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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艾佟]夫妻不同床(勾妻計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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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27 16:03:49 |倒序瀏覽 | x 1
夫妻不同床【勾妻計之一】作者:艾佟

因為一次烏龍事件,他和十八歲的她就此步入結婚禮堂,
可他得說,他對這樁婚姻是抱持期待的,
畢竟早在多年前那一個下雨的午後,她就落在他心上,
所以他願意等候四年,讓她完成學業再抓著不放。
但一盒滿滿的情書讓他認清,他該行動了,
於是他特意在她大學畢業那天請吃大餐、飯後陪她逛書店,
還偷偷為她規劃旅遊行程,再悄悄在火車上現身,
更讓她每天做便當帶來公司,想藉此拉近距離,
沒想到她竟對員工自稱是女傭?!他很生氣卻也有些哭笑不得,
當初為保護她才約好不對外公開關係,現在卻成了阻礙,
那好,他會想辦法讓她親口承認他的存在!
好不容易,婚姻終於步上正軌,他們開始大放閃光,
他卻被告知,當初那烏龍事件可能是她設下的局?!
而正當他困惑之際,她竟留下離婚協議書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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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27 16:04:44
第一章

  她知道自己是一個容易令人感到好奇的女人,是啊,獨來獨往的女人總是擁有一股神秘的吸引力,挑動人窺探的慾望,期待挖掘她隱藏在背後的八卦秘辛,她是黑道大哥的女人?她正被某個企業家包養?她是個未滿十八歲就偷偷生子的未婚媽媽?她在夜店跳鋼管舞?她在酒家賺取皮肉錢?

  人的想像力無遠弗屆,好奇心可以扭曲人性,揣測可以變成有幾分真實性的傳聞,所以平凡的小女子也能瞬間成了女間諜型的謎樣人物,她這個當事者聽了只覺得自己真是神氣,她何德何能?

  若非「不可告人」,她很樂意為大家解答,她不是偶像劇裡面楚楚可憐的女主角,也沒有坎坷的命運,當然就不值得大家浪費太多的腦細胞。

  可是傳聞越多,越增添她的魅力,清秀佳人變成了禍水紅顏,她是不是應該為此暗自竊喜?別說是系上的系花,就是學校的校花,都沒有她炙手可熱。

  不過,她笑不出來,禍水紅顏往往擺脫不了招蜜蜂招蒼蠅的命運,從大一到大四,情書接到手軟、告白聽到麻木、示愛看到眼花,總之,最低調的人變成了頭上有聚光燈的熱門人物,全校大概少有人未曾聽過她這號人物。

  但無論是蜜蜂還是蒼蠅,不是學長,至少是同屆的,從來不會有小她三屆的學弟跑來湊熱鬧,這一刻,真有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學弟,我大你三歲。」喬之容不管何時都會面帶淡然恬靜的笑容,因為不冷不熱是婉拒人家厚愛的最佳態度,不傷人,也不給對方機會。

  「現代人流行姊弟戀。」學弟一雙眼睛熱情如火,十萬伏特的電力吱吱作響,滿載信心要達成不可能的任務。

  「我從來不追求流行,學弟還是另外找個志同道合的對象。」她很八股,總是無法理解現代人為何對流行瘋狂崇拜,況且她體力不佳,沒辦法每天追著流行跑。

  「雖然實際年齡比學姊小三歲,可是我的心智比學姊大上好幾歲。」

  遠遠的在後面又吼又叫更追到校門口攔截她,這會是心智成熟之人的舉動?她看他稚氣未脫,心智恐怕還未成年,如果是找保母,他們還有機會合作。「我可以介紹幾個學妹讓學弟認識。」

  「我喜歡的是學姊這種成熟型的美女。」

  她可以理解,柔剋剛,幼稚和成熟正好互補,可惜她距離熟女太遙遠了。「謝謝學弟厚愛,如果學弟願意開拓視野,校園裡面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女孩子比我更符合學弟的標準。」

  「學姊先收下我的情書,看過之後,就知道我們之間沒有年齡的問題。」學弟乾脆將情書塞到她手上,不管時代如何變遷,文情並茂的情書總是可以打動女人芳心,而他的文筆更是從小經由補習班調教出來,所寫的作品都是上上之選。

  「看過情書,也不會因此縮短我們之間存在於現實的距離。」她收到的情書全部放在更衣間的置物盒裡面,一封也沒有拆閱,不是留著作紀念,純粹是不習慣撕毀人家的東西。

  「學姊好歹看一眼,我的真心誠意全部寫在上面。」

  真心誠意不是嘴巴上說的、不是信上寫的,而是表現在行動中。這些話還是免了,多說,只會沒完沒了,而且畢業生在校園留下學生生涯最後的足跡後紛紛準備離開學校,校門口開始湧現人潮,她可不想變成動物園裡面的猴子,供人欣賞。「我沒有懷疑學弟的真心誠意,只是單純就現實陳述道理。」

  「為什麼學姊不願意給我機會?」

  因為她沒有資格給任何人機會。這種話她當然不方便說出口,否則,這四年來的低調豈不是白忙一場?不過,偏偏有人不想教她稱心如意,光一個稱謂就可以像一場狂風暴雨瞬間摧毀原來的世界。

  「嫂子!」

  兩眼驚愕的瞪圓,喬之容不敢置信的看著朝她飛奔而來的嚴楓。

  約莫一分鐘那麼久,那位驚嚇過度的學弟終於找到聲音。「學姊結婚了?」

  嚴楓斜睨了他一眼,稚氣的臉龐一看就知道是個沒有投票權的小夥子。「這位弟弟,難道你以為我隨便叫人家嫂子嗎?」

  這位弟弟……當事者的臉嚴重扭曲,不相信自己看起來那麼孩子氣,可是這會兒不是學泰山搥胸大叫的時候,先弄清楚真相比較重要。「這是騙人的吧!」

  「這位弟弟,難道你以為我是在夢中參加哥哥和嫂子的婚禮嗎?」

  皮球一旦洩了氣就再也逞不了威風,可憐的學弟看起來搖搖欲墜,實在無法接受事實,學姊看起來如此清純,根本不像是結了婚的女人。「學姊真的結婚了?」

  喬之容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很沮喪的瞄左瞄右,校門口開始出現熟悉的面孔,看來關於她的傳聞要改版了。

  「這位弟弟,又不是婆婆媽媽,不要這麼囉唆,結婚了就結婚了,還有真的假的嗎?」嚴楓最不能忍受這種男孩子,以後嫁給他的女人一定很慘。

  「我是在問學姊。」臉色慘綠的學弟恨恨的咬牙道,這個女人是鸚鵡嗎?幹麼一直重複「這位弟弟」?

  「我們是一家人,她的答案和我的答案有什麼分別?」嚴楓不客氣的用手上放畢業證書的圓筒敲了敲他的手臂,左右瞄了一眼,好心的提醒他。「以後若還想在這個學校混下去,你就別再長舌了。」

  四周的人越來越多,慘敗的「這位弟弟」只好摸摸鼻子快步走人。

  喬之容將好友拉到角落,壓低嗓門。「你是專門跑來這裡找我麻煩嗎?」

  「我又沒有說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你哥的情況,隱瞞了四年,好不容易撐到最後一天,你這一鬧,明天說不定傳得全校都知道了。」

  「這有什麼關係,你都畢業了,就算消息傳遍整個校園,也傳不進你的耳朵裡。」

  傳進她的耳朵無所謂,可是傳進嚴朔的耳朵就不好了,嚴朔說不定以為她故意拿著是他老婆的名義四處招搖。

  「你不用擔心,我相信絕大部分的人聽到這件事一定會以為這是惡作劇,況且不這麼說,那位弟弟會認命的離開嗎?」現代人總是自我感覺良好,不殘酷一點,一刀正中紅心,說不定會以為人家在玩欲擒故縱的遊戲。

  「他總會死心走人。」想起那位學弟聽到「這位弟弟」的表情,喬之容不冷不熱的笑容鬆動了。嚴楓就是有辦法逼得人家很想當殺人凶手,不過,人家還來不及踫到她漂亮的脖子,她就會先下手為強將對方過肩摔。

  「萬一他不走人,死纏著你不放呢?還記得吧,有一次也遇過類似的情況,對方長得高頭大馬,看起來像是混黑社會的人,當時你連動也不敢動一下,若非我及時出面解圍,你恐怕要在校門口站上好幾個小時。」

  「無所謂,天黑了自然會回家。」

  「你是無所謂,可是他繼續糾纏不休,某個人會抓狂。」嚴楓側過身子,望向斜後方,喬之容不解的順著她的視線而去,目光正好對上坐在車子裡面的嚴朔,不由得一驚。「我一刀逼退那位弟弟,總比他出面好吧。」

  「……他怎麼會在這裡?」她不自覺的眨了眨眼,當然,他還是不動如山的坐在原處,可他銳利的眼眸似乎看穿她此刻的心思,對她挑起眉,示意他並不是一幅想像出來的圖畫,而是真實的存在。

  「我們還是先上車再說,那個大忙人恐怕等得不耐煩了。」嚴楓隨即拉起失神的她,快步走向車子。

  ※ ※ ※

  十八歲那一年,她——喬之容嫁給了他——嚴朔,四年來,他們過著有名無實的夫妻生活。既然是有名無實,可想而知,他們的婚姻不是因為轟轟烈烈的愛情,也不是因為先上車有了身孕,不得不趕緊補票。

  他們的婚姻是一個錯誤,一場烏龍。但怎麼會是錯誤、怎麼會是烏龍?那就必須回到四年前——

  為了慶祝、迎接即將到來的大學生活,她和青梅竹馬的好姊妹嚴楓決定開一場兩人派對。派對的地點必須符合安全又方便吵鬧的地方,而遠在國外的嚴朔在市區購置的公寓最適合了,於是嚴楓從管家那裡偷了公寓的鑰匙,帶著她潛入公寓。

  這種宵小的行為實在不符合她的作風,可是再也找不到比這裡更適合她們狂歡作樂的地方,既然主人不在,那就僅只一次,下不為例。

  沒錯,僅只一次,下不為例,不會有人發現,沒關係的,可是打死她也想不到,一覺醒來,那個應該在國外的嚴朔竟然出現了,而且就躺在她身邊……不對,正確來說,是她躺在他身邊,因為那是他家,他的房間。

  這是唱哪一齣戲?昨夜她明明跟好友睡在客房,半夜醒來上廁所,還不小心從好友的身上滾下床,好友咒罵了幾聲,她搖頭晃腦的頻頻說對不起,接下來……她的記憶模糊,唯一的印象是她費了一番工夫才找到房間爬上床,是啊,只是那時左右分不清楚,她爬上的是他的床。

  驚嚇過後,兩人的衣服完好如初,道個歉就應該沒事了,可是他們還來不及說句話,更可怕的事發生了——嚴家的傭人來公寓打掃,正好將他們躺在同一張床上的畫面看個正著,接著當然是一狀告到嚴家爺爺那裡,然後她就被迫披上白紗。

  但她是那麼容易屈服的人嗎?當然不是,雖然她看起來像是不會發脾氣的柔弱女子,可是事實上她很有個性,吃軟不吃硬,越是逼迫她就越會反抗,那麼,為什麼她會答應結婚?

  「為了這點小事僵持不下,實在浪費生命。」

  嚴朔用這種理由說服她接受大人的安排。其實她很生氣,如果這是小事,為什麼要說「終身大事」?終身既然是大事,當然要慎重。

  「對我而言,這是小事,今天為了心愛的女人跟家人大吵大鬧,那才是大事。」

  她頓時啞口無言,不能說他沒道理,但聽起來似乎又有那麼點強詞奪理。

  「雖然法律上我們是夫妻關係,可是除了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上接受我的照顧外,我們都繼續過原來的生活,當自己是單身,不需要對朋友公開已婚的事,這一點我也會請雙方長輩配合,將來若是遇到喜歡的對象,我們再離婚。」

  還沒有結婚,就說要離婚,這個婚還有結的必要嗎?

  「結了婚,你不但不會失去自由,反而得到自由,我不會像你父母一樣管東管西,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我會尊重你、支持你,只是週末假日偶爾陪我回嚴家,扮演妻子的角色。」

  他說到重點了,父母對她的管教確實很嚴格。期待女兒可以嫁入豪門,所以總要有點可以拿出來對人家誇讚的真材實料——語言至少要比一般人多學一種,音樂和藝術方面好歹有點欣賞的程度,和因芭蕾舞增加肢體語言的優美度……從出生到現在,在她身上發生的每一件事都離不開「野心」。

  好吧,既然不需要跟公婆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結婚之後反而擁有更寬闊的生活空間,那何必為了這件事鬧得天翻地覆呢?

  於是,她被他說服了,然後他們在短短一個月內舉行婚禮。因為考慮她還未成年,婚禮很簡單,除了兩家親人,連朋友都不請,不過嚴家爺爺也說了,待她完成學業後,再幫她補辦一個大型的婚禮,同時正式將她這個嚴家媳婦介紹給大家。

  她不期待大型的婚禮,倒是預備好在完成學業後,嚴朔可能會提出離婚。

  總之,誠如嚴朔所言,結婚反而讓她得到自由。這四年她的日子一直過得很悠哉,她和嚴朔各過各的生活,除了戶籍上明定兩人關係外,他們同陌生人並沒有太大的差異,他當然不知道今天是她的畢業典禮,那為什麼他會帶著嚴楓來找她?

  當他們來到餐廳坐下,點了餐,喬之容便拉著嚴楓閃進洗手間盤問。

  「為什麼你哥會突然跑來找我?」

  嚴楓「莫須有」的聳聳肩,打開水龍頭,按了洗手乳,邊洗手邊道︰「我受到的驚嚇不比你少,一大清早還在睡夢中就接到他的電話,還以為自己在作夢,哥怎麼可能打電話給我?後來他問我,今天是不是你學校舉辦畢業典禮的日子,當下我就清醒了。」

  這會兒她更困惑了,他怎麼突然關心今天是不是她的畢業典禮?

  「我告訴他,今天我們兩個都要參加畢業典禮,接著隨口問他準備參加哪一邊?他說早上要開什麼投資案的評估會議,沒辦法參加畢業典禮,不過可以請我們吃畢業大餐。然後,他就跟我約了時間,先去接我,再一起過來接你。」

  「為什麼不事先打電話知會我?」

  「我哥說要給你驚喜。」

  驚喜?她倒覺得像整人遊戲,毫無預警的蹦出來,讓她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擺了。

  看他,就知道這個人跟「隨興」毫無瓜葛,所以事出必有因,難道是他想盡一點當丈夫的責任?在某一方面來說,這四年來,他算得上是一位好丈夫,供應她學費,每個月還固定在她的銀行賬戶匯入生活費,可是除此之外,他對她來說就像一個不存在的人,怎麼突然記起他「丈夫」的角色?

  這種突發狀況教她覺得很不安,四年自由自在的生活已經養成她悠閒的生活步調,面對措手不及的情況,當然會心生慌亂。

  關掉水龍頭,嚴楓抽了一張擦手紙拭乾雙手,轉身看著好友。「你會不會覺得我哥變得不太一樣?」

  「不一樣嗎?」她不知道,在她眼中,他一直是一個清晰卻又模糊的人,她不允許自己研究他,因為過度關注一個人,不小心會將對方擺在心上,而他們終有一天會分道揚鑣,所以,這種會教自己放不下的事還是少做為妙。

  「不一樣,感覺上好像不再是那種遙不可及的人物。」

  是啊,嚴朔確實給人一種遙不可及的感受,說是高不可攀,倒也不是,而是很自然的讓人覺得他和自己是不同世界的人,就好比天和地是分處於不同的位置。不過,她取笑的斜睨好友一眼。「他是你哥哥。」

  「雖然是我哥,同父同母,可是從小,我就覺得他像天邊的星星。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他這樣的人?好像什麼事都難不倒他,學小提琴,就被人家貼上『小提琴王子』的封號;學西洋劍,就被貼上『西洋劍王子』的封號。總之,他就是文武全才的王子,優秀得不像話,而我呢,學什麼都是半調子。」說到自己,嚴楓忍不住撇嘴。

  「那是因為你沒有耐性,所以做什麼都半調子。」這對兄妹真的很特別,一靜一動、一冷一熱,一個是舉手投足都是受人矚目的貴公子,一個是沒規沒矩的瘋丫頭,說他們是個性互補的情人,可信度還比較高。

  嚴楓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沒耐性倒是事實。」

  「嚴朔真的只是想請我們吃畢業大餐?」他會不會突然提出離婚?雖然這一天早在她的預料中,可是總要給她時間準備,處理譬如找工作、離婚之後住哪裡的問題。

  點了點頭,嚴楓稀奇的撫著下巴。「我哥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貼心?」

  「這麼重大的日子,怎麼可以一點表示都沒有?」

  「每年生日,若是我沒有提醒他,他就會忘了我的生日禮物。」

  「男人對節日通常不太有心。」喬之容平心而論。

  「不記得生日,卻想到畢業典禮,那還真是古怪。」

  「最近是畢業季,報紙經常會討論大學畢業生的出路問題,說不定他正巧看到報紙,就想到我們兩個要畢業了,覺得總要有點表示。」

  「這麼說好像有道理……算了算了,肚子餓扁了,不想這些了。」嚴楓勾住她的手臂,半拖半拉往外走。「餐點應該上桌了,我們再不趕緊出去,我哥會以為我們掉進馬桶了。」

  ※ ※ ※

  一直以來,他總以為她還年幼,不過既然是他老婆了,就慢慢等她長大,直到那一天,他無意間在更衣間發現滿滿一盒的情書,然後認清楚一件事——他老婆長大了,而其他的男人已經發現了。

  他們原是兩個世界的人,咬著金湯匙出生的他是龐大金融王國的接班人,而她不過是一個大學教授的女兒,他們本不應該相遇,卻因為兩家的父親是登山好友,從此他的視線範圍裡有了她。

  兩家的父親特別投緣,父親經常邀請喬父來家中泡茶下棋,喬父每回來訪總是帶著女兒,沒有交集的孩子們因此有了認識的機會。

  基本上他很忙,從早到晚都在學習,兩人難得遇上,也不可能有接觸。男女有別,又有七歲的距離,他應該不會察覺到這號人物,可是很奇怪,他就是注意到她了。她不同於他見過的女孩子,有著超乎年紀的成穩,比起嚴楓,更像家教嚴厲的千金小姐,舉手投足都十分優雅。

  兩家父親投緣,兩家女兒更是投緣,這一點一直教他不可思議,她怎麼可以跟嚴楓玩在一起?她像高山上的湖泊,沉靜不起漣漪,而嚴楓是戰場上的悍馬,勇猛的往前直衝。兩人個性南轅北轍,衝突性很大,怎麼有辦法處得如此融洽有默契?

  總之,她對他有著莫名的吸引力,遇見了,就會不自覺的留意她的一舉一動,一直到那一天,她才真正落在他的心上……

  「這家餐廳的食物很好吃。」喬之容突兀的打斷嚴朔的沉思……不對,正確的說法是,打斷嚴朔的注視。自她們從洗手間回到位子坐下後,他的目光就一直繞著她打轉,難道她臉上有東西嗎?

  從認識他到現在,面對他時,她總是無法控制不讓自己的心跳加速。

  曾經,他是她暗戀的對象,是啊,任何女孩子看到嚴朔這麼出色的男人,都會不自覺的生出少女情懷,她又不是不長眼睛,當然也不例外,可是相識越久,越看清他們之間的距離——那是雲和泥的距離,不可能跨越。

  是啊,不可能跨越,可是一個錯誤的發生,他成了她的丈夫。

  在法律上來說,她撿到了一對翅膀,當了鳳凰,可是雲和泥的距離就因此消失了嗎?不,真正能用兩個環圈住彼此的,是因為有著相愛的兩顆心,她不敢也不曾將他視為另外一半,充其量只能稱為同居者。

  「你喜歡就好。」

  放輕鬆,直視對方是一種禮貌,如果他不安分的盯著其他桌的女人,她才真的應該「羞得不敢見人」,不過,她的臉上真的沒有東西嗎?

  嚴楓突然用手肘撞她一下,取笑道︰「臉上又沒東西,幹麼一直摸來摸去?」

  嬌顏羞了,好像鋪上了一層腮紅,她偷偷一瞪,小聲抗議。「我沒有。」

  「沒有啊,難道是我眼花嗎?」嚴楓故意伸手揉著眼睛。

  「不要老是用手揉眼睛。」她抓住那隻不安分的手,阻止好友的壞習慣。

  「我不是淑女,不用太計較了。」

  「這是衛生問題,一不小心手上的細菌會揉進眼睛裡面。」

  「我的手很乾淨,剛剛在洗手間花了不少時間清洗。」

  喬之容詞窮了,遇到嚴楓這種直的可以說到變成歪的人,她自知無力招架。

  不為難她了,嚴楓把目標轉向嚴朔,語帶戲謔。「今天真的好感動,哥竟然記得我們今年大學畢業了。」

  「我只是工作比較忙,不是記性不好。」看起來他對老婆完全不關心,可是不代表他沒有掌握她的生活作息,她每一學期修多少學分、學校課程如何安排、每天出門回家的時間……每一件事,他都一清二楚,這倒不是為了監視她,只是他在此階段參與她生活的一種方式。

  「既然知道今天是畢業典禮,幹麼不直接空下時間參加?」

  「今天早上的會議必須考慮很多人的行程表,而且我想你們都不喜歡引人注意,應該也不希望家人蔘加,要不,怎麼沒聽爺爺他們說要參加畢業典禮?」

  這倒是事實,如果哥真的來參加她的畢業典禮,一定會引起一堆女人尖叫,而她又不方便公布哥哥已婚,很麻煩的。

  「我是勉強混畢業的,不好意思勞動家中的大人物參加。」嚴楓突然將手伸向嚴朔。「我的畢業禮物呢?」

  「你自己去買,再來跟我請款。」他笑笑的推開她的手。明知道這個丫頭會追討畢業禮物,他還是沒準備,這就是男人,若非有心,不會那麼積極的為某個人挑選禮物。

  嚴楓抗議的哇哇大叫,「這太沒有誠意了吧!」

  「你需要什麼東西,你自己不是比較清楚嗎?」女人很麻煩,說到節日,非要扯上禮物不可,可是又很容易滿足,不一定要昂貴的珠寶首飾,一束花也可以換取她們的笑顏。雖然這麼簡單的事他大可以交給秘書處理,不過以這種敷衍了事的態度應付,總覺得對她過意不去。

  「雖然如此,哥哥親自挑選的禮物就是不一樣嘛。」

  「你確定要我挑選的禮物?」

  「不管你挑了什麼禮物,我都會很開心的接受。」

  「我知道了。」

  因為嚴楓,用餐的氣氛越來越輕鬆,喬之容也不再像一開始那麼僵硬,偶爾也會說上幾句,可是人一鬆懈下來,往往會發生讓人陣腳慌亂的情況。

  嚴楓輕輕拍了一下鼓鼓的肚子,滿足了,再不走人就太不夠意思了。「雖然我很想繼續跟你們聊天,可是我跟幾個同學約好要去shopping,沒辦法陪你們了。」

  喬之容很自然的伸手一抓。怎麼可以將她獨自留在這裡?她們可是好朋友,同進退的道理不懂嗎?「我也要走了,得去書局一趟,買一些參考書好準備考試。」

  「我陪你去書局。」嚴朔將大腿上的餐巾布折疊好擺在右手邊,舉手招來服務生,取出信用卡,連同賬單交給服務生結賬。

  抓緊的手指一鬆,她的舌頭差一點打結了。「你……要陪我去書局?」

  「我記得這附近有書局,我們可以從這裡散步過去。」

  「你們去書局慢慢挑書,我先走了。」嚴楓趕緊抓住機會拿背包閃人。她並非有意對好友的手足無措視而不見,只是哥哥終於有了身為人家丈夫的知覺,當妹妹的怎麼可以扯後腿呢?

  喬之容很想喚住嚴楓,可是這個時候服務生送來信用卡的簽單。

  怎麼辦?準備考試不過是她臨機一動想到的藉口,這會兒改變心意不去書局,就必須再找一個藉口……人果然不能說謊,因為說一個謊言就必須用另一個謊言去圓謊,謊言堆棧不休,最後就沒辦法收拾了。

  待嚴朔將放著信用卡、簽單和發票的餐廳信封袋收進公文包,她還猶豫不決是否另找藉口取消書局之行,他就站起身,一手拿起公文包,一手拿起她的背包往肩上一背。

  她嚇了一跳,慌張的跳了起來。「背包我自己拿就可以了。」

  「男人應該幫女人服務。」

  雖然他們少有互動,可是「男人應該幫女人服務」這種信念跟他太搭了,她若堅持當個獨立個體反而顯得很彆扭。

  他們散步了一段距離來到他口中的那家書局,她無意買什麼參考書,但總要做個樣子,可是考試類的書籍才看不到五分鐘,雙腳就自動自發晃到自己最愛的書籍類別前面,然後雙手就情不自禁取下一本,一翻,全部的心思都投注在故事當中,而身邊的人也就自動變成隱形人了。

  「你不是來這裡買參考書嗎?」嚴朔的口氣沒有抱怨的成分,倒像在調侃。

  咚!手上的小說掉到地上,她困窘的想一笑帶過,可是又笑不出來。

  只見嚴朔手上的公文包和背包已經放在地上,彎下身,他拾起地上的小說,好奇的看了一眼。「原來你喜歡歷史小說。」

  悄悄鬆一口氣,她真擔心話題繼續繞著參考書打轉。「歷史小說很有趣。」

  「我倒沒聽人家說過歷史小說很有趣。」

  「歷史小說真的很有趣,除了亡國歷史。」

  「我在你的書櫃上看到的都是料理的書。」

  「歷史小說看過就好,料理必須跟著內容動手做一遍。」按理她這個「寄居者」沒有自己的書房和書櫃,可是他很少在家,他的書房很自然的被她占用了,而書籍就理所當然往書櫃上一放。不知是他刻意留給她空間,還是她習慣性往某處擺放,她的書籍很固定集中在某個區塊,不過相對他堆了滿山遍野的書籍,她的書少到難以察覺,她還以為他不會發現。

  「看過的書,我喜歡再三回味,除非那本書一點價值也沒有。」

  「看過的書再看第二遍的機率太小了,我是學生,坐在書店看書也不怕人家笑話,乾脆在這兒看個過癮就好。」她現在只是寄人籬下,搬家是躲不掉的,書籍買太多,不是自找苦吃嗎?

  「坐在這裡看書太累人了,還是買回家慢慢看。」他先將手上的小說放在書架前面的平台上,接著再從書架上取下同系列的作品,整整齊齊疊在她剛剛看的那本書上面。

  「等一下,我只是隨便翻一下。」她慌張的想把平台上的小說放回原位,可是又不敢直接違背他。

  「你剛才可是看得津津有味,如果我不打擾你,說不定你會站在這裡看完整本書。」他可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徹底的忽略,感覺真的很不是滋味。

  她想否認,可是根據過去的經驗,確實如他所言。

  「我也想看看歷史小說哪裡有趣,況且創作的人很辛苦,我們就買回家吧。」

  「對哦,我倒是沒想到這個問題。」

  「你還有想看的書嗎?」

  「沒了,我看書速度像烏龜在爬,這一套書至少要花上我一個月的時間。」

  他聞言輕笑出聲,第一次聽到有人用烏龜來形容看書的速度。

  眼睛被閃到了,她不禁眨了一下眼。他怎麼可以輕輕一笑,就好像有一道聚光燈打在身上,瞬間光芒萬丈?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眉頭皺了一下。「如果不買回家,你是不是未來一個月都會跑來書局報到?」

  她靦腆一笑。「沒事做,每天來逛書局也不錯,而且這裡有免費的冷氣。」

  「原來你那麼擔心我付不出電費。」眼前這個女人真的很奇妙,看起來有超乎年齡的成熟,可是眼神和笑容卻又如此純淨,像個無邪的孩子……為什麼從第一次見到她到現在,她可以一直維持不變?

  明知道他在開玩笑,她還是心急的猛搖頭,像在打波浪鼓似的。「不是,我只是覺得一個人吹冷氣太浪費了。」

  「這個問題你不必擔心,書房不會曬到太陽,空間又不大,真正需要吹冷氣的時間大概只有中午,一個月下來,電費比你站在這裡K小說必須付上的醫藥費還少。」他拿起放在平台上的小說。「你在這裡等我,我先去結賬。」

  看著嚴朔優雅地移向收銀台的身影,喬之容下意識的摸著胸口,心臟怦怦怦的狂跳,好像在擊鼓似的。不曾想過兩人會有如此親近的一天,有一點歡喜,有一點不安……她是應該不安,看起來冷冷淡淡的他已經夠吸引人家的目光了,如今多了一份柔情,更增添一股迷人的氣息,芳心很容易不小心就亂動了……

  不會的,她的芳心不會亂動,因為她這個人很有自知之明,不該有的夢想只能奢侈的在腦海停留一刻。

  再說,她所擁有的奢侈何止這一刻,已經有四年之久,每天只要為讀書學習忙碌,父母的爭吵聲離她很遠,烏煙瘴氣的家務事也跟她無關。往後一旦失去他這個大靠山,即使她在外國租賃獨居,喬家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又都會跑來糾纏她吧。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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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27 16:05:35
第二章

  為了不教突然來訪的家人或者打掃的傭人發現他們夫妻不同床,喬之容的東西都是跟嚴朔放在一起,只是晚上睡覺時,她會跑到客房。

  過去四年,不知道嚴朔是否刻意進開,他天天晚歸,偶爾假日在家也都待在書房,直到停晚時分再開車出門,因此,她不曾面對兩個人單獨待在臥室的尷尬。可是今天從中午開始,他就一直跟著她,當然無法遵免兩人單獨待在臥室的情況。

  一路上,她的心七上八下。顯然她的擔心是多餘的,一進了屋子,嚴朔就直接進了書房工作。

  她不由得苦笑,難道她以為一頓午餐就可以改變過去的相處模式嗎?

  最好不要改變。她不喜歡改變,改變可能是好事,但也有可能是壞事,又不是不滿意現狀,何必自找麻煩?

  甩了甩頭,不想了,她走進房間,手上的背包隨意的往梳妝檯旁邊的地板一放,然後她就看見了,梳妝檯上擺著一個紙袋,紙袋上有一張卡片,卡片信封上的收件者是「嚴夫人」——這是她嗎?

  這裡除了她,應該沒有其他的嚴夫人,她看一下卡片的內容就明白是怎麼回事——

  夫人,恭喜你邁向人生另一段嶄新的旅程。

  如果她還心存懷疑,看到卡片的署名是「嚴朔」時,便確定了。

  這很顯然是嚴朔特地為她準備的畢業禮物,很驚訝,太不可思議了,當然,還很開心,若是教嚴楓知道,肯定嫉妒死了!

  放下卡片,她滿心期待取出紙袋裡面的東西——手機,而且是她流了不少口水,始終只敢對雜誌介紹乾瞪眼的。

  自她使用手機到現在,她的手機還是第一支手機,嚴楓見了老愛取笑她,勸她不要太小氣,給嚴朔瞧見她還在用那種老骨董的手機,肯定暈過去,還是趕緊給自己換一支,同時強力推薦這支,因為她們是好朋友,理當用同一款手機。

  真的好巧,嚴朔在家裡裝了監視器嗎?她抬頭東張西望,又覺得自己的行為很好笑,嚴朔絕對不是這麼變態的人。

  他送她畢業禮物,她是不是應該回禮答謝?禮尚往來是禮貌,雖然她買不起貴重的禮物,可是回禮貴在誠意,不如親自下廚為他準備晚餐好了。

  決定了,首先就是想好菜單,中午已經吃很多了,晚上當然不用太隆重,簡單清爽就好,不過最要緊的是跑一趟超市。平時她在家裡只會煮一些粥品和麵食,冰箱裡面沒有多少可用的食材。

  換上全新的手機,她再度拿起背包,先到書房知會一聲。「我去超市買東西,還有,不要出門,晚上我下廚。」好像擔心他會拒絕,她沒等他回應,轉身咚咚咚的跑走了,當然也沒機會看到他在臉上洋溢的笑容。

  一個小時之內,她從超市搬了一大堆東西回來,接下來她就一直泡在廚房。

  晚餐是凱薩雞肉沙拉、青醬蛤蠣義大利麵,再配上竹筍香菇湯。

  一左一右,餐點和餐具的擺沒具有餐廳級的水平,她看得很滿意。這一餐不是很豐盛,可是她有信心,他吃了之後會建議她改行當廚師,開一家義大利麵餐館,而且生意一定興隆。

  「好香哦!」嚴朔自動聞香而來。

  「你的鼻子真厲害,我正想請你出來用餐。」她繞過料理台,將身上的圍裙脫下,掛進廚房的櫥櫃裡,清洗雙手,再回到飯廳,而此時嚴朔已經在飯桌右手邊坐下,她則挑左手邊坐下。「只是簡單的晚餐,不知道是否合你的胃口?」

  「除了比較特別的異國料理,我不挑食。」

  「你可以開動了。」

  他點了點頭,拿起叉子,不客氣的大快朵頤。

  看他吃東西會覺得很不可思議,怎麼有人可以吃得如此快速,卻又如此優雅?

  「你一直看著我,你的麵會冷掉。」他突然抬眼直視她。

  好丟臉!她忙不迭的垂下臻首,藉以掩飾臉上的羞紅,同時假裝用餐,可是過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抬頭看他。「那個……謝謝你的畢業禮物。」

  「希望你喜歡。」雖說是看到放在茶几上的雜誌,其中介紹手機的報導留了摺痕,因此猜她想要一支這樣的手機,他才選擇這份畢業禮物,可是,這也不能表示這一定是她所需要的東西。

  「很巧,我正想換一支手機。」

  「那就好。」

  「那個……今天原本想準備更豐盛的晚餐,可是時間有限,只能做出這樣的成果,下次你想吃什麼再告訴我,我可以事先準備。」

  「我的食量不大,這對我來說已經很豐盛了。」

  「你還是趕快吃吧,麵冷掉就不好吃了。」她再次低下頭,這一次真的是專心用餐,他也一樣,細心享用她為他做的第一餐。

  飽餐一頓後,嚴朔很滿足的給予讚美。「我還以為廚房只是房子必要的一部分設計,沒想到我老婆這麼善於烹飪,可以當專業廚師了。」因為家裡的冰箱很貧乏,不像是有在使用的樣子,他還以為書櫃上的料理書只是偶爾下廚參考的工具書,這會兒嘗過之後,可以確定那些料理書不是觀賞用的。

  「沒有,我只會簡單的料理。」離婚之後她可以做什麼?她經常想這個問題。

  她讀外文系,可是沒興趣進入任何可以發揮專長的工作環境,倒是對經營一家小巧的義大利麵餐館懷著夢想,因為如此,她開始接觸料理,沒想到會研究出樂趣,還深深的愛上了。

  「如果要你準備便當,你可以嗎?」

  她眨了眨眼睛。「準備便當?」

  「三餐在外面吃多了,看到外面賣的便當,食慾和腸胃就會起來抗議。」

  「外面的便當是比較油膩,可是當天煮出來的便當總比隔夜便當美味。」

  「每個月十萬,你當天做好便當選到公司給我,基本上一天兩餐——午餐和晚餐,午餐時間是十二點,晚餐時間是六點。」

  十萬……別怪她眼睛瞪得那麼大,這份工作的薪水會不會太高太迷人了?人都很市儈,對薪水高的工作實在抗拒不了,況且離婚後,她真的很需要錢,可是事有兩面,貪財的結果代表失去自由,時間全部掌控在人家手上,這不能不慎重考慮。

  「若是有事,不方便給你送便當,怎麼辦?」

  「上班都有請假和休假的權利,你當然也有,事先通知一聲就好了,就像我,偶爾也會有餐會,或者出差不在公司,我會提前一天知會你。」

  外面的工作恐怕沒有這麼好的福利,而且這麼一來,她就朝未來的夢想更接近一步了。「這個工作我接了,你希望從什麼時候開始?」

  「下個禮拜開始好了。」

  「這恐怕有一點困難,最快下個月中旬,要不,等到八月好了。」

  「為什麼?」

  「下個月初我要去畢業旅行。」

  「畢業旅行?」

  「從小到大,我一直沒有機會參加,這一次無論如何都要給自己一個畢業旅行。」父親不喜歡她浪費時間在玩樂上面,除非是有意義的玩樂。

  舉個例,嚴楓約她去喝咖啡唱KTV,這是屬於有意義的玩樂,因為嚴楓是「京嚴集團」的千金,是值得結交的朋友。

  若是家中經濟有困難,沒辦法提供孩子參加畢業旅行,這不難理解,可岳父是大學教授,名下的房子是獨棟的花園洋房,怎麼會捨不得讓女兒參加畢業旅行?窮追猛打、問東問西不是他的風格,不過這種時候總要說上一句。「是啊,人生至少應該給自己一次畢業旅行。」

  「我也是這麼想的,去哪兒都無所謂,只要留下未來能回憶的足跡就好。」

  「畢業旅行的地點挑在哪裡?」

  「我準備從高雄一路玩回台北。」

  「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她笑著搖搖頭。「不用了,又不是飛到語言不通的國家,也不趕時間,只要手上有地圖,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隨心所欲。」

  「如果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他轉頭看了一眼食物料理台上的咖啡機。「我很會煮咖啡,有沒有興趣來一杯飯後咖啡?」

  她喜歡他們現在的氣氛,當然沒有異議的點頭說好,然後兩人很有默契的站起身,分工合作,一個煮咖啡,一個負責收拾清洗桌上的餐具,接下來轉移陣地到露台,坐在藤椅上,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話家常,一起沉浸在咖啡的香味中。

  ※ ※ ※

  嚴楓肯定是第一個收到禮物時居然會如此激動的人,若非前面擋著一個桌子,此刻她已經撲到嚴朔身上,緊緊抱住他,然後熱情如火的在他的臉頗上啵幾下,儘管這會讓他驚嚇成傻子,四週會響起驚呼聲。

  又不是百萬名錶,實在沒必要這麼激動,可是禮物真正的價值不在售價,而是哥哥親自挑選送到她手上……雖然是她提出來的要求,不過這位大少爺從來沒有閒工夫將這種小事放在心上。

  這一次,他真的太體貼了,她怎麼可能不激動呢?若他從小到大對女人都這麼用心,肯定是一百分的白馬王子,不過這麼一來,身旁大概二十四小時都有花蝴蝶飛來飛去,而四年前就沒有機會發生那件烏龍事,促使好友嫁給他。

  雖然哥哥是萬中選一的好對象,可是好友在這種情況下嫁給哥哥,她總覺得太委屈好友了。剛剛滿十八歲,還沒有機會好好談一場戀愛,就被迫嫁人了,這不是很不公手嗎?不過好友變成她嫂子,她很開心,因為她可沒辦法容忍哥哥這麼優質的男人娶個驕蠻的千金小姐。

  「喜歡嗎?我記得前些日子你一直喊著要換筆電。」嚴朔並不是那種不體貼的男人,只是工作外,他不曾花心思。這是很自然的事,習慣被別人圍繞的焦點人物總是先看到自己,而不是別人,也因此,不知不覺當中,他會帶給別人一種優越的距離感。

  「喜歡,不管哥送什麼禮物,我都喜歡。」這是真心話,而且她哥不可能送什麼便宜貨。

  「如果筆電換成巧克力,你大概一個月不會跟我說話。」

  「巧克力……我才不會。」她不喜歡巧克力,不是不愛吃,而是怕胖。

  「不會嗎?」他伸手狀似準備將筆電回收。

  她見了急忙將筆電從桌上轉移到旁邊的椅子上,嘿嘿嘿的對他傻笑。

  「東西已經送出,怎麼可以隨意收回呢?」

  「我送出去的東西從來不會收回來,即使你將東西當成垃圾丟掉。」

  「我會很寶貝它,絕對不會當成垃圾丟掉。」

  嚴朔拿起前面的咖啡喝了一口,故作漫不經心道︰「我聽說喬之容要參加畢業旅行,你也會跟著去嗎?」

  嚴楓白了他一眼,哥哥的記性有這麼差嗎?「我們只是就讀的學校很近,並不是同大學同科系的同班同學,怎麼可能一起去畢業旅行?」

  「我知道,可是你們一起成為大學畢業生,我以為她會找你作伴。」

  「我是很想跟她結伴同行,可是她認為我受不了平民式的畢業旅行,而且說這是她自己的畢業旅行,我也沒辦法。」

  一股不安猛然躍上心頭,他瞬間捕捉到她透露出來的重要訊息。「為什麼是她自己的畢業旅行日?」

  「她自己的畢業旅行當然是她一個人的畢業旅行。」

  「你說她準備一個人從高雄一路玩回台北?」

  「對啊,因為不想讓同學知道她結婚了,畢竟她跟同學私下幾乎沒有往來,當然不可能跟他們一起去畢業旅行。」嚴楓回得理所當然。

  「這太危險了吧!」他的眉頭不自覺的糾結在一起。

  見狀,她語帶嘲弄的挑了挑眉。「哥以為嫂子是那種弱不禁風的女人嗎?」

  他聞言一怔,喬之容在他眼中是那種弱不禁風的女人嗎?

  不,她看起來柔弱,可是眉宇之間透著一股堅定,她絕對不是那種需要人家小心呵護的玻璃娃娃,不過看著她,他總想將她捧在手心上呵護。

  「她不會弱不禁風,可是也不至於如此大膽。」

  「你錯了,她是那種很大膽的人,想做什麼就會付諸行動,只是行事謹慎,凡事會先計劃。」略微一頓,嚴楓帶著惡作劇的補上一句。「可是這一次的畢業旅行好像有那麼一點衝動。」

  一個女孩子單獨去畢業旅行,這何止衝動,而是任性。他是她丈夫,這件事當然不能放任不管。「你不能跟她一起去嗎?」

  「我不是說了,她不讓我跟,我也沒辦法啊。」

  老實說,他也不放心將老婆交給這個丫頭,最好是他自己跟在身邊。

  「哥不用太擔心了,其實嫂子的畢業旅行是一趟美食之旅,搭火車代步,主要的目的地只有兩處——高雄和台中,走訪這兩個地方的美食,不會有什麼危險。」她承認自己是個膚淺的人,在意旅遊的質量更勝於其他的問題。

  「你認為都市的危險性會低於鄉下嗎?」

  「這未必,可是理論上,人多的地方總是比人煙稀少的地方安全。」

  「她的行程都安排好了嗎?」

  「我想應該沒有吧,嫂子唯一確定的是七月一日展開美食之旅,她說行程不想事先定死,反正還沒有找工作,玩得開心就多玩幾天,心滿意足了,就搭火車回家,總之,她想隨興一點。」

  「換言之,她預計在高雄和台中待幾天、住哪一家飯店,暫時都還沒有計劃,是嗎?」他聽出重點。

  「她說又不是去荒郊野嶺,用不著擔心沒有地方投宿,還是到了目的地之後,再根據當天要走訪的地方,決定上哪家飯店投宿……不對,她應該不會去飯店投宿,而是選擇民宿,因為民宿比較便宜。」

  他越聽越膽戰心驚,一個女孩子拖著行李搭火車,投宿便宜的民宿,這根本不是美食之旅,而是找罪受之旅。

  「老實說,我很羨慕嫂子的帥氣,沒有專車接送,還要拖著行李爬上爬下,尋找便宜的民宿投宿,這種事我絕對不幹。」嚴楓光想像自己拖著行李「流浪街頭」的畫面,就已經冷汗直流了,實在無法接受這種事發生在她身上。

  嚴朔此刻也想到同一個畫面,不過主角變成喬之容,她嬌弱的身子拖著沉重的行李箱,萬一不小心摔例了,因此發生意外……不行,他不能讓這種情形發生,但又不能阻止她,看來只能讓情況按照他的意思進行。「這件事包在我身上。」

  「嘎?」

  「我來安排所有的行程,車票和食宿的問題我都會處理,你再幫我把東西轉交給她,記住,不可以透露是我安排的。」

  「為什麼?」

  「你只要負責轉交。」

  「這是哥給嫂子的畢業禮物嗎?」

  「我會盡快安排好,三天之內會把東西交給你。」他沒回答,只交代妹妹。

  「可是,我突然拿這些東西給她,總要有個理由。」

  「你的腦子一向很靈活,一定找得到理由搪塞。」

  嚴楓撇了撇嘴,實在想不明白。「哥幹麼這麼神秘?直接給嫂子,說是畢業禮物,嫂子又不會拒絕。」

  「你確定她不會拒絕?」她自己都不願意事先安排行程,又怎麼願意接受他的安排?他可不認為她是出嫁從夫的傳統女子,何況當初嫁給他只是權宜之計,說不定她在外人面前還以單身女子自居。

  「她會拒絕你,就一定會拒絕我。」

  「可是,你一定有辦法讓她接受。」他回得信心滿滿。

  是啊,她這個人最搜長「死纏爛打」這一招,就像當初,好友一直反對她們像宵小一樣替入哥哥的住處,可是終究被她說動了,不過……歪著腦袋瓜,嚴楓眼珠子賊溜溜的轉來轉去,總覺得聞到一股陰謀的味道。「哥在打什麼算盤?」

  「這件事就麻煩你了。」

  「要麻煩人家不是應該交代清楚嗎?」嘴上嘮叨,她卻不期待得到答案。哥在計謀什麼事並不重要,看到他對嫂子如此用心,這比什麼都令人開心。

  她知道這四年來,他們一直是對有名無實的夫妻,好友是藉婚姻跳脫原生家庭,可是哥哥對婚姻究竟抱著何種心態?不給對方真實的婚姻生活,卻提供一個最安穩的進風港,教人不知道這位郎君是有情還是無意。但現在她可以確定了,他不但有情還有意,看來他們的婚姻應該不會以離婚收場吧。

  ※ ※ ※

  看著火車進站,上了火車,喬之容找到自己的座位,將隨身行李箱放到上面的架子,坐了下來。

  當火車再次啟動,她打開背包取出一個牛皮紙袋,看著牛皮紙袋裡面的東西,唇角不自覺的上揚。嚴楓生性好動,從小又是備受寵愛的千金小姐,「體貼」這兩個字跟她距離太過遙遠了,沒想到她竟會做出這麼令人感動的事。

  回想好友將牛皮紙袋交給她的時候,就覺得很好笑,當對太意外了,她驚訝的張著嘴巴說不出話,而嚴楓好像準備向心上人表白的樣子,又酷又彆扭。

  「你不可以拒絕哦!」

  「為什麼認為我會拒絕?」她是應該拒絕,因為這完全不是她期待的畢業旅行方式,可是太感動了,拒絕的話實在說不出口。

  「你不是老愛證明自己是獨立自主的個體嗎?」

  「即使接受你的好意,也不代表我否決自己是獨主自主的個體。」

  「是啊,這本來就是兩回事……等一下,你不用太感動了,我只是略盡『棉薄之力』。」看到好友眼眸中閃爍著淚光,嚴楓更不自在了。原本擔心的是如何說服好友收下這份心意,沒想到情況的發展和想像完全不一樣。

  怎麼可能不感動呢?什麼都幫她規劃好了,而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靠著兩隻腳,搭捷運或公車將她規劃的行程走訪一趟。

  「我再說一次,我只是略盡『棉薄之力』,你真的不需要太感動。」

  「你不需要為我做這些。」

  「是啊,可是不過舉手之勞,就做啦。」

  「這怎麼會是舉手之勞?」

  「這真的是舉手之勞,如果你太感動了,我反而會不好意思。」

  喬之容不再爭辯了,總之,收下好友的這份心意,踏上她的旅程。

  收好牛皮紙袋,她取出旅遊書,準備來點旅遊前的預習,而此時火車進入板橋站停靠,過了一會兒,鄰座的乘客出現了,先是放好行李,接著坐下來。

  隔壁乘客是誰,她並不在意,可是隱隱約約中,她一直感覺到對方的目光停在她身上,忍不住抬頭看向對方……

  「嚇到你了嗎?」嚴朔像個惡作劇的孩子,愉悅的笑聲揚起。

  她確實嚇到了,原本她還期待眼前這個戴墨鏡的男子跟嚴朔只是面容相似,因為他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他取下太陽眼鏡,掛在休閒服的領口,對她勾唇一笑。「我不是故意嚇你,只是事先說了,你應該不會讓我跟來吧。」

  半晌,她終於回過神,這會兒總算明白嚴楓的「舉手之勞」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車票、飯店和行程都是你安排的嗎?」

  「你希望玩得隨興一點,因此高雄和台中各待四天,不會太趕吧。」

  「為什麼邃過嚴楓而不是自己拿給我?」

  「你早就拒絕我的幫忙,不得已只好透過嚴楓。」

  「我本來是要拒絕嚴楓的好意。」

  「你還不了解嚴楓嗎?她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沒錯,嚴楓是沒辦法接受人家「唱反調」的人,不按照她的意思,她一定會「盧」到人家投降為止。

  「不管如何,謝謝你的幫忙,可是,你也用不著跟來啊。」嚴楓幫著自己的哥哥,她可以理解,但是,難道不能暗示一下嗎?嚴朔突然加入,就好像計劃的事被攪亂了,害她手腳亂了,心也亂了……是啊,心也亂了,她一直不想跟他產生過多的牽扯,就是擔心自己的心會亂了,若是將來要離婚,她會更依依不捨。

  「一個人畢業旅行不會太無聊了嗎?」

  「不會啊,一個人可以隨心所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人生最奢侈的事莫過於「隨心所欲」,一個人的旅行不是無聊,而是一種享受。

  「我怎麼可能放老婆一個人獨自去旅行?」

  「嚴格說起來,我不能算是你老婆。」

  「在法律上,你是我的妻子,我就有照顧你的責任。」

  她張口想告訴他,其實她早做好隨對簽字離婚的準備,可是她仍將話吞回去了,畢竟出遊的時候提起離婚這個話題,實在很掃興。

  「你對我夠好了,你不需要這麼委屈自己。」她知道他是一個很有責任感的男人,這四年來他其實可以不用供應她的需求,但他給的卻遠遠超過。她沒有拒絕他的照顧,說起來很厚臉皮,可是父母當她是潑出去的水,只會伸手向她要紅包,怎麼可能供應她生活費?

  現實很殘酷,她不敢自命清高。

  「為什麼認為我在委屈自己?」

  「你出門一向有專車接送,不會搭火車吧。」雖然她不清楚他的身分地位,可是每次回嚴家向長輩們請安時,都有專門的司機負責接送,想必平日也是由這位司機照顧他的吧。

  「爺爺基於安全考慮,堅持專人負責接送我,可是我比較喜歡自己開車,偶爾還可以享受一下飆車的樂趣。」他調皮的對她擠眉弄眼。「你體驗過飆車的滋味嗎?老實說,真的很爽!」

  飆車……她很難想像他飆車的樣子,好像不太符合他。

  「我必須澄清一點,我不是不搭火車,而是火車的速度欠缺經濟效益。」

  「那你為什麼不直接訂高鐵的票?」

  「你不是想搭火車嗎?我想偶爾放慢腳步欣賞路途的風光,也是一種樂趣,不過從台中回台北時,我們改搭高鐵,可以嗎?」

  她都忘了,嚴楓給她的車票當中,唯一缺的就是台中回台北的這段行程,當時沒想太多,只當嚴楓給她預留回程的彈性。

  「你是在問我意見嗎?我看高鐵的票八成已經在你身上了吧?」

  「沒錯,回程的高鐵票已經買好了,因為擔心你覺得奇怪,就先放在我身上。」

  這根本沒有意義,即使覺得奇怪,她也沒想到嚴朔會跟來。

  「你用過午餐了嗎?」

  「午餐……要吃午餐了嗎?」她差一點反應不過來,記得出門搭捷運之前,她才用過早餐,怎麼一下子就跳到午餐?

  「你果然是一個不太懂得照顧自己的人。」他站起身,從上面的架子取下一個提袋,重新坐下,從袋子裡拿出一個壽司便當和一雙免洗筷子給她。「我不敢準備一般的便當,擔心冷掉了不好吃。」

  她怔怔的低頭看著手上的便當,有一股甜甜的滋味從胸口滿溢出來。

  這是她第一次有種被人家細心可護的感覺,雖說她有一個全職家庭主婦的母親,可是母親的心思永遠燒著父親打轉,而父親的心思則永遠繞著外面的世界打轉,外人看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事實上她從他們身上得到的關愛遠遠不及外人。

  小時候她會自怨自艾,覺得自己是個沒人愛的可憐蟲,可是看到有人連要溫飽都很困難,身上的衣服總是破破舊舊的,她終於明白了,不要為自己缺少的嘆息,而要為自己擁有的感恩,至少父母給她吃、給她穿,還讓她受教育。

  「別發呆了,趕快吃吧。」嚴朔乾脆自己動手抽出筷子,放在她手上,然後打開便當盒的蓋子,墊在便當下面,催著她趁著壽司還新鮮美味的時候趕緊享用。

  她只好夾起一塊壽司放在嘴邊咬了一口,可是她完全感覺不出壽司的滋味,因為腦子裡滿滿只想著他。

  這個男人的種種舉動讓她越來越糊塗了,四年來他好像不曾正眼看過她,如今卻積極扮演「丈夫」的角色,這是為什麼?真的只是為了責任感嗎?

  她好笑的搖搖頭,她在期待什麼?不可否認,他為她做的確實超過常人可以理解的範圍,可是對他來說,動機也許只是責任感。

  雖然她滿懷期待一個人去畢業旅行,但其實有些忐忑不安,萬一迷路了怎麼辦?萬一錢包掉了怎麼辦?萬一遇到壞人怎麼辦?她有太多太多的萬一要思考。

  這也是人之常情,她行事一向沉穩保守,第一次如此率性而為,難免會想東想西,對各種可能發生的危險狀況預先沒想。這會兒有了他這個大靠山跟在身邊,感覺上好像吃了一顆定心丸,若是遇到措手不及的狀況,也有人可以商量,玩起來應該會更盡興。

  不管他是基於什麼理由陪她旅行,最要緊的是自己的心態,她如何看待他?單純一點,當他是她的私人領隊好了,不過,他肯定是世界上最高檔的私人領隊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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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27 16:06:08
第三章

  終於抵達目的地——高雄,進了飯店,喬之容一踏進客房,便扔下手上的行李箱,同時解下後面的背包,直接往左邊的床撲上去。

  沒想到搭火車竟是如此累人的一件事,將近五個小時的車程,總會情不自禁的低頭釣魚,可是坐著和躺著的效果截然不同,即使從台北一路睡到高雄,還是意猶未盡,況且一路上她一直處在興奮的狀態下,眼睛閉上的時間不會超過半個小時,對於解除疲憊一點幫助也沒有。

  從小,她對飯店的床就有一種莫名的憧憬,總覺得飯店的床特別柔軟舒服,如今躺在這上面,不能不說,這種觸感真是太幸福了。

  轉頭換個方向,她笑盈盈的吸了一口棉被的香氣,想到自己將在這裡住上好幾天,心情真是超好的!

  這時,嚴朔在右邊的床位坐下,她才突然想起這房間並非自己一個人獨享,連忙張開眼睛,正好對上嚴朔若有所思的目光,嬌顏瞬間翻紅,她立刻連爬帶跳的下床,尷尬的一邊整理服裝,一邊故作鎮定道︰「對不起,今天起得特別早,一看到床,控制不住就撲上去了。」

  他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帶給她的不自在,不慌不忙道︰「沒關係,如果真的很累,你可以先休息一下,不過建議我們還是先吃晚餐,接著搭愛之船游愛河,然後再回飯店泡個熱水澡,好好睡上一覺。」

  對哦,她是來美食之旅,怎麼可以錯過晚餐呢?

  念頭一轉,她的腳步已經快速移至房門口,滿懷期待道︰「我一直想看看高雄的六合夜市。」

  看到她興奮得像個小孩子,完全沒有平日的沉穩恬靜,他唇角不自覺的往上一翹,原來他的妻子比他想像的還要好動。

  「搭了那麼久的火車,你不是很累嗎?不用急,我們要在這裡待上四天,今天不去六合夜市,明天還是可以達成你的目標。」

  「我都忘了要在這裡待上四天。」她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今天體力不佳,還是明天再去六合夜市好了。」

  他點了點頭,起身走過去拾起她隨手扔在地上的背包,她見了難為情的吐了吐舌頭,趕緊接過背包。

  離開飯店,他們首要之務是餵飽肚子,而他安排的第一頓晚餐是麻辣燙,夏天吃麻辣火鍋別有一番滋味,兩個人都吃得很開心。

  飽餐一頓後,他們步行去搭愛之船游愛河,二十分鐘的航程裡聽了一長串的介紹,雖然什麼也看不清楚,不過,絲毫不減他們的游興。

  步下愛之船,他們沿著愛河漫步,雖然耳邊充斥著客種聲音,可是感覺上好像是存在另外一個世界,完全無法擾亂他們之間那種沉靜中帶著親近的氛圍。

  「我第一次來到這麼遠的地方。」記憶中,她從來沒有離開過台北,家人甚至不曾一起出遊。父親很樂意將時間投注在朋友身上,可是當母親要求他帶她們上館子吃頓豐盛的晚餐時,他卻可以搬出一大堆理由說「NO」。

  上次她提過不曾參加畢業旅行,他總是可以找到理由解釋,可是這會兒他腦中的通路完全塞住了,這種情況真的很難理解。他勉為其難的擠出一句話,「難道全家人不曾一起出遊嗎?」

  「父親一直很忙,沒有時間帶我們出遊。」

  這是他聽過最不可思議的事。「父母不管多麼忙碌,總要抽出時間陪伴孩子成長,至少,我就會盡全力當個好爸爸。」

  他們兩個真正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但是很奇怪,她相信他一定是個好爸爸。是啊,連她這個名義上的妻子都很用心照顧,對於自己的親骨肉,又怎麼可能不疼愛呢?

  「我的父親喜歡兒子,不喜歡女兒,即便我是他唯一的孩子,他也不會覺得特別寶貝,當然不願意將時間花在我身上。」她不喜歡提起父母,畢竟為人子女道父母長短總是不好,可是這一刻她不知不覺就說出來了。

  從她眉宇之間流露出的淡淡哀愁教他心頭一揪,當初她會接受說服、同意結婚,也許正是因為不受父親重視,那個家庭也沒什麼值得留戀的。

  想想真是悲哀,他還以為重男輕女是傳統社會的包袱,現今早已不復存在,原來受了高等教育仍是跳脫不了舊有的思維。

  「我喜歡女兒,女兒比較貼心。」妹妹嚴楓生性好動,成天往外跑,可是每逢父母的生日,總是她在他這個當哥哥的耳邊提醒,相信在父母的眼中,嚴楓比他這個哥哥更值得炫耀。

  「可惜我不是你女兒。」

  他聞言哈哈大笑,喬之容一臉無辜的眨了眨眼,不知道他在笑什麼。

  他清了清嗓子,轉為正經八百的糾正拋。「你不是我女兒,你是我老婆,老婆可是比女兒還要珍貴。」

  她不是他老婆。她沒有脫口反駁,不管他們抱著何種心態結婚,結婚是事實,認真看待婚姻是應該的,可是隨時會結束的婚姻,還不如當作不存在,這是她的想法,當然不能要求他認同。0

  有時候她會好奇,他喜歡什麼樣的女人?之後他會娶什麼樣的女人當妻子?不管那個女人是誰,她相信那個女人一定會很幸福……怎麼心裡有一種酸酸的感覺呢?

  「你說第一次來這麼遠的地方,那你平時做什麼休閒活動?」

  甩去腦中的胡思亂想,她怪害羞的說︰「我的休閒活動很無趣,不是上圖書館看影片,就是到書局看歷史小說。」

  「我早應該猜到了,你比較適合做這些靜態的活動。」

  「不是,我不喜歡待在家裡,可是身上又沒有多少零用錢,當然只能去圖書館和書局這種地方,久了,也就變成一種習慣。」

  「這是個好習慣……」嚴朔眼尖的看到一個溜著得板的孩子正朝他們衝過來,當下他很自然的伸手抱住喬之容,然後往旁邊一閃。

  砰砰砰……她的臉頗緊緊貼著他的胸口,可是聽見的卻是自己的心跳聲,為什麼會如此急促、如此慌亂?

  雖然及時抱住她,他還是不放心的東看看西看看,檢查了一番,確定她沒有受傷。「嚇到了吧?」

  是啊,嚇到了,被自己的心跳聲嚇到了。但她故作鎮定的搖了搖頭。「時間很晚了,我們還是回飯店休息吧。」

  他突然俯身靠向她,兩人的臉相隔不到三公分,她的心臟差一點跳出胸口,身體如同雕像無法動彈。

  他語帶戲謔道︰「眼皮浮腫,確實應該回飯店休息了,要不然,明天早上就變成一隻熊貓了。」

  如果目光所及的地方有一面鏡子,她一定馬上衝過去瞧個仔細,她現在看起來有那麼可怕嗎?

  愉悅的笑聲響起,他很自然的牽起她的手轉身返回飯店。此對她只能低頭怔愣的看著他的手,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她迷惑了。

  ※ ※ ※

  他們在高雄待了四天,靠著雙腳搭捷運、搭公車尋訪各處美食,還搭了渡輪到旗津,租了腳踏車游遍大街小巷,當然,一路吃吃吃,名副其實的美食之旅。

  接下來他們搭火車北上台中,嚴朔租了一輛車子,方便他們去大名鼎鼎的逢甲夜市,方便他們跨縣市去彰化吃肉圓、蚵仔炸,去苗栗吃板條、鱺魚生魚片……總之,他們很努力的一直吃一直吃這一趟美食之旅下來應該會胖上好幾公斤,不過兩個人都沒胖,因為他們每天都在飯店的游泳池耗上一個小時,睡覺之前再到飯店附近散步欣賞夜色,走一趟下來,至少一兩個小時,當然胖不了。

  他們在台中和附近縣市待了四天,接下來應該搭高鐵返回台北,嚴朔卻開車載著喬之容來到台中山上的一間民宿。雖然此趟旅行的目標是美食,可是只有吃吃喝喝似乎有那麼點遺憾,於是臨時加上這麼一段呼吸新鮮空氣之旅。

  來到山上,他們像孩子似的卷起褲子,踏著清涼的溪水追逐魚兒抓著蠣蚌,躺在岩石上任由日光親吻肌膚、風兒拂過四肢百骸,著氣之中透著涼意,大自然的美色盡收眼底。

  就算慢上一天,旅程還是會走到終點,這一夜喬之容一點睡意也沒有,她捨不得結束,旅途中的點點滴摘、一幕一幕掠過心頭,所以連自己何時入睡,她都不清楚,總之,這是非常疲倦的一夜,因此當她睜開眼睛看到嚴朔,她以為神志不清產生幻覺,然後,她伸出手指輕輕一碰……咦,沒有消失,而且觸感好真實。

  他真的就在眼前,如此靠近,近到她可以看到他的每一個毛細孔,不能不說,這個男人連閉著眼睛都藏不住貴公子的味道。

  情不自禁,她再一次伸出手,可是還來不及摸到,嚴朔就伸手抓住她。

  「沒想到你也有這麼調皮的時候。」他笑盈盈的道。

  嬌顏紅了,她結結巴巴的將手抽回來。「那個……你不是都很早起床嗎?」

  這幾天,他都比她晚睡又比她早起,兩個人第一次這樣子面對面。

  「這都是你的錯。」

  「我的錯……為什麼?」

  「因為你太不安分了,一會兒翻過來,一會兒翻過去,我根本沒辦法好好睡覺,一直到天亮了,才勉強能閉上眼睛。」

  雖然她不記得自己有一直翻來覆去,可是這種時候她也只能努力的表達歉意,一次又一次的說「對不起」。

  他伸手摸了一下她的眼睛。「黑眼圈都跑出來了,為什麼睡不著?」

  「那個,天氣太熱了。」這句話怎麼聽起來很愚蠢?

  「昨晚睡覺前,我將房裡的空調設定在二十二度,我還擔心你會覺得太冷了。」

  她真的很想像鴕鳥一樣鑽進被子,真是丟死人了!坐起身,她故作若無其事的清了清嗓子,從實道來。

  「畢業旅行就這樣結束了,很捨不得。」

  「任何旅程都有開始和結束,以後多得是機會可以出遊。」他跟著坐起來。

  是嗎?等他們離婚之後,她恐怕成天庸庸碌碌的忙於生活,這種奢侈的旅遊不知道多少年才能有一次。

  「你有沒有特別想去旅行的地方?」

  「我對旅行的慾望不大,沒有什麼特別想去的地方。」比起旅行,她更渴慕家庭的溫暖,可惜從她開始懂事,她家不是像零下的冰宮,就是像汗水淋漓的戰場。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對旅行的慾望不大。」

  「我總覺得旅行充滿了一種不安全感,而我不喜歡不安全的感覺。」

  「那你還敢一個人出來畢業旅行?」他聽了心驚。

  「雖然我認為待在家裡比較舒適安全,可是人生如果連一次冒險經驗都沒有,那會很遺憾,再想想我從來沒有去過畢業旅行,就勇敢的冒一次險吧。」

  「除了假日,你很少待在家裡,我還以為你喜歡往外跑,沒想到你是宅女。」

  怔了一下,她靦腆的笑了。「我承認自己很宅,一整天窩在家裡不見人也沒有關係,可是最好給我幾本書,否則成天發呆睡覺沒事做,我也受不了。」她確實很少待在家裡,可是,他怎麼會知道呢?他幾乎每天都比她早出晚歸,他對她的生活作息應該不清楚。

  「不管你想做什麼,我都支持你,只要你開心就好。」

  這話有點莫名其妙,好像跟她完全搭不上線,卻教她的心一陣震盪,他是真的將她當成妻子一樣疼愛,可是她不能愛上這種受寵的感覺。

  「如果我真的變成一隻不事生產的米蟲,你一定受不了。」

  揚起眉,他滿懷期待道:「我還沒有養過不事生產的米蟲,不知道會不會受不了,你可以試試看。」

  她害怕的搖搖頭。「我沒有興趣當米蟲,一個人總要有自己的存在價值。」

  「這倒是,不過待在家裡並不代表一點存在價值都沒有。」

  「我同意,如果有了自己的孩子,全心全意待在家裡照顧,這比在外面工作打拚更有價值。」她並不是一個很有野心的女人,能夠守著一個全心全意愛她疼她的丈夫,照顧他們的孩子,那是最幸福的事。

  可惜,有許多男人的心都在外面的世界,娶回家的妻子總是比不上外面的女人,以老公和孩子為中心的女人最後往往淪為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黃臉婆」。

  「你真的這麼認為嗎?」這四年來,他的腦中一直有一幅畫——回到家看到她在廚房忙碌的準備晚餐,而他們的孩子在客廳玩玩具。咬著金湯匙長大的他,凡事有傭人伺候,外人看了羨慕,但他渴望的是擁有溫暖的家庭,晚上全家人可以聚在一起,吵吵鬧鬧,閒話家常配飯吃……但即使圍爐,他們家也不見得可以看見這幅美麗的畫面,因為嚴家的話題通常脫離不了經濟。

  「對啊,可是現在的女人想當個全職的老婆和母親並不容易。」

  「岳母不就是全職的老婆和母親嗎?」

  眼神一暗,她淡然道︰「是啊,都忘了我媽是全心全意奉獻給家庭的老婆和母親。」

  他敏銳的捕捉到她眼中的哀愁,看樣子岳父岳母的婚姻有問題。這不奇怪,若是夫妻之間的感情甜如蜜,岳父一定會用心經營和家人的關係……

  他突然覺得又生氣又心疼,岳父怎麼有辦法那麼虛偽的在人前表現出一副愛家顧家的樣子?她究竟在什麼樣的家庭裡長大?

  為了轉移她的愁緒,他看了一眼床頭櫃上的鬧鐘,提出警告。「我記得你昨天說過,離開這裡之前想上街買點紀念品,你若繼續賴在床上,我們恐怕沒有時間趕在離開之前去街上轉一圈。」

  聞言,她立刻跳下床,搶先衝進浴室。「我先去刷牙洗臉。」

  ※ ※ ※

  回到台北,喬之容開始投入自己的第一份「工作」,上書局買食譜、設計菜單。雖說八月才開始為嚴朔準備便當,可是拿那麼多薪水,總要好好表現,要不然花錢的人會覺得自己受騙上當。

  她喜歡去百貨公司裡的書店,看書累了,可以到百貨公司裡面的咖啡廳或到美食街喝點飲科、吃點東西,待休息夠了,再重新鑽進書店享受閱讀的樂趣。

  其實,她最喜歡看禮品櫃了,各式各樣的陶瓷玩偶有著設計師的巧思,每個作品似乎都有屬於自己的故事,能天馬行空的猜想背後的故事,這是一種樂趣。

  挑了幾本食譜,她就移動腳步來到禮品櫃前面,原本是隨意的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最後視線被一支鋼筆吸引住了。她想起了嚴朔,因為他,她的畢業旅行沒花到一塊錢,總覺得應該買份禮物向他表達謝意,可是記得他隨身就攜帶一支鋼筆,看起來身價非凡,這支鋼筆對他來說會不會太小家子氣了?

  這個問題真傻,不管送什麼禮物,她都到達不了他的等級。送禮貴在心意,她又不會賺錢,想必他也不會期望從她手上拿到一支百萬名筆。

  念頭一轉,她釋懷了,將手上的食譜放在櫃檯上,並請書店的工作人員取出鋼筆包裝,並拿出信用卡結賬。

  滿心歡喜的收好東西,她轉身準備離開書店,卻有人叫住她。

  「喬之容。」

  她好奇的回頭一看,是大學同斑同學李慕秦。其實,他不只是她的大學同學,還是她的國中同學,也因為如此,大學四年,他是她唯一熟識的同學。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李慕秦此刻的心情簡直樂透了。

  「真巧。」她禮貌的回以一笑。

  「你趕時間嗎?」

  「沒有。」

  「那你應該不介意讓同學請你喝杯咖啡吧?」

  實在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絕,她只能點頭接受,同對方一起來到咖啡廳。

  兩人都點了曼巴,喝著曼巴,聊了一些咖啡的喜好,李慕秦慢慢進入主題。

  「你現在在做什麼?」不管同學之間如何編寫流傳喬之容的故事,他總是一笑置之,因為國中當了三年的同學,他很清楚她的家庭背景,父親是大學教授,家教很嚴格,她不可能是某某人見不得光的情婦,可是最近有個傳聞……

  「我慢慢在找工作。」

  「你的成績在班上數一數二,我還以為你會繼續深造,攻讀碩士學位。」正因為如此,他勤奮的考上研究所,而且能夠報考的學校都去考了,可是錄取的學校裡面,都沒有她的名字。

  「我不想當大人物,平平凡凡有個溫飽的工作就好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父親的關係,她對成功不太渴望,有時候甚至會有一種感觸,古人有云「女子無才便是德」。這或許不是壞事。當一個人擁有越多的自我,慾望就會越多,越不容易滿足,當然也越不容易快樂。

  「可是,你的成績很好,這不是很可惜嗎?」

  「對我來說,做一份自己不喜歡或不認同的事,那才可惜。」

  「這麼說也有道理。」

  「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步調,讀書考試已經離我很遠了。」

  清了清嗓子,李慕秦不自在的問道:「我聽說一個很奇怪的傳聞,是關於你的,有人說你結婚了,這應該不是真的吧?」

  雖然早就想到嚴楓的那聲「嫂子」會引發什麼後遺症,可是真正傳進她耳朵,還是教她有點不知所措。「……怎麼會有這樣的傳聞?」

  「我也覺得太離譜了,可是有人信誓旦旦的說,這是你親口說的。」

  這還真是令人哭笑不得,她確實結婚了,可是並非她親口說的。

  「我猜想這是你用來拒絕愛慕者的伎倆,不過卻嚇壞了一大票人。」

  不能承認,可是又不想撒謊,這種時候她只能隨意扯著無關痛癢的話。「我都畢業了,大家還如此關心我,真是愧不敢當。」

  「很多人在打賭,你老公是學生,還是出社會了?」

  她強忍著呻吟的念頭,這些人會不會太無聊了?「我不值得大家這麼關注。」

  「同學之間總會關心。」

  關心?這是好奇的窺探吧。「我希望每一個同學都有好的出路。」言下之意,人家的私事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她更不會拿來打賭。

  李慕秦顯然察覺出她的心思,連忙轉移話題。「你會參加同學會吧。」

  怔了一下,她覺得很迷惑。「剛剛畢業就要開同學會?」

  「不是,國中同學會,自從上了大學就沒再舉辦了,因為今年大部分的同學都大學畢業了,所以想將大夥兒聚起來聊聊。」

  國中時期,她跟每一位同學都處得很好,雖然同學邀她出去玩,她通常都會拒絕,但是她沒有必須隱藏的秘密,凡事坦然面對同學,固此大家都知道她是因為父親管教嚴格,不是故意搞孤僻,也都能諒解。

  高中的時候,每一年的國中同學會她都會參加,因為父親對於參加同學會,態度比較溫和,並不會強力反對,畢業一班同學之中總會有幾個有成就的人,參加同學會也就變得有利可圖了。

  「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有空。」她不想拒絕,可是又不想在真心對待她的人面前虛偽的遮遮掩掩。

  「我會提早通知你,你可以先將時間空下來。」

  「我知道了,我會盡量將時間空下來。」她看了一眼手錶。「時間不早了,我還要去超市買點東西回家。」

  「一起吧,我也要去超市買東西。」

  如果現在改口,她臨時改變心意不去超市了,可以嗎?當然不可以,這不是擺明原本的目的是要甩掉他嗎?

  她極力跟他人保持距離,目的是避免結婚的事曝光,不過其實也用不著這麼緊張兮兮,又不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謹慎一點,短短幾個小時,別人也不可能從她身上挖到什麼八卦。

  ※ ※ ※

  短短幾個小時,別人確實沒辦法從她身上挖到什麼八卦,可是卻加深她的罪惡感,因為生怕說了不該說的話,她總是語帶保留,但處處保留,話就不實了,而心也跟著虛了。

  慶幸今天的巧遇是一個意外,若是每天過著這樣的生活,別說精神負符不了,就是體力也吃不消。

  看樣子,她最近還是乖乖當宅女吧,台北說大不大,不想踫到熟人的時候,這麼做是最好的。

  晚上十點,她終於恢復「自由之身」,回到她的避風港。

  嚴朔的公寓並不是那種非常氣派的豪宅,而且獨棟,從外面看起來實在不起眼,可是一樓一戶,門禁森嚴,警衛熟識住在這裡的每一個人,因此當警衛笑著關心她今天特別晚回來時,她只是笑著點了點頭,並沒有多想什麼。

  回到家門口,她首先卸下身後的背包,打開背包,檢查一下放在裡面的禮物,忍不住想像嚴朔收到禮物的反應,會客氣的說聲謝謝,還是開心的握著筆在紙上書寫,看看好不好寫?

  她在想什麼?不是說禮輕情意重,她幹麼在乎他的反應?

  右手握拳敲了敲腦袋瓜,要自己清醒一點。她關上背包,取出放在牛仔褲口袋裡面的鑰匙打開大門。

  進了屋子,她先放下背包,轉身將大門關上,突然有人從身後抱住,她嚇了一跳,直覺的反應是放聲尖叫。

  「是我。」嚴朔的聲音瞬間讓她閉上嘴巴。

  若非他抱著她,這會兒她肯定雙腳一軟,跌坐在地上。

  心情穩定下來,她終於意識到他們之間的親密,砰砰砰砰砰……慌亂的心跳聲彷彿要將人吞噬的黑夜,她粗魯的拉開他的手,轉身瞪他。「你幹麼嚇人?」

  「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麼意外,你從來沒有這麼晚回來。」他的聲音有著明顯的緊繃,不難感覺到他此刻的心情。

  是啊,她不喜歡黑夜,黑夜充滿了危險,因此她很少超過九點才回家,今天因為李慕秦的關係,在身不由己的情況下,回家的時間就一直被拖延。不過,他怎麼會知道呢?這個問題她沒有問出口,反過來問他,「你怎麼會那麼早回來?」

  「我猜想你在家應該會煮晚餐,沒想到你不在家。」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特別想念她,無心工作,就收拾東西準時下班了,可是等了好久,都九點多了還見不到她的人影,心慌了,按捺不住就跑到樓下等人。

  等了十分鐘,他看到人了,可她卻從一個男孩子的機車上跳下來。

  這比起先前看到情書還令他驚慌,人家都追上門了,可是,他們夫妻的關係卻還停留在過去四年的狀態。

  不行,他們應該從「名不副實」的夫妻進展到「名副其實」的夫妻了。

  「我去書局時遇到同學,因為時間很晚了,同學邀請我一起吃晚餐。」原本他們只是一起逛超市,可是當她終於從眾多商品當中找到可以買回家的東西的時後,早就過了晚餐時間,李慕秦便提議一起找東西吃。理論上,她會找理由拒絕,可是今天已經將早餐和午餐並為一餐,她真的餓壞了,也就答應了。

  「你跟同學吃了什麼?」

  「我們去夜市,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很簡單。」

  「你也要陪我去夜市吃晚餐。」

  這個口氣聽起來好像打翻醋罈子的小男孩,不過,她當然不相信他在吃醋。

  「這個時候除了便利商店大概也只有夜市可以提供晚餐,你等一下,我去換個背包。」

  半個小時後,他們來到夜市,他當然不會只滿足於「吃」,更重要的是「玩」,留下他們到此一遊的回憶。

  他們從打彈珠、撈金魚一路玩到夾娃娃機,此對的嚴朔完全沒有面對投資決策時的敏銳沉穩,反而像個不服輸的小孩子,非要贏得他的戰利品不可。

  「你不要再浪費錢了,你夾不到那些小娃娃。」她實在看不下去了,他投下去的錢足夠他們去專賣店買一隻更大的玩偶。

  「再差一點點,我就可以將那個娃娃夾起來了。」

  「那隻娃娃從一開始就在那裡了。」

  「它原本是在另外一邊。」

  「不管在哪一邊,總之,一直在洞口附近,不掉下來就是不掉下來,你還是別再白費力氣和金錢了。」

  他很挫敗的轉頭瞪她。「你不想幫我加油,至少也不要潑我冷水。」

  「如果我一直告訴你,下次一定會夾到娃娃,那是欺騙你。」

  略微一頓,她小心翼翼的接著道:「你真的那麼想要那隻娃娃嗎?我可以打電話請嚴楓過來,嚴楓是玩夾娃娃機的高手,她應該有辦法將那隻娃娃夾起來。」

  半晌,他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我只是想夾一隻娃娃給你。」

  她怔住了,沒想到他是為了她如此拚命。

  「看起來明明很簡單,為什麼老是夾不起來呢?」他忍不住敲了一下機器,第一次這麼渴望在一個女人面前當個神氣的英雄,為什麼不能配合一下呢?

  唇角不自覺的上揚,她用柔柔軟軟的聲音道:「我喜歡可以抱在懷裡睡覺的大娃娃,大娃娃比較有安全感。」

  「大娃娃……你怎麼不早說?」真是太好了,他還以為女孩子都喜歡從這裡面夾出來的娃娃。

  「你又沒有問我。」

  「我……這是我的錯,以後我一定會記住,你比較喜歡有安全感的東西。」他牽起她的手往回走。「我們去幫你買個大娃娃。」

  「時間很晚了,不管百貨公司還是玩偶專賣店,恐怕都休息了。」

  「對哦,這個時候店家都歇業了,今天買不到了。」

  「雖然沒有買到大娃娃,我還是要謝謝你。」她拉住他,兩人同時停下腳步,她伸手探進身上的後背包,取出那份特意放進背包裡,包裝精美的禮物,遞給他。「這不是很貴重的東西,可是禮輕情意重。」

  這顯然是一份來夜市之前就準備好的禮物,至於送禮的原因,當然不是為了他還沒有送給她的大娃娃,那是什麼呢?若他猜得沒錯,應該是他為她安排的畢業旅行吧。不管是什麼原因,都不重要,他唯一介意的是不能將她摟進懷裡。

  「你怎麼可以挑在這個時候送我禮物?」

  「送禮物還要看地點嗎?」

  「當然,如果我在這裡送你結婚鑽戒,你覺得適合嗎?」

  「痾……這個又不是結婚鑽戒。」

  「這只是舉例。」

  「那我改天再送你好了。」她伸手準備將禮物收回來,可是他的手輕輕往上一舉,立刻閃開了。

  「禮物送出去了,怎麼可以再收回去?」

  她失聲一笑,他未免太麻煩了吧!「你不是要我挑個好地點送禮物嗎?」

  「雖然地點真的很不理想,可是收到禮物,我還是要說一聲謝謝。」他突然靠過去,在她的唇上親了一下。「如果可以給你一個熱情的吻,那就更完美了。」

  轟!白嫩的容顏好像被太陽曬過,一片通紅,她心慌嬌羞的垂下臻首,再也沒辦法繼續跟他沒完沒了的抬槓了。

  他低頭瞧了她一眼,溫柔一笑,帶著她離開夜市,踏上回家的路。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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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27 16:06:46
第四章

  因為嚴朔希望她可以提早為他準備便當,喬之容花了一天的時間擬了菜單,又花了一天的時間上超市買菜,才開始動手為他準備便當。

  從住家到公司,搭公車只要十分鐘就到了,固此她在十一點半前準備好便當,然後整裝出門來到「京嚴集團」的總公司。

  她路過此地好幾次,只知道這裡很大,如今身在其中,才發現這裡是一個令人緊張的地方,大概是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公式化,讓人不自覺的就會繃緊神經。

  走到櫃檯,她先給予一笑。「你好,我找嚴朔先生。」

  一聽到她找的是何方神聖,櫃檯小姐原本還掛著的禮貌性笑容僵住了,眼神露出敵意,不停的打量她。「請問小姐有預約嗎?」

  「預約……應該沒有。」她是提過準備便當至少要花上兩天的時間打點,可是並沒有約好從今天開始送便當。

  「那很抱歉,你想見執行長,必須事先跟他的秘書預約。」

  「可是,我只是來送便當,還要事先預約嗎?」

  怔了一下,櫃檯小姐兩眼瞬間一亮,臉上揚起笑容。「怎麼不早說呢?原來你是執行長家的傭人啊!」

  額上出現三條線,她看起來像傭人嗎?喬之容暗忖。

  「你等一下。」櫃檯小姐撥了一通內線電話到執行長室。「丁秘書,執行長家的傭人來了……是,我請她直接上樓。」

  雖然她和嚴朔有過約定,不可以向外人公布他們的關係,可是,有必要謊稱她是傭人嗎?她突然覺得這種感覺差透了,他不想承認他們的關係,說她是傭人的女兒就好了啊……她不由得一陣苦笑,傭人和傭人的女兒有差別嗎?沒差,不過是落入耳中的感覺差一截,至少傭人的女兒比傭人年輕。

  「小姐……小姐……」

  回過神來,她狼狽的看著已經喊到聲嘶力竭,恨不得拿鐵槌敲人的櫃檯小姐,趕緊回應。「是。」

  櫃檯小姐調整了下儀表,努才找回笑容。「丁秘書請你直接上十二樓,搭最左邊的那座電梯,出了電梯,往左邊走到底,就會看到執行長室了。」

  「謝謝你。」點了點頭,她趕緊轉身定向電梯。

  如果她的身分公諸於世,跌破的恐怕不是眾人的眼鏡,而是眾小姐的芳心。

  看看那位櫃檯小姐,誤以為她是嚴朔的傭人,態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她已經猜到嚴朔在這裡的角色——白馬王子,女性員工的白馬王子。

  這一點她早該知道了,無論外表,還是身家背景,哪有女人可以抗拒得了對他作白日夢呢?說不定連那位丁秘書都是「嚴朔愛慕者俱樂部」的會員。

  按著指示,喬之容搭上最左邊的電梯。原來這座電梯只停留十二樓以上,顯然是主管專用電梯。

  電梯門在十二樓打開,她出了電梯往左邊走,一眼就看見執行長室,因為執行長秘書的座位安排在外面,辦公桌連接著櫃檯,而櫃檯小姐口中那位丁秘書此時已經起身等候她。

  看到嚴朔的秘書艷若桃李,她突然覺得自己變成一個很不起眼的小矮人。雖然不能確定這位秘書是不是「嚴朔愛慕者俱樂部」的會員,但是嚴朔對這位秘書若是沒有感覺,那只有一種可能——他不是正常的男人。

  「你好,我是執行長的秘書——丁雨菲。」秘書小姐有禮的對她欠個身,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免遲疑了。「小姐是執行長家的傭人?」

  人家都說她是傭人了,她可以說不是嗎?她點了點頭,將手上的便當放在櫃檯上。

  「可以請你將便當交給執行長嗎?」雖然吃食隨便交給別人很不安全,可是秘書應該沒問題吧。

  「執行長有令,請小姐直接將便當送進辦公室。」

  「我會不會打擾到他?」

  「辦公室現在沒有客人。」

  她無奈的重新拿起放在櫃檯上的便當,向丁雨菲點了點頭,走進辦公室。

  放下便當,介紹今天午餐內容,她就可以轉身走人了。喬之容是這麼打定主意的,可是一看到埋首辦公桌的他,兩隻腳就像生根般動不了了。

  不管何時何地看到他,都覺得好像一幅畫,太不真實,不應該出現在她生命中……她是不是應該感謝老天爺?若不是那個莫名其妙的烏龍事件,她怎麼會走進這個男人的世界?雖然她不喜歡「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這種自我安慰的蠢話,可是曾經擁有這樣的男人,她確實應該偷笑了。

  「你幹麼傻乎乎的站在那裡發呆?」嚴朔看起來心情糟透了,目光比刀子還銳利。

  她驚嚇的回過神,這才發現嚴朔已經放下手邊的工作直瞪著她,她不自覺的縮了一下脖子,像個做錯事的孩子。「那個……我不想打擾你工作。」

  「你已經打擾了。」

  「對不起,我回去了。」她慌慌張張的轉身準備走人。

  「我的便當。」

  對哦,她都忘了,還沒有將便當拿給他。她趕緊又回頭走到辦公桌前面,將便當放在一旁。「雖然用了保溫袋,可是便當盡快吃比較新鮮美味。」

  「你準備幾人份?」

  「一人份啊。」

  「你不知道我討厭一個人吃飯嗎?」

  這個情況教她有點手足無措,不知道他為什麼像個凶神惡煞似的。「我沒有聽你說過,下次我一定會多準備一份。」

  他伸手拿過便當,打開外面的保溫袋,看見裡面裝了一個放有生菜水果沙拉的保鮮盒和一個不鏽鋼三層便當盒——第一層是營養的什錦穀飯,第二層是咖哩雞腿,第三層是排骨蘿蔔湯。

  不管是食物的香味,還是配色,都讓人流口水,想要大快朵頤,可是嚴朔卻板著臉道︰「晚上不用幫我準備便當了。」

  「嘎?」

  「今天晚上不用送便當過來了。」

  她的眼神不由得一暗,他連一口都還沒吃,就嫌棄她的便當。「你想吃什麼,可以開菜單給我,我會盡可能配合你的飲食習慣。」

  「你要準備便當前,就應該先問我了。」這是存心找麻煩。

  「我沒想那麼多。」他陪她去畢業旅行時,她看他什麼都吃,就是夜市的小吃也吃得津津有味。

  「你是不當一回事吧。」

  「不是……對不起,以後我會注意,我先回去了。」說得越多,她越覺得委屈難過,還不如承認自己錯了,直接走人,而這一次她頭也不回的走出辦公室。

  當辦公室的門在她身後關上,早就繞著眼眶打轉的淚水終於壓抑不住的悄然滑下。

  他在生她的氣,她知道,可是不清楚他在生什麼氣,若不喜歡她今天來這裡打擾他,幹麼叫她盡快幫他準備便當?他只要她準備他的便當,又沒說連秘書的便當也要準備,因為這樣的琉忽就生她的氣,會不會太過分了?若是今天她準備的便當不合他的胃口,他可以說,有必要因此生氣嗎?

  奇怪,她幹麼在意他生氣?他跟人家說她是傭人,應該生氣的人是她吧!

  「你還好嗎?」丁雨菲關心的聲音傳了過來。

  猛然看到站在眼前的人兒,她難為情地連忙用手背抹去淚水。「我沒事。」

  「執行長的心情不太好,若他說了什麼讓人不開心的話,你就當成耳邊風,聽聽就算了,不必太在意。他這個人啊,對女人本來就很無情。」丁雨菲不難猜到喬之容的眼淚是為嚴朔而流,不過她真的是一頭霧水。早上老闆提起今天有人會送便當過來,還掩不住臉上開心的笑容,可是剛剛聽到傭人送便當過來,他卻突然變瞼了……真是怪異!

  他對女人很無情?這是什麼意思?算了,她現在可沒心情追究這些無關緊要的事。

  「我沒事,只是眼睫毛插入眼睛裡面,很不舒服。」

  「你需要我幫忙叫計程車嗎?」

  「謝謝不用了,流過眼淚,這會兒已經好了,而且辦公大樓外面就有公車站牌,十分鐘就可以到家了。」

  十分鐘……丁雨菲眼珠子賊溜溜的轉了一圈,「十分鐘」好像是老闆的公寓到這裡的距離……咦?難道這兩個人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她突然覺得熱血沸騰,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這兩個人有「姦情」。

  「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我先走了。」她快步燒過丁雨菲走向電梯。

  ※ ※ ※ 

  丁雨菲一手撫著下巴,一手用又子撥動盤子裡面的食物,漂亮的雙眸若有所思的飄向嚴朔。

  這個男人是那種不喜歡浪費時間在吃飯上的人,因此若非逼不得已,他不會出來用餐,今天竟然要她陪他出來吃晚餐,可見心情糟透了,到底發生什麼事?

  腦子隨便轉了一下,她就可以猜到跟今天中午那位女傭小姐有關。

  早上心情好極了,還特別交代今天會有人送便當給他,當時她就在好奇,何方神聖要送便當給他?可是聽到她通知女傭來送便當後,心情突然急轉直下,這實在太矛盾了。

  不管如何,心情因為一個人時好時壞,可見這個人對他的影響力很大,而這個人怎麼可能是女傭呢?

  她百分之百肯定,這兩個人之間大有文章,不過,會是什麼樣的文章呢?真是好奇死了!

  嚴朔放下手上的刀叉,結束食之無味的紡魚餐點,拿起餐巾紙輕拭嘴巴,冷冷的抬頭看著對面的美女。「有話直說,不要老是盯著我。」

  她不再裝模作樣,放下手上的叉子,坦率的正面直視。「我問你,你會回答我嗎?」她也喜歡有話直說,可惜他不是個會老實回答的人。

  「你不問,怎知道我會不會回答?」

  她同意的點點頭,就不再客氣了。

  「那個女人真的是你家的傭人嗎?」

  「你說呢?」

  「不像,除非你對她有企圖,否則不會請這樣的女人當女傭。」

  「這話怎麼說?」

  「雖然是傭人,親近程度卻不見得輸給自家人,年輕漂亮的女傭成天看著英俊多金的男主人,不知不覺就想升格當女主人,然後會想辦法上床獻身。如果你不是對她有企圖,應該會避免這種情況發生。」

  他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有道理。」

  「這麼說,她不是女傭,對嗎?!」

  「你是不是電視看太多了?年輕漂亮的女傭不見得會看上英俊多金的男主人。她都說自己是女傭了,你能說她不是嗎?」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口氣越來越差,好像喬之容欠他幾千萬似的。

  雖說他們之間有過約定,不對外人公開兩人的關係,可是,她有必要在自己身上貼上女傭的標籤嗎?從小到大,都是女孩子追著他跑,每個女孩子都想盡辦法、找藉口跟他扯上關係,而她,明明是他老婆,卻努力想跟他「劃清界線」,真是令人生氣,難道他是瘟疫嗎?

  「我認為她不是女傭還有一個原因,你怎麼可能為了一個不重要的女人一下子開心,一下子生悶氣?」

  一下子開心,一下子生悶氣?他有嗎?開玩笑,他對自己的情緒控管能力一直很有信心,不管是喜怒哀樂總是控制得很好……不對,最近他確實有點心浮氣躁,好像有什麼事壓在心頭,始終無法平靜下來。

  「難道你沒有感覺到自己的心情起起伏伏嗎?」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丁雨菲搖了搖頭,這個男人太不老實了!「少來了,我認識你至少有十二年以上,當你的秘書也有三年的時間,不敢說摸透你的喜怒哀樂,但是至少可以捕捉到七分,我都強烈感覺到那個女人如何影響你的情緒,你怎麼可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心情變化?」

  眉一挑,他故意調侃道:「沒想到你對我這麼用心,真是令人感動。」

  「沒辦法,你是我的老闆,不用心怎麼可以呢?」

  「你就算沒有工作,也會有人用金山銀山養你。」

  踩到她的地雷了,她惡狠狠的一瞪,恨不得手上有一根棍子可以朝沙文豬的腦袋敲下去。「我不是金絲雀,不需要人家養我!」

  「我不懂你的想法,有人養你不好嗎?」這些講究女男平等的女人到底都在想什麼?有的是因為生活壓力太沉重,被迫走進職場,可是她有一座大靠山了,何必再跟自己過不去?

  「我又不是沒手沒腳沒腦子,幹麼要人家養我?」

  「這跟有沒有手、腳、腦子,是沒有關係的。」

  「怎麼會有沒有關係呢?廢物才會容許自己像米蟲一樣存在。」他擺了擺手,這個話題繼續爭論下去一點意義都沒有。「算了,你喜歡自我虐待,我也管不著。」

  「我很幸運,我的老闆不但賞心悅目,而且沒有虐待屬下的樂趣。」她得意的看著他,對於自己挑老闆的眼光真是太滿意了。

  「我好像應該虐待你、想辦法逼你離開,免得老是有人向我抱怨,因為我,害他至今無法完成終身大事。」三年前,他不應該接受她的毛遂自薦,讓她成為他的秘書,從此卡在好友和她之間。

  「你真的捨得我離開嗎?」丁雨菲無比嬌媚的眨了眨眼睛,可是隨即陰森森的一笑,教人不由得滿身起雞皮疙瘩。「好心建議你,最好不要虐待我,我這個人很會記仇,找到機會,會連本帶利為自己討回公道。」

  「我沒有興趣捲入別人家的戰爭。」

  「我想也是,你又不是笨蛋,沒必要給自己惹麻煩。」略微一頓,她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半瞇著眼,冷颼颼的瞅著他。「不過,我們剛剛不是在討論你的事,為什麼會扯到我身上?」

  「不知道。」

  「你別想轉移話題,老實說吧,你對那個女人是不是有企圖?」

  沉吟了半晌,他迅速想了一個好主意,也就不吝嗇滿足她的好奇心。

  「沒錯,我對那個女人確實有企圖,所以你必須幫我一個忙。」

  兩眼瞬間綻放萬丈光茫。不過,她只在意前面那句話,至於後面那句話當然是自動省略了。「你對她有什麼企圖?娶回家當老婆嗎?」

  「你管太多了。」如果這個女人知道喬之容早就是他的老婆,她一定會囂張的嘲笑他,老婆寧可變成女傭,他這個老公未免太沒有吸引力了吧。

  「你要人家幫忙,就應該說清楚講明白,姿態擺太高了,我會超級不爽。」這個世界上大概沒有人像她一樣敢如此頂撞老闆,這是因為她看準了一件事——他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工作夥伴。

  其實三年前,他同意給她工作,是因為他身邊的工作夥伴沒有一個懂得安份守己,工作不認真就算了,成天想著如何吸引他這個老闆的目光,共同的目標是──先當上情人,再當上老婆,搞得他麻煩不斷,而她夠強悍,對他又沒興趣,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工作夥伴。

  「你幫我,我也會幫你,我們一直是很好的合作夥伴。」

  她冷哼了一聲,「我們在工作上是很好的合作夥伴,可是你管好自己就好了,我不需要你幫忙。」

  此時,服務生送來飯後甜點和飲料,同時收下主餐的餐盤。

  嚴朔拿起咖啡喝了一口,不疾不徐道:「你確定嗎?人生很難說,現在幫不上忙,以後也會有機會,何尹濤一定會同意我的論點。」

  這個男人在威脅她!她恨恨的咬牙切齒,最氣人家威脅她了,可是卻又沒辦法抬頭挺胸否認他說的話,他跟她的「死對頭」何尹濤是可以裸裎相見的死黨,難保將來沒有他出面幫忙的地方。

  撇了撇嘴,她百般不願的說:「說說看吧,究竟要我幫什麼忙?」

  「一點小事,今天晚上陪我喝幾杯酒。」

  這是什麼意思?她揚起漂亮的濃眉。她敢說,他絕對無意跟她上演一場「酒後亂性」的戲碼,這並非「好友妻不可戲」,而是這個男人從來沒有意識到她是一位大美女,雖然她老愛取笑他得了重度近視,沒有眼光,不過正因為如此,她很喜歡待在他身邊工作,感覺自己不是一個花瓶,而是一個聰明的女強人。

  「叫我陪你喝酒對嗎?我可是女人,還是你的秘書,這不太妥當吧。」

  「你又不是沒陪我喝過酒。」

  「那是因為有何尹濤在場。」

  「如果你希望何尹濤在場,你就直說。」

  「我對那傢伙一點興趣也沒有……好啦,幹麼要我陪你喝酒?」

  「一次一個步驟,完成一個步驟之後,才會有下一個步驟。」

  瞧他神秘兮兮的,肯定有好戲可看,她這個人最大的樂趣就是隔岸觀火,看著人家鬥得你死我活、血流成河……這對男廣人的女傭應該是鬥得火花四射的成分比較高,這不是更有意思嗎?

  手一攤,她很爽快的說:「好吧,一次一個步驟,答案終究會揭曉,我就奉陪到底了。」

  ※ ※ ※

  坐在客廳大茶几後方的地板上,喬之容心情沉重的看著手上的離婚協議書。

  畢業之後,她就可以工作賺錢了,即使離了婚,從此沒有嚴朔提供生活保障,也不用求助於父母,她便準備好離婚協議書,隨時等著嚴朔提出離婚。

  每一天,她都會告訴自己,今天很可能就會結束四年的婚姻,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希望那一刻來臨時,自己可以在嚴朔的面前表現得非常優雅、無所謂,可是過了一個永生難忘的畢業旅行,她是否還能如此就不一定了。然而,嚴朔連透露離婚的訊息都沒有。

  他至今還沒有向她提出離婚,要不還沒有遇到喜歡的對象,就是遇到了,可是還沒有追到手,也就用不著急於離婚。

  不管是什麼原因致使他現在沒有行動,他這麼出色的男人,身邊又圍繞了各式各樣的美女,他總有一天會向她提出離婚,她只要預備好就對了……

  早知道會有這一天,但為什麼一想到離婚,心情會如此鬱悶呢?

  畢業至今不到一個月,他們共同留下來的記憶比過去四年還多,他不再是最親近的陌生人,他也不再只是配偶欄上的一個名字。

  如今,他的影像變得生動鮮活,即使在夢中,相信她也可描繪出他皺眉的樣子,現在對她來說,再也不能視他為一個不存在的人。

  不過是轉眼之間,為什麼她的世界完全變了?她是不是應該主動提出離婚?

  他很可能基於某些考慮,拖延著沒提出離婚,而她卻很可能在這段時間愛上他,然後忍不住對他起貪念,再也離不開他……

  啾──啾──門鈴聲響起,她匆匆將離婚協議書收進茶几的抽屜中,一邊起身去開門,一邊道:「哪一位?」

  「嚴朔。」不過,這是女人的聲音。

  她困惑的打開門,果然是嚴朔──醉得東倒西歪的嚴朔,由丁雨菲攙扶著。

  「我沒有醉。」嚴朔喃喃自語的推開丁雨菲,然後整個人往前一撲,喬之容很自然的伸手抱住他。

  「對不起,執行長今天喝多了。」丁雨菲一臉抱歉道。

  「我沒有醉,還可以再喝。」酒氣熏天的男人還是很堅持,可是從他完全放鬆壓在喬之容身上的重量,已經說明他意識不清楚。

  「怎麼會喝那麼多呢?」她知道他是一個很節制的人,喝醉酒這種事不應該發生在他身上。

  「我也不清楚,執行長今天心情不好,晚上硬拉著我去喝酒。」

  「你們兩個一起去喝酒?」

  「對啊,我們有空就會一起吃飯一起喝酒,不過他一向很節制,從來不像今天喝得這麼凶。」丁雨菲眉宇之間透著一股愧疚感,可惜喬之容沒有心思注意。

  雖然早就猜到嚴朔對這美女秘書不可能毫無感覺,可是得知他們關係如此親密,心情真的很糟。

  「家裡有維他命C嗎?你可以給執行長服個幾片,對解酒很有幫助。」

  「我知道了。」

  「需要我幫你將執行長扶回房間嗎?」

  「不用了,你可以扶他上來,這就表示他還可以自己走路,不過可以麻煩你離開的時候幫我關上大門嗎?」

  「這個沒問題,你扶他進去吧。」丁雨菲迫不及待的擺了擺手,因為再待下去,她擔心自己受不了良心的煎熬,向這位看起來很討人喜歡的小綿羊提出警告──酒精塞滿腦子的男人最危險了,尤其他還心懷不軌。

  「謝謝你送他回來。」她扶好嚴朔,細心的詢問道:「你可以自己嗎?」

  「我沒有醉,還可以再喝。」他的聲音沒有一絲絲含糊,可是重複著相同的話語,任何人都會這樣解讀──他喝醉了。

  她專心一意將他弄回房間,也就沒有注意到丁雨菲離去之前充滿掙扎的表情。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嚴朔安置在床上,喬之容離開房間來到廚房,她不確定家裡有沒有維他命C,但是有檸檬蜂蜜水,這對解酒應該也有幫助。

  當她帶著檸檬蜂蜜水回到房間,嚴朔竟然坐起來脫衣服,當下她真的傻眼了,不過當他解開扣子時,她終於回過神。

  衝過去,她急急忙忙將手上的檸檬蜂蜜水放在床頭櫃上,然後伸手一抓,阻止他繼續寬衣解帶。「你不可以脫衣服。」

  「好熱。」他很堅持,而且力氣比她大,她當然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脫掉衣服,接著對他的胸肌感到口乾舌躁,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他身高一百八十五公分,氣質冷淡優難,是個標準的衣架子,很難想像他是一個有健壯肌肉的男人,奇怪的,這樣的肌肉不會跟他不合,反而給他增添了一股男人味。

  「我好渴。」

  回過神來,她連忙將那杯檸檬蜂蜜水拿給他,他咕嚕咕嚕幾口就見底了。

  她接過他手上的玻璃杯,關心的問:「你還要嗎?」

  他搖了搖頭,往後一倒,看樣子好像要乖乖睡覺了。

  她轉身離開房間,進了廚房,將手上的玻璃杯清洗乾淨收好,接下來應該回客房睡覺,可是不知不覺又走回主臥室,她實在放心不下,還是用溫水幫他擦一下臉和身體,他會比較舒服。

  她來來回回跑了好幾趟浴室,用溫熱的毛巾將他從頭到腳,凡是可以碰觸的地方都擦拭了一遍,這麼一來,他就可以清爽的一覺到天亮。

  終於大功告成了,她轉身準備回到浴室清洗手上的毛巾,他突然伸手從後面拉住她,口中喃喃低語。「小菲,我們再來一杯。」

  手上的毛巾掉落在地,她轉頭,始終壓抑在胸口的鬱悶爆發了,第一次如此生氣的大聲道:「我不是丁雨菲!」

  他的手微微一扯,她一時沒能穩住身體,撲倒在他身上,下一刻,他猛然睜開眼睛看著她,深邃的目光跳躍著像火一樣的光芒,教她呼吸一窒,心跳亂了。

  「對啊,你不是丁雨菲,你是我老婆。」

  「……我們只是在身分證的配偶欄填上對方的名,並沒有真正的夫妻關係,你不能稱我為你老婆。」

  「我說,你是我老婆。」他抱著她一個翻身,她在下,他在上。

  「……你要做什麼?」她終於意識到危險逼近了,可是這一刻心中卻有著一種莫名的期待和渴望。理智教她伸手推開他,身體卻如同深陷流沙之中,完全由不得自己作主。

  「你是我老婆。」他低下頭靠近她,溫熱的雙唇落在她左邊耳畔,輕輕柔柔的吻著、吮著、舔著,緩緩的順著頸項往下滑,肩上的衣服被推開,黏膩的唇舌纏纏綿綿不錯過每一寸,教她的身體都酥了、都麻了。

  「……等一下,你喝醉酒了,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明天早上清醒過來,你一定會後悔。」她殘存的意志在反抗,不可以,這根本是「趁人之危」,可是她全身怎麼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沒有呢?

  「我沒有醉,還可以再喝。」除了鸚鵡,大概只有喝醉酒的人會一直重複同樣的話,可是他的每一個親吻卻是如此細膩灼熱。

  此刻他究竟是醉得迷迷糊糊,還是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她根本無法思考,只感覺到腦子連著身體一起燃燒了。

  她毫無招架能力的情況教他越來越強悍,轉眼間,他已將她身上的T恤從頭上脫掉,雙手連同唇舌一起探索她的每一片光滑、每一寸柔嫩、每一個毛細孔。

  他的不疾不徐好像在挑逗她,又好像給她反悔的機會,她應該用盡全力阻止他繼續下去,可是從她嘴裡發出來的呼喚倒像在回應他、乞求他。「嚴朔……」

  「是,我是你的丈夫。」

  一聲聲嬌吟軟酥誘人的從朱唇逸出,她的身體和大腦再也不屬於自己了,任由他將她帶向情慾的洪流當中,享受夫妻之間最親密的激情。

  夜,越來越深,而兩個火熱的身體卻越來越激烈狂野,一次又一次,好像要彌補過去四年錯過的美好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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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27 16:07:19
第五章

  一想到昨夜的事,喬之容就從頭頂紅到腳底,害羞到腳趾都不自覺的蜷縮。

  早上醒過來看到還在睡夢中的嚴朔,她可以說是連滾帶爬的拿著衣服背包逃出房間,接著在公用浴室匆匆梳洗過後使逃出家門。

  嚴朔昨晚喝醉了,對於發生過的事,可以不負責任的推得一乾二淨,而她呢?  

  當然,為了自己的「清白」,她必定大聲反擊,指控他的舉止不像喝醉酒的人,可是有了丁雨菲當他的人證,他絕對能夠理直氣壯的堅持是喝醉酒了。

  無論他是真醉,還是腦子依然正常運作,她百分之百是清醒的,如果他硬要誣賴她利用他酒醉對他亂來,她完全無法為自己辯解。

  左思右想,這種情況下她當然只有「逃離犯罪現場」這個選擇,但願嚴朔一覺醒來當自己作了一場春夢……

  她發出一陣呻吟,因為突然想起一件事,裝沒事是不可能的,床上有著女孩子變成女人的證據,就算他一時失憶,看到斑斑血跡之後,記憶也該會回復幾分。

  怎麼辦?這實在太丟臉了,她怎麼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前一刻還在想她要不要主動提出離婚,下一刻卻讓自己陷得更深,她怎麼會這麼糊塗呢?而且明明不是她起了色心「非禮」他,看起來卻變成她對他伸出魔掌……她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對他比較好。

  「你幹麼臉紅?」嚴楓伸手輕輕碰觸了那張宛如紅蘋果般的臉頰,喬之容驚嚇的回過神,這才意識到自己並非獨處。

  匆匆忙忙跑出來,她不知道上哪兒去,只能在公園發呆,直到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才意識到自己不但錯過早餐,還錯過了午餐,於是趕緊找了一家咖啡館覓食。

  她實在累壞了,飽餐一頓,哪兒也不想去,就繼續坐在咖啡館喝咖啡,可是一個人太容易胡思亂想了,昨天晚上羞死人的劇情一幕一幕在面前重演,再也忍不住了,就打電話給好友,想藉著好友轉移注意力,不過,顯然一點幫助都沒有。

  她強裝鎮定的挺起胸臉,不教內心的慌亂流露出來。「不能臉紅嗎?」

  「當然可以,不過你的臉紅得很詭異哦。」嚴楓臉上的笑容也很詭異。

  「什麼紅得很詭異,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不懂嗎?我可以解釋的再清楚一點,就是這種紅看起來不太正常。」

  「……我身體不舒服,有一點發燒了。」就某一方面來說,她的身體確實不舒服,因為全身又酸又痛,真希望可以躺下來,或者泡個熱水澡也好。

  「真的是身體不舒服,發燒了嗎?」嚴楓當然不相信,發燒了不去看醫生,也不躺在家裡休息,反而約她來喝咖啡,這有道理嗎?

  「對,身體不舒服的時候,我第一個癥狀通常是發燒。」

  一笑,嚴楓突然轉移話題。「你跟我哥去畢業旅行好玩嗎?」

  雖然不懂嚴楓幹麼扯到這件事,不過可以跳離臉紅的問題就好了。「我們……等一下,你一直都知道他要跟我一起去畢業旅行嗎?」

  「不知道,我是聽到爺爺提起你們兩個去旅行,才知道他也跟去了。」雙手交叉擱在桌上,嚴楓調皮的擠眉弄眼。「這一趟畢業旅行,你們兩個應該玩得很開心又盡興吧。」

  「旅行哪有不開心的?」

  「如果要你跟一個討厭鬼去旅行,你會覺得開心嗎?」

  「我沒有討厭的人。」老是跟人家保持距離,連人家的性格都搞不清楚,根本談不上喜歡或討厭。

  是啊,因為這位小姐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對周遭一點都不關心,當然也沒有喜歡和討厭的問題。嚴楓撇了撇嘴,不想浪費口舌在這種細節上面。「總之,你們兩個玩得非常開心,關係有了很大的進展,對嗎?」

  她又想起昨晚的事,不自在的挪了一下屁股。「你期待我們有什麼進展?」

  「這要問你啊,兩個人一起出遊,共度了那麼多天的花前月下,沒有浪漫的完成洞房花燭夜,至少也可以坐下來泡茶談心吧。」

  「謝謝你那麼關心我們之間的進展,很抱歉夫妻的事不方便對外人說,因此無可奉告。」

  「以前你什麼事都跟我說。」

  「我可不記得跟你說過什麼。」除了坦白她和嚴朔只是名義上的夫妻,她不曾在好友面前提起嚴朔的事,一來,她並不了解嚴朔,再者,他們之間也沒什麼可以說的,直到昨天晚上發生那件意外……這件事絕對不能讓好友知道,否則真要離婚,她連好友這張支持票都拿不到。

  直起身子,嚴楓若有所思的撫著下巴,打量喬之容。

  「……你看我幹麼?」心虛的人即使面對溫和、沒有殺傷力的目光,也會不自覺的繃緊神經,進入備戰狀態。

  「遮遮掩掩一點都不坦率,你們兩個之間果然有發生什麼事情。」嚴楓突然伸手摸向她的額頭,根本沒有發燒應該有的熱度。

  她彷彿被電到似的往後一縮,下一刻意識到自己做了一個「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舉動,趕緊抬起下巴,希望挽回一下氣勢。「我哪有遮遮掩掩?」

  「你不說也沒關係,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的秘密。」

  除非昨天晚上在她肚子裡面留下一個小生命,不然相信她和嚴朔都不會說出去……慢著,昨天是她的危險期嗎?她強忍著扳起手指算日期的念頭,不可以,不能被好友察覺。不過如果嚴朔突然提出離婚,而她有孩子了,那怎麼辦?

  「你的表情越來越怪了,擔心你的秘密會曝光嗎?」嚴楓嘿嘿嘿的笑了起來,不懷好意的繼續火上加油。「擔心也沒有用,炸彈不引爆,並不表示沒有爆炸的危險性。」

  她不知道應該大笑,還是苦惱,她的秘密沒有炸彈那麼可怕,可是秘密確實不會永遠是秘密。

  這個時候手機響了,她掏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是此刻她最害怕的人——嚴朔,身體不自覺的僵硬,怎麼辦?她還不知道如何面對他比較好。

  「你幹麼不接手機?」嚴楓不解的問。

  「那個……我沒有見過這個手機號碼,不敢亂接電話。」她連忙將手機塞回背包裡面。

  「你會不會太過神經質了?說不定是許久未見的同學。」

  「你應該知道,我跟同學一向沒有連絡。」

  「不是同學,說不定是父母親,或者爺爺公婆,因為手機號碼換了,你當然沒見過號碼啊。」

  「你說的那些人不會打手機給我。」

  「不會吧,他們都不打電話給你嗎?」此時換成嚴楓的手機響了,她暫且放下她們的爭論,直接拿起來接聽。「喂……這太稀奇了,哥竟然打電話給我……原來是要找老婆啊,真巧,她跟我在一起……現在要她立刻回家……我知道了,我會將你的話原封不動傳達給她,拜拜了!」

  看著好友放下手機,她硬著頭皮問:「嚴朔在找我嗎?」

  嚴楓撇了撇嘴。「你知道剛剛那通電話是我哥打的吧。」

  不承認,也不否認,她只問:「他找我有什麼事?」

  「你應該聽到了,他要你現在立刻回家,因為你母親拿著行李來到你們家,看樣子,好像準備在你們家住下來。」

  「什麼?」

  「我剛剛不是說了,炸彈不引爆,並不表示沒有爆炸的危險性。你父親外遇的事遲早會浮上檯面,鬧得人盡皆知。」

  是啊,雖然早在小五那一年,她就發現父親外遇了,然後極力隱瞞到現在,但她很清楚,秘密總有一天會攤在陽光下。可是此對此刻,她還是希望母親離家出走的原因不是因為發現父親外遇。一個女人最美好的歲月都花在一個男人身上,卻發現她在他心裡連一個卑微的位子都沒有,這是多麼可悲啊。

  ※ ※ ※

  雖然她和嚴朔之間尷尬的情況暫時解除了,可是這種情況也教她不知所措。

  「這是怎麼一回事?」喬之容看著母親帶來的行李——兩大箱,看樣子,不只是準備在這裡住下來,而且是長住。

  「女兒不喜歡回娘家,我就來這兒陪女兒,不好嗎?」喬母讓行李箱躺平,接著打開行李,開始一件一件的將衣服收進衣櫃。

  這四年來,只有剛結婚的時候,母親禮貌性的來過這裡一次,之後再也不曾踏進這裡一步,她當然不相信她突然想扮演好母親的角色。

  「媽想來這裡住幾天都沒有關係,可是用不著把所有的衣服都搬來吧。」

  「年紀越來越大,衣著越來越不能馬虎,全部帶來,比較好挑選。」

  「這裡不只有夏天的衣服,你連秋天的衣服都帶來了。」

  「屋子裡開冷氣的時候,穿長袖比較不容易著涼。」

  她閉上嘴巴不再說了,直接往客房的床上一坐,看著母親。母親不是那種可以控制自己嘴巴的人,終究會實話實說。

  見狀,喬母將手上的衣服扔回行李箱,跟著在她旁邊坐下來。說就說吧,反正她早晚會知道。「你父親要跟我離婚。」

  當她發現父親外遇的那一天,她就知道這一天退早會來,並沒有太驚訝。

  喬母斜睨了她一眼。「你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爸爸要跟媽媽離婚,總要給個原因,他說了什麼?」

  「他嫌我太無趣,再也沒辦法忍受我了。」

  喬之容聞言不由得冷冷一笑,離婚是多大的事,竟然隨隨便便找個理由,這會不會太過分了?「媽相信嗎?」

  「夫妻二十四年了,現在才嫌我太無趣?是啊,我是很無趣,難道他就很有趣嗎?如果不是我這個無趣的女人幫他持家,他可以過得那麼舒適嗎?」喬母越說越激動,再也坐不住的站起身,不停走過來又走過去。

  「媽可以接受這樣的離婚理由嗎?」雖然心疼母親,不願意母親面對血淋淋的真相,可是,這對母親真的比較好嗎?對她來說,她寧可知道醜陋的真相,也不要當一個被蒙在鼓裡的傻瓜。

  「結了婚的女人哪一個有趣?每天被柴米油鹽醬醋茶搞得土裡土氣,再有趣也笑不出來了,他有什麼好挑剔?如果他給我萬貫家財,讓我每天可以悠閒的喝咖啡、逛百貨公司,我保證會變得很有趣。」喬母根本是在自言自語。

  這一刻喬之容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母親早就知道真相了,只是選擇逃避……也許不是逃避,而是唯有如此,才可以繼續守著自己的婚姻。

  「媽媽真的認為爸爸會為了這種理由離婚嗎?」

  「我也不希望自己像個村姑愚婦,可是斤斤計較省下錢,將來老了才可以過悠閒的日子啊,先苦後甘,他不懂嗎?」

  她再也受不了的伸手拉住母親,要母親認真面對她。「爸爸並不是因為這個理由才要離婚,你知道對不對?」

  「不管他的理由是什麼,我絕對不會離婚!」

  「媽媽當然可以選擇繼續守著自己的婚姻,可是不能不面對真相——爸爸想要離婚的真正理由是什麼。」

  「你怎麼還是聽不懂呢?不管是什麼理由,我絕對不會離婚!」

  控制不住了,她脫口而出。「爸爸有外遇。」

  喬母激動的掙脫她的手,往後退了好幾步,因為撞到行李箱,搖搖晃晃的差一點跌坐在地上。「……你不要胡說八道!」

  「你們當了二十四年的夫妻,爸爸有沒有別的女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女人對這種事其實很敏銳,只是寧可當傻子保住自己的存在價值。

  喬母像個破洋娃娃頹然的跌坐在地,眼神卻充滿了對女兒的指控。「你怎麼可以對我這麼狠心!」

  「真相很殘酷,可是現實都逼到眼前了,繼續逃避不是智慧的表現,而是愚蠢的悲衰。媽媽應該面對真相,做出對自己最好的抉擇。」

  喬母一點都不領情,惡狠狠的瞪著她。「你這個壞丫頭,就這麼希望自己的父母離婚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覺得你應該對自己好一點,不要再把自己困在牢籠裡。」夫妻當然是勸和不勸離,可是,什麼才是對母親最好的呢?每次看著母親,腦中總會有一個念頭——若是沒有婚姻這個牢籠,母親會不會活得更開心?

  「快五十歲了才要離婚,身邊一個兒子也沒有,這對我比較好嗎?」

  她不禁苦笑。「沒有兒子,你有女兒啊。」

  「你都嫁人了,我能一直抓著你不放嗎?」

  「你現在不是拿著行李來找我嗎?」

  「這是暫時的,過些日子我就會離開了。」

  言下之意,她不可能在這裡住上一輩子。是啊,就算女婿不介意提供她吃住,她也會覺得寄人籬下,住得不舒服。

  喬之容再一次閉上嘴巴,比起父親,母親更是傳統守舊,兒子是自己的,女兒是別人家的,這種觀念根深抵固,並不是那麼容易改變。

  「我肚子餓了,你去準備晚餐。」喬母將她從床上拉起來,強行推出客房。

  站在房門外半晌,喬之容輕聲一嘆,轉身走向廚房。面對這種突發狀況,母親需要靜下來好好想一想,她又何嘗不是?

  ※ ※ ※

  折騰了一個晚上,回到房間,喬之容相信自己只要直接倒在床上就可以呼呼大睡,可是一看到坐在窗邊觀景台翻閱書籍的嚴朔,猛然想起一事——今天晚上他們兩個必須共享這張床,要不,母親半夜醒來,發現他們夫妻分房睡,那很麻煩。

  「那個……我還以為你在書房。」她懊惱的咬著下唇,幹麼一副作賊心虛的樣子?昨晚發生的事,她必須當成一場夢,那不是真的,要不然,他沒有向她追究,她就會受不了的先向他認罪,而她根本沒有錯啊。

  嚴朔放下手上的書,起身離開觀景台。「岳母怎麼了?」

  冷靜下來,嚴朔至少不會在這個時候追究昨晚的事。

  「媽媽跟爸爸意見不合,鬧脾氣,認為暫時分開冷靜一下此較好。」母親這麼「浩浩蕩蕩」的搬來這裡,嚴朔當然不會默不作聲,可是在離婚未成定局之前,母親肯定不希望人家知道此事。

  「沒想到岳母也會鬧脾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哪有人不會鬧脾氣?」一直以來,母親對父親總是百般容忍,因為父親太優秀了,平凡的妻子只能百依百順來證明自己的價值……她絕對沒想到,這不但沒有證明自己的價值,還遭老公嫌棄。

  「你就不會鬧脾氣。」

  「我不是不會鬧脾氣,只是你從來沒看過。」如果可以讓自己對一切都漠不在乎,自然不會有任何情緒。

  「我還真想看看你發脾氣的樣子。」他一副很苦惱的撫著下巴。「不過,有什麼方法可以讓你鬧脾氣呢?」

  她不敢置信的一瞪。「哪有人喜歡看別人鬧脾氣?」

  「我不喜歡看別人鬧脾氣,除了你。」

  這一刻,她突然感覺到一股親密的氛圍籠罩在兩人之間,有些慌亂,她故意板起面孔,可是柔軟的聲音聽起來像在撒嬌似的。「看我鬧脾氣很好玩嗎?」

  「我很好奇有什麼事可以挑動你的情緒,生氣時,你說話的音調還是軟綿綿的嗎?你會激動的說話大聲嗎?」

  「生氣的時候沒有人可以控制自己的嗓門。」從小在父親嚴厲的要求下,她說話的速度總是很輕很慢,可是,她從來不知道自己說話聲音是軟綿綿的。

  他突然伸手重重的捏了她的臉頰一下,她驚呼一聲,不解的看著他。「面對突如其來的攻擊,你的反應未免太冷淡了吧。」

  「難道我要尖叫嗎?」

  「不用尖叫,可是,至少再激動一點。」

  「我乾脆直接賞你一拳好了。」如果她真的一拳揮過去,他大概會嚇得兩眼暴突……

  一想到那個畫面,她就覺得好笑。

  「你的小腦袋瓜在想什麼?」他突然俯身靠向她,兩個人相隔只有三公分。

  「沒有啊。」這個反應很心虛,可是他靠得太近了,她心跳砰砰砰的亂了,根本管不了那麼多,好巧不巧,這個時候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情放鬆下來,疲憊感也跟著席捲而來,原本一直忽略的睡意湧上心頭。

  「黑眼圈都跑出來了。看樣子你今天累壞了。」他心疼的伸手摸了一下她的眼袋。「夫妻之間的問題,除了當事者,誰也管不了。我去幫你放熱水,你什麼都不要想,泡完熱水澡,好好睡上一覺。」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看著已經走進浴室的嚴朔,她覺得有一股暖流滑過心田,真的好喜歡這種被他呵護的感覺……但她真的摸不透這個男人的心思,一下子對她很好,一下子欺負她,一下子又……她搞糊塗了,對他來說,她究竟是「妻子」,還是「女傭」?

  甩了甩頭,惱人的事先拋到九霄雲外,誠如他所說,什麼都不要想,泡個熱水澡,好好睡上一覺,明天再來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 ※ ※

  若現在可以遠離嚴朔一公里以上,喬之容絕對不會站在一公里內,可是偏偏嚴朔親自開了菜單,明擺著要她送便當給他。既然他已經匯了一筆「薪水」進入她的賬戶,她根本沒有拒絕的權利,只能乖乖照做。

  老實說,若非他們之間的情況有點小尷尬,她不用待在家裡面對母親的嘀咭抱怨,反而輕鬆。這幾天,母親的情緒一定很激動,肯定從早嘮叨到晚上,沒有用口水淹死她就絕對不會放過。

  她幹麼搞得那麼神經兮兮呢?昨天晚上都安然度過了,今天就繼續假裝前天晚上什麼事也沒發生……不對,昨晚泡完熱水澡就不見他的人影,接著她一躺下來便呼呼大睡,早上醒來,他已經出門上班了,只有留在床頭櫃上的菜單證明他在房裡待過,他就是想「算賬」,也找不到機會。

  他至今沒辦法跟她算賬是事實,可是看他的樣子,不是那種會追究過去的人,她老往壞處想嚇唬自己,實在沒意義。

  這麼一想,心情就輕鬆了,也就當出門散步前來送便當。

  今天她一句話也不用說,直接被櫃檯小姐恭敬的送到電梯,接著再被那個美女級的丁秘書送進執行長辦公室。

  嚴朔正忙著跟人家講電話,她只好先在一旁的沙發候著,可是見他一直說個沒完沒了,她乾脆起身將便當放在他的辦公桌上,無聲的表示她要先行離開。

  他搖了搖頭,用手勢暗示她再稍待片刻,於是,她只好又等了一會兒,不過他仍是繼續講電話,她決定不再等了,二次用唇語表明她要離開,便轉身準備走人,可是下一刻,他從後面勾住她的腰,她踉蹌的跌坐在他身上,瞬間,她變成了一個機器人。

  終於電話結束了,他突然靠向她的耳畔輕柔的說道:「你身上的味道好香。」

  「……我早上洗了頭髮。」冷靜下來,今天他可沒有喝醉酒,腦子很清楚,不會做出教她不知所措的舉動……但這會兒他的舉動不就是了嗎?

  「這種幽幽的清香不像是洗髮精的味道。」

  「那麼……應該是沫浴乳的味道。」辦公室的空調壞了嗎?怎麼越來越熱呢?

  她好想站起身,可是全身軟綿綿的無法動彈。

  「我倒覺得這是屬於你的味道,就像你的人,清清淡淡,卻又很迷人。」

  她的骨頭都酥了,他知道他此刻的行為可以稱之為「誘惑」嗎?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丟出她最害怕面對的問題。

  「前天晚上我喝醉酒……」

  「不是我主動撲到你身上。」這種時候她可不再畏畏縮縮了,無論如何要保住自己的「清白」。

  頓了一下,他輕聲笑了起來。

  怔了半晌,她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你在笑什麼?」

  他將她轉過身,兩人面對面,一手勾住她的腰,一手按著她的後腦勺,深深落下他的吻。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她不清楚,只知道自己的腦袋瓜兒停擺了,除了他火熱的唇舌,所有的意識都離她遠去。

  「老闆……」丁雨菲來得可真不是時候,一看到激烈纏綿的畫面,兩眼暴突了一會兒,之後終於反應過來的送上歉意。「對不起,你們兩個繼續,我晚一點再進來打擾。」

  雖然第三者轉眼就退場了,可是氣氛被破壞了,很難繼續進展下去。

  所謂的「青天霹靂」就是指這種情況,喬之容忍不住發出一聲呻吟,她的麻煩大了,今天離開這裡的時候,就會有一個流言傳出去——女傭跳上老闆的床——新聞性十足、故事性十足,以後來這兒不就要低著頭走路嗎?

  嚴朔一眼就看穿她心裡的想法,不知道是好心,還是在提醒她,道;「我所認識的丁秘書不是那種大嘴巴的女人。」

  「是嗎?」根據常理,只要是女人,就有八卦的本領。

  「如果丁秘書是個長舌、愛八卦老闆隱私的人,我想,她絕封沒有本事在外面那個位子上待三年。」

  「大嘴巴並不代表她的能力不佳。」

  「對我來說,一個懂得約束嘴巴的秘書比能幹的秘書更重要。」

  「我要回去了。」她努力掙脫他,可是還來不及往外衝,他又抓住她了。

  「你現在急著離開,只會更顯得你心虛。」

  「我在這裡多待一會兒,也不會降低心虛的程度。」

  「你是我的妻子,今天我們就是光著身子躺在床上被人家撞見,也很理直氣壯,為什麼要心虛?」

  對啊,他們是夫妻,兩個人在床上滾來滾去,也不需要羞愧的低著頭走路,可是,她依然笑不出來,恨不得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

  「我不管啦,我現在就要回去了。」她使出全身力氣甩掉他的手。

  「等一下,你還沒有吃午餐……」他的話還沒說完,她已經不見蹤影了。

  原本希望她陪他吃午餐,這會兒他只能孤孤單單一個人享用,不過目的算是達到了,這點小小的缺憾就不必太計較了。

  丁雨菲輕飄飄的來到辦公室門口,好奇的問:「老闆到底在玩什麼把戲?」雖然她老闆很討厭下屬挖他隱私,而聰明的下屬也不會多管閒事,可是看到那麼震撼的畫面,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上班時間不能討論私事。」

  「現在是中午休息時間。」

  「你不是我母親,不需要管那麼多。」

  丁雨菲哪有可能輕易罷休?「你們兩個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們是什麼關係並不重要,你只要讓大夥兒知道我們關係暖昧就好了。」

  「你要我當廣播電台?」

  「你用不著當廣播電台,找到機會,透露一點消息,自然有人爭相擔任廣播電台。」如果群起攻之,喬之容會主動承認她是他老婆嗎?每個人都有底線,就不相信她可以一直咬牙否認他們的關係。

  她真是好奇死了,可是他若願意說出來,早就說清楚了,死纏爛打逼問他根本是浪費力氣。不過,挖不出真相,至少可以酸上幾白。「為什麼以前我覺得你是正人君子呢?你這個人根本是一肚子壞水,她知道你是腹黑型的男人嗎?」

  眉一挑,他突然丟出一個教她不知所措的問題。「你知道何尹濤是什麼樣的男人嗎?」

  「嘎?」

  「我們從幼兒園就認識,更形影不離直到出國留學,我最了解他了,何尹濤是那種蠻橫不講理的男人,他只有自己的遊戲規則,從來不管別人的遊戲規則。」

  「……這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她絕對不是那種任人家牽著鼻子走的女人,可是,她的語氣怎麼有一種軟趴趴的感覺?

  「我還以為你們兩個是情人關係。」

  「那不是真的。」沒錯,她只是不小心被設計了,然後在互謀其利的誘惑下配合演出,可是萬萬沒想到,從此就甩不掉了,一人生就是這個樣子,總是會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你說不是真的就不是真的嗎?何尹濤恐怕不同意哦。」

  「真好笑,他不同意是他家的事,我幹麼要配合他?」她又懊惱又無奈的擺了擺手,決定撤退。「我要去吃午餐,不跟你說了。」

  吱吱喳喳的麻雀飛走了,嚴朔開開心心地拿出老婆準備的便當,裡頭是他指定的便當菜色——白米飯、生菜水果沙拉、菲力牛排,再配上南瓜濃湯,不過,全部都是兩人份……看樣子,今天他不用吃晚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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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27 16:11:38
第六章

  她一直都知道,她這個嚴家媳婦當得太輕鬆了,不但用不著跟長輩們住同一個屋簷下,除了除夕圍爐這種團圓的日子,一個月更只要回夫家一趟,偶爾遇到長輩們出國不在家,這一趟就可以取消,算起來,一年回夫家的次數不超過十根手指,相信台灣一半以上的媳婦聽到她的情況,都會羨慕死了。

  令人羨慕的還不只是如此,其實每一次回嚴家,夫妻兩個只要陪長輩們泡茶聊天,再下幾盤棋就行,看在外人眼中,會覺得她不是這家的媳婦,而是邀請來的貴客。

  太愜意了,久而久之,回夫家做好媳婦的本分也就不當一回事,甚至以為日子會永遠這麼過下去,直到她跟嚴朔結束夫妻關係。

  她知道人不能在安逸的環境中失去危機意識,可是,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還好她口中的茶剛剛從喉嚨嚥下,要不,她已經噴濕了所有的人。

  「爺爺怎麼突然要我們搬回來住?」嚴朔問出喬之容心裡的大問號。

  沒錯,真的是太突然了,辭職都要提早一個月告知,但這事連一點風聲都沒有,就要他們一個禮拜後搬回來,這太說不過去了。

  「容丫頭大學畢業了,接下來應該養好身體為嚴家添後,住在家裡,胡嫂可以燉補品幫地調養身子,生了孩子,也有人幫忙照顧。」嚴老爺子的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前面的棋盤,好像完全沒有察覺他的一席話擾得人心大亂。

  女人結婚後,當然逃進不了生孩子的問題,可是,她不過二十二歲,有必要這麼著急嗎?

  「爺爺是想就近監督我們嗎?這樣壓力很大。」嚴朔的口氣很輕鬆,實在不像正面臨壓力的樣子。

  「沒有壓力,我想在死前抱到曾孫子的願望就不能實現了。」

  壓力太大才會生不出孩子!喬之容心急如焚,可是又不敢插嘴。

  「爺爺是在質疑我的生育能力,還是在質疑我的努力程度?」

  咳!喬之容被口水嗆到了,如果不是及時搗住嘴巴,這對爺孫恐怕會有志一同的將目光轉向她。這到底是什麼情況?爺爺不避諱在孫媳婦面前討論這種問題,那就算了,嚴朔怎麼也煞有其事的跟著湊熱鬧?

  嚴老爺子終於擱下面前的棋局,專心跟他們兩個周旋。「現在年輕人不想太早有孩子,各種避孕花招都用上了,有點壓力,你們才會想著如何懷孕,不會只想著如何避孕。」

  「我希望在有體力的時候跟兒子去打籃球。」這不就表示他急著當爸爸嗎?是啊,總不能等白髮蒼蒼了,再牽著孩子的手去動物園吧。

  果然是他的孫子!嚴老爺子超滿意的點點頭。「這就對了,現在年輕人老想著多玩幾年,等到有心教養下一代了,不見得生得出孩子,到時體力也不行了。想想看,一頭白髮牽著孩子的手去上小學,人家還以為是隔代教養。」

  她覺得自己快暈倒了,他們會不會越扯越遠?

  「爺爺用不著擔心我們的問題,這種事絕對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你們結婚四年了,如果沒有避孕,我早該有曾孫可以抱了。」

  「我必須考慮小容的情況,挺著肚子去學校上課很辛苦。」

  「這個我可以理解,所以現在你們要快一點趕上進度。」

  她又不是要考試,幹麼趕進度?

  「即使我們不住這裡,爺爺明年還是可以抱到曾孫。」

  「生孩子是很辛苦的事,身體一定要養好,還是搬回家裡住。」

  「我會請個傭人專門照顧她的飲食。」

  「我只相信胡嫂,你母親就是靠她調養身子,你和楓丫頭才會那麼健康。」

  「若是由胡嫂調養小容的身體,當然很好,可是住在這裡,小容有壓力。」

  她的額頭在冒冷汗了,他幹麼扯到她頭上?

  「容丫頭不想跟爺爺和公婆住嗎?」嚴老爺子看起來和藹可親,可是在喬之容的眼中,總覺得笑裡藏了刀,如果她回答不想,以後她在這裡可能會變成灰姑娘,她當然不會傻得跟自己過不去,不過,也不想違背自己的真心說「想」。

  「……這裡離公司太遠了,嚴朔上班會不會不方便?」他把問題丟給她,她再把問題丟回去,這是「禮尚往來」。

  「不過是提早半小時出門,他五點就起床了,半小時應該不會影響到他的睡眠。」嚴老爺子用目光詢問嚴朔,示意他說句話附和一下。

  「我本來就是習慣提早進公司的人,六點或七點出門都無所謂。」

  這種時候他不幫她的忙就算了,怎麼可以站在「敵營」當啦啦隊?

  「容丫頭,爺爺知道跟長輩們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多少會有壓力,可是我們一個比一個還忙,除了早餐和假日,你還不見得有機會跟我們坐下來聊天,待在這兒跟市區的公寓一樣自由,不會有人管你,用不著擔心。」

  她從來不擔心自由的問題,這一點看嚴楓就知道了,成天像匹野馬不見人影,也不曾聽他們責備她。喬家是重男輕女,嚴家卻是重男寵女。男人在嚴家代表的是家族責任,女人在嚴家代表的是掌上明珠。

  住在這裡,除了不好意思成天搞自閉的窩在房裡,她想要繼續原來的生活模式絕對沒有問題,只是晚上……怎麼辦?她悄悄的向嚴朔求救,可是他彷彿沒瞧見,一副此刻討論的事跟他完全沒有關係的樣子。

  「如果楓丫頭知道你們要搬回來,肯定開心死了。」

  算了吧,嚴楓已經進入「京嚴集團」工作,下班之後又有一大堆交際應酬,哪會在乎她們是不是住在同一個屋簷下?

  見她沒有反應,嚴老爺子開心的拍手道:「好了,我們就這麼說定了,你們今天回去整理行李,明天就搬回來。」

  她真的認命了嗎?當然不,即使她只擁有短短的二十四小時,在一切沒有變成事實之前,任何事都有翻轉的機會,問題在於如何翻轉。她這個外來的媳婦根本沒有說不的權利,嚴朔就不同了,如果他堅持不要,爺爺終究會屈服。

  回家的路上,她就迫不及待問他,「你真的要搬回家嗎?」他斜睨她一眼,反問:「為什麼不呢?」

  她一時之間呆住了,還以為他是因為不想跟爺爺爭執,不得不順服,可是現在的情況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難道他想搬回去?搬回去,他們就要像一般的夫妻一樣,他不知道嗎?

  「為什麼不說話?有什麼不能搬回家的理由嗎?」

  許久,她總算找到理由了。「我母親現在還住在我們家。」

  「她想在那裡住多久都沒關係,留一把鑰匙給岳母就好了。」

  「……搬回家,我們晚上就必須睡在同一張床上。」

  「難道我們現在不是睡在同一張床上嗎?」

  對哦,因為母親住在他們家,他們不得不安分的當一對同床共眠的夫妻。

  他將車子駛向路邊停下,似笑非笑的對她挑了挑眉。「你在擔心什麼?」

  「擔心什麼……我哪有擔心什麼?」是啊,她擔心什麼?難道以為那天晚上的事還會發生嗎?當然不是,又不是喝醉酒,他應該不會讓那種事再次發生……他不會,可是她的心卻下自覺的充滿「期待」。

  這兩天他們兩個被迫同床共眠,他總是比她晚上來。這原本是好事,她可以像往常一樣當作自己獨眠,可是情況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獨自躺在床上,她沒有鬆了一口氣,反而不時留意房間動靜,記掛著「嚴朔何對會回房睡覺」,彷彿在期待什麼事情發生似的。

  她在期待他撲過來嗎?不,真正令她耿耿於懷的是——若他撲過來,她如何反應?發生一次可以推說意外,再來一次,她就很難找到藉口撇得一乾二淨,既然如此,她誓死反抗到底就好了啊……是啊,但,她對自己沒有信心。回想那天晚上,如果她真的有過逃離的念頭,那件事就絕對不會發生。

  他戲謔的勾唇一笑。「若非你自願,我不會碰你一根寒毛。」

  嬌顏染紅了,她像是被人家逮著做壞事的孩子,又急又羞。「我……我才不是在煩惱這種事!」

  「是嗎?我會錯意了嗎?」

  「……我不會老想著那些不正經的事。」真的好丟臉,她竟然說謊。

  「這怎麼會是不正經的事?」

  「……總之,我不會想那種事,我也知道你是正人君子。」

  「我是正人君子嗎?這一點我可不敢保證,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我沒有強迫女人的壞習慣,不過,你會不會忍不住撲過來?」他故意調皮的對她眨了眨眼睛,她原本已經紅通通的臉兒更羞了,那天晚上的事瞬間又湧進腦海。

  「我……這太好笑了,我才不會做那種事。」

  「這很難說,秀色可餐。」他抬起下巴,四十五度,帥得很傲慢。

  她頓對傻住了,「秀色可餐」這四個字竟然會出自他的嘴巴,真的很搞笑,可是她笑不出來。

  「女人看到我都會忍不住撲過來。」沒想到有一天他必須拿這種令自己皺眉的事倍出來「炫耀」。

  還記得他剛剛進入公司時,經常會有女人在他面前上演跌倒記和暈倒記,然後往他身上一撲,當下他只會說:「鞋子不要穿太高了。」因為他無法理解,女人為什麼老愛穿高跟鞋?上班已經很累了,還穿那麼高的鞋子折磨自己的腳,這不是很傻嗎?後來,他知道自己鬧了笑話,經下屬暗示,方知這些舉動稱之為「投懷送抱」。

  「我不是那些女人。」她不介意跟其他女人比較,但若是跟一些亂七八糟的女人相提並論,這種感覺真的很不舒服。

  「你在吃醋嗎?」

  「吃醋……我才沒有吃醋!」可是,為什麼會有一種心虛的感覺?她在他眼中跟一般女人沒什麼兩樣,這確實讓人不愉快,因為沒有一個女人喜歡當個普通女人,尤其在丈夫眼中,不過,一個隨時會離棄她的丈夫,根本沒必要在乎……難道她真的在吃醋嗎?

  「吃點醋也沒什麼不好,吃醋有益健康。」

  「我說沒有就沒有。」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說話的口氣像個鬧彆扭的小女孩。

  他笑而不語。

  她懊惱的一瞪。「你笑什麼?」

  看了她一會兒,他輕輕柔柔的說道:「你現在的樣子真可愛。」

  這句話聽起來好像是——你吃醋的樣子真可愛……她的臉兒又爆紅了,索性閉上嘴巴,目光直視前方,以免說得越多,錯得越多。

  嚴朔心情愉快的重新開車上路,老婆知道吃醋了,接下來就可以期待她對外公開他們的關係。

  ※ ※ ※

  沒關係,要搬就搬,他們已經同床共眠了,住在哪裡都無所謂,可是……

  喬之容嚥了一口口水,這個情況早就在她的預料中了,睡覺又不可能一個姿勢到天亮,一個翻身,很可能就會發生令人臉紅心跳的「面對面」。再說,她又不是沒看過他的裸體,也知道他是一個有肌肉又健壯的男人。可是,面對這一刻,怎麼還像個不經人世的小女孩?

  冷靜下來,轉身背對他,就看不見那片令人遐想的胸膛,而她就可以繼續睡覺。不過,眼睛才剛剛閉上,他就貼上來了,沒有緊密的貼在一起,可是卻清楚的感覺到自他肌膚散發出來的熱度。

  見他舉止溫文優雅,還以為他連睡覺都很紳士,沒想到,他有這種特別的嗜好——喜歡「無拘無束」的睡覺,這會兒他願意穿上睡褲,是因為考慮到她……這一點她應該感到安慰,要不,難保她在半睡半醒中不會對他起了色心,情不自禁的撲過去,這豈不是被他說中了?

  不對!她伸手敲了敲腦袋瓜,怎麼可以對自己這麼沒信心呢?她又不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動物,連主動吻他的勇氣都沒有,怎麼可能放蕩的撲過去將他吃乾抹淨?

  是啊,她應該對自己有信心,不過,還是需要做一點預防措施。

  她開始輕輕移向床邊,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努力朝讓自己「睡著」的目標前進,可是他的手卻突然一伸,勾住她的腰,這一次真的是不分你和我,密不透風的貼在一起……這算不算毀了「不會碰她一根寒毛」的約定?

  她悲慘的發出呻吟,這教她怎麼睡覺?

  ※ ※ ※

  一夜無眠的結果,隔天一早當然是頂著一對熊貓眼,不對還會打一下哈欠,當然,她很克制,當著全家人面前,尤其是用餐時間,總不好意思把嘴巴張那麼大。

  「容丫頭,昨天晚上嚴朔沒有讓你睡覺?」嚴老爺子在安靜的早餐桌上丟下一顆讓大夥兒瞬間活力十足的炸彈。

  轟!她變成一顆紅番茄了,可惜沒辦法像番茄一樣小到不引人注意。

  「是她自個兒不想睡覺,可不是我纏著她哦。」嚴朔的聲音輕輕淡淡,沒有高低起伏的情緒摻雜,可是落在眾人耳中,好像有那麼一點無奈。

  這個意思聽起來好像是,她硬要跟他那個那個,他不得不委屈自己配合她……她要不要直接一頭撞牆以示清白?

  「老婆不想睡覺,當老公的要偷笑。」

  「我不明白爺爺的意思。」

  「如果不愛你,睡覺的時候,只會想著如何將你踢到床下;愛你,她連睡夢中都緊緊抱著你不放。」嚴老爺子似乎想起往事,臉上帶著回憶般的笑容。

  「原來如此啊。」他若有心似無意的覷了身邊的女人一眼。

  他幹麼看她?明明昨晚連睡夢中都緊緊抱著人家不放的人是他,又不是她。

  「睡覺的時候抱在一起,多不舒服啊,我一定受不了。」嚴楓一臉控訴的瞪著好友,太過分了,他們的感情已經進展到一夜纏綿到天亮了,竟然連一聲招呼都沒打,害她老是提心吊膽,不知道他們何時會跑去戶政事務所解除夫妻關係。不過,這下總算可以安心了,她可不希望其他女人當她嫂子。

  「你這個傻丫頭,那是因為你還沒遇到想成天抱在一起的人。」

  嚴楓不以為然的冷哼一聲。「睡覺的時候我喜歡翻過來翻過去,如果人家抱著我,我只會覺得快窒息,絕對無法忍受。」

  「嚴朔從小就受不了人家抱他,剛進公司時,動不動就有女人在他面前摔跤跌倒,你知道為什麼嗎?人家想投懷送抱,可是他這個人很無趣,竟然往旁邊一站,害人家摔得花容失色,腳都扭傷了。」

  「有這種事!」

  喬之容的驚訝程度不下於嚴楓,原來女人看到他就會忍不住撲過去的事,不是他編出來的情節。

  「這只是習慣性動作,不是有意要人家出醜。」他知道公司沒有秘密可言,可是連這種事都傳到爺爺耳中,實在太誇張了。

  「如果今天換成你老婆,你會放任她摔跤嗎?」

  「老公若放任老婆摔跤,她豈不是吵著要跟我離婚?丈夫有責任照顧好妻子。」

  嚴老爺子滿意的一笑。「沒錯,老婆是個寶,只要是目光所及之處,就要用盡全身力氣衝過去保護她。」

  嚴楓好奇的挑起眉。「爺爺好像很有經驗的樣子。」

  「你奶奶在世的時候,我絕對不允許她離我太遠,如果一個在樓上,一個在樓下,怎麼英雄救美?晚上更別說了,當然是抱在一起睡覺了。」

  「我有印象,小時候半夜醒來跑去找奶奶,總會看到爺爺緊緊抱著奶奶,然後我就調皮的擠進你們兩個中間,爺爺總是氣得對我咬牙切齒。」嚴楓戲謔的看著哥哥和嫂子。「你們兩個真的抱在一起睡覺嗎?」

  這家人是不是存心整她?這是她搬遷嚴家後的第一頓早餐,難道不能讓她好好的吃嗎?

  「晚上突擊檢查不就知道了。」嚴朔無所謂的聳聳肩,繼續喝著他的牛扔。

  嚴楓兩眼頓對閃閃發亮。「可以嗎?」

  喬之容驚愕的瞪大眼睛,這對兄妹會不會太誇張了?

  「如果你有本事開鎖進入我們的房間,我也沒辦法阻止你。」

  「你不要以為我沒有開鎖的本領哦。」嚴楓最引以自豪的一點就是具有冒險犯難的精神。

  「正經事很少有你的分,而不正經的事向來難不倒你。」

  「我是在追求真相,怎麼可以說是不正經的事呢?」

  「你幹麼知道真相?我們夫妻的睡覺習慣好像跟你沒關係吧。」

  「怎麼會沒關係?我很關心哥和嫂子的感情狀況。」嚴楓暗示性的看了好友一眼,如果證實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如膠似漆,這個女人會被她狠狠修理一頓。

  「你管好自己就可以了,用不著太關心我們。」

  「如果不是我,你們怎麼可能結為夫妻?我當然要關心你們。」

  「這倒是事實,我們夫妻好像少給你一份媒人禮。」

  他們到底有完沒完?他們當她是隱形人嗎?有沒有人可以救她脫離「魔掌」?

  「今天不是假日,你們兄妹繼續聊下去,早餐就會變成午餐了。」嚴老爺子好像聽到孫媳婦的「心聲」。

  「我吃飽了,先去上班,你們慢慢用。」嚴朔起身離開,可是走到喬之容身後時,他突然低下頭靠向她的左耳,聲音很輕很柔,卻足以教每一個人都聽見他的內容。「今天中午準備壽司和味噌湯,記得,兩人份。」

  眾人紛紛將好奇的目光對準她,這沒什麼大不了,可是下一刻,他進一步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眾人的瞳孔同時放大兩倍,而她完全呆住了。

  這個男人是在整她嗎?就算見她的日子太過安逸,決定給她添點麻煩,也用不著唱這齣戲啊!這下子好了,未來會有一段時間,她的耳根沒辦法清靜了,至少好友不會放過她,沒有把她吊起來毒打加拷問,也會酸她一頓加逼問。

  不過,這恐怕不是眼前最教她頭疼的問題,想到中午要去公司送便當,更教她笑不出來。

  ※ ※ ※

  她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他們的「姦情」沒有在公司吵得沸沸揚揚,想必也傳開來了,若是聽到什麼流言,一笑置之就好了,況且她猜想這種機會微手其微,她又不在這裡工作,哪有可能聽到員工私底下的竊竊私語?

  是啊,不可能,因此沒預科到嚴朔說的兩人份便當是給他們兩個,接下來她留在公司用午餐,再接下來在嚴朔的說服下,同意兩個人一起用過晚餐後再回家,一總之,就是一串的「接下來」,她才有機會走一趟洗手間,然後很自然的就聽到熱騰騰的八卦。

  「你們都聽說了嗎?」

  「執行長的事嗎?」

  「對啊,這真的太離譜了,如果是公司第一大美女丁秘書還說得過去,她是女傭,怎麼敢妄想爬上老闆的床?」

  「不是妄想,人家已經爬上老闆的床了。」

  「說不定她還沒有得手。」

  「你別傻了,如果沒有得手,中午怎麼會跟執行長待在辦公室吃午餐?」

  「真的嗎?」

  「這還假得了嗎?今天中午秘書室聚餐,丁秘書親口證實。」

  喬之容原本很用力的搗住耳朵,可是就算耳朵搗得好疼,那些尖銳的聲音還是源源不絕的傳進來,索性手一鬆,大大方方聽個夠。

  「我怎麼想都覺得這中間有問題,執行長連丁秘書都沒放在眼裡了,她長得那麼普通,怎麼有辦法擄獲執行長?」

  「她是照顧執行長生活起居的女傭,成天在執行長面前轉來轉去,衣服一脫,還怕沒機會嗎?」

  「沒錯,執行長畢竟是男人,人家都脫光光站在前面了,怎麼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嗎?」

  她不清楚若自己脫光光站在嚴朔面前,他會不會有反應,可是,她們未免太看得起她了。其實她這個人很「卒仔」,連脫光光攬鏡自我欣賞的勇氣都沒有,更不可能在嚴朔面前做這種事。

  「雖然是男人,但是也應該有點眼光。」

  「就是啊,公司那麼多美女,他不要,偏偏看上一個女傭,這也太瞎了吧。」

  嚴朔沒有眼光,她們就有眼光嗎?如果嚴朔看上她們,那才真的沒有眼光。

  「我賭他們不超過一年就『切』。」

  「我賭他們不超過三個月就『切』。」

  「我賭他們一個月就『切』。」

  這些女人一個比一個還狠,她是不是應該出去告訴她們,他們已經打破她們的預言,在一起四年了?

  「真是不甘心,執行長這麼優質的男人怎麼會配一個那麼不起眼的女傭?」

  「不甘心又怎麼樣?你有本事就爬上執行長的床啊。」

  「如果給我機會,我一定可以擄獲執行長的心。」

  「你不要作白日夢了,記得去年開發部那位身材火辣的美女秘書嗎?聽說她有一次假借送公文的名義抱住執行長,隔一天,她就調部門了,調到財管部女暴君底下工作,不到一個月,就因受不了自動辭職了。」

  「沒錯,就是因為這件事,再也沒有人敢對執行長動歪腦筋了,甚至有人懷疑執行長是gay,要不,怎麼可能拒絕得了那種女神級美女?」

  她早知道嚴朔是個正人君子,可是聽到他的「豐功偉業」還是很佩服,若她是她們其中的一份子,也會懷疑他是個……猛然想走他喝醉酒那一夜,火辣辣的,對女人的洞體絕對不會沒興趣。

  「依我看,肯定是那個女人在執行長的飲食裡下藥,才會不小心讓她爬到床上,因為執行長太有責任感了,現在只好跟她在一起。」

  「執行長真是太可憐了。」

  這會不會太離譜了?她聽不下去了,不是因為內容令人啼笑皆非,而是窩在廁所這種地方偷聽,實在太不衛生了。

  站直身子,她拉開門閂,推門走了出來。

  因為她的突然出現,而且大夥兒都不認識她,眾人嚇得上下唇合不攏。

  她不慌不忙的先洗淨雙手,然後恬靜的對著眾人一笑,溫婉的提出建書。「小姐們,你們都是美女,不要在背後說人家閒話,不小心會罵到當家主母,也就是所謂的老闆娘,不是老闆的娘,而是老闆的老婆。」

  老闆的老婆……眾人的臉色瞬間慘綠,執行長結婚了?這怎麼可能,她們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傳聞,這個女人八成是個瘋子,胡言亂語……

  「你們還有不清楚的地方嗎?我可以再說得更明白,你們口中那位女傭正是執行長的老婆,如果不相信,你們可以向執行長本人求證,除非,他想假裝自己是黃金王老五。」她不吝嗇的給予最甜美的笑容,接著再補充說明。「而我正是執行長的老婆——你們大家口中那位女傭。」

  砰!天塌下來——是各位小姐的天塌下來了,女傭怎麼會變成老闆娘?

  喬之容有禮的向眾人點了點頭,轉身離開洗手間。

  出了洗手間,她從安全門的樓梯緩緩走上樓,可是才走了一半,感覺兩腳像是綁了鐵塊,步步難行,索性在樓梯坐下來。

  她後悔了,他對外宣稱她是女傭,她卻拆穿他的謊言,這不是擺明給他難堪嗎?她不應該說出真相,如果他生氣了,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他生氣,難道她就不會生氣嗎?被人家攻擊得「體無完膚」,難道還要她悶不吭聲嗎?好吧,她是不應該戳破他的謊言,可是,她又沒說謊,不管他們將來會不會步上離婚這條路,現在他們的關係是夫妻,而不是主雇,她幹麼要覺得自己犯了錯?

  沒錯,她沒有必要感到理虧,真正應該羞愧的人是他,明明結了婚,幹麼假裝自己沒有結婚呢?

  這麼一想,心情頓對輕鬆起來,她又有力氣重新站起來,繼續往上走,回到嚴朔的辦公室。

  「你跑去哪裡了?」嚴朔一看到她,激動的將她拉進懷裡。「我不過是離開辦公室十分鐘,陪爸爸送客戶離開,回來就不見你的人影,問了丁秘書,她也不清楚你去哪裡,打手機也不接,根本找不到你,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她是不是應該告訴他自己剛剛幹了什麼事?

  「我的手機放在家裡忘了帶出來,剛剛我去洗手間,因為樓上沒有,只好去樓下找找。」她輕輕推開他,努力穩住自己波濤洶湧的情緒。今天他們之前的氣氛很不錯,這個時候說出來就全部毀了。

  「樓上怎麼會沒有洗手間?丁秘書座位旁邊不就有一個洗手間嗎?」

  她仔細想了一下。「那不是一個大盆栽嗎?」

  「盆栽是基於美觀考慮,你怎麼不多看一眼呢?」

  「美觀……難怪我覺得奇怪,怎麼可能一整層樓都沒有洗手間?而且若是這裡沒有洗手間,對你和丁秘書不是很不方便嗎?我真是有夠糊塗,這是基本常識……是啊,怎麼不多看一眼?」她覺得自己快暈倒了,如果不去樓下的洗手間,女傭就不會變成老婆了,這會兒她也不會飽受煎熬。

  「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他注意到她的表情不太對勁。

  「我在洗手間悶太久了。」

  「肚子不舒服嗎?」

  「不是,可能是下午上班的時間到了,一大堆人擠在洗手間洗臉化妝,一時沒辦法脫身。」

  「你在這裡找不到洗手間,為什麼不會打電話問我?」

  「為了這種小事打擾你工作不好吧。」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不管是什麼事,老婆的事永遠排在第一位。」

  若知道她抖出他們之間的「秘密」,他肯定會氣死,絕對說不出這麼動人的話。

  「知道了,我回去了。」她懶洋洋的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空便當。

  「你不是答應我,下午要留在這裡嗎?」今天他特地叫她留下來,原本是計劃晚上兩人一起回家迎接他給她的「驚喜」,說不定,他還可以得到一個熱情的吻,然後接下來直接滾到床上……計劃總是會出點小差錯。

  「待在這兒太無聊了,我想還是回去好了,早上胡嫂答應要教我做蛋糕。」下午他要開會,若是某個人多嘴問起八卦的內容,他就知道她做了什麼事,留在這兒,她不就得直接對上他的怒火嗎?

  想想她待在這兒,他一定會分心注意她的一舉一動,於是同意了。「好吧,晚上不用送便當過來了。」

  她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再見,趕緊從這兒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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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27 16:12:43
第七章

  做了虧心事的人,會變得一秒鐘宛如一分鐘,時間長到會讓人見識胡思亂想的可怕。嚴朔大概會一聽到傳言就衝回來質問她,痛批她怎麼可以不遂守約定?因為太生氣了,把離婚協議書往她的臉上一丟,他們四年的夫妻關係正式宣告結束。

  如果遲早要離婚,今天離婚,還是一年後離婚,結果都是一樣,可是,她還沒有準備好,絕對不可以現在離婚。

  如果她主動向他自首,是不是可以減輕刑罰?當時那種情況下,相信他也會跳出來堵住眾人的嘴,他一定可以體諒她。沒錯,就這麼決定,說不定他還沒有得到消息,現下她又主動坦白罪行,他當然不好意思發太大的火氣。

  好吧,她就主動出擊!可是等著等著,她還沒有等到嚴朔,倒是先迎來一個驚喜——快遞公司送來一隻兔子大布偶,這樣大的布偶,晚上抱著睡覺最適合了。

  雖然沒有卡片,但是毫無疑問,這是嚴朔曾經允諾要選給她的大娃娃,因為兔子的一隻耳朵繡了她的名字——喬之容。

  這一刻,她真的好激動,原以為他忘了,沒想到他一直放在心上。東摸摸,西摸摸,真是越看越喜歡,他去哪裡找到這麼可愛的兔子?她不記得市面上有賣過這樣的兔子,難道是特別訂制的嗎?不可能吧,不過,這個男人對她很好是事實。

  一直看著他給她的驚喜、想著他對她的好,她的心情越來越沉重,她在背後捅了他一刀,他怎麼可能不生氣呢?

  用過晚餐,她還是沒有等到他,索性跑去泡澡,放鬆一下緊繃的神經,當她從浴室走出來,已經十點了,她看到嚴朔的西裝丟在貴妃椅上,這表示他回來了,此刻想必在書房。他沒有待在這裡等她出來,可見他不是沒得到消息,就是表示他沒有氣壞,不管是哪一種情況,對她來說都有利。

  深呼吸,她走出房間,來到隔壁的書房,舉起手在房門上敲了幾下,沒多久,嚴朔的聲音傳了出來。

  「進來。」

  她輕輕打開門走進去,嚴朔顯然很忙,目光直盯著筆電,手指在鍵盤上敲敲打打,教她實在不知道如何開口比較好。

  「我還有工作,你不用等我,先上床睡覺。」他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又繼續回到工作上。

  轟!火辣辣的熱氣將嬌顏染紅了,如果這會兒她手上有東西,一定狠狠的丟過去。有沒有搞錯,以為她在期待他抱著她睡覺嗎?真好笑,昨晚是他纏在她身上,害她沒辦法睡覺……暫停,再生氣下去,他們就沒辦法談正事了。

  「我又不是孩子,用不著父母陪在身邊睡覺……不是,那個……有一件事……今天有沒有人問你……」結結巴巴說了一會兒,她還是說不出口。

  「問我什麼?」

  「那個……我是說,謝謝你的大兔子。」她真的好想直接一頭撞墻去,她到底在幹什麼?為什麼不能一口氣切入主題呢?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既然結果都一樣,幹麼不痛快一點呢?

  他抬頭直視她了,眼中有著不易察覺的溫柔。「你喜歡就好。」

  「那個……」牙一咬,她就死得痛快一點好了。「我說了,我是你老婆。」

  「我聽說了,今天全公司都在討論這件事,女傭變成老婆,震撼力十足、話題性十足,當然會引起熱烈討論。」因為他有一個盡責的秘書,公司裡流傳的八卦一定會向他報告,因為,總不能讓他這個老闆在公司當外星人,不清楚大家私下在議論什麼。

  雖然猜想消息都傳開了,可是短短一個下午就引起熱烈討論,她還是嚇了一跳,這家公司是專門生產「八卦」嗎?

  「對不起,你不要生氣,我實在是忍不住,這個一句,那個一句,幾個女人吱吱喳喳吵死了,才會一時控制不住就說出來了,我不是故意當廣播站向大夥兒宣布我們是夫妻關係。」她不自覺的低下頭,不敢直視他,就怕自己沒有勇氣繼續說下去。

  「我們本來就是夫妻。」

  「我知道這會造成你很大的困擾,你可以對外宣稱我得了痴心妄想症,傳言很快就會煙消雲散了。」

  「你並沒有得到痴心妄想症,我們確實是夫妻。」

  「你不用擔心傷害我,反正我又不在那裡工作,任何傷人的話都不會傳到我耳朵裡,不過,以後恐怕沒辦法幫你送便當了。」

  「你怎麼會鼓勵我說謊?事實就是事實,我們確實是夫妻。」

  「其實,我也沒有說錯啊,我們確實是夫妻……什麼?」她終於反應過來,抬頭直視他,看到他笑盈盈很開心的樣子,完全沒有生氣的跡象,她應該覺得鬆了一口氣。可是此刻存在於她腦中的是一片迷惑。

  他起身離開書桌後面,伸手將搞不清楚狀況的她摟進懷裡。「很高興你終於承認你是我老婆了。」

  這是什麼意思?她覺得腦子好像被轟炸機炸過,東西南北都不清不楚了。

  「我還在想,你究竟可以忍耐到什麼時候才公布真相?」

  半晌,她總算找回聲音了。「我還以為你比較喜歡我當傭人。」

  「喜歡當傭人的人是你吧。」

  她推開他,好笑又好氣的對他皺眉。「又不是為了生活,不得不伺候人家,我怎麼會喜歡當傭人?」

  「那你幹麼自稱是女傭?」

  這太莫名其妙了吧!「是你先說我是你家傭人,當時考慮到你的立場,只能默默接受,怎麼會變成是我先以女傭自居呢?」

  「如果不是你向櫃檯小姐自稱是我家傭人,丁秘書不可能自作主張宣稱你是我家傭人。」

  他對丁秘書的信任教她很不識滋味,也很委屈。「我是不清楚如何表明自己的身分,可是,也沒必要自動降低自己吧?櫃檯小姐一聽到我是來送便當的,就說我是你家傭人,如果不是你透過丁秘書下達這樣的指示,她怎麼會這麼說呢?」

  理論上是如此,可是這世界上自以為聰明的人太多了,何況「今天送便當給執行長的人」被解讀成「傭人」,也是正常反應。這個自作聰明的人百分之百不是丁雨菲,一來她記性好,可以原封不動將他的話復誦一遍,二來她最討厭加油添醋、搞得天下唯恐不亂的人。

  如今真相大白了,自作聰明的櫃檯小姐引發他們之間的誤會,可是正因為這場誤會,他們的關係終於得見天日,那他就原諒這位怠忽職守的櫃檯小姐。

  「你在笑什麼?」見他不發一語的唇角上揚,她不由得輕蹙蛾眉。

  「謊言總有一天會被拆穿,真相無法隱藏。我不是傻子,丁秘書也不是傻子,至於那位櫃檯小姐,應該也不是傻子,不過是自作聰明『想當然』的結果,才讓我們彼此誤會,大家也誤會了。」

  過了一會兒,她的大腦總算將他的一席話消化完畢。「意思是說,當初櫃檯小姐自動將我當戍傭人,而我就傻傻的對號入座,從老婆變成傭人,是嗎?」

  「是你承認自個兒傻傻的對號入座,我可沒說。」

  「真的不是你說的?」

  他懊惱的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若我只是想對外宣稱你是我家的女傭,我有必要花那麼多心思,想辦法讓真相公諸於世嗎?」

  這又是什麼意思?她不解的揚起眉。

  他可不想自動招出自己幹了什麼事,感覺上有損他的威風,不過有一件事他倒是可以向她坦白。「那天喝醉酒……」

  「我不是說過,不是我主動撲過去的。」他幹麼又提起這件事?

  「我知道啊。」

  「嘎?」

  「我很清楚那天晚上的過程和每一個細節,包括我如何讓你『投懷送抱』,促使我們變成真正的夫妻。我很樂意重來一遍,以證明我說的話沒有半句虛假。」瞧她目瞪口呆的樣子,真是太可愛了,他忍不住傾身靠過去,在她唇上偷了一吻。

  她應該生氣,可是卻嬌嗔的雙頰漲紅。「原來我從頭到尾都被耍了。」

  「這樣的指控有失公允,如果當時我很清醒,然後直接往你身上一撲,你會有什麼反應?」他直接動作示範,僵硬成木頭人。「你會變成這個樣子,再美好的氣氛都會被破壞。」

  「你假裝喝醉酒是為了製造氣氛?」她好像聽到一群烏鴉飛過,發出嘎嘎的聲音,有這種製造氣氛的方法嗎?

  「你就當作是製造氣氛好了。」他突然攔腰將她抱了起來,她驚嚇的尖叫一聲,同對伸手圈住他的脖子。

  「你要幹麼?」

  「那天晚上你以為我喝醉酒,今天晚上你可以確定我很清醒。」

  「我知道你很清醒……」聲音瞬間消失在唇邊,她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他要做什麼,心臟砰砰砰的狂跳。

  「時間很晚了,我們該回房間睡覺了。」

  「你不是說要工作……」她連忙咬住下唇,這句話聽起來好像在說,其實她很期待,只是擔心打擾他的工作……難道她心裡真的沒有期待嗎?

  「你害我沒辦法專心工作了。」雖然眼前的情況跟他預期的「投懷送抱」有一點點差距,不過,最重要的是結果,過程就不要太計較了。

  「等一下,如果被家人看見了,很難為情……」她怎麼越說越荒腔走板了?

  「不會有人看見。」他抱著她走向書櫃旁邊的一道門,進入更衣間,再從臥室出現,原來這三個地方是連在一起的,因為剛剛搬進來,她還沒有發現。

  「那個……我……」她應該阻止他,可又情不自禁的充滿期待……是啊,她在期待,當他拆毀他們之間那道無形的牆時,她就沒辦法教自己的心跳不為他加速、不為他混亂。

  很早以前她就對他心動了,只是明白他們之間的距離,又因為是在那種情況下跟他結婚,怎麼可以對他痴心妄想呢?沒想到,局面竟演變成現在這樣。

  「你的話太多了。」他輕輕將她放在床上。

  「那個……我一緊張,就會一直想說話。」她好無助,那天晚上以為他喝醉酒,事先根本沒有防備,然後就發生了,可是現在……

  他不著痕跡的上了床,將她鎖在身下。「你只要將目光定在我身上,什麼都不要想,就不會緊張了。」

  「……就因為是你,我才會緊張啊。」

  「我有一個方法可以讓你忘了緊張。」不等她提出問題,他直接低下頭堵住她的嘴,熱情纏綿,保證她忘了緊張,全部身心只威受他的存在。

  ※ ※ ※

  既然早就結婚的消息在公司傳遙了,嚴朔當然是迫不及待利用何世伯的生日宴將老婆介紹給大家,特別是他從幼兒園就認識到大的兩位死黨——何尹濤、樊莫臣,可想而知,他們感受到的震撼有多大。

  「結婚都四年了,你竟然到現在才說出來!」何尹濤嫉妒的咬牙切齒,成天想著結婚生子的人明明是他,這個小子怎麼可以搶先偷跑,而且還偷跑那麼多年?

  「你真的很不夠意思,哪有人家連自己的死黨都保密到家?」樊莫臣陰森森的一笑。「你不知道我會記恨嗎?害我沒參加你的婚禮,一輩子記掛在心。」

  「不只是你們兩個沒參加,還有一大堆人沒參加,因為那時我老婆還未成年,婚禮很簡單,只邀請兩家親人出席。」嚴朔的目光不停飄過來飄過去,正尋找被丁雨菲帶走的喬之容。超級不放心將老婆交給那個女人,可是面對他的朋友,她總覺得不自在,再加上丁雨菲硬拉著她說女人的悄悄話,他也沒辦法。

  「你好歹暗示一下,怎麼有辦法做到讓我們完全察覺不出來?」

  「就是啊,這四年來,你的生活作息就跟單身漢沒什麼兩樣。」

  「如果讓你們發現她的存在,她就沒辦法靜靜完成學業,我當然要處處謹慎小心,別露了餡。」其實,這四年來他可以堅持跟她劃清界線,就是因為這最主要的原因,如果他們介入彼此的生活,她就不能專心當個學生,好好過她的大學生活。

  「你會不會保護過頭了?」

  他斜睨了何尹濤一眼。「我哪比得上你?」

  樊莫臣深表同意的點點頭。「若非丁雨菲不願意接受你的保護,丁雨菲恐怕會變成你家的收藏品。」

  「如果她懂得『安分』這兩個字,我就不會一直想抓住她。」

  「女人啊,你越想抓住她,她越想逃得遠遠的。」這是他給好友的良心建議,尤其是丁雨菲這種強悍的女人,絕對不會乖乖進入男人為她準備好的金屋。

  「你不要老愛潑我冷水,我知道你很有本事,娶了一個未成年的老婆。」何尹濤真的很不甘心,從丁雨菲十八歲那一年,他就一直在算計如何將她娶回家,可是八年過去了,她滿腦子還是只想著逃離他。

  「這倒是,又不是需要補票,你岳父怎麼捨得這麼早將寶貝女兒送出門?」樊莫臣對這疑問挑了挑眉,如果這個小子突然說家裡藏了一個兒子或女兒,那也不需要太大驚小怪了。

  「你們看她的身材像是生過孩子的嗎?還有,她已經成年了。」

  「女人不一定生過孩子就會身材走樣,你看演藝圈那些女藝人,哪個不是生了孩子之後還像二十幾歲的年輕妹妹?」樊莫臣對女人可是很有研究,當然,女人一看到他也會變得軟綿綿的,唯有一個女人例外……不提那位小姐,她只會讓他的心情變得很鬱悶。

  「如果我有兒子或女兒,我們就不用搬回家,接受家中長輩的監督了。」

  「對哦,我都忘記你搬回家了。」

  「你們兩個先暫停一下,不管她是成年還是未成年,生過孩子還是沒生過孩子,你怎麼娶到她的?」何尹濤真正在乎的只有這件事。

  嚴朔在嘴巴前面比了一個拉上拉鏈的動作,換言之,這是秘密,別想複製。

  「難道不能幫點忙嗎?」

  「你又不是不長腦子,難道不能自己動腦筋嗎?」

  「我不是不動腦子,而是不想再浪費時間了。」

  「你浪費的時間已經夠多了,不差動腦子的時間。」

  樊莫臣笑著點頭附和。「你人生最精華的歲月都耗在那個女人身上,你也不用太計較了。」

  「這關係到男人的尊嚴。」

  「你在丁雨菲面前還有尊嚴嗎?」這是樊莫臣的疑問,也是嚴朔的疑問。

  何尹濤惡狠狠的一瞪。「喂,你們兩個的胳臂是往外彎嗎?」

  「這不是外彎內彎的問題,純粹是就觀察到的情況提出疑問。」接到某人射來的白眼,樊莫臣連忙背過身子假裝欣賞今晚生日宴上的美女們,正好服務人員端著雞尾酒從前面走過去,他順手要了一杯,一邊享受美酒,一邊享受美景。

  「你索性換個策略試試,應該聽過『欲擒故縱』吧,不要老盯著她,說不定她反而會好奇你在做什麼。」

  何尹濤孤疑的挑起眉,這個小子是不是被丁雨菲收買了?「我若不盯著她,不就等於將關在馬廄的野馬放出去,她還會跑回來嗎?」

  「你不要用那種表情看我,丁雨菲對自己很有信心,不屑收買我,不過是給點不同的建議。此路不通,就燒道而行,這不是常識嗎?」

  此話有理,不得不好好思考一下。「『欲擒故縱』也許行不通,可是『緊迫盯人』也不見得是良策。」

  「沒錯,不要太固執了,女人啊,最怕措手不及了。」

  「你這小子的心眼真的很多。」

  「我的心眼是比你多一點……她們兩個到底跑去哪裡了?」目光已經搜尋過屋子的每個角落,可是連個影子也沒有瞧見,嚴朔開始擔心了。雖然何家算是丁雨菲的地盤,不過還是很擔心丁雨菲將他老婆搞丟了,或者,其實她們此刻正醉倒在某個角落。

  樊莫臣好心的回頭告訴好友。「大約十分鐘之前,我看到她們去了露台。」

  「謝了。」他的腳步自發性的開始移動。

  「等一下。」樊莫臣拉住他。「你不是老愛取笑阿濤緊迫盯人嗎?」

  「我……」丁雨菲是野馬,有人膽敢騷擾她,她會狠狠踢對方一腳,接著命令對方滾蛋,喬之容就不同了,恬靜柔和,人家糾纏她,她會很有禮貌的跟對方講道理,直到對方打退堂鼓。但現代人的修養多半有待加強,尤其那種不識相的人,是從來不講道理的。

  何尹濤不客氣的哈哈大笑,斜睨著他。「這下子明白我的心情了吧。」

  樊莫臣向服務人員要了一杯紅酒,遞給他。「放鬆心情,你老婆也需要學習適應這樣的場合。」

  是啊,他就先喝一杯紅酒,再優雅的慢慢走過去找她。

  ※ ※ ※

  「雖然一開始就覺得你們之間的關係不是主雇,可是真的沒想到你會是老闆的老婆。」想到自己聽到這個傳聞時,嘴巴差一點闔不攏,丁雨菲就覺得好笑,這實在是太勁爆了,不過終於搞清楚當初老闆在鬧什麼彆扭了。

  「我知道自己看起來一點架式也沒有。」喬之容很清楚自己的弱勢,尤其和今晚生日宴上的名媛千金們一比,她的不足更是無法隱藏。父母費心想將她教育成豪門媳婦,可是,就好比機器人做得再像真人,終究不是真人,人的本質無法改變。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因為你看起來像個學生,不像已婚女子,而老闆過去的表現也不符合已婚男子的形象,大家當然不會想到你們早就結婚了。」

  「那你在公司是不是走到哪裡都踩到玻璃碎片?」

  頓了一下,丁雨菲反應過來的哈哈大笑。「沒想到你這麼幽默。」

  「我想像得出大家受到的驚嚇有多大,真的很過意不去,若是可以在更恰當的場合說出來,大夥兒說不定比較容易接受。」

  「這是真相,何必過意不去?今天你們就算慎重的召開記者會公開關係,驚嚇的程度也不會因此降低。」

  「我明白,像他這樣的男人,大概很少會在二十五歲就進入婚姻生活。」

  「這麼早就踏進婚姻,確實需要相當大的勇氣,如果是我,不過三十就絕對不會考慮這個問題。」

  「我也一直認為三十歲結婚剛剛好,不管在生理心理哪一方面都夠成熟了,當妻子和媽媽也比較適任。」

  「可是,你卻在剛滿十八歲時就結婚了。」

  情勢使然,她有什麼辦法?這種事她當然不方便向丁雨菲說清楚,只是淡然一笑。「就是啊,人生總會發生無法預料的情況。」

  「我絕對不允許情況失控。」丁雨菲信誓旦旦,可是一想到何尹濤,雙肩不自覺的垂下來,有一種使不上沙的感覺。

  喬之容沒有多作評論。參加今天的生日宴前,嚴朔特別向她介紹兩位死黨,因而得如丁雨菲和何尹濤是情人的關係。何尹濤對丁雨菲有很明顯的占有欲,不過丁雨菲對何尹濤的態度就很奇怪了,像是有仇,又像是很親密,總之,他們兩個的互動有情人的味道,卻又不太像情人。

  「老闆是不是在你面前說了一大堆關於我的八卦?」丁雨菲一看到她的表情就有一種很不安的感覺。

  「他不是那種喜歡嚼舌根的男人。」

  「是嗎?」

  「若是他成天愛談八卦,你早就將他這個老闆炒魷魚了。」

  「沒錯,我最討厭八卦的男人了,尤其不能是一起工作的夥伴。」丁雨菲突然微微傾身靠向她,刻意壓低嗓門。「那個傢伙愛死你了。」

  「嘎?」

  「若不是很愛你,何必費盡心思將你的身分公諸於世?」

  「這是什麼意思?」

  「如果你有心,一定會想明白。」直起身子,丁雨菲調皮的眨了眨眼睛。

  「若我只是想對外宣稱你是我家的女傭,我有必要花那麼多心思,想辦法讓真相公諸於世嗎?」

  嚴朔的話猛然跳進腦海,當時她不解,如今終於明白了,原來她被他設計了,從他假裝喝醉酒開始,他先是讓他們成為真正的夫妻,接著故意讓丁雨菲撞見他們親吻的畫面,透過丁雨菲將他們的暖味傳出去,因為她必須到會司送便當,總有一天會遇到群起攻之的情況,按捺不住,就會道出真相……

  她該說是嚴朔太厲害,什麼事都讓他計算到了,還是說她自己太傻了,輕而易舉走進人家沒好的局?

  不管是他太厲害,還是她太傻,老實說,這種感覺好甜蜜、好幸福……

  「你在想什麼?」嚴朔輕輕從後面抱住她。

  身子微微一顫,她害羞的想掙脫他的懷抱。「有人在看。」

  「你就當作我們在房間裡,沒有人在看。」

  「哪有這種事?明明有人在看啊。」她難為情的側過頭,赫然發現丁雨菲早就閃人了。

  「丁秘書是一個很知趣的下屬,老闆來了,她就會自動自發的退場。」

  她抬頭看向他,半開玩笑似的說道:「你們兩個還真有默契,那若辦公室有美女來訪,她是不是也會自動自發為你們站崗把風?」

  「我聞到一股很酸的味道。」

  「我又沒有吃醋。」

  他聞言哈哈大笑,她懊惱的咬著下唇,這根本就是不打自招嘛!

  「我不是說過了,吃點醋沒什麼不好,吃醋有益健康。」

  若她仍要堅持自己沒有吃醋,好像有那麼點「欲蓋彌彰」的味道,索性嘴巴一閉,讓他們的爭論到此告一段落。

  他很配合,絕對不會窮追檻打到讓她想挖地洞,轉而問:「還習慣嗎?」

  「丁秘書很體貼,不會讓我覺得格格不入。」事實上,參加今晚宴會的人都很有教養和風度,可是與生俱來的優越意識就是帶著距離感,不同類的人真的很難湊在一起,除非遇到嚴楓那種奇葩。

  「丁秘書一向很盡責,要不然,我也不會付她那麼多薪水。」他情不自禁的低下頭,親吻她的額頭。「累了嗎?」

  「有一點點。」待在這裡,對對刻刻神經繃得好像上膛的子彈,一分鐘就像過六十分鐘那麼長,就算只是傻笑,也是挺累人的事。

  「我們回去吧。」

  「可是,生日宴不是還沒有結束嗎?」

  「爸媽也來了,我們這些晚輩在這裡待多久,長輩們不是很在意。」他接著她的雙手一緊,聲音變得更輕柔低沉。「如果告訴他們,我們要回去製造小寶寶,他們還會催我們趕快回家。」

  羞紅了臉,她嬌滇的輕拍一下他的手。「討厭!」

  「人家都說女人口是心非,原來我老婆也一樣。」他似乎可以猜得到她此刻的表情——嘟著嘴,他便將她轉過身,然後低下頭吻她。

  ※ ※ ※

  既然她這位嚴夫人的身分已經公開了,報章雜誌若出現她的身影,喬之容也不會太過驚訝了。凡是有點知名度的人都是狗仔感興趣的對象,「京嚴集團」的接班人嚴朔,對記者當然也有足夠的吸引力,所以她若沾了嚴朔的光登上新聞,這並不稀奇,可是從來沒想過,她會成為雜誌封面的主角之一。

  她很想告訴自己,這是偷懶午睡產生的幻覺,不用太在意,可是,她才剛剛爬上床,正準備躺下來睡午覺,連眼睛都還沒有閉上,實在無法欺騙自己眼前看見的東西是夢中的影像。

  「嫂子現在變成家喻戶曉的名人了,感覺如何?」嚴楓將手上的雜誌丟給喬之容看個仔細,一屁股坐在床上。

  「這是惡作劇吧。」她抱著一線希望。

  「為了鬧你,還特地做一本雜誌?你認為我有這麼勤勞嗎?」嚴楓索性將雙腿縮到床上,盤腿而坐。

  「好吧,我很榮幸可以登上雜誌,不過讓我當封面的主角會不會太誇張了?」她有一種全身虛脫快暈倒的感覺。

  「據說你們的故事引起製作人的興趣,有意拍成偶像劇。」

  「瘋了嗎?」

  嚴楓聞言哈哈大笑。「你的反應真好玩。」

  她送上一個白眼。「不要笑了,這種感覺糟糕透了!我們的故事哪有什麼偶像劇特質?我又不是被後母和三位姊姊虐待的灰姑娘。」

  「這個問題輪不到你來擔憂,你欠缺的特質,編劇一定會幫你解決,你不知道編劇超級厲害嗎?死人可以寫得活過來,一張臉更可以變來變去。」嚴楓最崇拜編劇的工作了,看一個人不順眼,就想盡辦法虐待,若順眼,就想辦法給甜頭。

  她的額頭現在不只冒出三條線,而是三條線。「那索性自己編故事就好了,幹麼說要拿我們的故事當題材?」

  嚴楓傷腦筋的搖了搖頭,覺得她的反應未免太遲鈍了。「你還不懂嗎?這是利用機會販賣雜誌,瞧,我不就花錢買一本回來嗎?」

  看著雜誌的封面,她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這會兒就算不是人盡皆知,恐怕也會引來一些目光。她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當嚴朔的妻子,免不了會引來聚光燈,這一點她心裡有數,可是,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走在路上,會成為人家竊竊私語的對象。

  「你在嘆什麼氣?」

  「若大學同學看到雜誌封面,大概會罵我是個騙子。」

  「不會啦,我相信大部分的人都可以理解你的做法,若是會開身分,還有辦法在大學裡面安安靜靜讀書嗎?而且趁著這個機會剛好還你清白,這是好事。」

  「是啊,藉著這個機會讓同學知道我是有夫之婦,可以省去一些麻煩。」前兩天,她接到李慕秦的通知,說是這個月底要舉辦國中同學會,請她將時間空出來。

  李慕秦對她抱著什麼樣的心思,她多少感覺得出來,可是人家沒有點破,她也不方便說什麼,本想打電話拒絕,又不知該怎麼說,如今可以藉由登上雜誌說明白,他應該能藉此知道她出席的可能性不大,免去不必要的尷尬,確實是好事。

  「沒錯,終於可以一勞永逸,甩掉那些不識相的追求者了。」

  「你幹麼說人家不識相?」

  「不接受拒絕,這不就是不識相嗎?」

  「你怎麼不說人家有堅持到底的精神?」

  嚴楓挑眉一瞪。「難道你很喜歡他們堅持到底的精神嗎?」

  「當然不是,只是不要說得那麼難聽嘛。」

  「你敢說,心裡從來沒有抱怨過他們很煩、很不識相?」

  怎麼可能沒有呢?心煩的時候,她難免會嘀咕幾句,不過,總是擱在心裡。但不管怎麼說,有人喜歡,就表示她不是一個討人厭的人,這也值得安慰。

  嚴楓無所謂的擺了擺手。「對不重要的人沒什麼好說的。」

  「等一下,你現在不是應該在公司上班嗎?」

  「……今天有一點頭痛,我請半天假。」嚴楓努力的傻笑,希望將這件事含糊帶過。雖然她認為將第一手消息送回來給好友知道很重要,可是說謊就是不對的行為。

  「雖然是自家公司,可是剛進公司就請假,不會不好意思嗎?」

  「我還在實習階段,說不定明年會改變心意出國讀書,放輕鬆一點嘛。」

  「不是跟你說過,態度決定一個人的未來。」見嚴楓受不了的搗住耳朵,她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不要嫌我愛說教,我是為你好。」

  「是是是。」嚴楓連忙舉高雙手表示投降,說歪理,她可以長篇大論,可是說道理,她絕對不是好友的對手。

  她一向懂得適可而止,也不再多說了,這時候又覷見雜誌封面,猛然想起一件事。「糟了,最近我不就不能出門了嗎?」

  嚴楓同意的點點頭。「你出門沒辦法再搭公車或捷運了,若是被人家認出來,恐怕一路坐立難安,還是少出門,要不,就叫你老公派車過來接你。」

  「我不喜歡什麼事都有人伺候,感覺自己好像沒手沒腳。」

  「你認了吧,這還不是你自找罪受,哪有人像你們夫妻那麼招搖?出席社交場合對總是像連體嬰一樣,我離不開你,你離不開我,這不是擺明叫媒體記者來拍你們嗎?」嚴楓不客氣的做出一副噁心想吐的樣子。

  她羞答答的紅了臉。「除了上次一同參加何世伯的生日宴,我們只有出席過一次商業餐會,這樣就說我們是連體0嬰,實在是太誇張了。」

  「那真是厲害,一起在眾人面前亮相兩次而已,就被人家說成連體嬰。」嚴楓伸手拿起雜誌揮了揮。「照片拍得清清楚楚,夫妻沒事就躲在角落親來親去,你還想狡辯嗎?」

  她就知道,嚴朔的「隨興之舉」一定會教人家瞧見,可是抗議沒用,根本管不住他……好吧,她也喜歡他的「隨興之舉」,不自覺就遷就他,接著就上癮了。

  再度放下手上的雜誌,嚴楓坦白道來。

  「其實看到你和哥哥像連體嬰一樣膩在一起,甜甜蜜蜜,我真的超級開心。」

  當初她決定嫁給嚴朔的時候,好友曾經勸她考慮一下,結婚不像上百貨公司買東西,七天之內不滿意仍可以退貨,而且離了婚的女人就是比從來沒結過婚的差了一截。

  「對不起,我們的婚姻帶給你很大的壓力吧。」

  「壓力多少有一點,有時候不禁會想,那天我們若沒有去我哥的公寓,沒有發生那件烏龍事,你就不會那麼早踏進婚姻,那麼你的人生會不會過得更好?」

  「這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何必庸人自擾呢?」喬之容靠過去,安慰的拍了拍好友的手。「人生會有無數個選擇題,做出選擇之後,就不要再想東想西了。人生無法回頭,即使相同的選擇題再一次出現,時間情況也變了。」

  「我知道啊,可是人的腦子跟心一樣不聽話,不自覺就會想東想西,不過我以後不會再想了,因為我看得出來,你現在真的很幸福、很幸福。」

  她笑著點點頭,是啊,真的好幸福,有時候會覺得好像作夢,一個半月前從大學畢業,還以為婚姻會走入終點,如今卻是個幸福的人妻,說不定九個月後會成為一個幸福的媽媽……她悄悄摸著肚子,雖然還沒有確定,但是她可以感覺得到有一個小生命正在孕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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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27 16:17:52
第八章

  雖然很想宅在家裡不出門,可是老公來了電話,撒嬌的說要吃她做的便當,她只得穿起圍裙下樓,準備豐盛的兩人份午餐,乖乖由門送便當。當然,為了避免發生坐立難安的情況,索性由家裡的司機送她前往公司。

  不過,嚴朔真的要吃她做的便當嗎?

  喬之容很懷疑,剛剛放下便當,還來不及喘口氣,就被伺機而動的魔掌一把勾住,一屁股坐在他的大腿上,接下來是一陣狂吻,然後再……不好意思,這段兒童不宜,總之,他的目的根本不是便當。

  老實說,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她很開心,是啊,可以讓心愛的男人為自己如此情不自禁,怎麼可能不雀躍呢?正因為如此,她沒有太大的反抗,半推半就的順了他的一時「性」起,可是若連一點抗議的聲音都沒有,讓他養成這種「壞習慣」就不好了。

  「我根本是來幫你解渴的!」她嬌嗔的用手指輕捏他的大腿。

  「不是解渴,是解饞。」他坦然承認自己的意圖,而且在享用老婆的便當之前先靠過去偷了一個吻,教她又好笑又甜如蜜。

  「你認真一點,現在是上班時間了。」

  「午休時間還有五分鐘。」

  她雙眼圓瞪。「你真的是嚴朔嗎?越來越會要嘴皮子了。」

  「我現在不是嚴朔,而是喬之容的老公。」他很嚴肅的糾正她,可是下一刻,卻忍不住用雙手捧著她的臉,重重的又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她連忙又了一塊滷牛肉堵住他的嘴,好奇的反問:「這兩者有差別嗎?」

  嚥下口中的食物,他語帶撒嬌的說:「不管何時何地,我都是嚴朔,可是到了你面前,我只是你老公。」換言之,眼前這個會要嘴皮子的男人只屬於她。

  她努力壓抑那股甜蜜的喜悅在胸口發酵,故作正經八百的推了他的手一下。

  「午休時間結束了,待會兒丁秘書進來看見你還在吃午餐,不太好吧。」

  「丁秘書很識相,她會等你走了再迸來。」

  「那她一定等得很不耐煩了。」

  「好好好,我保證半個小時之內解決掉午餐。」

  一頓午餐前前後後花上兩個小時,別怪人家胡思亂想,這其中顯然透露某種令人遐想的氛圍。因此,當她終於提著空便當盒離開公司,人人看著她的目光充滿曖昧也是情有可原,她只要假裝沒瞧見就好了。

  可惜,她這個人臉皮太薄了,一想到在辦公室裡發生的事;心虛的根本沒辦法抬頭見人,因為半低著頭走路,速度當然是比平時慢上好幾倍,因此從離開嚴朔的辦公室一路到站在大太陽底下,彷彿永遠走不到盡頭般漫長,差一點兩腳一軟,跌坐在地上。

  總之,當她終於呼吸到外面自由的空氣,竟有一種從暗不見天日的陰牢獲救的感覺。

  不想再勞煩家裡的司機,她在路邊招了一輛計程車直接回家。

  ※ ※ ※

  付了車錢,打開車門走下計程車,待計程車揚長而去,她伸手探進皮包裡面準備取出鑰匙,有人出聲喚她。

  「喬之容小姐!」

  她轉身一看,是一個非常美艷的婦女,似曾相識,可是不記得認識這號人物。

  「前面半山腰有一家咖啡館,我可以跟你喝杯咖啡嗎?」這應該是命令句,因為這位美艷婦女看起來一副不容拒絕的高姿態。

  「對不起,我還不知道你的身分。」

  「真是抱歉,都忘了自我介紹了,我是你父親非常親密要好的朋友,我叫劉燕如,你可以叫我劉阿姨。」

  原來是父親外遇的對象,難怪她會覺得似曾相識。「請問有事嗎?」

  劉燕如別有用意的看了她身後的別墅一眼。「我們兩個站在這裡說話恐怕不太方便,還是到咖啡館坐下來慢慢談吧。」

  無事不登三寶殿,此人不可能莫名其妙出現在她面前,於是她點頭同意了,兩人隨即靜靜步行到半山腰的咖啡館。

  兩人都點了皇家奶茶,喝了幾口服務生送上來的奶茶,劉燕如不疾不徐的說話了。「看你的樣子一點都不驚訝,想必早就知道我的存在。」

  「請問有什麼事?」她只關心此人出現的原固。

  「爽快,我就直接說了,我希望你可以出面勸你母親,答應跟你父親離婚。」

  父親外遇的對象找上門,當然不會有好事,可是,這會不會太荒謬!?「我怎麼可能叫自己的父母親離婚?」

  「這是為你母親好,離了婚,她可以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現在她也可以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守著一個名存實亡的婚姻,不過是在浪費她的生命。」

  「她是否在浪費生命,這由她自己決定,不需要外人論斷。」

  「如果你願意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你會同意我的說法。」

  看著眼前的女人,她明白父親迷戀這個女人的原因了。「她」和母親是如此截然不同,「她」明明是第三者,卻理直氣壯得好像是明媒正娶的妻子,而母親明明才是名媒正娶的妻子,卻一直過得好像被施捨愛情的第三者。父親想要的是一個自信滿滿的女人,而不是像母親這樣過得如此卑微的女人。

  「不管是站在女兒的立場,還是旁觀者的立場,我不會對別人的生活態度做任何評論,畢竟每一個人在乎的點不一樣。」

  放下手上的杯子,劉燕如的神情轉為冷漠。「我勸你,最好想辦法要你母親簽字離婚,要不,我只能將當初你設計嚴朔娶你的真相抖出來,若嚴朔得知真相,你們的婚姻只怕保不住了。」

  她不由得皺著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需要在我面前裝傻,你父親都告訴我了,當初是你聯合好友設計嚴朔,你才得以嫁進嚴家。」

  「這是我父親說的?」她沒辦法相信父親竟會如此看待自己的女兒,雖然當初父親確實暗示過,他的女兒太厲害了,竟然可以釣到嚴朔這樣的金龜婿,可是,她只當他是隨便說說,並沒有放在心上……真是悲哀,原來她這個女兒在父親眼中是一個卑鄙無恥的人。

  「我不是那種會無中生有的人。」

  「我沒有那種設計別人的本領。」她也不屑設計別人。

  「你想要有一個好姻緣,我也一樣,你應該可以理解我的心情。」

  這是她第一次覺得很生氣,生氣到完全沒辦法顧慮自己的口氣是否太過無禮。「你根本沒有資格跟我相提並論,至少,當初嚴朔不是已婚的身分。」

  劉燕如臉色為之大變,以第三者的身分硬是把別人的老公搶過來,當然不是多光彩的事,所以為了捍衛自己,這會兒她的語氣當然更尖銳了。「我們看到你和嚴朔登上雜誌的封面,真是郎才女貌,不過,相信沒有一個男人喜歡被女人設計,尤其是嚴朔那麼有身分地位的男人。」

  原來她和嚴朔登上雜誌封面,沒有為她解決麻煩,反而是招來災難。

  即使父親如此貶低自己的女兒,她還是想弄清楚父親在此事中扮演的角色。

  「我父親知道你來找我嗎?」

  「當然,你母親為逃避問題,選擇離家出走,我們只好另謀對策。同樣是女人,由我來說服你,當然比你父親出面來得妥當。」

  喬之容感覺自己的心瞬間冰凍。父親真的很殘忍,就算重男輕女,她總是他唯一的骨肉,怎麼可以如此傷害她?

  「我說完了,希望可以盡快聽到你傳來的好消息。」劉燕如拿起皮包起身走到櫃檯結賬離開。

  此刻,喬之容的腦子根本無法思考,感覺身體被鑽入骨子裡的寒意深深包圍,第一次覺得自己是一個被父親遺棄的孩子,心,好悲好痛!

  ※ ※ ※

  她並沒有將劉燕如的威脅放在心上,因為自認行得正坐得直,沒有什麼好害怕,但是卻不能不思考——母親繼續守著一個名存實亡的婚姻值得嗎?劉燕如說母親在浪費生命,在她看來,也的確是如此。

  母親今年不過四十八歲,還很年輕,如果有意尋找第二春,還是有機會,最重要的是,她若一直將自己困在這個可悲又可憐的婚姻裡面,永遠不會快樂。

  每一次看到母親,總覺得比前一次更蒼老,年紀明明未過半百,看起來竟比走到人生盡頭的老人家更欠缺生命力,雖然她因此在臉上畫上色彩鮮艷的妝容,想增添朝氣,卻不知內心的灰暗仍是隱藏不住,這就是所謂的「相由心生」。

  可是,她不是母親,就算她覺得母親很可憐也不能干預,對母親來說,也許守著一個完整的婚姻就是幸福。

  「你的腦子現在在想什麼?」嚴朔從後面抱住喬之容,撇了撇嘴,故作不悅的抱怨。「好認真哦,連我站在你身後都沒有察覺。」

  她很自然的將雙手履在他的雙手上,往後更貼近他的胸膛,享受他帶來的安全感。「我在想住在山上真好,夏天的夜晚很舒服。」

  「相對的,冬天的夜晚就會很冷。」

  「不是有暖爐嗎?」

  「是啊,我就是你的暖爐,保證你整個冬天都可以好好的一覺到天亮。」

  「我知道。」她現在已經體會到他這個暖爐在冬天必定好用,相反的,炎炎夏日就吃不消了,慶幸山上比平地涼爽,要不,只能仰賴冷氣降溫了。

  「現在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幸福?」

  「是啊,很幸福,總覺得好像在作夢一樣。」

  「幸福的女人食慾應該很好,但為什麼今天晚餐你吃得那麼少呢?」

  「我……有嗎?不是跟平時一樣嗎?」

  「我老婆吃了多少,我還會不清楚嗎?老實說吧,你有心事。」

  她轉身拉著他來到觀景台,兩人並肩坐在木板地上,半晌,她幽幽道來。「父親何時在外面有了女人,我不知道,可是,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天——只是好奇想知道研磨咖啡的味道,正要過馬路到對面的咖啡館時,卻看見爸爸跟一個很漂亮的阿姨坐在咖啡館裡面,兩個人的手一直摸來摸去,就像情侶一樣。」

  聽到岳父早有外遇,他並不覺得意外,若非外遇,岳父也不會如此冷落家人。

  「我知道發生什麼事,可是心裡總抱著一份期待,覺得父親不會對不起母親。雖然父親老嫌棄母親小氣,像個鄉巴佬,害他很沒面子,不過他很清楚,再也沒有一個女人比母親更愛他、尊敬他、包容他。」

  不管女人有多愛男人,他的心若不在她身上,就別想留下他。

  「從那之後,我暗中留意父親的一舉一動,可是隨著證據越來越多,再也找不到理由掩飾事實,長期以來,唯一令我感到安慰的完整家庭徹底破滅了。」

  「岳母發現了,因此離家出走嗎?」

  「女人很敏戚,尤其對男人,母親應該早有察覺,只是寧可逃進,假裝沒有這回事,她建造的避風港才不會被摧毀。至於離家出走,那是因為父親要離婚。」

  「第三者想要名分了嗎?」

  「沒有一個第三者不想要名分。」他們在一起至少有十一年以上了,那個女人竟然拖廷至今才要名分,這反而教她意外。

  「這倒是。」

  「如果今天換你站在我的立場,你認為他們應該離婚嗎?」

  「當人家兒女的勸父母離婚,總覺得不妥,可是夫妻若僅僅意見不合,吵吵嘴就算了,一旦心不在對方身上,何必勉強在一起呢?」

  「你認為他們應該離婚?」

  「若是離婚對岳母比較好,我會鼓勵岳母過自己的生活,可是最重要的是當事者,岳母可以想明白嗎?」

  她一想到母親激動的樣子,雙肩不自覺的垂了下來。「她滿腦子想著父親退休之後,他們要去什麼地方遊山玩水,從來沒想過離婚,根本無法接受。」

  「岳父已經提出來了,岳母不想也不行了,不過,就擔心她想不明白。」

  「人生有一半的歲月投注在婚姻上面,辛辛苦苦建立的家庭可以說是她生命的全部,如今要她將所有的努力結果拱手讓給別人,她當然無法接受。」

  「岳母真正擔心的是失去倚靠後未來如何生活?她一直以家庭為主,沒什麼工作經驗,這個年紀想找工作也不容易,面對未來當然會更害怕。」

  是啊,今天母親若是個女強人,經濟獨立自主,對婚姻或許不會那麼執著,可是,即使她向母親保證,她這個女兒不會放著她不管,一定會照顧她一輩子,母親也不見得安心。

  「你告訴岳母不用擔心未來的生活,沒有老公,她還有女兒女婿,我會照顧她,如果她還是不放心,我可以寫保證書給她。」他故意調皮的眨了眨眼睛。

  喉頭一緊,眼淚幾乎奪眶而出,為什麼他總是教她如此感動?

  「怎麼了?」他一看見她眼中閃爍的淚光,頓時緊張的不知所措。

  她靠過去,在他唇上輕輕一吻,柔柔的說:「我愛你。」

  略微一頓,他一副耍賴的說:「我沒聽清楚,再說一遍。」

  她嬌羞的一笑,再一次親吻他的唇,獻上深情的話語。「我愛你。」

  「你的吻未免太隨便了吧。」

  雙手圈住他的脖子,這一次她重重的往他的雙唇親下去,這樣總不會太隨便了吧?可是他顯然不滿足,在她準備撤退時扣住她的後腦勺,從被動變成主動,熱情如火的舌吻教她差一點窒息。

  他滿意的點點頭。「這還差不多。」

  頓了一下,她難為情的說:「怎麼辦?我突然覺得肚子好餓哦!」

  「不錯,還知道肚子餓,看樣子,心情應該恢復了。」他愛憐的捏了一下她的鼻子,牽著她的手走下觀景台。「我想廚房應該找得到幾碗備用的泡麵。」

  她不自覺的嚥了口口水。「我最喜歡三更半夜肚子餓的時候吃泡麵。」

  「這種東西只能偶爾吃一次。」

  「我知道,這種東西吃太多會變成胖子,我也只敢偶爾吃一次。」

  「我們吃飽了再來努力減肥,嗯。」他曖昧的靠近她的耳朵,輕輕咬了一口。

  一陣酥麻竄過她的四肢百骸,她嬌羞的閉上嘴巴,免得又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好像在暗示什麼,然後兩個人就自然而然的黏在一起,春情盪漾的連腳指頭都覺得好害羞……一想到那些畫面,就覺得身體快要燒起來似的,真是羞死人了!

  ※ ※ ※

  經過一個禮拜的深思,想清楚自己的決定是為母親著想,即使會換來一句「不孝女」也認了,喬之容不再退疑的找上母親,準備連行規勸,可是才剛剛破題,原本還喝著花茶品嘗蛋糕的悠閒氣氛瞬間蕩然無存。

  「你瘋了嗎?哪有兒女鼓勵父母離婚的?」喬母激動的從沙發上跳起來,因為撞到前面的茶几,震得茶杯裡面的花茶都灑出來了。

  「是啊,做兒女的怎麼可以鼓勵父母離婚呢?可是,看媽守著一個只會用言語傷害、從來不給你好臉色的父親,我會心疼、會難過。」

  「我無所謂。」

  「媽是真的覺得無所謂嗎?」她不相信,不管多麼愛一個人,若是在此人眼中,自己的存在毫無價值可書,再深的愛也會在時間流逝中消磨殆盡。

  「無所謂,這種日子我早就習慣了。」

  「習慣可以改變,若真心為自己好,根深抵固的習慣都改得掉。」

  「可是,我不想改變習慣,現在這個樣子很好啊。」

  她的內心頓時生起一股無力感,早知道說服母親並不容易,可是她相信母親至少不是一個寧可關在牢籠裡面的笨蛋,不過現在看起來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媽覺得自己快樂嗎?」

  「快樂太奢侈了,世界上沒有多少人覺得自己快樂。」

  「我同意,快樂確實很奢侈,可是,明明知道自己現在的生活模式一點都不快樂,難道不想改變嗎?」

  「改變就會帶來快樂嗎?」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呢?如果是我,絕對不會讓自己像個可憐蟲一樣守著一個破碎的婚姻,只要勇敢走出去,世界會更寬闊,一定可以尋找到讓自己活得更快樂的生活模式。」

  「沒錯,我是個可憐蟲,守了很久,結果什麼都沒有得到,可是,我都忍了那麼久了,絕對不會成全他們!」喬母越說越激動,滿腔的忿忿不平瞬間傾倒而出,二十幾年來,她可以咬著牙苦撐下來,是因為相信男人在外面玩過之後,終究會回到家,唯有守到最後的才是贏家。

  忍了那麼久了……她突然明白了,母親是因為自己過得不好,也不希望他們過得好。「這是何苦呢?不如放自己自由,去過一個全新的生活,這不是更好嗎?」

  「你不懂,我一輩子都奉獻給家庭,現在又沒有一個兒子可以依靠,一旦離開這個家,你要我怎麼過日子?」

  「你可以去學東西,尋找生活樂趣,不要擔心日子過不下去,我本來就計劃下個月開始給你生活費。」

  頓了一下,喬母的口氣明顯軟化下來。「那也不需要離婚啊。」

  「離了婚,你才可以真正重新開始。」

  「沒有離婚,也可以重新開始。」

  「沒有離婚,你就不會跳脫原來的生活模式。」

  「我現在不就跳脫原來的生活模式嗎?」

  「表面上,因為你離家出走,不再跟父親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看似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可是事實上,你還是活在父親的陰影下,日思夜想盼著他回心轉意,盼著他來迎接你回家。」看到母親一副被人看穿心事的狼狽樣,她不禁嘆了一口氣。「欺騙自己,說你已經跳脫原來的生活模式,這比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處境還態哀。」

  半晌,喬母全身軟趴趴的坐回沙發上。「我真的很不甘心。」

  「媽可以繼續不甘心,守著一個名存實亡的婚姻,也可以選擇放開手,給自己一片自由的天空。」

  「答應離婚,我就徹底輸了。」

  「這一刻看似輸了,可是下一刻,說不定你會變成贏家,決定輸贏的關鍵不在於你做了離婚的選擇與否,而在於你如何面對往後的人生。」

  喬母沉默了下來,這些道理她不是不懂,只是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媽,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是很痛苦的抉擇,別急,慢慢想,什麼才是真正對自己好,你……」這個時候,喬之容的手機傳來收到簡訊的聲響,只好暫時將嘴邊的話嚥下,拿起手機檢視簡訊內容——

  我在上次劉阿姨跟你見面的咖啡館等你,快一點,別讓我等太久了。

  父親?他找她幹麼?她不自覺的輕更眉頭,父親找上她總覺得下是好事。

  「是誰?」喬母好奇的望向手機,想看清楚簡訊的內容。

  「……電信公司,通知這個月賬單少於三百五十元,這一期不會收到賬單。」她連忙跳出簡訊的畫面,將手機收回口袋。

  「你的電話費那麼少嗎?」

  「我很少講手機。」以前確實如此,近來因為嚴朔喜歡用手機跟她情話綿綿,而她也開始習慣打電話給他,問他有沒有加班、幾點回家,手機費用當然也就暴增。「媽再慢慢想清楚,我有急事,得回去了。」

  「你不是說好今天要陪我吃晚餐嗎?」喬母近來越來越害怕寂寞,忍不住伸手拉住女兒,希望她可以多陪自己一會兒。

  「對不起,臨時有急事,我改天再降媽吃晚餐。」她狠心拉開母親的手,如果她繼續待在這裡,不趕過去見父親,他會直接用電話追蹤她,那就不好了。

  「怎麼會臨時有急事呢?」

  「媽,我會再打電話給你,拜拜了。」她連忙拿著皮包起身離開。

  ※ ※ ※

  雖然坐在對面的人是父親,可是對她來說,卻好像陌生人。

  是啊,父女兩人本來就不親近,她嫁人之後,除了逢年過節,她不可能回娘家,而她的理由名正言順——因為課業忙碌,有太多東西要學習了,她沒有時間。

  父親外面有女人,又不看重女兒,當然不在乎女兒有沒有回娘家,所以四年下來,父女之間的關係當然更淡薄了。

  「爸爸有事找我,最好事先通知,這麼突然,如果我有事不方便出來見面,你可能會白跑一趟。」喬之容的口氣客氣到近乎生硫。

  「你不是閒在家裡當貴婦?」喬父的姿態比較像是自己口中的貴婦。這也難怪,他認為女兒能夠有今天的地位,全是因為他這個父親的功勞。

  「今天原本要陪媽媽吃晚餐。」

  「你跟她談過了嗎?她答應了嗎?」

  「答應什麼?」明知道父親在問什麼,她就是不想直接回答他,她會勸母親離婚,並不是因為他的威脅。

  「她要不要跟我離婚?」

  「爸爸不覺得自己很自私嗎?」

  喬父瞬間變了臉,嗓門不自覺的變大。「如果我很自私,老早就離婚了,不會拖延到你大學畢業。我可憐她,等到女兒有本事照顧她,這對她不算是仁至義盡了嗎?」

  「你在外面有女人,難道不覺得對不起媽媽嗎?」

  「我和你母親因為從小一起長大,兩家父母起鬨才在一起,又因為一次喝醉酒,不小心懷了你,兩人才不得不結婚。當時,根本沒想到會遇到一輩子的摯愛,我是真心想跟你母親過一輩子,豈知,你還沒生下來,我就遇到小燕,一見鍾情,再也分不開了。」

  她懂了,父親對她的愛何以少得如此可憐,不全是因為父親重男輕女,而是地的出生原本就不受歡迎……更嚴重的說法是,地的出生迫使父親進入一個不情不願的婚姻。

  「不愛她,就不應該招惹她;不去招惹她,就沒有責任的問題,而今天,就不會淪為負心漢。」她可以理解父親的心情,但這並不表示她認同他的做法。他有選擇的權利,但因為做了錯誤的選擇,只好付出代價,這不是一句「迫於無奈」就可以將責任推得一乾二淨的。

  「你在教訓爸爸嗎?」

  「我說錯了嗎?這不是面對感情應有的基本態度嗎?」

  「不管你說什麼,我跟你母親一定會離婚。」

  「我不在乎你們會不會離婚,我只在乎怎樣對她比較好。」

  「你到底有沒有跟她談了?」

  「媽媽為了這段婚姻付出大半輩子的心血,這不是那麼容易決定的事,爸爸應該多給媽媽一點時間。」

  「我喜歡速戰速決。」

  這一刻她有一種荒謬到想放聲大笑的感覺,過去沒想過速戰速決,如今跟外遇的女人在一起二十幾年了,才想速戰速決恢復單身,這不是很不合理嗎?她不是笨蛋,不難猜到是怎麼一回事。過去礙於建立人際關係,而且才剛剛進入大學任教,不能背負拋棄糟糠之妻的罪名,現在各方面的關係都穩固了,離婚就算會招來閒言閒語,也不至於讓他的地位瓦解。

  「那個女人已經等你那麼久了,不差這一點點時間。」

  「難道她要考慮個一年半載,我也要等嗎?」

  「一年半載又如何?」

  「你以為用這種藉口拖延,我們離婚的事就會不了了之嗎?」

  「爸爸會不了了之嗎?」

  「我們一定會離婚,而且一個月之內會辦妥離婚手續,你若沒辦法讓你母親在這段期間內點頭離婚,我還會告訴嚴女婿,當初是你設計他、讓他娶你的事。」

  劉燕如威脅她時,她不斷安慰自己此事跟父親無關,父親絕對不會用這種事來威脅女兒……看來她大錯特錯,真正殘酷的是自己的父親。「你認為自己的女兒是那麼卑鄙無恥的人嗎?」

  「爸爸贊成你的做法,為了過好日子,不擇手段也是人之常情。」

  「我不是爸爸,我不會用那種卑鄙無恥的手段來換取未來。」

  「如果不是你使計爬上嚴女婿的床,嚴女婿怎麼會娶你?」

  嘴巴張開又閉上,她跟父親爭論有什麼用呢?就算她將當對的來龍去脈交代得一清二楚,心思不正,看到的結論還是歪曲的。

  「你是我女兒,我當然不願意在嚴女婿面前亂說話,破壞你們的夫妻關係,可是我一提到離婚,你媽就鬼吼鬼叫,完全沒辦法溝通,不得已,我才會讓你出面,你母親至少會聽你說幾句話。」

  「我……」

  「你真是了不起,為了保住自己的婚姻,犧牲你媽的婚姻。」喬母突然出現,像個鬼魅似的,讓父女倆同時嚇了一跳。

  「媽!」

  「你不要再叫我媽了,我沒有你這個女兒!」喬母惡狠狠的瞪著喬父。「我不但不會離婚,還會去告你們通姦,教你身敗名裂!」

  「好啊,你去告啊,以為我怕你嗎?如果你狠心毀掉你女兒的婚姻,你要鬧要告都無所謂,鬧到最後,搞得灰頭土臉的是你自己!」喬父氣焰囂張的回瞪過去。

  「你……」是啊,他們難看,全部的事情也都會被抖出來,那麼,她受到的委屈不也鬧得全部人都知道嗎?說不過人家,喬母索性轉身走人。

  「媽……」喬之容趕緊拿起皮包追出去,從後面抓住喬母的手臂。

  「放開我,我沒有你這個女兒,竟然幫著那對姦夫淫婦,你有沒有良心?」

  「不管爸爸說什麼,那都不是我的意思,我是真心為你好。」

  「我認識快一輩子的丈夫都會背叛我,我還能相信你嗎?如果不是因為你看到簡訊之後的反應太詭異,我起疑心偷偷跟了過來,聽到你們之間的協議,說不定等到離婚之後,我都還被蒙在鼓裡。」

  「我就是擔心你誤會,才不敢提這件事。」

  「我絕對不會離婚!」喬母揮手叫住正好路過的空計程車,甩開女兒的手,打開計程車的車門,坐上車。

  看著揚長而去的計程車,喬之容突然覺得頭好痛,伸手揉了揉太陽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或許災難即將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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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27 16:20:35
第九章

  因為心頭壓著一件事,白天吃不下,晚上又睡不好,短短幾天,喬之容已經瘦了一大圈,枕邊人當然看得一清二楚,心疼,可是又無奈。岳父吵著要離婚,岳母不想離婚,當女兒的都無能為力,女婿又能如何?

  他管不了岳父岳母的婚姻,可是老婆的心情,他有扭轉的空間,因此這個週末早上,他特地將老婆從睡夢中喚醒,為她換上情侶休閒服,抱著她出門。

  「我的背包和手機……」她打了一個哈欠,努力張開眼睛,可是眼皮不知不覺又往下沉,大概是因為晚上睡不好,即使已經睡上十個小時,她還是覺得不足。

  「我已經先拿上車了。」

  「天亮了嗎?你要帶我去哪裡?」

  「天亮了,你可以繼續補眠,到了目的地我會叫你。」他將她抱得更緊。入秋了,尤其是山上,身體的保暖措施若沒有做好,感冒就會上身。

  「我很重吧,我可以自己下來走路。」不過,她取暖的更縮進他的懷裡。好喜歡他的胸膛,很有安全感,相信這個胸膛可以為讓她放心依偎……真奇怪,為什麼那麼相信他?雖然他們直到近來才有互動,可是從她第一次看到他,他就給了她一種莫名的安全感,讓她無條件相信他說的每一句都是出自肺腑。

  「你太輕了。」

  「如果我再吃胖一點,你還是會抱我嗎?」

  「當然,我可是你老公。」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

  低下頭,兩個人的額頭碰撞的「叩」了一聲,他笑著搖搖頭。「多一點耐性才會有驚喜,大約一個小時之後就會知道答案了。」

  好吧,她就閉上嘴巴等候他的驚喜。

  坐上車,他們一路開車南下,中途只有停過早餐店,當他們抵達目的地時,花的時間早就超過嚴朔說的一個小時,不過她不在乎,因為看到他們的目的地竟然是遊樂園,實在太驚訝、太開心了,其他的事當然不重要了。

  「我記得你說你不曾來過遊樂園,只能想像自己像廣告裡面的小孩子,幸福的坐著旋轉木馬;想像自己像偶像劇的女主角,開心尖叫的開著碰碰車撞過來撞過去。」

  「你還記得啊。」他陪她畢業旅行的時候,她發了不少牢騷,還以為他聽過就忘記了,沒想到他還擱在心上。

  「老婆說過的話,老公怎麼敢忘記呢?」實在是情不自禁,他靠過去在她唇上偷得一吻,她嬌羞的瞪了他一眼,慌忙的東張西望,他好笑的捏了捏她的鼻子。「你不要老是顧慮別人,在這裡等我,我去買票。」

  「我要跟著你。」她撒嬌的勾住他的手。

  他樂得點點頭,老婆最好二十四小時黏在身邊。

  買了票,進了遊樂園,他們不挑驚險刺激的遊樂設施,而是專挑孩童也能乘坐的設施,兩個人彷彿回到孩提時期。之後還跑去買彩色爆米花,她餵他,他餵她,這個時候就沒有孩子的樣子,而是像戀愛中的男女。

  「我好熱,我想吃冰淇淋。」

  他找了一個地方讓她坐下。「我去買冰淇淋,你在這裡等我。」

  她目送他走向販賣店的身影,幸福的揚起唇角,就在這時手機響了,她從外套口袋搜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母親。遲疑了一下,她將手機重新放回口袋。

  這麼美好甜蜜的時光,實在不想被母親破壞了。

  這幾天母親天天打電話對她疲勞轟炸,一開口就是「你這個不孝女」、「你這個沒良心的女兒」、「我真是白養你了」……難怪男人說女人很恐怖,罵人比機關槍還厲害,如果不是被口水嗆到,好像永遠都不會停下來。

  她知道母親想藉此發洩內心的憤怒,可是就算脾氣再好,她還是有情緒,這種罵人的話聽久了,真的很累人。

  嚴朔不但帶著甜筒和礦泉水回來,還帶了一顆不知哪個卡通人物的造型塑膠氣球。

  看到氣球,她開心的像個孩子跳起來,幾乎是用搶的將氣球拿過來,至於冰淇淋,早忘得一乾二淨了。「怎麼想到買氣球呢?」

  「小孩子來遊樂園不是都會買這種東西嗎?」

  「有嗎?」喬之容違忙東看看西瞧瞧,還真看見不少小孩子手上拿著氣球,此對她好像忘了自己已經是個二十二歲的成年人,仍對氣球愛不釋手,嚴朔見了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她嬌嗔的一瞪。「你在笑什麼?」

  「我笑你真是健忘,剛剛不是說要吃冰淇淋嗎?」

  「對哦,冰淇淋,當然要吃啊。」她趕緊將氣球綁在背帶上,接過甜筒,一邊拆開甜筒的包裝紙,一邊坐下來享用。當巧克才伴隨冰淇淋的滋味化在嘴裡,她幸福的瞇起了眼睛,這種甜甜冰冰的滋味真是太美妙了。

  他在她身邊坐下,將手上的礦泉水放在一旁,取出面紙幫她擦拭沾了巧克力的唇角。「我老婆今天變成小孩子了,真有這麼好吃嗎?」

  她的嘴巴太忙了,只是笑味味的點頭回應。

  他忙碌的程度不亞於她,不過,是忙著動手幫她擦嘴巴。「難得看你吃高熱量的食物,今天就多吃一點冰淇淋,看看能不能幫你增胖幾公斤。」

  她連忙搖了搖頭,一天就增胖幾公斤?太可怕了。

  「你也怕胖嗎?」

  吞下最後一口冰淇淋,她笑著道:「哪有人不怕變成胖子?」

  「你這種程度不用擔心變成胖子的問題……怎麼不接手機呢?」聽她的手機鈴聲一次又一次響起,而她不時擔心的看向口袋,其實很想接聽,又硬逼自己不要理會,嚴朔實在很心疼。

  「今天想放假一天。」

  「不擔心嗎?」

  頓了一下,她搖了搖頭。「媽媽不是傻瓜,也是個會撥打算盤的精明人,若是想不開尋短,這不是等於成全我父親嗎?」

  「當一個人氣急敗壞或者傷心絕望時,再精明的腦子也不管用。」

  這麼一說,她心裡開始不安了。「媽媽真的會想不開嗎?」

  「她不一定會想不開,只是人一鑽牛角尖,有時候可能還是會做出糊塗事。」

  是啊,母親這個時候硬是往自怨自艾的死胡同裡面鑽,難保不會衝動的做出令自己後悔的事。

  念頭一轉,她已經拿起再度響起的手機接聽。「喂……媽,天天罵,你不覺得很累嗎?難道不知道這是白費力氣嗎?這並不能改變任何事,爸爸不會因此就不離婚了……媽,不要激動,冷靜下來……好好好,我現在立刻回去,你不要亂來。」結束通話,她慌忙的跳起來,可是還來不及往前衝,嚴朔就跟著起身拉住她。

  「怎麼了?」

  「媽媽……媽媽說……她不想活了……」她慌亂得像個找不到母親的孩子,教人看了好心疼,他將她摟進懷裡,緊緊的,給她力量。

  「冷靜下來,岳母不會有事。」

  「可是你剛剛不是說……」

  「真心尋死的人,不會給別人勸說的機會,直接往下一跳,生命就結束了。可是岳母有打電話給你,還先開口罵了一頓才告訴你,她不想活了,這很顯然撒嬌的成分居多,用不著太緊張了。」

  「真的嗎?」

  「我很確定,我們可以慢慢回去,保證岳母不會有事。」

  緩了一口氣,她臉上的擔憂終於解除了。「我們真的可以慢慢來嗎?」

  「你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放開她,他拿起放在一旁的礦泉水,打開礦泉水遞給她。「喝了水,待會兒去洗手間洗把臉,我們再回台北。」

  ※ ※ ※

  雖然說不用急,嚴朔還是用最快的速度送喬之容回到市區的公寓。

  進入屋子,濃濃的酒精味撲鼻而來,喬之容看到茶几上面放著一大堆啤酒罐,東倒西歪,有的是空瓶,有的還沒喝,這一刻,心臟差一點停止跳動,再定睛一瞧,看到母親頹廢的靠著沙發坐在地上,她違忙衝過去扶起母親;嚴朔則是衝過去打開通往落地窗的門,讓外面的空氣可以流進來,散去屋內刺鼻的酒精味。

  「媽,你怎麼喝那麼多?」喬之容將母親扶到沙發上。

  喬母睜開眼睛,看了女兒一眼,又閉上眼睛。「你來幹麼?不用管我,我死了算了,你也省得煩心,不是嗎?」

  「我怎麼可能不管媽媽呢?」

  「你爸爸不是在開玩笑,如果我不答應離婚,他真的會毀了你的婚姻。」

  她不安的看了站在一旁的嚴朔一眼。「媽,不要說了,我扶你回房間休息。」

  「他真的會說到做到,因為比起你這個女兒,那個女人生的兒子更重要。」

  怔了一下,她顫抖的問:「這是什麼意思?」

  喬母再度張開眼睛。「他跟那個女人早就有了孩子,還是個兒子,這就是你這個女兒一點價值也沒有、而我一直委屈自己討好他的原因。」

  很奇怪,她並沒有大吃一驚的感覺,他們在一起二十幾年,有孩子是很正常的事,真正令她驚訝的是……「媽早就知道了?」

  「不記得什麼時候,好像有十年以上了,一次我無意間在他皮夾裡面看到一個男孩子的照片,果然是父子,兩個人長得真像。」

  早就知道了,卻要欺騙自己沒有這麼一回事,繼續構築未來的夢想,這是什麼樣的心情?看著母親,她覺得很悲傷,也很心疼。

  「太傻了!」

  「是啊,真是太傻了,以為他是個讀書人,在乎名譽地位,絕對不會丟棄糟糠妻,最後一定會回到我身邊,所以為了將來,我以為當作沒這回事比較好,甚至還對他百依百順,就連你倉卒的說要結婚,我也不敢有任何意見。」喬母突然生氣的掄起拳頭捶了她一下。

  「你這個壞丫頭,為什麼要把真相說出來呢。」

  「對不起,放棄吧。」

  喬母自憐的苦笑。「你真的很擔心他會毀了你的婚姻,是嗎?」

  她很想轉頭看嚴朔此刻的表情,可是提不起勇氣,再說當務之急,還是先安置好母親。「媽喝醉了,不要再說了,回房間休息吧。」

  「如果因為媽媽堅持不離婚,毀了你的婚姻,你會怪媽嗎?」

  「你是我媽,我們的關係一輩子都切不斷。」

  「我要睡覺了。」喬母伸手讓喬之容將她扶起來,搖搖晃晃的走回房間。

  安頓好母親,她坐在床沿看了母親一會兒,拉好被子,起身離開房間回到客廳,此時嚴朔已經整理好客廳,同時煮了咖啡。

  「坐下來喝一杯咖啡吧。」

  她不能喝咖啡,因為她好像懷孕了。她終究沒說出口,現在他想必有滿腹的疑問,不適合提起懷孕的事。

  走到落地窗邊,呼吸著外面的空氣,她豁出去一口氣說了。「我爸爸說,如果我不勸媽媽簽字離婚,他就要向你告狀,說當初是我聯合嚴楓設計你,我才可以嫁給你當老婆。」

  「當初是你聯合嚴楓設計我?」

  他的反應教她不由得瑟縮了一下,忍不住反問他。「你相信嗎?」

  「這是真的嗎?」他不答反問。

  「你認為我有聯合嚴楓設計你嗎?」他的懷疑令她的心一沉。

  「你還是沒有回答我。」

  她沒有回答他,是希望他單純的相信她,無條件的相信,很奢侈嗎?是啊,出生在一個充滿謊言的家庭裡,「相信」對她來說是奢侈品,固此她格外渴望能和另」人建立一份信賴關係,能沒有理由的相信某一個人,對方也能如此待她,特別是她深愛的人……是啊,好愛好愛他,不自覺的就對他產生了奢侈的念頭。

  「如果我說不是,你相信嗎?」

  「我會相信。」

  他願意相信她,這就夠了,可是她的心,依然無法從那股失落感中跳出來。

  「我媽現在的情況不穩定,我要留在這裡照顧她,你先自己回家,如何向家中長輩們解釋,我相信你一定找得到最適合的說詞。」

  「你還是沒有給我答案。」

  「我不會給你答案,你必須自己尋找答案,因為不管我說什麼都不算數,最重要的是你如何看待我。在你眼裡、在你心裡,我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她轉身走向主臥室,很慶幸當初搬回嚴家時,留下部分的衣服沒帶走,這會兒才不用為了衣服驚動家中的長輩們。

  ※ ※ ※

  「如果你想一個人喝悶酒,幹麼硬把人家拖來這裡湊熱鬧?」丁雨菲覺得自己好命苦,白天為他賣命就算了,為什麼晚上還要陪在他身邊?

  嚴朔猛然想起自己不是獨自跑來酒吧喝酒的,因為丁雨菲是女人,心想她應該比較清楚喬之容的想法,索性將她一起拉出來,可是喝著酒,腦子裡想的全是心愛的女人,就把身旁的女人拋到九霄雲外了。「你了解女人吧!」

  丁雨菲差一點把吞進肚子裡的酒吐出來,這是什麼話,難道她是男人嗎?

  「老闆跟老婆吵架了嗎?」

  這真是令人難以反擊,可是又不得不從實招來,他就是沒辦法搞清楚老婆在想什麼,只好細道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結論是——

  「只要她說不是,我就相信她,為什麼她不為自己申訴呢?」

  經過一分鐘的沉思,丁雨菲挑釁的對他揚起眉。「我比較好奇一個問題——如果當初真的是她跟嚴楓連手設計你,你有什麼打算?」

  他不解的怔了一下。「什麼有什麼打算?」

  「我的意思是說,如果真的是她使計爬上你的床,你們要離婚嗎?」

  「我們幹麼離婚?」

  「早上醒來若非她躺在你身邊,你根本不會跟她結婚,不是嗎?」

  「沒錯,當初要不是發生那件烏龍事,我們兩個確實不會結婚,可是,沒有任何人可以強迫我結婚。」他若無意娶她,他們是不可能結婚的。

  丁雨菲笑著擊拳道:「這就對了,既然是你自願走進這個婚姻,當初是不是她設計你,也就不重要了嘛。」

  這個女人話中的邏輯無懈可擊,可是,為什麼他有一種「問題沒有解決」的感覺?

  「你這是什麼表情?難道我說錯了嗎?」

  「不是,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麼她不為自己辯解?」

  若是手上有那種可以給人當頭棒喝的東西,丁雨菲絕對會不客氣的往他的腦袋瓜敲下去。「你怎麼還是沒搞清楚狀況?當初的烏龍事件是不是個騙局並非重點,重要的是你堅決牽著她的手走一輩子,那何必追究過去的事?」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如果真相是她設局騙你,你心裡會好受嗎?」

  沒有人被騙了還會覺得好受。他沒有說出口,因為剎那間他明白了,若是確有其事,他可能會耿耿於懷,雖然也許過一陣子就沒事了,可是這卻會成為他們夫妻之間永遠的疙瘩。

  「看你的表情,你好像弄懂我的意思了,這也就是說,你應該認定的真相只有一個——這是你那岳父為了離婚使用的手段。」頓了一下,丁雨菲忍不住補充自己的看法。「老實說,按照你跟我描述的情況,我認為這種機率很大。男人啊,沒有一個懂得安分守己,野花永遠比家花香……對不起,老闆例外。」

  半晌,他緩緩的說道:「沒錯,我應該認定的真相只有一個,可是,這疑問有可能會成為我心裡永遠的疙瘩。」

  苦澀的一笑,丁雨菲搖了搖頭。「人啊,真是奇怪,不知道的事情,就非要挖出來不可,可是挖出來了,又常覺得後悔死了,這不是自我虐待嗎?」

  「好像是這麼一回事。」

  這個時候,何尹濤殺氣騰騰的走進酒吧,直衝吧檯,然後狠狠的對準嚴朔的後背揍下一拳。「你這個可惡的傢伙,這是好朋友應該做的事嗎?你已經有老婆了,幹麼老是帶我的女人來喝酒?」

  嚴朔還來不及反應,丁雨菲就激動的跳下高腳椅。「何尹濤,不要毀了本小姐的清白,我不是你的女人!」

  何尹濤看她的表情好像她是一個愛鬧彆扭的孩子,不過,眼中又充滿了無盡的憐愛。「你去問我的朋友,每個人都會說你是我的女人。」

  「那是假的,是作戲,我們從一開始就說得很清楚,不是嗎?」雖然氣炸了,丁雨菲仍努力控制聲量,就是不想讓這個傢伙取笑她,說他只輕輕一挑釁,她就失控了。

  「我不管,我說是真的就是真的。」

  「那是你的事,我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你在對我下戰帖嗎?可以啊,不過我警告你,你會輸掉引以為豪的尊嚴。」

  「何尹濤,我最討厭人家威脅我!」

  「你搞錯了,是你先下戰帖,而我,不過是提出警告回應。」

  「你……我沒有興趣跟你戰鬥。」她總有一天會被這個男人搞瘋的!

  「來不及了,從你來到何家,入我眼的那一刻,你就已經踏進我的戰場了,想要撤退,是不可能的事。」

  她好想放聲尖叫,難道是她自願進入他的戰場嗎?不過如果尖叫,就表示她輸給他了,這是她絕不容許的事。「你到底是從哪個地方來的野蠻人?」

  「我確實是個野蠻人。」他驕傲的揚起下巴,教她很想一拳揮過去。

  「你們兩個鬧夠了沒?見面就鬥,不累嗎?」嚴朔頭痛的揉了揉太陽穴,已經很煩了,這兩個人幹麼還在旁邊湊熱鬧?

  何尹濤在丁雨菲的位子坐下,擺明要丁雨菲走人,然後他伸手搭上好友的肩磅。「幹麼丟下心愛的老婆跑出來喝酒?」

  「如果想坐在這裡陪我喝酒,就不要說話,要不,讓丁雨菲坐下來,老實說,這個時候她比你還討人喜歡。」

  「我又不是啞巴,還有,丁雨菲回去了。」何尹濤情不自禁的盯著丁雨菲離去的背影。「你不要老是打丁雨菲的主意,我真的很不爽!」

  「不爽,就趕快將她娶回家。」他向酒保要了一杯酒給好友,對著好友挑了挑眉。「你怎麼會來這裡?」

  「小菲擔心你喝醉酒,她扛不動你,傳簡訊給我。」何尹濤不悅的皺起眉頭。「這個女人真是奇怪,寧可傳簡訊也不願意打電話給我。」

  「是啊,女人真的很奇怪。」那個傻瓜,他不是說了,不管她說什麼他都會相信嗎?她說一下他想聽到的答案不就好了嗎?

  「你那個溫柔得像春風的老婆惹到你了嗎?」

  「對,你有什麼建議嗎?」

  「直接拖上床,讓她認清楚一件事——千萬不可以惹到你,要不,她三天三夜下不了床。」何尹濤恨不得可以將丁雨菲直接拖上來大戰三天三夜,不過,恐怕他才剛剛爬上床,就被她一腳瑞下。

  嚴朔斜睨了好友一眼。「難怪丁雨菲說你是野蠻人。」

  何尹濤聽了不但不以為意,甚至洋洋得意。「你不覺得這樣比較省事嗎?」

  「你還是不要說話,喝酒吧。」

  「幹麼老是要我當啞巴?」不過,何尹濤接下來真的閉上嘴巴,無聲陪好友喝酒。

  ※ ※ ※

  他是不是有一點意氣用事?好吧,他承認,這當中多少有那麼一點點撒嬌的味道,內心更懷抱著一種期待,既然她急切的求他相信她,就表示那絕對不是真的,而這也表明她有多麼在乎他。

  好笑嗎?沒錯,他很好笑。雖然知道她愛他,但是總覺得不滿足,因為他們的互動中,總是他主動,她被動,如果他不開口問,她會永遠將心事藏著,像是岳父威脅她的事,若不是岳母喝醉酒洩露出來,她豈不是得一直痛苦的悶在心裡?

  其實,他真正在意的並不是真相,而是老婆受到威脅,他卻只能透過這樣的方式得到消息。他很心疼,也很生氣,他們是最親密的夫妻、將攜手共度一生的伴侶,為什麼不願意讓他分擔她心裡的苦呢?

  砰地一聲,嚴楓像個凶神惡煞打開書房的門,殺氣騰騰的衝到書桌前面。「你是豬頭嗎?你怎麼可以懷疑嫂子呢?」

  嚴朔平淡的抬頭看著她。「把書房的門關上,除非你想鬧得全家雞犬不寧。」

  對哦,家人並不清楚哥哥和嫂子之間發生什麼事。嚴楓連忙跑過去將書房的門關上,再跑回來。「可以說了吧,你怎麼可以懷疑嫂子呢?當了四年的夫妻,你對她並不陌生,總該知道她從來不是那種貪圖榮華富貴的人,要不,她有必要那麼低調,不讓人家知道她是你老婆嗎?」

  站起身,他走到落地窗邊。「我們之間有過協議。」

  「我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麼協議,我倒是知道一件事——如果貪圖榮華富貴,她一定會使心眼讓所有人知道你們的關係,可是,她並沒有這麼做,不是嗎?」

  是啊,他當然知道她不是那種貪圖榮華富貴的女人,因為她有一對太過清澈的眼睛,這不會出現在貪婪的女人身上。「這是她告訴你的嗎?」

  「這是常識,若是用盡心機成為你的妻子,當然要想盡辦法留在那個位子上啊。」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哥哥腦子不太靈光。

  「我是說,是她告訴你,我們兩個之間發生事情?」

  這一次她直接送他一個白眼。「哥未免太小看我了,我很厲害的,看到你沒有黏在老婆身邊,我就知道你們一定出了問題,然後呢,再用點技巧,很快就可以從嫂子身上挖到消息了。」

  略微一頓,他有些不自在的說道:「我總是黏在老婆身邊?」

  她戲謔的挑了挑眉。「你不知道嗎?!」

  「我有嗎?」

  「你們剛搬回來時,哥你還不會那麼囂張,後來就越來越誇張。吃過晚餐,就飛快牽起老婆的手出門散步,好像慢一步人家就會搶走你老婆。」嚴楓冷哼了一聲。「全家的人都在笑你,沒見過這麼愛黏老婆的男人。」

  嚴朔困窘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哥你知道嗎?其實打從一開始,嫂子就沒有期待你們的婚姻會維持一輩子,所以她努力讀書,學習第三種、第四種語言,從大一到大四,更是想辦法將課程排得滿滿滿,努力增加自己的實力,就是想靠自己過活,而不是依賴你這個大靠山。」

  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期待他們的婚姻會維持一輩子……她真是個可惡的女人,難道不能對他貪心一點嗎?「這是她跟你說的嗎?」

  「雖然嫂子是那種習慣將事情放在心裡的人,可是我呢,是超強的挖土機,剛好她那個人又不善於說謊,所以什麼事都會被我挖出來。」

  「是啊,她是那種習慣將事情放在心裡的人。」他多麼希望她可以在自己面前毫無保留,將她的喜怒哀樂全部跟他分享。

  「所以說哥真的很過分!」

  「嘎?」

  「哥明知嫂子的為人,卻又對嫂子不信任,這就是對嫂子最大的傷害。」

  「我不是不信任她,只是想知道答案。」不服氣的回嗆,他這是正常反應。

  「當你想知道答案的時候,不就是等於宣告你不相信她嗎?她啊,生長在一個充滿讒言的家庭,「信任對她來說是一種奢侈品,卻也是她最渴望和人建立的一種關係。」

  他的心抽痛了一下,忍不住問:「你對喬家了解多少?」

  「我不清楚從嫂子身上挖到的消息是否完整,你想知道什麼?」

  「所有的事情。」

  嚴楓故作不悅的撇了撇嘴。「哥真的很沒有良心,是要我站在這裡跟你說那麼長的故事嗎?」

  「我們去花園吧。」

  「好啊,可是,我要喝哥煮的咖啡。」她很懂得利用機會使喚別人。

  「我知道了,你先去花園等我。」

  嚴楓比了一個「YA」,搶先跑出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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