩人是鳳懷韜前些日子特地爲她挑的,說是她總是隻顧著伺候他,卻老是忘了照顧自已,因此要兩人跟在她的身邊照顧她。
  
  她不習慣讓人伺候卻拒絕不了,尤其鳳氏夫婦也同意鳳懷韜的做法,還特別叮囑兩名丫鬟好生伺候著她,她再也不敢婉拒,隻好應允了下來。
  
  請完安後,她便和兩名丫鬟加快腳步匆匆趕回意翺樓,本想伺候鳳懷韜洗臉更衣,不料鳳懷韜早已梳洗完畢,穿著一身官服待在屋裏等著她,她才進入內室,便件不及防的被他樓進懷裏。
  
  「啊!」她低叫一聲,小臉登時審上兩抹嫣紅。「相公,別……別這樣,有人在看哪……」她用小到不能再小的聲音說道,懷疑身後的兩名丫鬟一定也臉紅了。
  
  自從與相公心意相通之後,相公的舉動也愈加的親昵大膽,在溫文儒難之外又多了分邪肆,就像是變成了另一個人,讓她忍不住臉紅心跳,想習慣卻又總是被攪弄得更加害臊。
  
  鳳懷韜微微勾起嘴角。
  
  「羞什麼,咱們是夫妻,還怕人看嗎?
  
  「可是……」想到身後有人看著,她就忍不住的不自在。
  
  「她們早就出去了。」他低頭在她耳邊低語,大掌愛憐輕撫她被風雪凍冷的臉蛋。「瞧你都凍冷了,要是沒事,就待在房裏別出去了。」
  
  「可娘和紅莓約好了,待會要一塊兒醃臘肉x飯,說要是爹提早回來了就一塊兒午膳。」
  
  「看來爹娘是迷上你的手藝了。」他加深笑意。「既然如此那記得多穿幾件衣裳,千萬別著涼了,嗯?」
  
  「嗯。」她暖暖點頭,整顆心因爲他的溫柔關懷而溢滿了幸福。「相公,那您也會回來用午膳嗎?」她期盼詢問,不再什麼事都不敢說。
  
  「我許久沒有上朝,工部裏恐怕積了不少事,晚些還得燒到幾個地方監工,應該是趕不回來了,要是退了你就和爹娘一塊兒吃,別等我了。」
  
  「喔……」她失望的斂下眼捷,縱然明白他是公務在身,卻無法不落寞。自從她嫁入鳳府後,她總是與他一塊兒用膳的。
  
  「不過晚膳之前我應該趕得回來。」
  
  「真的嗎?」失望小臉瞬間再度充滿光彩。
  
  他但笑不語,隻是深深看著她,深邃神秘的目光仿佛多了點什麼,讓人忽然覺得不安。
  
  按照他和雷厲的約定,今日便是他的「死期」,最後一場戲必須在傍晚上演,他卻無法誠實告訴她,隻能牢牢的、用力的抱緊她。
  
  「相公?」紅莓呼吸一緊,不禁被抱得有些發疼。
  
  「等我回來,知道嗎?」他用不同於以往的語氣叮囑著她。
  
  「紅莓當然會等您回來。」她不敢呼痛,隻能乖巧點頭,卻爲了他不尋常的動作與神情而感到不安。「相公,是不是公主那邊……」
  
  公主早說過她心系相公,決定非相公不嫁,如今相公病癒康複,公主一定非常高興,恐怕接下來便會與相公討論婚嫁之事,相公雖無意接受公主的情意,但公主是皇家的人,又豈會容許人拒絕?
  
  要是惹怒了公主,那——那——
  
  「沒事的,婚姻乃是人生大事,公主將來嫁給誰還得由皇上說了算,朝中青年才子數十,輪不到我頭上的。」他輕描淡寫的說道,沒讓紅莓看出他眼底的擔憂與不舍。
  
  如今大局未定,爲了讓皇上開口爲金蓮公主指婚,他隻能繼續瞞著她,即使他清楚明白今晚他所籌辦的計畫,會如何的打擊她,甚至讓她傷心欲絕。
  
  「但是公主她對您——」
  
  他點住她來不及出口的話。
  
  「無論公主怎麼想,都改變不了我隻愛你的事實,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你都隻要相信我,知道嗎?」
  
  看著鳳懷韜自信穩斂的眼神,紅莓心裏的不安總算淡去,於是輕輕點了下頭,永遠相信他所說的每一句話。
  
  「等我回來。」他再次要求。
  
  「好,紅莓一定等您回來,不管多晚都等著您。」她開口承諾。
  
  「很好。」他勾起嘴角,朝他的小嘴輕吻了一記,才松開她走出房門,大步走出紅莓的視線。
  
  就是今日。
  
  他要所有惱人的麻煩通通在今日結束!
  
  當鳳懷韜走到大門外,同樣也要上朝的鳳玄早已候在馬車裏,當鳳懷韜一上馬車,他馬上就開口問:「這場戲何時開演?」
  
  「傍晚申時。」
  
  「保證萬無一失?」
  
  鳳懷韜微微一笑,明白父親並非擔心他的安危,而是關心這場戲過後,公主到底會不會讓皇上親自開口指婚,徹底與鳳家斷絕關系。
  
  「沒問題,皇上一定會開口指婚。」他神秘勾笑。
  
  「喔!你爲何如此篤定?」馬車一震,開始朝著皇宮的方向駛去,鳳玄看著兒子老神在在的坐到自己面前。
  
  「那日公主遭劫,衆人都曉得是吏部員外郎救了公主,卻沒人曉得公主遭劫的時候,還讓人劃破了衣裳,春光外洩了不少,全讓英雄救美的吏部員外郎給瞧了去。」他說出這夭大的秘密。
  
  「什麼?你竟然——」鳳玄瞬間抽了口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
  
  其實他心知肚明整件事哪有什麼「意外」?從頭至尾都是兒子領人在暗中動的手腳,隻是他萬萬沒料到兒子竟然做到這個分兒上。
  
  鳳懷韜徉裝沒瞧見父親臉上的震驚,從容的繼續說道:「因爲這事,皇上早已決定將公主指婚給吏部員外郎,可礙于當初公主主張我買妾沖喜,我又病情好轉,才不好馬上開口指婚,如今我要是再有個萬一,正好能給皇上開口的機會。」
  
  「好,就算皇上開口替公主指了婚,那紅莓呢?要是她聽見你發生不幸的消息,你有沒有想過她會有多難過?」傍晚的這場戲是樁陰謀,也是秘密,爲了讓整出戲更加逼真,府裏除了權氏父子,下人們全都被蒙在鼓裏。
  
  談到紅莓,鳳懷韜臉上的笑意總算消失。
  
  方才聽見他可能趕得及回府吃晚膳對,她不知道有多開心,可偏偏他卻不得不再讓她傷心一次。
  
  「我不會讓她傷心太久的。」他開口保證。
  
  「最好是這樣,否則你娘一定第一個不饒你。」鳳玄嚴肅地看著兒子,重複妻子的威脅。
  
  「我知道。」
  
  縱然鳳懷韜保證沒事,可整日下來紅莓依舊感到心神不甯。
  
  尤其隨著外頭風雪愈利愈大,天色愈來愈暗,她心中的不安也逐漸攏聚沉重,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明明是爐火旺盛的廚房,她的心頭卻始終泛著一股涼意,無法聚精會神準備晚膳。
  
  她心神難安的歎了口氣,分神往窗外一看,期盼能聽見鳳懷韜回府的消息,誰知手中的菜刀卻一個不小心,瞬間失了準頭切上了自已的指尖。
  
  「啊!」她挨疼的叫了一聲,雖然及時將菜刀抽回,卻還是來不及阻止銳利刀鋒釗傷自已,猩紅鮮血立即淚淚流出,迅速滴落在砧闆上。
  
  「少夫人,您怎麼了?」一旁的廚娘反應極快,一聽到聲音便迅速回頭察看,誰知卻見到紅莓愣愣盯著流血的指尖,頓時驚得大叫起來。「啊,您受傷了,這怎麼得了,菊兒,快!快拿千淨的布來,青兒快去拿傷藥來!」她迅速指揮在廚房裏幫忙的丫鬟們。
  
  丫鬟們聽見指示,片刻不敢耽擱,立刻領命辦事去。
  
  角落一名小案特別伶俐,瞧見紅莓還握著菜刀,迅速來到她身邊,將她手中的菜刀給抽走。
  
  「少夫人您沒事吧?」廚娘看著紅莓一臉愣仲,不由得更擔心了,連忙撕下乾淨的村裏爲她止血。「您是不是哪裏不舒服?需不需要喚大夫過來?」
  
  聽著廚娘連聲問話,紅莓這才回神過來。
  
  「隻是一點小傷,不礙事的。」她違忙搖頭,卻忍不住爲了傷口的疼痛而微微吏緊眉頭。
  
  「可您的臉色看起來不大好啊。」後娘一邊爲她止血,一邊端詳著她的瞼色。
  
  「我真的沒事。」紅莓努力擠出笑容。
  
  不過話雖是這麼說,可廚娘就是覺得她臉色不對。
  
  前些日子少爺早已私下交代別讓少夫人太累,可少夫人就是堅持爲老爺夫人和少爺準備三餐,她們熬不過少夫人的堅持,才讓她到廚房幫忙,誰知如今卻出了這等岔子。
  
  「少夫人,這外頭天氣愈來愈冷,連水都是冰的,您還是別再忙了,先回房休息,晚膳的事就交給奴婢吧。」廚娘好言好語的勸哄,決定還是先將紅莓給哄出廚房,讓她好生休息去。
  
  「不要緊的,相公說了可能會回來晚膳,我想替他準備幾道愛吃的菜。」紅莓還是搖搖頭,依然堅持留在廚房裏,卻怎樣也壓不住心中的不安,尤其當她替見砧闆上的鮮血,那股不安更是瞬間壯大。
  
  自從她長大之後,就甚少在廚藝上出錯過,但她卻劃傷了自己。
  
  那些鮮血就好像某種預兆。
  
  某種不好的預兆。
  
  「大娘,布拿來了!」
  
  「傷藥也拿來了!」
  
  先前被囑咐去拿東西的兩名丫鬟,幾乎是同對沖進廚房。
  
  爲了能早點將東西拿到後房替紅莓包紮,兩人一路冒著風雪連跑帶沖,不敢有半點耽擱,總算在最短的對間內將東西拿到廚房,兩人身上卻也落滿了白白細雪。
  
  廚娘見兩人一身狼狽,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連忙稱贊兩人一聲,接著便接過傷藥和白布開始替紅莓包紮。
  
  紅莓被廚娘拉到一旁的長闆登坐好,可一雙水眸卻依舊離不開砧闆上的猩紅。
  
  她清楚聽見自已的心跳聲愈來愈大,愈跳愈急,而仿佛是呼應她的這份不祥預感,廚房外忽然奔來一抹人影,同時也傳來焦急的叫囊聲。
  
  「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該名奴僕氣喘呼呼的奔進廚房,一瞧見紅莓,便急匆匆的朝她走去,滿臉都是慌亂,紅莓顧不得廚娘還在爲她上藥,迅速自闆凳上站了起來。
  
  「什麼事不好了?」她盯著該名奴僕,連忙開口詢問。
  
  「是少爺他……他……」那名下人一邊說話,一邊難受的拍著胸睛,因爲跑了一大段路而呼吸困難,連話都說不好。
  
  不隻紅莓,就違廚娘和丫鬟們也緊張了起來,一個個盯著眼前的奴僕看。
  
  廚娘忍不住大聲問:「少爺他怎麼了?老王,你倒是快把話說清楚啊!」
  
  該名下人連連喘了好幾口氣,這才能夠繼續說話。
  
  「剛剛權副總管傳來消息,說……說……說是少爺出事了!」
  
  「什麼?!」所有人睜大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少爺出事了,這怎麼可能!
  
  廚娘猛地一愣,接著連忙看向紅莓,果然就瞧見她面無血色的揪緊衣角,整個人顯得搖搖欲墜,趕緊伸手扶著她。
  
  一旁的丫鬟們也驚得連忙伸出手,將紅莓攙到闆登上坐好。
  
  「老王!」廚娘緊握紅莓冰冷的小手,一臉嚴肅的瞪著幫忙傳消息的奴僕。「這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少爺今日才好端端的上朝去,怎麼可能會出事,你確定這消息沒錯?是不是你聽錯了?」
  
  「我沒聽錯,就……就是出事了啊!」想起這不幸的消息,老王紅著眼眶急急的又喘了幾口氣。「千巒山附近有項工程,少爺到那兒監工的時候,山上積雪不知怎麼竟轟的一聲突然整片崩落,當對少爺和雷公子就站在山腳邊,大雪崩落的瞬間少爺隻來得及推開雷公子,自己卻被大雪給埋了!」
  
  「天哪!」所有人捂住了嘴,卻藏不住臉上的震驚。
  
  「雷公子立刻派了好多人去挖,卻怎樣也找不著少爺的下落,如今老爺夫人已經讓人備好馬車,說是要到現場找人。」
  
  「我也去。」坐在闆登上的紅莓無預警地站了起來,瞬間掙開廚娘的執握就往後房外走去,讓所有人措手不及。
  
  「少夫人!」廚娘嚇得連忙追上她,再次捉緊了她的小手。「夭色已經黑了,外頭風雪又那麼大,這件事就交給老爺夫人吧。」
  
  「不,我一定要去。」紅莓雖一臉慘白,神情卻是出乎意料的鎮定。「大娘,能不能請你幫我趕到前頭跟爹娘說聲,請他們等等我好嗎?」她不相信,她絕不相信相公會出意外,她一定要到現場親眼確定!
  
  「少夫人……」看著紅莓故作堅強的模樣,後娘當下也不禁紅了眼眶。
  
  「我也一塊兒去找相公,相公吉人自有天相,老夭爺一定會保佑他手安無事,他一定會沒事的。」她輕聲細語的說道,可每一句話卻是那般的果斷堅定。
  
  隻是她愈是表現得鎮定,廚娘和趕來報消息的老王聽得愈是難過。
  
  一旁沒敢說話的丫鬟們,看著紅莓不哭不鬧的模樣,淚水不知怎麼竟一顆接著一顆落了下來。
  
  老夭爺,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少爺花了那麼多的心思和心血,爲的就是與公主劃清界線,好扶正少夫人,怎麼才出門巡趟工程就遇上不幸了?
  
  「相公說了要我等他回來,我答應過相公的,所以我要到那兒等相公回來,相公一定會回來的。」語畢,她再次用才掙脫廚娘的手,不顧衆人的呼喚,快步走出了廚房。
  
  風雪迎面而來,溫度驟降,她卻憂若未覺,一路堅定的往大門方向走去,而且愈走愈快、愈走愈快。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在還沒找到相公之前,她甯願相信相公平安沒事,一定是哪裏出了差錯,說不準相公早已逃了出來,說不準一切是誤傳。
  
  沒事的,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她不停在心中說道,仿佛是在說服自己,也說服上蒼。
  
  「少夫人您等等啊!」廚娘和丫鬟們自廚房裏追了上來,看她心意已決也不敢強拉她,隻能在她身邊勸著:「我已讓老王到前頭幫您說去了,您走慢些,慢些啊,當心別得跤了。」
  
  紅莓置若固聞,依舊以極快的速度朝大門走去,任由刺骨風雪撲打在她的臉上、身上。
  
  「少夫人,就算你想一塊兒出門,那也得再多添幾件衣裳啊!」廚娘急壞了,看得出紅莓此刻早已聽不見任何聲音,隻想以最快的速度飛奔到出事現場,好一塊兒幫忙尋找少爺的下落。
  
  隻是這怎麼行呢?那山上的積雪說崩就崩,崩了一次難保不會再崩第二次,夫人還有老爺可以照看,可少夫人由誰來照看?
  
  少爺已經遇難,要是連少夫人也有個萬一那可怎麼辦哪!
  
  「是啊,老爺夫人一定會等您的,您……您就多穿幾件衣裳再出門吧。」丫鬟們也在一旁勸著,卻始終喚不回紅莓。
  
  她不停的走著、走著,直到前方長廊突然出現鳳氏夫婦的身影,才驟然停下腳步。
  
  「爹、娘。」她連忙出聲喚著兩人。「紅莓聽見消息了,紅莓也要一塊兒去。」她筆直看著兩人,眼神透著堅定。
  
  「好,一塊兒去。」鳳葉月沒有擾豫,馬上就點頭應好,畢竟他們原本就是來找紅莓一塊兒出門,打算就近好好看顧著她,隻是沒料到半路就遇到她。「紅莓,你……你沒事吧?」鳳葉月小心翼翼的盯著她過於風平浪靜的神情,總覺得她的反應太過不尋常。
  
  「紅莓沒事。」紅莓溫順說道,臉上卻不見平時的盈盈笑容。
  
  「真的沒事?」一旁的鳳玄也忍不住問。
  
  紅莓動了動千澀的紅唇,看著自她一入門就將她當作親生女兒般看待的鳳氏夫婦,鎮定的小臉終於出現一絲龜裂,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
  
  「紅莓沒事,紅莓隻是想快點到相公的身邊。」
  
  看著她那幾乎接近崩潰的神情,鳳葉月當下心疼得紅了眼,怎樣都捨不得護她如此難受,險些就要脫口說出事實的真相,卻被鳳玄及時阻止。
  
  「既然如此,那就一塊兒走吧。」鳳玄立刻作出決定。「你娘帶了一些衣裳,應該夠我們三人穿了,事不宜遲,馬上就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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