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襲]冷面男禍(女人天敵之一)[全文完]

冷面男禍【女人天敵之一】 作 者： 花襲

自他從雙胞兄長手裡搶來那封情書後就認定是她了！
雖說這女孩是個小笨蛋，豐腴的身材更不符合美女的標準，
可他就是愛她的傻氣、更愛她那圓潤軟膩的小身板，
所以總逼她讀書，為的就是讓兩人能考進同所學校，
更不顧一切死纏著她，大聲昭告她是自己的女友，
他知道自己是霸道了點，不然對她其實很不錯，
但他到底做錯了什麼，竟讓她非得在兩人終於甜蜜蜜時離開？
哼！若沒有個好理由，再遇上時他絕不讓她好過！
九年後總算盼到兩人碰頭，他決定霸道介入她的生活──
硬是要她從婚禮布置者變成他這伴郎的美麗伴娘，
更藉工作地利之便時刻監督她的飲食，不讓她減肥，
就算她不懂，他也不想再承受沒有她的痛，所以──
即便再有什麼理由，這次他說什麼都不放手！

楔 子

    清晨六點，醫院產房外的回廊上，只見一名身材高大、容貌俊逸的男子焦慮地走來踱去。

    他懷里還抱著一個一歲多的小女孩，小女孩本來熟睡著，卻因為男子來回的踱步跟不時焦慮的嘆息聲而醒來。

    她揉揉惺忪的睡眼，困惑的看著男子。

    “啊，亞歌，對不起，爸爸吵醒你了……”

    本來要將小女孩送往他父母親的住處托他們照顧，但慎妍，也就是他的妻子，堅持要讓亞歌第一時間看到她的“弟弟們”，說這樣才表示他們是“真正的一家人”。

    才一歲多的小女孩似乎听得懂爸爸在說什麼，她舉高雙手圈住爸爸的頸項，彷佛要給他支援跟鼓勵。

    狄麥肯給女兒感激的一吻。“謝謝亞歌。”

    這是慎妍第一次生產，他這當人家老公的什麼忙也幫不上，只能在產房外窮緊張，還好有亞歌陪他。

    亞歌是收養來的，她是他一位同窗好友的女兒，夫妻倆在亞歌六個月大時因車禍而身亡，他跟慎妍不忍亞歌被那些親戚當皮球般嫌惡的踢來踢去，於是收養了她。

    “亞歌，媽媽要生弟弟了，還一次生兩個喔……”狄麥肯跟女兒說起話來。

    亞歌對爸爸微笑，像是跟他說，她听得懂。

    “亞歌真是乖啊，以後就讓兩個弟弟來保護你。”狄麥肯握住亞歌小小的手掌，他們夫妻倆在好友夫妻墳前發過誓，會將亞歌當成親生女兒般好好疼愛且撫養長大。

    此時，產房的門開了，一名護士走了出來。

    “狄先生，恭喜，狄太太生了，母子均安。”

    “生了！亞歌，媽媽生了……”狄麥肯在護士的引導下進入產房，只見兩個臉皺得像小猴子似的嬰兒一左一右躺在愛妻的身旁。“辛苦了，親愛的。”狄麥肯給疲累的愛妻深情一吻。

    “他們好丑……”慎妍用沙啞的聲音抱怨說道。“我還以為他們會跟你一樣很帥……”顯然這位媽媽對自家生產的小男丁不是很滿意。

    狄麥肯仰頭哈哈大笑。

    “會的，親愛的，假以時日，他們會長成你心目中的大帥哥，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狄麥肯說得沒錯。

    隨著時間過去，雙胞胎越長越大，那容貌就越來越像他們的父親般俊帥，每當兩人一同出現，不知迷死多少女人的芳心，從上幼稚園到國小一直到大學畢業，甚至進入職場依舊所向披靡。

    雙胞胎里的哥哥狄亞衡，從國外留學回來後即接掌父親“湛光科技”的事業，做得有聲有色，在台灣商界被譽為最出眾的接班人。

    弟弟狄亞閻對於商界興趣缺缺，選擇就讀醫科，年紀輕輕就是一家牙醫診所的院長，該診所業績教人眼紅，他也被網友封為為全台最帥又最會賺的醫生院長。

    兄弟兩人都還維持單身，不少名媛淑女趨之若鶩，透過關系想認識他們，偏偏狄家跟其他富豪之家不同，兩老並不奢求娶進門的媳婦必須出身名門，他們真切希望自己的三名兒女都能夠跟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因愛而結合，就如同他們一樣……

1

    狄家，家有喜事。

    狄麥肯盼了許多年，終於盼到兒女有人要辦喜事。

    亞歌要出嫁了，他跟老婆雖然很不舍，但看到亞歌有一個這麼好的歸宿，他也算是對得起已故的好友。

    今日，全家聚在一起用晚餐，就連向來忙碌的狄亞衡跟狄亞閻也出席了，大夥開心的討論著婚事。

    “關於婚禮的型態跟主題，就讓亞歌來決定。”白冬辰寵溺的看著未婚妻說，彷佛若她想要全世界，他都會想辦法送到她眼前。

    狄麥肯跟李慎妍欣慰的互看一眼，未來的女婿如此疼愛女兒，真是太好了。

    狄亞歌閃著慧黠的眼神，迅速瞄過坐在對面那兩位俊美的雙胞胎弟弟，她正盤算要如何讓弟弟們有熱切的“參與感”。

    “那麼我可以任性這一回嘍？”她問她親愛的未婚夫跟爸爸媽媽。

    三人都笑著點頭。

    “這是你的婚禮，你想怎麼樣都可以。”

    那真是太好了！狄亞歌竊笑不已。

    “那麼……我要衡跟閻當我的伴郎。”這是她提出的第一個要求，而且是非達成不可的目標。

    “什麼”

    正默默吃著飯、對婚禮完全冷感不發表任何意見的狄亞閻跟狄亞衡，異口同聲的大叫，放下碗筷。

    脾氣向來不太好的狄亞閻甚至惡狠狠瞪了姊姊一眼。

    “我不要！”

    要他在那種場合那麼高調的出席，然後讓所有女人很花痴的對他品頭論足，他敬謝不敏。

    “這不太好吧。”脾氣較好的狄亞衡就溫和多了，不過他眼底的拒絕可是相當明顯。

    他是不像弟弟亞閻那麼形於色，但也有自己的堅持，對於伴郎那種當猴子讓人觀賞的角色，他同樣不願意。

    “沒有所謂好不好，亞歌說了算。”

    家里好脾氣的媽媽、甚少有自己意見的媽媽、凡事都以家人為主的媽媽……竟然為亞歌開口了。

    也就是說，不管他們多麼不願意，都必須听從了。

    狄亞衡輕嘆一口氣，不再反駁，認命的拿起碗埋頭苦吃。

    狄亞閻的表情就精彩多了，狄亞歌懷疑他現在八成一肚子的髒話。

    呵呵呵，她才不在乎，新娘子最大。

    “還有……”她可還沒說完呢。

    “不會吧？大小姐，拜托你一次說完。”一听還有下文，狄亞閻臉色鐵青。

    別瞧他們愛斗嘴的樣子，其實他們三姊弟的感情好得很，但這一次亞歌擺明是要拖他們兄弟倆下水，真是太可惡了。

    狄亞歌一點都沒將狄亞閻的壞臉色跟脾氣放在眼里，反正新娘最大。

    她喜孜孜的說︰“伴娘的人選必須由我決定，你們不許自己挑選。”要不然亞衡肯定會叫他那個對他男性魅力完全無動於衷的女秘書來充當，至於亞閻，則會找他診所里的已婚女護士來搪塞。

    此話一出，只見狄亞衡的額頭青筋浮起，而狄亞閻已經雙手握拳，準備捶桌子了。

    亞歌的決定讓李慎妍一陣歡喜，她知道女兒是為了她，因為隨著兩個兒子的年紀越來越大，她開始擔心起他們的終身大事。

    她的兩位寶貝兒子啊，真的優秀到無話可說，俊朗的外型跟五官以及頎長高大的身材都遺傳到他們父親，從小到大，跟在他們屁股後面的女人多到可疊出好幾棟一○一大樓的高度了。

    但也不知什麼緣故，女人緣好並不代表愛情運佳，她兩個兒子跟女人的交往都不長久，更何況論及婚嫁，而這一次亞歌趁自己的婚禮如此安排，想必是要幫亞閻跟亞衡介紹好對像嘍。

    李慎妍跟女兒互相交換頗具涵義且心知肚明的一眼。

    而白冬辰則是跟他未來的岳父大人狄麥肯，一起給了狄亞閻跟狄亞衡同情的目光。

    “你們放心好了，我絕對會挑兩個外型跟身材都足以去參加選美大賽的名媛給兩位當伴娘的。”

    “不用了，只要挑個不會死命想黏在我身上的就行了。”狄亞閻好沒氣的說。

    他這話讓狄亞衡心有戚戚焉的點點頭。從小大到，多的是美女主動送上門來，基本上他們對美女已經免疫了。

    狄亞歌噗哧一笑。“糟糕，這好像很難……”

    白冬辰撫著未婚妻如瀑布般的烏絲，為防未來小舅子狄亞閻翻桌，他還是趕快轉移話題好了。

    “亞歌，你不是說明天要去亞閻的診所？”

    “喔，對，我差點忘了。”

    最近籌備婚禮相關事宜讓她忙得頭昏腦脹，不過再怎麼忙，她都要做個最美麗的新娘，她不僅要上美容院做身體去角質，就連牙齒也要美容。

    “怎麼？牙齒痛？”狄亞閻問。

    “不是，我要做牙齒美白。”

    還記得有個廣告是這樣的，一位美麗的女明星穿著雪白亮麗的婚紗在鏡頭前漂亮轉身，但她要強調的是一口潔白美齒，也就是說，若沒有潔白的美齒，就算穿上再美的婚紗也會是敗筆。

    狄亞閻只是微挑眉，對於女人愛美的“無所不能”——沒有什麼不能做的——感到不可思議。

    “我明天的診都排滿了，你中午休息時間過來吧。”為了讓姊姊當個美麗又幸福的新娘，他們可說是全家出動了。

    “好，我大概中午十二點半會過去，那時候你應該已經吃完午飯了吧。”

    “嗯。”為了姊姊的美麗，看來他得犧牲午休時間了。

    “那謝了，我親愛的小弟，姊姊保證會找一個美麗性感又超會撒嬌的伴娘來回饋你的。”最後，狄亞歌仍不忘來一記回馬槍。

    未婚妻的大膽挑釁讓白冬辰捏了一把冷汗，差點想要起身護在她面前，免得她被小舅子給就地正法。

    “Swear”是一家位於內湖商業大樓里新開業的工作室，他們的專業領域是“婚禮布置”，由常美麗跟大學同學共同開業。

    然後，常美麗又千拐萬拐，拐了人在台東花店上班、喜歡拈花惹草的表妹常茉莉北上來幫她的忙。

    草創之初，一切都很克難，常常一個人當三個人用，身為工作室里唯一的員工，常茉莉都是忙到晚上頭一沾枕頭就睡著了，常美麗睡在她隔壁房，總說可以听到她的打呼聲。

    “茉莉，前天印好的傳單發幾份了？要不要聘個工讀生來代發？”常美麗從辦公室里探頭出來問，現在工作室最重要的就是宣傳。

    “不用了啦，請工讀生還要花錢，我等等利用中午趁附近上班族都出來覓食時，到街口去發。”

    “那你不用吃飯嗎？”常美麗瞪了她一眼。

    常茉莉吐吐舌，連忙抓起放在桌上的一大袋傳單跑出門，再回首大聲吼著，“我現在就去發傳單。至於午餐就省了，反正我那麼胖，一餐沒吃不會死啦，就當減肥嘍。”

    說完，她已不見人影，常美麗甚至連吼句“常茉莉你給我回來乖乖吃飯”的機會都沒有。

    常美麗輕嘆著搖搖頭，她是叫茉莉上來台北幫她的忙，但她可沒想要虐待茉莉啊。

    從小到大她最疼的就是這個表妹，因為茉莉個性好、脾氣溫和，從不輕易跟人起沖突，也非常會替別人著想。

    偏偏，這樣的茉莉卻有一個大死穴——那就是老嫌自己又矮又胖，標準的“everyday”（矮肥短）一個。

    其實以她看來，茉莉一百五十五公分高，五十幾公斤，外型確實是跟時下流行的“排骨美人”有一段距離，但可愛的圓臉加上一雙靈活的大眼眸，還有小小豐腴的身材、笑起來時嘴角兩個明顯的笑渦，給人的感覺就是很舒服溫暖，莫怪今年都已經二十八歲了，走在路上卻還是常被喊“小妹妹”。

    這讓同為女人的她很嫉妒，她不過大茉莉兩歲，但消瘦的外表就讓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大。

    所以她真不懂，茉莉怎麼常嚷著要減肥呢？真是夠了。

    終於逃出表姊過度關懷的嘮叨，常茉莉緩下步伐，喘口氣，將沉重的背包換到另外一邊的肩上。

    表姊常說她這模樣很可愛，摸起來軟軟的好舒服，根本不需要減肥……她甚惱的鎖起眉頭，她們那些身材高瘦、四肢修長的美女，才是一點都不懂她的苦。

    走在陽光下，她忍不住攤開自己的手掌打量，唉，人家的手指都美得像鋼琴家，怎麼她的就好像小香腸？

    以前外婆還在世時，常會笑著摸她的手掌說︰“茉莉這是『米龜手』，將來肯定會好命，而且會嫁一個很疼她的老公。”

    也許在老一輩人的觀念里，胖胖的女人真的比較好命，但現在已經是民國一百年了，胖女人早就被驅逐到愛情邊境，更何況是嫁一個疼愛她的好老公。

    她也不是沒談過戀愛，活到二十八歲唯一的一次戀愛，還是跟一個人人愛慕得要死的大帥哥，但其實，真正的內幕卻是……

    不要想！別想了，都已經過去好久了。

    常茉莉收回紛亂的思緒，眼看中午十二點已到，附近的上班族紛紛出籠覓食，她趕緊來到人潮川流不息的街口，從背包里拿出一大疊傳單。

    “Swear婚禮布置工作室，新開幕，只要預訂即享有促銷價格。”她揚起招牌笑容，一邊發送傳單一邊喊著宣傳話語。

    今年是民國一百年，有很多情侶為求“百年好合”，紛紛在今年決定廝守終身，於是，跟婚禮相關的行業大為熱門。

    婚禮布置應該算是新興行業，它跟婚禮企畫或顧問公司不同，婚禮布置顧名思義就是負責婚宴現場的布置，還有一些精致婚禮小物的設計。

    現在年輕人夢想中的婚禮可跟以往不同了，以前是要喜宴菜色好，讓客人不僅吃得飽還有得打包，現在則是從一進門的主題布置到收禮台、宴會桌上的擺飾、二次進場送給客人的婚禮小物還有姊妹禮等，統統都要有自我風格的設計。

    也正因為如此，才會有婚禮布置這種新行業的產生。

    “Swear婚禮布置工作室，幫您打造專屬且獨一無二的婚禮，新開幕期間有優惠價喔。”

    常茉莉頭頂大太陽帶著笑容發送傳單，許是她的笑容親和力十足，過往的路人都會接下她的傳單。

    “謝謝、謝謝……”她頻頻點頭道謝。

    忽地，有一道陰影遮住了她。

    女人拿著剛接過的傳單念著，“婚禮布置？這是……”她好奇的看向發傳單的女孩。

    此時常茉莉也正好往對方一看。

    “啊！”

    她們兩個同時驚喜的大叫。

    “茉莉？真的是你”

    “亞歌！”

    燦爛的陽光照得常茉莉眼花，不過眼前的大美女可不容讓人從記憶里輕易遺忘。

    “對，別疑惑，真的是我。你這個該死的女人到底跑哪兒去了？一點消息都不給我……”

    大美女瞬間變臉，張牙舞爪地想要失蹤多年的好同學給個交代。

    “原來是這樣啊……”

    在Swear的接待室里，常茉莉送上工作室里最昂貴、從南美洲進口的藍山咖啡，給貴客兼高中時期的好友狄亞歌。

    她涂著櫻花粉的法式指甲輕點桌面，若有所思的模樣甚為迷人。

    不愧是當年衛凡高中蟬聯三年的校花，一舉一動都是這麼優雅且充滿氣質，常茉莉不禁看呆了眼，一時忘記她真實的個性。

    丙然，狄亞歌一下子便收起笑容，杏眸一瞪。

    “那你也不用跑回台東之後就跟我斷絕聯系，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害我當時差點去警局報案。”

    “呵呵。”

    “你還笑”狄亞歌沒好氣的說，都想拍桌了。

    “對不起。”其實她會完全跟亞歌斷了聯系，是因為“他”。但她的確欠亞歌一聲抱歉，希望亞歌別介意。

    “算了，誰教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就大方點原諒你吧。”

    狄亞歌本來想好好算帳的，但多年過去，茉莉算是她青春歲月里唯一的好朋友，如今兩人再度重逢，又是在她的婚禮前夕，這也算是個驚喜。

    兩位多年不見的好友熱情相擁，在擁抱之後，狄亞歌還使壞的用力捏了下茉莉嫩嘟嘟的臉頰。

    “好久不見，你的臉頰捏起來依舊這麼舒服。”

    “嗚～”常茉莉摀著自己被捏痛的粉頰，一臉哀怨的瞅著好友。“你的壞習慣還是沒改。”

    他們狄家人八成對她肥嫩的臉頰很有意見，不僅是亞歌，還有“他”也非常喜歡捏她的臉頰。

    “為什麼要改呢？你的臉頰實在太好捏了，像麻糬一樣。”狄亞歌說著忍不住又偷摸了一把。

    “你們這種模特兒身材的人根本不了解我們這種哈比人的痛苦。”常茉莉抱怨的說，她跟亞歌足足差了十幾公分高，上帝造人真是太不公平了。

    “矮點有什麼不好？看起來可愛又年輕，還可以小鳥依人。”

    “我是肥鳥依人吧。”

    狄亞歌露出一個“別又來了”的表情。“拜托，你一點都不胖，不要再說自己胖了。”

    亞歌還是都沒變……常茉莉歡喜一笑。

    從高中時代，亞歌就常常說她一點都不胖，並且認為她沒有減肥的需要。

    看來亞歌跟她表姊的看法是一致……錯得離譜！

    她哪里不胖？瞧她圓潤的臉是別人瓜子臉的兩倍大，手指頭又粗又短，別人兩只大腿並起來，還沒有她一只大腿粗……

    常茉莉不敢苟同，只能無言的感嘆。

    “對了，我下個月要結婚了。”

    “哇！抱喜了。”一見面就听聞好友的喜訊，常茉莉很高興。

    狄亞歌拍拍好友的肩。“那麼你願意幫我布置婚禮現場嗎？”

    “我當然願意。”常茉莉未加思索的一口答應，還有什麼比能夠親手幫高中好友布置婚禮現場包歡喜的事呢？

    狄亞歌也很開心，兩個許久未見的好友開始熱切討論起婚禮布置的主題來，這一聊就聊到中午一點多，狄亞歌頓時想起她跟亞閻有約。

    “哎呀，真糟糕，我都忘了我跟亞閻約十二點半。”狄亞歌連忙站起身，準備離開。

    听好友提到亞閻，常茉莉才驚覺自己似乎忽略了一個重點。

    遇到亞歌之後，很快的，她一直極力躲著的狄亞閻就會知曉……她不知道多年以後他對她的反應會是如何，不過兩人還是不要再踫面的好。

    “亞歌，等等！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她拉住好友的衣袖。

    “什麼事？”

    “能不能不要跟亞閻說……說你踫到了我？”她有點難以啟齒的說。

    “為什麼？”狄亞歌不解。“我還記得你重考那年跟亞閻走得很近，你們之間的交情應該不錯才對。”

    說起這件事，其實還挺羅生門的，除了當事人，旁人也是霧里看花。

    當年茉莉明明喜歡的是亞衡，但怎麼後來卻跟亞閻走得比較近？這事連她也搞不太清楚狀況。

    常茉莉好為難，她並不想解釋。

    “亞歌，別問我為什麼，你只要答應我。”

    “好吧，我不會說的。”好友懇求的神情讓狄亞歌不再追問。

    “謝謝。”常茉莉松了口氣。

    “但是，你們終究會踫頭的不是嗎？難道你不來參加我的婚禮……”狄亞歌眯起眼威脅的問。

    “呃……我當然會去。”但沒有人規定她得停留多久，她可以送個紅包就馬上走人，如此一來，遇到亞閻的機率應該不高。

    狄亞歌當然不知道茉莉此時心頭的盤算，她開心的跟好友道別，準備到一樓去找亞閻美白牙齒。

    其實她跟不跟亞閻說都無所謂，因為他們工作的地方是在同一棟大樓，亞閻的診所在一樓，茉莉則是在三樓，遇到只是遲早的事。

    時間在轉眼間迅速的溜走，距離狄亞歌的婚禮只剩下一天。

    這一個多月以來，狄亞歌跑得最勤的當然就是好友茉莉工作的Swear，還有弟弟亞閻的牙醫診所。

    可教她感到意外的是，亞閻跟茉莉竟然還沒有踫到面？

    人的緣分真的很奇妙，明明就在同一棟大樓工作，他們卻怎麼都遇不到。

    這日，在狄亞歌準備舉行婚宴的飯店里，Swear的工作人員包含常茉莉在內，正在進行最後的布置。

    常茉莉穿著深灰色的連身工作服，頭上包著紅色大麻葉頭巾，抱著一大把白色玫瑰花正在入口處做布置。

    此時電梯門打開，一個高大的身影氣急敗壞的步出電梯，他穿著合身的黑色襯衫跟西裝褲，一頭亂中有序的發更加突顯他俊逸的五官。

    來者正是狄亞閻。

    常茉莉一瞄到是他，嚇得趕緊將臉對著牆，整個背脊僵硬了起來，冷汗直流。

    他怎麼會在這時間到婚宴現場來呢？而且看他眉頭都快打結的表情，顯然心情正不美麗當中。

    他沒有走進宴會場里，而是站在門口，就在她身後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撥號。

    “狄亞歌，你到底好了沒？說好五點在飯店大門等的，現在都已經五點半了還不見你。”姊姊在下午打電話給他，要他回家前順道到飯店來接她，結果他至今還等不到人。

    “什麼？你人不在飯店”他用腳不耐的打著拍子。“很好，你已經被白冬辰給載走了，現在正在回家的路上……真的非常好，你竟然放我鴿子”

    狄亞閻用力的切斷通話，收起手機，再度往電梯門走去。

    呼……還好，他沒有發現她。

    常茉莉松了一大口氣，猛拍受到驚嚇的心髒，好險好險。

    但她松懈得太早了，忘記狄亞閻他那近乎非人類的詭異第六感……

    就在他正準備踏進開啟的電梯門里時，他臨時又收回了腳，任由電梯門關上，旋身看往她的所在方向。

    從剛剛他的眼角余光就一直瞄到一個非常熟悉的身影，只是他正在氣頭上，忽略了。

    還好他在下樓前想了起來。

    那個熟悉的身影，是他花盡一輩子的力氣都很難遺忘的。

    隨著他的踅回靠近，那道身影僵直的情況又更嚴重了，他幾乎可以斷定，她就是——

    “常茉莉！”他喊出她的名。

    丙然，那個始終背對著他的矮小身子像是受到極大的驚嚇，瞬間彈跳起來。

    手中的白玫瑰灑了一地，此時也顧不得工作了，常茉莉落荒而逃。

    可她不能逃往電梯的方向，只能往宴會廳里跑。

    “你還想逃！”

    五短身材的常茉莉怎麼可能跑得過人高馬大手長腳也長的狄亞閻，她“逃亡”不到五公尺即被逮到。

    狄亞閻像拎小雞一樣將她的後衣領給抓住，然後強迫她轉過身來。

    “你終於又落入我手里了，常茉莉。”

    聞言，常茉莉猛打哆嗦，身子直發抖。

    而狄亞閻則露出宛如撒旦般嗜血的冷笑……

2

    私立衛凡高級中學Ｎ年前。

    衛凡中學算是台北市挺知名的私立學校，凡入學的學生一律得經過嚴格的筆試跟口試才得以錄取，而且，錄取分數還會被公布，從第一名排到最後一名。這是很殘忍的規定，但也因為如此，造就了許多一入學就備受矚目的資優生。

    可對今年高三的常茉莉來講，資優跟她的距離很遙遠。

    當初從台東轉學到台北、在母親的要求下來報考衛凡，她總覺得自己能錄取是奇跡。

    三年來，她只希望成績能安全過關、順利畢業，至于是否能考上大學……她就不強求了。

    不過這三年來，她在衛凡也不算沒有收獲，至少她交了個好朋友。

    她的好友來頭可不小，是蟬聯衛凡校花三年的大美女狄亞歌，亞歌不僅擁有優渥的好家世，身材容貌氣質都絕佳，課業更是名列前茅，是個擁有聰明腦袋的美女。

    不過這樣的美女怎麼會跟她這個矮矮胖胖又不起眼的人成為好友呢？

    這一切都是因為緣分。

    衛凡采取每年重新分班制，可她跟狄亞歌竟然連續三年都恰巧分在同一班，正因如此，她們很自然的熟識起來。

    盡管外界總說亞歌是個高傲不可侵犯的美女，她卻不這麼覺得。

    亞歌很聰明，個性也很鬼靈精怪，喜好非常鮮明，對好朋友可以很義氣，但對討厭的人卻連個白眼都懶得給。

    所以有時候她會為亞歌抱不平，覺得那些嫉妒好友的女同學總愛散布不實的謠言。

    這時，亞歌就會露出高傲的神情，很不屑的說——

    “茉莉，別在乎那些謠言，不遭人忌是庸材，我狄亞歌生來就是要被嫉妒的。”

    瞧，多麼的驕傲啊，但這也讓茉莉更欣賞她了。

    而衛凡除了亞歌這位美麗的公主外，還有另外一對赫赫有名的俊帥雙胞胎，同樣出自于狄家。

    狄亞衡跟狄亞閻，他們是亞歌的雙胞胎弟弟，小她們一屆。

    當初進衛凡的入學考，雙胞胎以滿分同時並列榜首，開學那天，兩人俊美的外型還差點引發學校女同學的暴動。

    哥哥狄亞衡氣質溫文，臉上總是掛著和煦的淺笑，凡走過之處均讓一票學姐學妹雙眼化成愛心狀，同時也是學校作文、朗誦、獨唱比賽的高手。

    弟弟狄亞閻，性格冷鷙寡言，一雙狹長的魅眼常常電到不設防的學姐學妹，他擅長運動，舉凡球類或田徑項目都難不倒他。

    校園美女狄亞歌再加上媲美偶像明星的狄亞衡跟狄亞閻，狄家三姐弟可說是全衛凡的風雲人物。

    而她常茉莉乃一介普通到不行的平凡女子，要不是跟狄亞歌是死黨，像狄亞衡跟狄亞閻這種會發光的人物，她這一輩子恐怕只能望塵莫及。

    身為亞歌的死黨，她經常出入狄家，偶爾很幸運的可以近距離“觀賞”到衛凡的雙胞胎偶像。

    咳，用“觀賞”來形容似乎不太恰當，可是對狄亞衡跟狄亞閻這種閃著萬丈光芒的天之驕子，她就宛如地上的塵土，沒有資格“接觸”，只能用崇拜的眼神來“觀賞”。

    “還滿白痴的……”

    “什麼？”听到好友冷冷的話，常茉莉收起恍惚的思緒，連忙轉頭看向她。

    周末，亞歌約她到狄家，此時她們正坐在狄家花園的遮陽傘下，一邊溫書一邊享用下午茶。

    未預期的，狄亞衡突然出現在花園，看到她們兩個便停下步伐，跟她們小聊了一下才離開。

    常茉莉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狄亞歌把這一切都看在眼底，所以才會脫口而出，說她的模樣挺白痴的。

    常茉莉不好意思的搔搔頭，默認了自己這“白痴”的行徑。

    “莫非……你喜歡亞衡？”狄亞歌發現了好友異常之處，螓首貼近她，由下往上端詳好友此時的表情。

    “哎呀，你臉紅了！”她感到很新鮮，興味十足。

    “我哪有？”常茉莉趕緊用手捂住發紅的粉頰。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喜歡亞衡嗎？”

    “整個衛凡的女生，除了你之外，誰不喜歡亞衡？”

    狄亞歌不耐的揮揮手。“不是那種崇拜偶像的喜歡，我說的喜歡是指女對男、男對女之間、那種滿懷曖昧情緒的喜歡。”

    常茉莉一張小臉都快紅到爆炸了。“這、這怎麼可能……亞衡對我來講就好像天上的天使般，我這小到不起眼的平凡人類怎麼可以喜歡他？”

    狄亞歌挑高一邊好看的眉。“天使？你會不會太夸張了些？亞衡就跟普通男人沒兩樣，吃飯會挑食，不喜歡吃水果，會上廁所大——”

    “停、停、停！”常茉莉趕緊捂住亞歌的嘴，她不要好友說出會污蔑她心中偶像的話語。

    狄亞歌翻了個白眼。“是人都會大便的好不好？”她還是盡責的補充了。

    常茉莉懊惱的一嘆。

    從好友那滿懷情感的嘆息中，狄亞歌得到了答案，她想了一下開口說︰“茉莉，你會不會覺得我們高中生涯一眨眼就過了，都沒能留下什麼，實在有點缺憾？”

    好友突然感性起來，讓常茉莉一愣一愣的，不知作何反應。

    “我問你，你想不想留下一些永遠難忘的回憶，見證我們的青春呢？”

    常茉莉點了點頭，覺得亞歌說的有理。

    “那麼，你也贊同我的話嘍？”

    “是啊。”反正跟著聰明的亞歌絕對沒錯。

    “太好了！”狄亞歌歡喜的兩手擊掌。“就這麼決定了，在畢業前，你找個日子跟亞衡告白吧。”

    “告、告、告白？”話題怎麼會扯到這邊來？太過吃驚了，常茉莉結巴得厲害。

    要她跟天使告白，有沒有搞錯啊？

    “對，你先寫封情書，我幫你轉交給亞衡，信里面你再約個時間地點跟他見面。”

    “不行不行不行……”常茉莉頭搖得像波浪鼓。

    真是令人惶恐啊，試問塵土有什麼資格跟天使告白呢？

    “我說行就是行。”

    “真的不行……亞歌，你不要戲弄我了。”常茉莉苦苦哀求。

    “我哪有戲弄你？我是說真的。”狄亞歌有些生氣也有些感傷。“心里頭有喜歡的人，是一種很難能可貴的心情，我好羨慕你，因為我沒有。”

    “你這麼聰明美麗，想要找到喜歡的人的確是很難。”常茉莉愣了一下，安慰她道。

    狄亞歌握住她的手。“所以我才希望你不要留下遺憾。是塵土又怎麼樣？是天使又如何？誰規定塵土跟天使不能在一起呢？”

    狄亞歌能言善道，反應總是慢一拍的常茉莉怎麼可能說得過她？

    “徒留遺憾才是最令人感到悲傷的事。當歲月老去，我們都已是白發蒼蒼的老人時，才來欷吁豈不是太慢了？”

    “你說的對。”常茉莉掉入好友所鋪的梗。

    “不管結果如何，我們都不能有遺憾……”狄亞歌輕啟檀口。“茉莉，下個禮拜日記得把情書拿給我，我會幫你轉交的。”

    常茉莉一腳踩空，掉入無底洞，告白誓在必行了。

    叩叩！

    敲門聲響起。

    “請進。”狄亞衡坐在電腦桌前，頭沒回的說。

    狄亞閻開門進入，身上還穿著學校運動服、背著書包，他還沒回自己房間就先過來哥哥這里。

    他的房間就在隔壁，姐姐的房間則是在他們對面。

    “剛回來？”

    “嗯，晚上跟S大三對三籃球PK。”

    “贏了？”

    “當然。”狄亞閻的口氣一派理所當然。

    狄亞衡依舊打著電腦，狄亞閻坐在他的床上，翻閱他擱在床頭的書，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這是他們兄弟聯絡感情的方式，有時候是狄亞衡去弟弟的房間找他。

    狄亞閻的視線忽地掃過哥哥的書桌，上頭一抹粉紅吸引他的目光駐留。

    “那是什麼？”他用下巴努了努書桌方向。

    狄亞衡瞄了一眼。“情書。”他淡淡的說。

    “真意外，你竟然會收女孩子的情書？”

    在學校里，愛慕他們兄弟的女同學多到可以繞操場好幾圈，每天都有不同的女生跟他們遞情書告白，為了避免以後情書成災，他們一律不收任何情書，當然告白也一律Sayno。

    “我沒有。”狄亞衡為自己反駁。“那是亞歌直接放在我桌上，強迫我收的。”

    這狄亞閻就不解了。

    平常透過亞歌想轉交給他們的情書也不少，但亞歌通常會拒絕，要那些女生們有種自己送，可別透過她。透過她最後的下場就是垃圾桶會收到情書，而不是他們。

    現在到底是哪個女孩子讓亞歌破例了？狄亞閻思索這個問題。

    “好像是她的好朋友……滿常來我們家的那個，叫什麼名字我忘記了。”狄亞衡依稀只記得對方矮矮的，一雙眼又大又圓，卻總是不敢正眼看他。

    “常茉莉。”狄亞閻倒是記得。

    狄亞衡感到有些意外，向來對女生冷感的亞閻竟然會記得對方的名字？“好像是她沒錯。”

    房間又安靜下來，只剩下敲打鍵盤的聲音。

    狄亞衡專注于電腦螢幕上，沒有注意到狄亞閻盯著粉紅色信封若有所思的模樣。

    忽地，狄亞閻起身來到書桌旁，將粉紅色信封收到自己的書包里。

    狄亞衡眼角余光瞄到弟弟的動作，訝異的抬頭望向他，用眼神問他這是在做什麼？

    狄亞閻酷酷的說︰“我幫你解決。”

    “幫我解決？”應該不需要吧。兄弟，他沒那麼弱好不好？

    不過顯然狄亞閻很堅持，那封情書說什麼也不肯再從書包里拿出來。

    狄亞衡聳聳肩。也好，他省掉一個麻煩。

    “好吧，你去幫我拒絕，說得婉轉一點，畢竟她是亞歌的好友。”

    “我會的。”狄亞閻回答得有點心不在焉。“我回房了。”

    “好。”

    狄亞衡繼續專注于電腦上，狄亞閻開門離開，一如平常的模樣，感覺粉紅色情書只是方才毫不重要的小插曲。

    真的是毫不重要的小插曲嗎？

    至少對常茉莉來講，不是的。

    那封落入狄亞閻手里的情書，造就了她往後一年悲慘的生活……

    亞衡，你好︰

    我是亞歌的朋友，我姓常，名茉莉，你可以叫我茉莉。我有個不情之請，在X月X日午休過後的十分鐘，不曉得你是否能到圖書館後方一趟？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說，麻煩你了。謝謝。

    茉莉

    一回到房間後，狄亞閻立即打開情書。

    她的文筆還真差，這哪叫情書？應該叫聯絡紙條吧！

    常茉莉，他對她有著深刻的印象。

    她有一雙圓滾滾的大眼楮，配上圓潤的小臉，氣溫低的時候臉頰還會泛起隻果色的紅潤；身材跟她臉型挺搭的，一樣圓圓小小。

    第一次注意到她，是在一個低溫十度以下的周末早上，她全身包得雪白，白色的毛帽、白色的雪衣、白色的手套……只露出一雙無辜至極的大眼眸。

    她來找亞歌，按門鈴時是他前去應門的，當時他還差點誤以為是雪人走錯國度來敲門。

    甚少被外人影響情緒的他，在走回房之後竟捧腹大笑了起來，她真是可愛到了極點。

    從那時開始，他便對她有了深切的印象，只是，沒想到她喜歡的人竟然是亞衡……

    狄亞閻壓下心頭些微莫名的不悅，再度翻開粉紅色信紙，視線停留在時間跟地點那里，嘴角驀地詭異的揚起。

    說好要幫忙解決的，那麼，他會準時赴約。

3

    六月畢業季，鳳凰花盛開，離情依依。

    再過三天就是畢業典禮了，現在的高三生來學校都已經無須上課，大部分時間是自習。

    午休過後，常茉莉懷著一顆忐忑難安的心，獨自來到圖書館大樓後方。

    卜通！卜通！她幾乎可以听到自己清楚的心跳聲，她必須大口大口的喘息，要不然下一秒鐘，很有可能因為緊張過度而停止呼吸。

    狄亞衡會來嗎？

    但就算來了，想也知道結果是怎樣——她一定會被拒絕的。

    對于告白結果，其實常茉莉沒有抱任何希望，衛凡的所有女同學都知道，狄家雙胞胎拒絕了所有跟他們告白的女生，而她則知道，那些女生的條件都好過自己太多了。

    她非常有自知之明，可盡管如此，心情還是十分緊張。

    沒辦法，等等她就要跟天使近距離接觸了。

    只要走到前方的轉角就可以知道狄亞衡會不會來……常茉莉停下步伐，艱澀的吞了口口水，做著最後一次的心理調適——

    跟喜歡的人告白只是不想留下遺憾，常茉莉，不要緊張也不要害怕，結果早就是預料當中的事了，不是嗎？

    閉上眼，她一個轉身再張開。

    喝！一個高大的身影就站在樹蔭下，正背對著她。

    怦怦怦怦！她的心髒在瞬間以平常速度的兩倍狂跳。

    狄亞衡竟然來了？！

    “我……我……”她潤潤唇，張口卻說不出話來，一直“我”個不停。

    “狄亞衡”在此時轉過身來，同樣是衛凡的短袖白襯衫配上深灰色西裝褲及粉紅色領帶，但穿在他身上就是比其他男同學好看一百倍。

    “狄亞衡”用他充滿魅力的雙眸直瞅著她，害她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

    “我、我、我是常茉莉……就是我寫信給你的。”

    基本上這是一句廢話，她經常出入他們家，就算不是很熟但也不至于像陌生人那般。

    “謝謝、謝謝……你來……”常茉莉左手絞著右手，一會兒左腳放到前方，一會兒換右腳，就是不敢直視他。

    倒是“狄亞衡”非常大方且直接的看著她，一直沒有挪開視線。

    但他也沒有開口。

    散布在空中過分尷尬的氣氛，害得常茉莉手腳都在發抖，由于太過緊張的緣故，以至于她沒有注意到眼前的“狄亞衡”一點笑容都沒有。

    話說衛凡的學生，用什麼來區分同樣穿上制服的狄亞衡跟狄亞閻兩人呢？

    很簡單，制服左胸口都會繡上姓名。

    但若兩人沒有穿著制服呢？

    那就從笑容來判定。

    有天使之稱的狄亞衡非常溫文有禮貌，嘴角總是無時無刻掛著淺笑；而狄亞閻就像俊美冷血的撒旦，一張臉酷到極點，想要看到他笑簡直難上加難。

    眼前的“狄亞衡”一點笑意都沒有，他雙手插在褲子口袋里，等待常茉莉的“告白”。

    “我、我有句話要跟你說……不說我會遺憾，你听听就算了不要當真……”啊？這是哪門子的告白啊？常茉莉好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嗚嗚……算了，她還是一口氣說完，早死早超生好了。

    “我喜歡你！”

    她說了！她終于說了！還說得很大聲——幸好圖書館後方地處偏僻，甚少學生來這里。

    此時，她的情緒激動不已，然而一秒、兩秒……一分鐘過去了，尷尬的張力逐漸在四周擴散開來。

    “嗯，然後呢？”“狄亞衡”終于開口了。

    常茉莉當場傻住，一群烏鴉在她的腦袋上方盤旋。

    他問她“然後呢？”，那她該怎麼答？

    “呃……”從沒有跟人告白過，事前也沒做功課，她卡住了。

    誰來救救她啊？

    “狄亞衡”很“好心”的出口相救。

    “你該問我，願不願意跟你交往。”這才是“告白”的精髓話語不是嗎？

    常茉莉笑得很尷尬。這話說不說其實沒差，因為結果早就知道了。

    不過他都提醒了，她只好呆呆的補上。“你願意跟我交往嗎？”

    反正他的回答一定是“不願意”，問出口後她也沒奢求什麼好答案。

    “雖然你滿呆的，人又矮又圓，不過……我願意給你一次機會。”“狄亞衡”很大方的宣布，“好，我願意跟你交往。”

    瞎咪？

    常茉莉傻了眼，嘴巴當下張得好大好大……

    “蚊子要飛進去了。”見她怔忡呆了好半晌，“狄亞衡”好心的提醒。

    “啊啊啊……”常茉莉瞬間成為跳針的唱盤，“啊”老半天還“啊”不出個所以然。

    她有沒有听錯？她應該听錯了吧……她到底有沒有听錯？對，應該是她听錯了……不不不她沒有听錯，她確確實實听到了“好，我願意跟你交往……”

    幾句話一直在容量少得可憐的腦袋里打轉，常茉莉覺得自己的頭快要爆炸了。

    只見“狄亞衡”朝她越走越近，她的腎上腺素又在瞬間激增。

    “嘴巴閉起來，呼吸。”

    由于無法思索，她只能遵照他的話，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等恢復正常呼吸時，她才知道自己已經不自覺憋氣許久。

    “狄亞衡”搖了搖頭，很是感嘆。“怎麼會那麼笨呢？”

    “我、我、我不是笨，我是太意外。”

    “狄亞衡”挑高眉。“還不錯，至少還懂得反駁。”

    常茉莉一張小臉漲得好紅，主要是因為他靠她靠得好近，近到她都可以聞到他身上好聞的氣息。

    只是她有點疑惑，而那疑惑的點，隨著腦袋的運轉逐漸恢復而擴大。

    今天的“狄亞衡”壞壞的，跟印象中的他不太一樣。以往在狄家所遇到的“他”總是面露微笑，說話很優雅，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冷嘲熱諷。

    常茉莉困惑的偏頭想著……忽地，她的視線注意到他胸口的某一點，不禁眯起眼看個仔細。

    “狄、亞、閻……”她將所看到的名字念出來。

    頓了三秒後，她發出尖叫，驚恐的後退一大步，顫抖的手指指著他。

    “你、你、你不是狄亞衡……”

    狄亞閻雙手一攤，肩一聳。“我沒說我是。”是她告白前沒先搞清楚對象，別怪他。

    “你怎麼會來這里？”常茉莉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生平第一次告白就已經快要了她的命，結果她竟然還搞錯對象？

    “這不重要。”

    這哪會不重要啊啊啊啊……

    常茉莉欲哭無淚的說︰“對不起，是我搞錯對象，剛剛的話就當我沒說過、你沒听到，再見。”最好不見。

    說完，她即刻轉身遁逃，真是丟臉死了。

    “啊啊啊——”下一秒，她又發出一聲慘叫。

    原來她的後衣領被人緊緊扯住了，不許她走。

    “不可能。”狄亞閻冷冷吐出這麼一句話，“你都已經告白了，而且我也答應了，就不能反悔。”

    “可是我原本想告白的對象不是你啊。”常茉莉發出抗議。

    狄亞閻表情危險的眯起眼，她這句話讓他不爽。

    不是他又怎樣？難道他會比亞衡還差嗎？

    因為不爽，所以更不可能饒過她了。

    “反正我都答應了，以後你就是我的女友，我就是你的男友，我們是男、女、朋、友。”狄亞閻不厭其煩的用她的邏輯，再為她“說明”一次日後兩人的關系。

    常茉莉露出無辜的神情。“哪有這樣的啊？”她囁嚅。

    這根本是脅迫嘛，嗚嗚。

    狄亞閻無視她小臉上的委屈，滿意地伸出手拍拍她胖嘟嘟的臉頰，卻意外那觸感是如此的柔軟！

    常茉莉忍不住低呼，“痛、痛……”他竟然動手捏她的臉頰？

    捏完之後，狄亞閻錯愕的看著自己翻開的手掌……觸感真是太好了。

    “你干麼捏我的臉頰啊？”嗚嗚。常茉莉發出控訴。

    狄亞閻說得理所當然，“你是我女友，不捏你難道捏別的女生嗎？”

    他說的也是有理……不對不對——“我什麼時候成為你的女友了？”抗議！抗議！

    “你知道全校有多少女生妄想成為我的女友，如今你獲得這個資格，難道還敢有意見？”

    又是一句話將她給堵死。

    狄亞閻俊帥的臉龐貼近她，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到三公分，他高挺的鼻子幾乎都快貼到她的。

    常茉莉搖搖頭……

    她是“俗仔”，她不敢有意見啦！

    于是，在莫名其妙兼被脅迫的情況下，常茉莉成為狄亞閻的女友。

    畢業典禮當天，亞歌追著她直問告白的結果，她只能搖頭說沒有成功。

    但她沒說的是，她的告白耍了場大烏龍，她成了狄亞閻的女友。

    其實換個角度想，狄亞閻也是校園風雲人物，因為跟狄亞衡是雙胞胎，兩人俊美的程度自然不分轅輊，對她而言，同樣是屬于望塵莫及的人物。

    而這樣的人居然成為她的男友，她應該覺得歡喜才對，可為何她的心就是排斥著？

    或許是他霸道的行徑跟半脅迫的口吻，讓她直覺想要抗拒吧。

    若說狄亞衡是天使，那麼狄亞閻應該就是撒旦，壞心眼且恣意而為不顧他人感受的撒旦。

    膽小的她最怕這樣的人了，她只有完全被牽著鼻子走的份，唉……

    “嘆什麼氣？像個小老頭一樣。”

    常茉莉心一跳，才一想到他，他就出現了，比曹操還厲害。

    畢業典禮結束後，深受歡迎的亞歌被學弟妹留在校園里索取簽名跟留影，心情不太佳的她便自己一個人先離開學校。

    她緩緩沿著人行道走著、想著，結果就在嘆氣時被狄亞閻逮個正著。

    “你怎麼會在這？”還真是巧啊。

    狄亞閻伸出手，使壞的捏了她粉頰一把。“你心里一定想說‘怎麼這麼巧？’對吧？一點都不巧，我是刻意在這里等你的。”

    “不要捏我，嗚……”常茉莉捂著發疼的臉頰，圓圓的黑眸里閃著委屈跟無辜。

    狄亞閻根本听不進她的抗議，他愛上捏她臉頰的感覺，看來以後勢必會成為習慣，改不了了。

    “你等我做什麼？”她問。

    “送你畢業禮物。”

    常茉莉望向他空蕩蕩的兩手……禮物在哪？

    知道她的意思，狄亞閻忽地牽起她的柔荑，帶她繼續往前走。“禮物不在這里。”

    他的大掌包住她的小手，牽著她走向公車站，他們搭上公車來到火車站，再轉搭火車前往北海岸。

    這一趟“尋禮物之旅”可真遙遠，一路上，他都沒有放開她的手，兩人身上也都還穿著衛凡的制服，生平頭一回被異性這麼親昵的牽著，常茉莉羞怯到頭都不敢抬。

    下了火車，他們又走了一段不算短的路，耳邊突然響起的海浪聲讓她驚喜的抬眸。

    海……他帶她來看海，這就是他送給她的畢業禮物？

    常茉莉牽著他的手激動地奔向前，在一個轉彎之後，是豁然開朗的北海岸線。

    “天啊，是海耶……”

    六月天，海水正藍，點點白浪輕拍著海岸岩石，吹拂而來的海風混著濕咸跟陽光的味道，這讓她想起自己出生長大的故鄉——台東。

    來台北找母親定居已經三年了，不曉得在台東的外公外婆身體好嗎？想不想她？她好想他們喔……

    狄亞閻安靜的站在她身旁，沒有放開她的手，也沒有打擾她。

    她心情一好，緊張的感覺沒了，話匣子就開了。

    “這里的海跟台東的海好像！我以前心情不好時，就會騎腳踏車去看海……我是在台東長大的，我媽未婚懷孕生下我之後，就離開台東到台北工作，是外公外婆帶大我的。小時候，我常被同學笑說我沒爸也沒媽，是沒人要的小孩，那時候我就常跑到海邊去哭……”常茉莉突然哽咽了。“對不起……”她趕緊抹去眼角的濕潤。

    狄亞閻聳聳肩，仍是一副酷樣。

    她再度將視線眺向海的那一方，那抹永無止境的藍，神奇地撫平了她激動的情緒。

4

   狄亞閻靜靜陪著她看海，一站就是半個小時。

    “謝謝你送我的畢業禮物，我很喜歡。”

    一般人的男友在這個時刻，大概都會回答，“只要為了你，做什麼都值得”這種浪漫的話，或是“你開心就好”這種比較酷但也很甜蜜的說法。

    但狄亞閻果然與眾不同，他對激動又感動的常茉莉說︰“要快活也只能趁現在，距離大學聯考剩下不到半個月，憑你的爛成績，從明天開始臨時抱佛腳也許還有機會撈到間學校讀……”

    頓時，好像一桶冷水從頭淋下，常茉莉原本歡喜的心情完全灰飛煙滅，額頭仿佛冒出三條線，嘴角在抽搐。

    他就非要在這時刻提醒她這麼殘忍的事實嗎？

    狄亞閻好像還沒說夠，又道︰“從明天開始到大學聯考結束這期間，我都不會打擾你，你就多保重，不過我看應該是上高四班的機會高一些。”他已經直接預測她會重考了。

    此時，已經不只是潑冷水而已了，而是干脆朝她的心髒近距離開了一槍——

    常茉莉，本席狄亞閻宣判你死刑——直接重考一年！

    看來，這句話才是他真正想送她的畢業禮物吧。

    真是可惡至極的邪惡撒旦！

    炎熱的七月考季，高掛的大太陽將每一位考生都曬得頭昏眼花。

    結束最後一科的考試，常茉莉步出考場時，覺得自己腦袋里的細胞八成都死光了，她考得好爛喔……

    她苦著一張臉，拖著疲累的身體準備回家。

    因為母親忙于工作，她是只身一人赴考，這樣也好，免得母親問東問西，過度擔心。

    遠遠地，她看到考場門口有個高大俊美的身影，穿著簡單的白T恤、淺色牛仔褲，雙手插在褲子口袋里，一臉酷樣的杵著……是他？

    狄亞閻無視路過女生紛紛投注在自己身上的驚艷目光，只專注于他想等待的那號人物。

    然後他也看到她了，舉步朝她走來。

    常茉莉當下好想轉頭佯裝沒看到，但自知腿短的她不可能跑得過腿長的他，絕對會被他給逮著，屆時又會討來一頓奚落，于是便放棄掙扎。

    算了，反正她現在也累到不想動了。

    她站在原地，等他走到自己面前。“我很累了，現在沒有力氣應付你。”

    “我也不是來對付你的。”

    這個小妮子，竟把自己的男友當成敵人！是他這個當男友的表現太糟糕，還是她戒心太重？

    “我送你回家吧。”他拿過她肩上幾乎快把她壓垮的背包，兩人並肩而行離開考場。

    走了一段路之後，常茉莉耐不住兩人間的沉默，主動問道︰“你怎麼沒有問我考得怎樣？”

    “不需要問。”他說。

    他們一起走進捷運地下車站，他拿著她的包包，讓她從里頭撈出悠游卡。

    “為什麼不需要問？”她總覺得他說話莫測高深，常讓她有听沒有懂。

    他們一前一後經過捷運刷票口，狄亞閻刻意放慢步伐，配合腿短、走路節奏又慢的她。

    可惜常茉莉未曾發現他的體貼，一向只注意到他總是不饒人的言論。

    一直等不到他的回答，她拉住他的衣角不肯走，很堅持一定疊得到答案。

    “早已經知道的結果，又何必問。”

    “你早知道什麼樣的結果？”

    “你會考得很爛。”狄亞閻直接點出事實。

    “狄亞閻！”常茉莉氣得直跳腳。“你嘴巴真的很壞！”就算她真的考得很爛，可是搞不好會有奇跡出現，她還是有可能可以上大學的啊。

    “是你逼我說出來，我本來不打算說的。”

    常茉莉氣呼呼的，要不是自己的背包還在他身上，她會直接掉頭走人。

    眼看無法從人高馬大的他身上搶回背包，她只能憋著一肚子氣往前走，不想再理會他。

    狄亞閻一路跟在她身後，她肯定很生氣，從她的背影他都可以感受得出來。

    上了捷運後，擁擠的人群讓兩人不得不貼身站在一塊，常茉莉人矮手短，握不到維持平衡的欄桿跟勾環，狄亞閻見狀伸出手護著她的腰，要她輕靠在他身上，幫助維持平衡。

    但常茉莉還在生他的氣，一點都不想看他，也不想跟他說話。

    出了捷運站口，她停住不走了，探出手跟狄亞閻討自己的背包。

    “還有一段路。”他說。

    “不用了，雖然我很笨、考試考得很爛，但我還記得回家的路。”

    這分明是賭氣的話，狄亞閻不理會她，背著她的背包繼續往前走。

    因為有背包當“人質”，常茉莉迫于無奈，只好跟著他走，可她不再沉默，而是沿路一直碎碎念。

    她說他講話太狠毒，若學校同學知道他的真面目後一定會幻滅；還說就算她考得很差很爛，也不用他管，說他們這種不讀書功課也可以很好的人，根本不懂他們這種不會念書的艱苦……

    整路狄亞閻都沒有答腔，就任由她說著，直到抵達她家門口，他停下腳步，正好回應她最後問的那句話。

    “既然認為我笨，那又干麼跟我在一起、強迫我當你的女友？”

    “也對，笨是會傳染的，我跟你在一起，變笨應該也是遲早的事。”他將背包還給她。

    這話實在太過分了，他的毒言無時無刻都在挑戰她的好脾氣。

    不知打哪來的勇氣跟力量，她竟然掄起手上的背包就往他砸去，怎知這幼稚又可愛的舉動反而惹來他大笑。

    “哈哈哈……”她真的太好玩了，平常明明溫吞得要命，別人說什麼她都沒意見，偏偏就常被他惹得直跳腳。

    看著大笑的狄亞閻，常茉莉卻傻住了。

    他原本就帥氣逼人，這一笑更是不得了，因為他老是板著一張冷臉，久了臉部的線條難免僵硬，可這一笑，臉上冷硬的線條都融化了，而且她還發現他嘴角有著深邃的梨渦，雙眸不再冰冷，摻入了可愛迷人的特質。

    常茉莉一時看呆了眼，原來不只美女看了令人賞心悅目，心跳不已，帥哥亦同。

    “你應該常笑，笑起來真是帥到破表。”她情不自禁的說道。

    她這一稱贊，卻讓狄亞閻止住了笑，不易臉紅的他竟感到臉頰微微泛起熱氣，他羞惱的別開臉去。

    這下子換常茉莉笑了。“哈哈哈……你害羞了……”真是太難得了，一向酷到極點的他竟然會臉紅？

    狄亞閻承認自己有些惱羞成怒，看常茉莉一改平常被他欺負的劣勢，膽敢取笑起他來，他想都沒想，霸道地將她拉向自己，抬起她的下顎便吻上她的粉唇，也順勢讓她止住了笑聲。

    手里的背包掉了……

    笑聲停了……

    常茉莉唇被覆蓋住，她整個人都傻了，瞠大眼瞪著他。

    原來唇跟唇觸踫是這樣的感覺，好柔軟……也好濕潤，而當他輕輕吸吮她的唇時，她不禁逸出一聲嘆息，那直入于心的震撼感讓她當場腿軟……

    有一首充滿童趣的老歌是這樣唱的——

    “池塘邊的榕樹上，知了在聲聲叫著夏天，操場邊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黑板上老師的粉筆，還在拼命嘰嘰喳喳寫個不停，等待著下課、等待著放學、等待著游戲的童年……”

    這歌還真符合常茉莉此時的心境，雖然她離童年已經有一段遙遠的距離了。

    在大學聯考發榜之後，她果真如狄亞閻所料成為高四生，現在每天都得往補習班報到，在補習班上滿八堂課之後，再轉往圖書館，向狄亞閻報到接受他的課後指導，周六也要，唯有周日才能休息……她現在可說是陷于水深火熱當中啊。

    炎熱的八月天，天清氣朗的周六，圖書館外的大樹上，知了愉悅的合唱著，遠方傳來館外步道上人們的高聲談笑。

    她好羨慕……她好渴望能夠丟下冗長的英文句子跟文法、丟下三角函數跟復雜的幾次方、丟下中國歷代有多少皇帝創造了盛世……

    這些都跟她無關，對吧？

    “對，的確都跟你無關，不過跟你的分數有關。”狄亞閻拿鉛筆敲她的頭。

    原來她在恍神之際，把心聲都說出來了。

    嗚嗚……她捂著頭，哀怨的看著他。

    當她確定要重考時，狄亞閻對她提出了“課後輔導”的“提議”。

    說“提議”是好听，講難听點根本是“脅迫”。

    他強迫她每天六點下課後，扣除一小時吃飯和移動的時間，便得跟他到圖書館溫習兩小時，也就是從七點到九點繼續念書，她當然不願意。

    “每天都可以跟我近距離接觸兩小時，對很多女生來講是夢寐以求的事，你竟然想拒絕？嗯？”他的語氣仿佛她是不知好歹的人，而且如果拒絕的話，她馬上就會遭受天打雷劈。

    “你只是一個高三生而已，如何當我的課後輔導老師？”

    狄亞閻做出一個“你很污辱我”的表情。“應付你的程度，我綽綽有余了。”

    他的口氣很高傲，常茉莉卻無法反駁，雖然只是高三學生，但他在校可是連續三年都跟狄亞衡並列整個學年的成績排行榜首，說他是個資優生也不為過。

    面對他，她不得不感嘆上帝造人根本不公平到極點，為什麼同樣的數學題，她看了十分鐘還是不懂那詭異的數字組合，他卻兩三下就輕松解答？

    她好想跟上帝抗議喔……

    “太笨的人是上不了天堂的。”

    她又將腦袋里所想的給說出來了，想當然耳，又被狄亞閻用鉛筆給敲頭。

    “都已經很笨了還敲？”她嘟嘍的說。

    “你的笨不是我敲來的。”他比比她眼前的問題卷。“都已經半個小時過去了，連一題都還沒解出來，你今天是打算跟我耗到圖書館關門就對了？”

    這間圖書館周六都晚上十點半才關門，她相信他不是唬她而已，狠心的他絕對會說到做到。

    她可不想整天都耗在這里，她的青春啊……

    常茉莉發出無聲的吶喊，在不得已的情況只好向他求救。“我不會……”她楚楚可憐的望著他。

    狄亞閻深嘆一口氣，拿起問題卷一一仔細為她解答，不一會兒，補習班老師所出的題目便在他簡單又明快的解說下一一解決。

    真是太神奇了！為什麼這數學問題卷在她眼里是艱澀、有看沒有懂的無字天書，對他而言卻好像是小學程度的題目呢？

    “以後遇到類似的題目，只要把我剛剛教的順序一一帶進去驗算就可以了。”

    “嗯。”常茉莉不得不佩服，他解說的方式比補習班老師還清楚好懂。

    狄亞閻拿過一張空白紙，隨手寫下一題數學題，要她練習計算。

    她很快的將公式列出，並且寫出正確答案。

    狄亞閻滿意的點點頭，看了下腕上的表。

    “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常茉莉雙眸亮了起來，她迅速收拾桌上的書本跟文具，好似巴不得快一點離開圖書館。

    狄亞閻的表情有些啼笑皆非。

    “掰掰，我們禮拜一見。”將背包迅速背起，再把兩本厚重的參考書撈在胸前，常茉莉離開的速度快到宛如有人在她的屁股後頭放火。

    只可惜，她開心的情緒並沒有延續很久，因為才走到圖書館門口，就被三個漂亮但口氣很差的女高中生給攔下。

    不會吧……又來了？

    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常茉莉輕嘆了口氣，看來不僅紅顏是禍水，俊美的男色更是禍害。

5

    自從她跟狄亞閻成為這間圖書館的常客後，她就得忍受其他人投射過來的好奇打量目光。

    他們會成為注目的焦點，她並不意外，狄亞閻像明星般的俊俏容貌是原因之一；為什麼他身邊會跟著一個其貌不揚的小圓球？他們的關系是情侶？同學？還是朋友？這是原因之二，大家肯定都在猜測著。

    甚至有一次，她還在廁所里親耳听到幾個女生高談闊論——

    “若他們是情侶未免也太瞎了，那女生肯定下了什麼蠱才能讓那麼帥的男生喜歡上她。”

    “你們有看到那女生的腿嗎？又短又肥，差不多跟小象一樣粗吧。”

    “要是我長成這樣子，我才不敢站在帥哥旁邊呢！”

    當時不小心听到這些話，坦白說，她沒受傷是假的，但還好很有自知之明的她，自我調適能力很強。

    甚至之後偶爾會有女生趁她落單時攔住她，問她跟狄亞閻是什麼關系，次數一多，她也就很習以為常了。

    “別在這談，我們到外頭去。”

    這些女生想也知道又是狄亞閻的愛慕者，常茉莉要她們別擋在圖書館門口，自己跟她們走到外頭公園的大樹下。

    難得的周六午後，她不想浪費時間在這種事情上，只想盡快解決她們，滿足她們的好奇心。

    “喂，我問你，那位大帥哥是你的誰？”

    常茉莉眉頭微微一蹙，對方的口氣實在沒禮貌。

    “是你的家教還是同學？”站在中間那位女生問道。

    “該不會是你男友吧？你最好老實說。”

    三人擺出陣仗，頗有“你不說實話就要你好看”的意思。

    問題是，什麼是實話、什麼是謊話，她們又無從印證，如何去判定呢？

    常茉莉自然只會說她們想听的答案，而且是听了會很欣喜的答案。

    “他不是我男友。”狄亞閻果然是個“男禍”，她還是趕緊撇清跟他的關系比較好。

    “真的嗎？可是看你們的互動還頗親密的。”

    說“是”會激怒她們，說“不會”又會遭到懷疑，還真難搞定啊。

    “會嗎？我想是你們誤會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常茉莉應付這樣的戲碼已經很習慣了，現在說謊連眼皮都不會眨一下。

    “那你們的關系到底是……”

    “他只是我高中時的學弟。”

    “為什麼學弟會陪學姐在圖書館看書？還每天都陪？”

    常茉莉在心里苦笑，這點她們應該去問狄亞閻才對，她也是“被害人”啊。

    話說回來，如此逼問難道是非要確定她跟狄亞閻有曖昧關系，她們才甘願嗎？不，她們才不會甘願，屆時肯定只會大加抨擊她，說什麼她不配、不夠格、癩蝦蟆妄想吃天鵝肉之類的話。所以——

    “因為他姐姐跟我是好朋友，他是受姐姐的請托，才不得不來擔任我的家教。”也就是說，大帥哥是被強迫的。這答案想必可以滿足她們了吧。

    果然，三個女高中生听了，你一言我一語地當著常茉莉的面討論起來——

    “我就說不可能是女朋友，差太多了，那個帥哥怎麼可能會看上她？長得普通就算了，身材還不好。”

    “嗯，我想也是。”

    “那麼我們何時要跟帥哥告白？”

    “我先去……”

    “不，是我先發現他的，應該是我先去才對。”

    “最先告白的，未必機會就最大……”

    接著，三個女高中生為了告白先後順序逕自吵了起來，完全把常茉莉當作隱形人。

    常茉莉無言了，感覺自己頭頂仿佛有一整群的烏鴉在環繞。

    現在的女高中生都這麼熱情主動嗎？她也不過才剛從高中畢業幾個月而已，怎麼跟她們比起來卻像個小老頭了。

    “你們不必費心了，誰來跟我告白結果都一樣。”

    狄亞閻不知從哪兒突然冒出來，常茉莉聞聲驚嚇地轉身，看到他時一顆心差點跳到喉嚨口。

    那三名女高中生的反應跟她差不多，不過她們不是驚嚇，而是驚喜，因為愛慕的帥哥就近在咫尺，她們笑得跟花痴沒兩樣。

    見狄亞閻一臉冰霜，常茉莉不禁縮了縮身子，她可以感覺得到他正在生氣，發著很大的火，而且這火……似乎針對她而來？

    心里浮現不好的預感，她非常想現在轉身拔腿就跑。

    但是，狄亞閻向來比她聰明太多了，豈會不知她此時所打的主意。

    他一個勾手，立即親密的鎖住她的雪頸，將她拉進自己懷中。

    “她剛剛是騙你們的，她是我的女友。”

    他此話一出，三名女高中生殺人的目光即刻鎖定常茉莉。

    常茉莉龜縮起身子，如果目光真如利刃的話，她八成早已傷痕累累。

    嗚嗚……狄亞閻，我恨你，這樣根本是要讓我以後在這圖書館待不下去嘛。

    而狄亞閻似乎還嫌這樣不夠，又姿態寵溺的捏了捏她的俏鼻。

    “小可愛，以後不許亂開玩笑了喔，要不然別人可是會當真的。”言下之意，她剛剛是在耍那三名女高中生。

    咻咻咻～～又是三道銳利如刀的視線狠狠射來。

    女高中生們帶著恨意離開了，常茉莉的身子卻抖得如秋天落葉。

    “很好、非常好，”狄亞閻松開手，將她轉過身面對他，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很可怕。“你撇清關系的能力還真強，至少比你的學業成績好多了。”

    “呃……”

    他說話的口氣很平穩，但似乎平穩過了頭，近乎無溫度了。

    她感覺他此時正非常非常的火大，只是……他究竟在氣些什麼呢？她實在想不透。

    常茉莉真的是個小笨蛋。

    一個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小笨蛋。

    但他為什麼要為這樣的一個笨蛋如此火大呢？狄亞閻再次覺得非常不值得，因為他竟為此整整浪費一個禮拜的時間。

    沒錯，那天之後，隔日他僅以一通電話告知她晚上的輔導暫停，到現在，已經整整一個禮拜沒有再跟她踫面了。

    搞不好那個小笨蛋現在正歡欣鼓舞的在家里慶祝，以為自己已經脫離他的魔掌，不用再過水深火熱的日子。

    她那麼開心，他卻自己一直在生悶氣，想想真是不劃算。

    那日，他在她之後也離開圖書館，卻見她被三名女高中生給攔下帶到外頭的公園，他連忙跟上去，沒想到卻听到她那句極力撇清兩人關系的話。

    他不是我男友。她說話的語氣仿佛他是骯髒的細菌，巴不得快點甩了。

    說起來他還真犯賤，身旁多的是愛慕喜歡他的女生，他卻偏要去招惹那個腦袋不好的小笨蛋，到最後，他已經搞不清楚到底是在氣自己還是氣她。

    狄亞閻心浮氣躁，書也讀不下了，他干脆離開書桌，決定到樓下廚房拿冰飲喝……

    在狄亞閻“失蹤”一個禮拜之後，常茉莉在狄亞歌的邀約下，懷著忐忑的心再度來到狄家。

    “你到底在忙什麼？前一陣子約你，你都說沒空！”狄亞歌有點生氣地說。

    大學聯考發榜後，她以高分考取T大，而茉莉卻落榜進入重考班，從那之後，茉莉就有意無意躲著她。

    “補習班的課業滿重的，下課後還要到圖書館去，難得周日休息只想發狠的大睡……唉，高四生的生活真不是人過的。”

    “茉莉，你還真拼耶。”狄亞歌有些訝異。

    好友對課業其實不熱衷，總認為能低空飛過即可，而且也不認為一定要上大學，會去重考班主要是因為她母親強烈的要求。

    “跟以前的你不太像，莫非轉性了？”

    常茉莉被紅茶給嗆到，猛咳了幾下。

    她會這樣還不是被“某人”逼迫的，只是那個“某人”最近使性子，已經連續一個禮拜沒有現身在圖書館了。

    現在的她，已經習慣每天下課後往圖書館報到，身旁突然沒了他，一股怪異的感受始終梗在胸口。

    于是，在亞歌打電話提出邀約時，她想都沒想便急切的答應了。

    此時她跟亞歌就坐在狄家一樓的客廳，一邊喝下午茶一邊聊天，但她有些心不在焉，頻頻偷偷打量著樓梯口。

    可她的小動作怎麼躲得過狄亞歌銳利的眼？

    “若你想見亞衡的話，我可以叫他下樓來讓你看個夠。”

    被抓包了，常茉莉小臉爆紅。“沒……我沒有。”

    “還說沒有，明明就在跟我講話，一雙眼卻飄得老遠，根本不專心。”狄亞歌豈會不懂茉莉愛慕的心思。“怎麼？你對亞衡還沒死心嗎？”

    常茉莉在心中一嘆，亞歌以為她瞅著樓梯口是想看狄亞衡，殊不知她期盼看到的是那個霸道、任性又愛耍性子的狄亞閻。已經不知道有多久，她不曾再想起暗戀的狄亞衡了。

    “唉……我……唉……”不知該從何解釋起，她就干脆讓亞歌誤會好了。

    “喔喔，說曹操曹操就到。”狄亞歌听到下樓的腳步聲，以為是亞衡下來了。

    結果，下來的不是狄亞衡，而是亞閻。

    常茉莉一看見他，本來安坐在沙發上的身子差點跳起來。

    原本下樓要到廚房拿冷飲的狄亞閻，沒料到會看到上一秒自己還咒罵連連的小笨蛋，瞧她仿佛受到驚嚇的樣子，想必跟他一樣沒料到。

    “真失望，結果不是亞衡。”狄亞歌替茉莉惋惜。

    狄亞閻听到以後，俊臉馬上發臭。

    其實，常茉莉想見的人是亞閻，但卻在他突然出現之後不知該說什麼好，也沒想到亞歌的一句話，又讓他誤會了。

    “是重考生就該安分點，不要像個花痴一樣只想找男人。”想都沒想，狄亞閻沖動的脫口而出，殊不知自己這話傷人甚深。

    常茉莉小臉慘白，狄亞歌震怒。

    “狄亞閻，你太沒有禮貌了，跟茉莉道歉！”

    狄亞閻並沒有理會姐姐，身子一轉，臉色難看的又上樓去了。

    “狄亞閻，你給我下來！”狄亞歌朝著樓梯口怒吼。

    “算了，亞歌，算了啦。”常茉莉忍住心頭陣陣泛起的疼痛，扯了下嘴角，露出很勉強的笑。“其實他說的也有理，我真的挺花痴的……”說到後來，她自己都想哭了。

    本以為容貌普通、身材不佳的自己，一路成上來歷經嘲笑，早已經是銅牆鐵壁、百毒不侵了，不管別人說什麼嘲諷的話，她都可以左耳進右耳出，但今天狄亞閻的這些話，卻真切的傷到她了。

    狄亞歌憤怒的想沖上樓去海扁小弟一頓，最後在常茉莉的苦苦哀求下才放棄。

    “狄亞閻那死小子，嘴巴再繼續這麼壞下去，遲早會有報應的。”狄亞歌詛咒的說。

    又過了幾天，常茉莉下課後到圖書館報到，遠遠的，她便看到習慣坐的老位置上，那個不見好久的身影又出現了。

    她來到他身旁的位置落坐，從背包里拿出參考書、考卷還有文具，在桌面擺好。

    沒有打招呼，連點頭也沒有，她把他當成陌生人般，自己靜靜的看著書，從頭到尾都沒有分神多看他一眼。

    她不說話，他也沒開口，從六點到九點的三個小時，兩人都專注在眼前的書本上。

    常茉莉很顯然是在生悶氣，氣他那天說了那麼過分的話；而狄亞閻呢？驕傲如他，根本拉不下臉來先道歉。

    常茉莉認為自己沒錯，因此絕對不會先開口跟他說話，說她小鼻子小眼楮氣量小，她都認了。

6

    九點整，她開始收拾書本，準備回家。

    此時，有一張字條悄悄從鄰座遞了過來。

    和好吧？

    這已經是狄亞閻近乎道歉的舉止了。

    看到字條的同時，常茉莉的嘴角輕輕揚起，可怎麼能一張字條就想輕易打發掉她呢？

    于是她拿筆在上頭回寫，又將字條給推回去。

    你似乎忘了道歉。

    過了一分鐘之久，字條又回到她眼前。

    Sorry。

    常茉莉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人，況且狄亞閻也拉下臉道歉了。

    反正他的毒舌算是他個人特色之一，要不是上回說得太過分，她其實多半氣一下就算了。

    她把字條折起，收入背包里，他道歉實屬難得，字條要收起來作為紀念。

    兩人間第一次的冷戰，就此宣告結束。

    *

     日子在上課、下課、溫書、考試間迅速流逝，常茉莉的成績很神奇地以跳躍方式從原本的低分盤旋一躍進入中等成績，在距離大學聯考只剩三個月的時候，甚至來到了中上的程度。

    而她跟狄亞閻的關系，也從一開始的緊繃、對他有所不滿，一直到現在已能跟他和平相處，對于他犀利的言語也逐漸習慣，甚至習慣了有他陪在身旁。

    況且她的成績會進步得如此神速，得完全歸功于狄亞閻，他幫她整理歸納重點，為她解釋在補習班所听不懂的題目，完全一對一的輔導教學讓她幾個月來成績扶搖直上。

    看著常茉莉在補習班最近一周的周考排名，狄亞閻看似滿意卻又有些不滿意。

    這是從她當學生以來考試成績排行最前面的一次了，她以為多少可以得到他的稱贊，結果……

    “的確有進步。”

    “只有進步？是進步很多！”他的口氣未免太冷淡了些。

    小時候外婆常對她說“做人要知足，知足就會快樂”，她現在的成績已經足以考上國立大學，她非常非常滿足了。

    狄亞閻睞了她一眼，瞧她一臉滿足樣，大眼眼巴巴的像極了剛咬回狗骨頭想要主人稱贊的小狗狗。

    或許他現在摸摸她的頭，稱贊她兩句，她就會開心的搖起尾巴，不過……

    “現在的成績想要上T大，可能還稍嫌不足。”

    常茉莉倒抽口氣。“T大……怎麼可能？我從沒想過我可以上T大。”連作夢也不敢作。

    “可以的，還有三個月，我一定會讓你考上T大。”

    常茉莉抽回狄亞閻拿在手上的成績排名表。“T大是像你們這種資優生讀的，我只要能上國立大學就心滿意足了。”

    “難道你不想跟我讀同一間大學？”他的目標早已確立，T大醫學院是他唯一的志願，而他希望她能跟自己同校……

    “你發神經啊？我們成績差那麼多。”她的確沒想過。

    狄亞閻的俊眸閃過一絲落寞。

    “亞衡的志願也是T大。”他突然這麼說。

    “喔，那很正常啊，你們狄家三姐弟成績都那麼好，上T大是正常的。”常茉莉坐回椅子上，拿出課本開始溫習，從聲音跟動作看起來，她很正常，沒有一絲激動。

    “難道你不想跟喜歡的男生讀同一所大學？”

    常茉莉頓了一下，她覺得狄亞閻這問話挺怪的。

    她喜歡的男生？

    “狄亞衡”嗎？那可未必，她很清楚自己對亞衡的愛慕之情早已消退殆盡。

    “想歸想，也要看看自己的能力。”

    “我會幫你。”

    “不用了，謝謝，我想我真的不適合讀T大。”在那種資優生環繞的校園里，她這種平凡的小人物可能會喘不過氣來。

    狄亞閻心中有著說不出口的失落。

    是因為連搬出亞衡也無法說服她將志願放在T大嗎？還是……她沒有否認自己喜歡的仍是亞衡？

    看著桌上的書本，他卻難以再專心。

    之後，狄亞閻就再也沒有提起T大這件事，常茉莉心想，他應該是放棄了。

    其實，他太不了解她了，她本來就是個沒野心的人，考大學有一半原因是因為母親堅持。

    跟他讀同一所大學……這誘惑性的確很大，但她很有自知之明。

    是的，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心里頭愛慕的人已經悄悄換了，從原本喜歡溫文儒雅型的變成欣賞冷言毒舌派；從思慕愛笑陽光男變成喜歡冷酷冰塊男。

    從天使變成撒旦，兩個個性完全極端的男生，她的口味變化也太大了吧？

    但沒辦法，喜歡就是喜歡了，沒得解釋。

    唉，有時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有被虐的傾向，有M的特質，不然怎麼會喜歡上狄亞閻呢？

    此刻，一個好好的周末假日，她一個人坐在餐桌前托著腮嘆息。

    在居酒屋上班的母親留字條給難得可以睡到自然醒的她，說今天自己會忙到凌晨才回來，留了錢，要茉莉自己出去買吃的。

    家里好安靜，她的嘆息聲好清晰，才十九歲而已，她周末竟然是待在家里傷春悲秋？曾幾何時，她變得這麼多愁善感了？

    反正今天也不想看書，那麼就再回床上睡回籠覺吧。

    常茉莉這一睡，又睡到下午，一直到被門鈴聲給吵醒。

    她看看時間，下午四點，這時候有誰會來她家啊？

    穿著短褲跟邋遢的棉T，她爬下床，迷迷糊糊地打開門，還打了個大哈欠，搔了搔發癢的頭皮。

    但這一連串的動作，在看到來訪的人之後，頓時停止。

    天啊！她此時肯定丑死了——嘴巴張得大大的，頭發跟衣服都凌亂不已，搞不好眼角還有眼屎……

    砰！

    下一秒，她馬上將門給關了。

    狄亞閻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她家門口呢？難道他是找鄰居按錯門鈴……豬頭！這怎麼可能呢？

    常茉莉以最快的速度撥順自己的發，然後再哈氣測試自己是不是有口臭，最後才打開門。

    狄亞閻一臉皮笑肉不笑的站在門後，越過她踏入門內說︰“剛剛那表情不錯，足以媲美歐巴桑。”

    惡毒的一箭狠狠射中常茉莉的心，她關上大門後，隨即往臥房沖。

    “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好。”她說完，然後人就消失不見了。

    狄亞閻倒是很自在，他環顧常家一圈，隨後在沙發上落坐。

    沒多久，常茉莉從房間出來，已經換上七分牛仔褲跟短袖粉色襯衫，頭發也已梳整齊。

    “你要喝什麼？”沒有問狄亞閻來她家做什麼，她反倒先走進廚房為他準備喝的。“咖啡可以嗎？”

    狄亞閻沒有反對。

    看她在半開放廚房動作利落的磨咖啡豆、使用咖啡機，不一會兒就為他端出一杯香濃的手煮咖啡，狄亞閻有些訝異，但嘴角也不自覺的揚起，看來他今天來對了。

    瞧她平常思緒緩慢也稍嫌糊涂了些，沒想到在廚房做事還挺得心應手的。

    他喝了口咖啡，不意外它的口感好得不得了。

    “你說過你會煮飯，看來不是說假的。”一杯咖啡就能喝出她的好手藝。

    “我讀書是很笨啦，但在煮飯或做手工藝方面卻挺不錯的，呵呵，這果然印證了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常茉莉說完，自己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瞧她損自己卻說得如此開心，個性善良的她其實比其他女孩子少了份計較的心眼，這也是他之所以喜歡她的原因之一……

    狄亞閻忽地用手掌裹住她一邊的粉頰，深切的凝視著她，沒有說話。

    常茉莉停止大笑，羞赧了起來。

    他是不是……要吻她了？她的心髒因想到這個可能性而卜通狂跳。

    有鑒于初吻時的慌亂，她緩緩將眼楮合上，下巴微抬高，期待的等著。

    許久後——

    “看來我今天來對了，我其實是來討晚餐吃的。”沒有期待中的吻，而是狄亞閻忍著笑意的口氣。

    常茉莉張開眼，他的臉就近在咫尺，眼中看得出來正在取笑她。

    她慌張的往後退，小臉紅得跟蕃茄沒有兩樣，好想挖個洞把自己塞進去。

    丟臉死了……人家又沒有要吻她……

    “可以嗎？茉莉？”

    “什、什麼？”她窘得不知手腳往哪里放了。

    “我可以跟你討頓晚餐吃嗎？你親手煮的。”這便是他今天來的目的。

    “為什麼？”干麼特地到這里來討晚餐，害她誤會，真討厭！

    “今天是我十八歲生日。”狄亞閻說了原因。

    “啊？”常茉莉錯愕。

    “不相信？”他拿出身份證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今天還真是屬于他的大日子，可是……他人怎麼會跑到她這里來？

    “家里沒幫你慶生嗎？”照道理說這該是個大日子才對，她知道狄家的父母很重視家庭親子關系，不可能忽略掉這天。

    狄亞閻搖頭。“你一定很疑惑對吧？其實理由很簡單，我爸說我跟亞衡生日這天是‘母難日’，沒道理大肆慶祝。”所以他只跟她討一頓普通的晚餐，而不是慶祝。

    其實狄爸爸說得也有道理，只是十八歲生日總是一個很值得慶祝的日子，這一天代表他成年了、真正長大了，可以為自己所做的任何事負責了。

    常茉莉想了想，盤算自己身上還有多少零用錢可花用，今天是他的生日，她下廚請他吃飯沒道理還讓他買單。

    “只是一頓晚餐而已，沒問題，我們走吧。”

    “走？去哪？”

    “去買菜啊。”她催促著他。“我們這附近剛好有一個黃昏市場，菜新鮮又便宜，我們就上那兒買吧。”

    “不必這麼費心，隨便煮個什麼……”

    “煮飯對我來講一點都不費心，但也不能隨便，不是因為要慶祝你生日，而是頭一回有朋友上我家吃飯，我當然要準備得豐盛點。”

    常茉莉推著狄亞閻出門，他可是免費的提菜幫手，不去怎行？

    兩個小時以後，常茉莉以超高的效率完成滿滿一桌八菜一湯的晚餐。

    “你煮這麼多，哪吃得完？”狄亞閻對她的廚藝甘拜下風，都還沒吃，光是看食物的外型跟色澤以及聞到的香氣，他就已經忍不住食指大動。

    她炖了香菇雞湯，做了紅燒魚、白菜獅子頭、杏鮑菇三杯雞……一盤又一盤的好菜，讓人可見她的用心。

    “你一定得吃完喔。”常茉莉為他添了好大一碗幾乎成小山狀的白飯。

    “你當我是豬啊。”說是這樣說，他心里卻有點愉快的感覺。

    “十八歲生日這天讓人當豬養一下沒什麼不好，也算是個回憶。”她笑著說。“這米飯就充當是你的生日蛋糕。”

    狄亞閻笑了下，樂于接受這個說法。

    開動嘍……

    “等等！”常茉莉突然喊停。“還缺了某樣重要的東西。”她神秘兮兮的說，跑到客廳翻找，不一會兒拿了瓶紅酒回來。“這是我媽珍藏的紅酒，今天終于派上用場了。”

    她又從櫥櫃里拿出兩只水晶玻璃高腳杯，多少增加一下慶祝的氛圍。

    狄亞閻同樣沒有異議。

    今天是他滿十八歲的日子，總得來些特別的，不是嗎？

    “我有沒有……跟你說……我是單親家庭的小孩……”

    他們都喝醉了，一瓶紅酒不夠，兩人接連又開了第二瓶，從餐桌上喝到客廳沙發上，常茉莉不勝酒力，開始胡言亂語。

    “有，你說過了。”狄亞閻也醉了，但他的自制力好得多，只是坐在沙發上傻傻的笑著。

    “啊，你又笑了……你笑起來真是好看，你應該常笑的……”喝醉的常茉莉好跳Tone，說話顛三倒四，人也一樣。

    說完，她就整個人跳坐到狄亞閻的大腿上，一點都不害臊。

7

    “我沒有在笑。”他說。

    “有，你有。”她伸出手指頭去踫他的唇。“嘻，你的嘴唇好軟喔。”

    狄亞閻張口作勢咬她，嚇得她趕緊收回手，可動作太大，整個人往後傾，還好他及時抱住她。

    她咯咯直笑。

    “小心點。”

    “我很小心，是你一直晃。”她抓著他的肩，要他別晃了。

    “我沒有晃。”狄亞閻很確定的說︰“是你喝醉了。”

    “我才沒喝醉。”常茉莉蹙起眉頭，很努力地對準他的唇，撲了上去……

    真是甜美啊。她愛死了唇跟唇接觸的柔軟感，蠕動著自己的唇瓣，不自覺想要更多，但只有過一次初吻經驗的她，吻技實在笨拙得可憐。

    狄亞閻終于受不了的反客為主，將她擁入懷里熱切的回應。

    他的唇舌撬開她的芳唇，滑溜的舌鑽入，輕易尋得她的丁香，與之交纏。

    原本僅是酒後的嬉戲，但唇舌糾纏之後卻一發不可收拾……

    雲雨過後，狄亞閻酒也醒了一半，當下才驚覺自己真是精蟲沖腦，竟忘了為兩人做保護措施。

    擁著累極昏睡的茉莉，他懊惱的情緒瞬間取代了歡愛的余韻。

    “對，我不回去吃飯了……臨時有事……不要問，我不會說的……”

    下一秒，彼方電話似乎被某人給蠻橫的搶走。

    “亞歌，我知道今天是你單身的最後一晚，也是最後以狄家女兒的身份跟大伙一起吃晚餐……我跟你抱歉，但我還是不會回去的……”

    狄亞閻將手機稍稍拿離耳旁，眉頭緊鎖，又幾秒過後才回應對方。

    “亞歌，明天要當新娘的人，請保留點氣質，就這樣，我掛了，掰。”

    常茉莉看著他，時光一下子跨越了好幾年，從他們都上大學的那一年直到現在再重逢，她都已經二十八歲了，而小她一歲的他，更是成熟得不可思議。

    他的外型依舊無話可說，舉手投足間所展現的風範與氣度，也讓人更加移不開注視的目光。

    他穿著黑色有質感的襯衫及同色系細條紋的西褲，衣袖稍稍卷高到手肘，姿態率性而瀟灑，拿著手機講話的側面角度帥到不像話……

    常茉莉輕嘆一聲。

    這個男人，不管幾年的光陰過去，還是那麼輕易的使人淪陷。

    狄亞閻結束不算愉快的通話，收起手機，轉過頭來再度將焦點聚在她身上。

    對上他的視線，常茉莉猛然驚覺現在不是驚嘆他魅力無窮的時候，被他盯著看，她的頭皮瞬間發麻，只能心虛的陪著笑。

    此時，他們正坐在狄亞閻B開頭的昂貴房車里，而他從中控鎖鎖住了車門，讓她宛如誤踩到陷阱的可憐小白兔，逃都逃不了。

    “我們去吃飯。”噬血的獵人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

    “可是我還要工作……”狄亞閻的車就停在飯店的地下室，而她被他逮到前正在飯店會場幫亞歌做婚禮布置，不得已被迫放下工作半途開溜，她的心情實在忐忑不安。

    “吃飽了再做。”說著他發動車子，駛出飯店地下室。

    “可是……你不回家陪家人吃飯嗎？這是亞歌結婚前跟家人聚會的最後一晚。”從他剛剛的對話內容當中，她大概可以猜出亞歌八成對他不回家吃飯這件事很火大。

    “無所謂，又不是結完婚就不回家了，姐夫為她買的新屋就在隔壁大樓而已，她可以每天都回娘家。”

    反正不管常茉莉說什麼，狄亞閻都有話可反駁，也就是說，她無論如何非得陪他吃這頓飯不可。

    哎呀，吃飯是小事，她就怕他追究起來……以他那有仇必報的撒旦性格，看來她是“在劫難逃”了。

    狄亞閻載常茉莉到附近一家知名的牛排餐館用餐，整個吃飯的過程中，常茉莉一直戒慎恐懼著。

    “專心點吃，別切到手了。”狄亞閻冷冷的賞她一句。

    他突然說話，嚇得她手中握著的牛排刀差點掉了。

    “我看了一整天的診都沒有進食，現在只想好好吃頓飯，你放心，要審問你也得先讓我吃飽才有體力。”

    也就是說，她的美好時光僅剩下這一頓飯的時間？嗚嗚……她怎麼有種在吃“最後的晚餐”的恐怖感覺？

    面對狄亞閻，她會如此膽戰心驚，實在是因為當年……她是落跑的！

    看著豐盛的牛排大餐，常茉莉一點食欲也沒有，思緒飄回她大學重考的那一天……

    苦讀了一年，歷經兩天宛如在高溫烤爐里被折騰的痛苦之後，一切總算苦盡甘來。

    不需要等發榜的結果，走出考場的常茉莉信心滿滿，根據她作答的順暢度，除非有意外，要不然兩個月後的她應該就是大學新生了。

    她站在校園里，左顧右盼卻看不到來陪考的狄亞閻。

    因為分組的緣故，狄亞閻在昨天就已經考完了，至于他考得如何，那根本不需要問。

    那個恐怖的家伙在大熱天里考試，竟然連一滴汗都不會流，大多數人或許是天氣熱再加上緊張，擦汗的面紙都不知道用幾包了呢。

    而且，大家都是考到鈴聲響才交卷，他卻是將題目答完就提早交卷離開教室，簡直優秀到令人發指。

    “奇怪，說要陪考的是他，突然溜不見的也是他，到底跑哪里去了……”常茉莉自言自語的念著。

    不管了，先去廁所解決生理需求再說。

    常茉莉往廁所的方向走去，卻在途中看到狄亞閻被一群穿著衛凡制服的學妹給包圍，她下意識趕緊藏起自己。

    那些小女生是衛凡派來幫參加聯考的學長姐服務跟加油的，她們想必是看到了她跟狄亞閻在一起……

    就在此時，她听到他對她們說——

    “不要再問我跟常茉莉是什麼關系，我跟她沒有任何關系，實在有夠煩的！”

    狄亞閻的口氣好不耐煩、好厭惡，說完甩頭就走，殊不知這些話已經完全被躲在一旁的人兒給听見。

    常茉莉的心像是被他用大鐵錘狠狠敲出一個大洞……

    自從兩人發生親密關系之後，她原本膽小懦弱的心就像吹氣球般一直脹大了起來，一不小心就膨脹過頭，以為自己從丑小鴨變成天鵝了，以為狄亞閻應該是真心喜歡自己的……

    她憑什麼自以為是呢？

    接下來，學妹們議論紛紛的話像是在她已破洞的心上又補了一槍。

    “那個常茉莉也不去照照鏡子，又矮又丑，八成是利用跟亞歌學姐的關系才得以接近學長。想起來就好恨喔，為什麼那麼丑的女生還死黏著學長，他們站在一起的畫面好不協調，我真為學長抱不平……”

    學妹們一致附和，認為帥哥身旁應該是美女才對，丑女跟胖女請滾開。

    常茉莉後來繞了點路才到另一頭的女生廁所，那天，她並沒有跟狄亞閻一起離開，因為她一個人躲在女生廁所好久好久……

    她照著鏡子，心里一直重復默念著；人真的要常照鏡子才會有自知之明、人真的要常照鏡子才會有自知之明……

    收到成績單那天，常茉莉表面上是咧著嘴笑，但心頭並不覺得開心，反倒是母親欣慰地抱著她又哭又叫。

    其實，從聯考那天之後，她就一直這樣了。

    對狄亞閻，她表面上維持著原來的態度，但她心里知道，自己該回到屬于自己原來的世界了。

    這天，狄亞閻到她家里來，協助她填寫大學志願表。

    “以你的成績，若志願順序填得好，還是有可能上T大。”他仍希望她能跟自己上同一所大學。

    常茉莉沒有反駁，只是靜靜的看他幫她填著志願卡。

    狄亞閻抬眸，怪異的瞅她一眼。“我覺得你最近……有些不對勁。”

    “你多心了。”常茉莉強忍住真正的情緒，她不能回避他的注視，要不然會讓他起疑心。

    “希望是我多心了。”狄亞閻不否認他有很強烈的控制欲，他不希望事情脫離自己預想的範圍太多。

    他總是竭力將事情導回自己原先的期望，就好比將功課成績超爛的常茉莉教到可以上T大一樣，他喜歡篤定的感覺。

    可最近這種感覺，在面對她時卻又變得很不踏實，偏偏他說不上來怪在哪里，或許就如同她所說的，他太多心了吧。

    還是……跟他將會有一個月時間不在台灣有關？

    “這禮拜天我們全家會出發到美國去參加小姑姑的婚禮，然後會在那里住上一個月的時間，陪伴已經移民的爺爺奶奶。”

    “嗯。”

    狄亞閻對她冷淡的反應有些不悅，他抓著她的肩，強迫她看著他。“每天都要寫E-mail給我，不能偷懶。”

    當下常茉莉答應了，在狄亞閻出國後，她也的確每天都發一封很長的Mail跟他報告自己的生活瑣事。

    但是，她只說她想說的，至于不想說的部分一個字也沒提。

    好比，她的母親決定結束在台北開設的居酒屋回到故鄉台東，因為外公外婆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母親想陪在他們身邊。

    母親要她繼續留在台北讀書，但她卻拒絕了。

    她重新填過自己的志願卡，里頭沒有T大，第一志願改成故鄉台東的大學。

    信還是每天寫，就連她打包行李準備搬回台東的那天，她還有發Mail給他，那是她給他的最後一封信，內容一如平常，沒有任何異狀，更沒有告別的字眼，什麼都沒有……

    訓練有素的服務生前來收下他們主餐的餐盤，狄亞閻將牛排一掃而空，反觀常茉莉，胃口差得可憐。

    甜點上來了，還有咖啡，常茉莉喝著苦澀的咖啡搭配甜膩的提拉米蘇，兩種滋味在她嘴里產生詭異的感覺，一如她此時的心情。

    狄亞閻吃飽了，他用餐巾優雅的拭著嘴角。

    “為什麼會是你幫亞歌的婚禮現場做布置？是亞歌找上你，還是你找上她的？”

    唉，該來的總是得面對，吃飽後的狄亞閻開始審問。

    “都不是，我們是……偶然遇到的。”

    “看樣子你們‘偶遇’應該有一段時間了，怎麼我都沒听亞歌提起過呢？”狄亞閻說話的口氣雖然很輕，但深邃的眼底早已烏雲密布。

    “呃，可能亞歌覺得不是很重要，沒有提起的必要吧。”

    “不，以我對她的了解，在婚禮前跟此生認定的唯一好友重逢絕對是‘大事’，她不可能不說的，除非……有人囑咐她不能說。”

    他可以去當CSI探員了……被料中的常茉莉頓時啞口無言。

    “我猜，要不是跟亞歌‘偶遇’，你恐怕一輩子都不會跟我們聯絡吧？”狄亞閻的眼眸閃著冷光道。都那麼多年過去，她也已經二十八歲了，心里在想什麼就會表現在臉上的壞毛病仍舊改不了。

    常茉莉閃躲著他的注視，等于默認了他所說的。

    他的眼底隱含怒火，當年無緣無故的走人，還打算一輩子不聯絡……很好，真的很好，好得不得了。

    “過去的事就算了，現在追問一點意義都沒有。”過了一會兒，他斂去了怒氣道。

    常茉莉好意外，大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見她突然垮下雙肩松口氣的模樣，狄亞閻啼笑皆非，太久不見似乎讓她忘記自己惡劣的原始性格了，那麼，他就讓她“回味”一下好了。

    “茉莉。”

    “嗯？”

    “你很怕再見到我對不對？”

    常茉莉不敢承認，但也否認不了，吶吶的不敢回話。

    “其實我挺開心的。”他逕自又道。

    他那是開心的表情嗎？怎麼看不出來。

    常茉莉的頭皮又一陣發麻……不妙，這是許久不曾出現的感覺了，表示即將有災禍臨頭。

    果然——

    狄亞閻突然覆住她擱在桌面上的柔荑，“當年你什麼都沒說就離開，徒留我對這段感情神傷，如今我們再度相逢，表示命運之神重新牽引起你我……”感性之後，他的重點是——

    “讓我們再延續過往的愛情吧。”

    這句話媲美地球爆炸的威力，常茉莉猛地站起來，椅子砰然倒地發出劇烈聲響，手中的咖啡杯也失去支撐力而傾斜，咖啡如瀑布般灑落在雪白的桌布上……

8

    吃完晚餐後，狄亞閻送呆若木雞的常茉莉回飯店繼續未完成的布置。

    他很盡責地擔任完美男友的角色，一直陪她直到深夜十二點完工，他再送她回家。

    一路上，常茉莉異常沉默，應該說她已經呆到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能直覺反應的回話。

    就連狄亞閻問她住處地址，她也直接開口說了。

    “明天下午三點，我過來接你。”狄亞閻停下車子後，向她交代。

    常茉莉眨了眨眼，表情寫滿困惑。

    “亞歌的婚禮啊，你不參加嗎？”

    “喔。”常茉莉的腦袋總算恢復了些功能。“我是會去參加，但你明天肯定很忙，不用來接我，我自己去就行了。”

    她本來是打算去送個禮金，然後跟亞歌說聲“恭喜”就閃人，怎料人算不如天算，竟然在婚禮前一天被狄亞閻逮個正著。

    “這怎麼行？我可是你的男、朋、友。”

    奇怪，她怎麼感覺他在講“男朋友”三個字的時候，是咬牙切齒的？

    嗚嗚，她好希望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明天一覺醒來，就好像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回家的路上，狄亞閻降下車窗，任夜風吹拂自己，扭開車上的Radio，令人心曠神怡的音樂傳來……哈哈，報復的感覺還真是爽快！

    雖然對方是自己喜歡的女人，但“有仇必報”是他的刁鑽性格之一，要不這些年的苦悶教他要如何排解？

    當年常茉莉趁他赴美之際徹底人間蒸發，擺明沒將他放在眼里，心底，當時他受挫的心是多麼心灰意冷，以至于上了T大醫學院之後，在愛情態度上整個大暴走，這筆帳，當然要全算在常茉莉那個可愛又肥美的女人身上。

    他眯起眼，心頭一陣舒暢，想起她今晚在牛排館的那副呆瓜樣，嘴角的弧度又更往上揚了。

    接著狄亞閻以擴音的方式撥出手機，電話通了後，對方接起來劈頭就罵——

    “狄亞閻，你這不肖的弟弟，明天就是姐姐出嫁的日子……喔，不，是今天，因為現在已經快深夜一點了，你竟然在外頭鬼混到現在，不回來陪姐姐度過在家的最後一晚……”

    “反正你以後每天都可以回家，有差嗎？”

    “有，差很大，今天過後我就是回‘娘家’，而不是‘回家’。”

    “我實在感覺不出有什麼差別。”他真搞不懂女人干麼對這種小事斤斤計較。

    電話彼端的狄亞歌為之氣結。“總之你快點給我滾回來！”

    “就快要到家了。”

    “那回來再講——”

    “不行，我得先跟你說，你現在快通知那位你‘精挑細選’擔任我伴娘角色的女生，跟她說取消了。”

    “狄亞閻，你在搞什麼鬼？你明天休想給我遁逃！”狄亞歌以為小弟是想直接缺席她的婚禮。“若你敢不來的話，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把你痛扁一頓。”

    狄亞閻喃喃說道︰“真是有夠暴力的，我真同情姐夫……”

    “你說什麼？”

    “沒有……你放心好了，我不敢缺席的，只是明天的伴娘我會自備。”

    “不準，說好了伴娘由我幫你們挑，而且你臨時才要我通知對方，說‘對不起，你被剔除了’，要我怎麼說得出口？”

    “總之理由隨便你編。”

    “狄亞閻，你最好給我說清楚。”狄亞歌的口吻飽含威脅。

    “明天我的女友將會擔任我的伴娘，這理由夠充分了吧？”

    “女友？你哪來的女友？”狄亞歌不信。

    “剛剛有的。”正確說法是，剛剛才“重續前緣”的。

    狄亞歌無言了，這小弟不按牌理出牌的性格也太夸張了。

    “就這麼說定了，你快打電話去回絕人家吧，我不耽誤你時間了，掰。”

    掛掉電話後，狄亞閻心情更是大大的愉悅，光是想象他挽著常茉莉的手走在紅地毯時的畫面，他就樂不可支。

    新娘不知道會不會被嚇傻？

    肯定是會的。

    下午三點，狄亞閻準時接到了常茉莉。

    今天的她穿著一襲白色雪紡紗及膝小洋裝，腰間系著一條紅色的造型皮帶，典雅中又帶點可愛，腳上搭配的也是紅色系的低跟鞋。

    他喜歡她今天的穿著，很有屬于她自己的味道，只是不太適合當伴娘。

    沒關系，他已經先幫她安排好了。

    “現在就到喜宴現場不會太早了嗎？”

    “我們還要先到別的地方。”狄亞閻打著啞謎。

    常茉莉默然的一嘆。

    不管以前或現在，她都只有被他牽著鼻子走的份，甚少能動搖得了他什麼決定，反倒是他，常常霸道的介入她的生活。

    她實在不懂，他們之間的空白這麼多年，他早該忘記她這號小人物才對，怎麼才一踫面又如此驚天動地？

    她承認自己從來不曾忘記過他，塵封的心里自始至終他都佔有一席之地，他說要重修“舊情”，可她懷疑他們有所謂的“舊情”存在，她對他而言，應該只是個“笨蛋又好愚弄的對象”而已，不是嗎？

    難道是多年前戲要不夠，現在他又想再來一次？

    她的心，能再承受這樣的痛嗎？

    她該學聰明了，不要再被他戲弄于股掌間，她該大聲果決的拒絕他，說她不要再當被他戲要的玩具！

    說出來，現在立即就說！

    “我……我……”聲音發到喉嚨口，卻卡住了。

    正在開車的狄亞閻狐疑的瞅她一眼，瞧她一臉掙扎的模樣，挺好笑的。

    “你有話要說？”

    對，她有話要說，常茉莉在心頭吶喊著。

    “我……沒有。”雙肩一垂，她還是把話給吞了進去。她承認自己是膽小鬼，母親生她的時候大概忘了幫她生“勇氣”。

    常茉莉沮喪的垂著頭，玩弄自己的手指頭。

    狄亞閻瞄了眼她可愛的手指，圓圓肉肉的，指甲修得很干淨整齊，沒有涂抹任何花稍的油彩。

    一如她的人，單純且傻得可愛。

    她依舊沒變，跟高中時一模一樣，這點讓他好歡喜。

    “到了。”他將車子停在一家沒有任何招牌的店前面。

    “這里是哪里？”

    “你進去後就知道了。”他神秘的說。

    下車後，他拉開門讓她先進去，自己則在她後頭，表面上這是紳士的行為，其實他是怕她知道這是家什麼店之後會轉身就跑。

    所以他得在後頭擋著，免得她“落跑”，待會兒還要記得提醒老蕭先把大門鎖上才行。

    老蕭是他牙醫診所的老客戶，兩人算頗有交情，他是知名造型師，各大美容造型節目爭相邀約的常客來賓，人稱“蕭大師”。

    常茉莉當然認得蕭大師，以他的曝光率，大概全台灣沒有女人不認識他。

    一進門，她就見蕭大師穿著詭異的酒紅色罩衫，雙手在胸前交疊，一臉不耐煩的樣子。

    “總算到了，我六點鐘可還有個重要的通告要趕呢。”

    蕭大師那雙描繪著細致眼線的眼眸很快地將常茉莉從頭打量到腳，不過話是對著站在她身後的狄亞閻說的。

    狄亞閻雙手搭住常茉莉的肩。“我相信憑你的功力，應該兩個小時內就可以完成。”他說。

    “呿，太小看我了，我一個半小時就OK了。”蕭大師朝常茉莉走來，牽起她的手。“我們進去吧，小妹妹。”

    小妹妹？！常茉莉听了差點嗆到。

    但教她更訝異的是，蕭大師干麼一直將她往店里面拖？

    “他要做什麼？”她連忙回頭向狄亞閻求救。

    “沒事的，跟他去吧。”他倒平靜的表示。

    常茉莉不明所以，他們不是要去參加亞歌的婚禮嗎？為什麼狄亞閻會先把她載到這里呢？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常茉莉一頭霧水的被拖進了後面的工作室，然後看到三四個打扮得非常光鮮亮麗的女人同時朝自己走來。

    蕭大師開始對她“動手動腳”，每摸到她身上某一個地方，他就會下一個指令——

    “發型太單調，改。”

    “妝爛透了，改。”

    “衣服脫掉，還有鞋子。”

    “皮膚……”他順手捏了她的臉頰一把，驚呼，“哇噢，你皮膚還真好，不過要記得保濕。”

    他一邊動口，一邊雙手擊掌，要助手們動作利落點。

    “OK，那麼我現在就去幫你挑選適合你的禮服，放心把自己交給我，我一定會讓你成為婚禮最受矚目的伴娘。”

    伴娘？什麼伴娘？

    即使蕭大師說話像機關槍，又快又尖銳，但她還是有抓到他語尾的那句“伴娘”。

    她想從椅子上起身找蕭大師問清楚，卻被四個女助手給強壓回去。

    呃，為什麼她們明明每個看來都骨瘦如柴，力氣卻大得嚇人？

    常茉莉天生膽小，不敢反抗，于是在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當中，完全只能做個傀儡娃娃任她們擺布……

    “大功告成。”蕭大師走了出來，很戲劇化的宣布。

    他將隔絕的布幔刷地拉開，露出驕傲的神情等著狄亞閻稱贊，結果等了兩秒，什麼都沒有。

    “人呢？沒看到人。”狄亞閻不禁有些惱怒，害他提高一顆心期待著。

    “快出來啦，別怕，快點出來啊。”蕭大師見狀趕緊向布幔後鼓勵道。

    原來，常茉莉看到打扮過後的自己很驚嚇，躲起來不肯露面給狄亞閻看，最後是被蕭大師的四個助手給硬拉出來。

    好糗喔……她從來沒有穿得這麼露過，身上的肥肉都跑出來了，她不要讓狄亞閻看見啦！

    無奈她一人實在敵不過那四位女助手的蠻力，硬是被拉出來現身了。

    狄亞閻挑高一邊的俊眉，神情莫測高深。

    老蕭幫她挑了件斜肩櫻花粉的小禮服，腰線以下是A字裙擺，可以修飾她的曲線，布料則是硬挺材質，比柔軟的雪紡紗更適合她。而且由于她不高，小禮服長度僅到腳踝處，免去拖曳的裙擺讓她感覺起來更矮，再搭上瓖滿水鑽的魚口高跟鞋……只能說老蕭真的是高手，他將茉莉的優點都顯露出來了。

    還有她那原本清湯掛面的學生頭也被上了發卷，呈現出俏麗活潑的感覺，臉上的妝並不濃，只強調出她吹彈可破的雪膚。

    她全身上下沒有多余的綴飾，除了一副簡單大方的耳墜之外，就是右手臂上同樣瓖滿水晶且具有特色的精致臂環。

    狄亞閻滿意極了。

    沒想到他的粉紅小豬在仔細打扮過後竟是如此可愛迷人，他才不管別人眼中的她是如何，反正她就是非常對他的胃口。

    這就是所謂情人眼里出西施吧，他眼中的西施就是常茉莉。

    “你那是什麼表情？我先警告你，可別說出什麼機車的評語來，要不然我、我……”想威脅人家又說不出威脅的話，她真是太遜了。

    “是還挺人模人樣的。”狄亞閻就是忍不住想欺負她。

    “什麼人模人樣？難道我以前不是人嗎？”討厭，雖然她有點肉，算是豐腴，但也不能這樣形容吧。

    覺得她氣鼓鼓的模樣好可愛，狄亞閻走近她，細細打量起來。

    “講得好像人家以前是豬一般。”常茉莉喃喃低語，心情很差。

    “就算是豬，也是最可愛的粉紅小豬。”狄亞閻終于克制不住了，伸出手去捏她肥嫩的臉頰，那曾經愛極了的舒服觸感依舊沒變。

    他竟然說她是豬？太可惡了！雖然是“可愛的粉紅小豬”，但她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哪個女人喜歡被男人用“豬”來形容？

    常茉莉撩起裙擺，想用高跟鞋去蹬踩他的腳，但動作不夠快，被他給閃過了。

    “已經懂得反擊了，還不錯。”狄亞閻難得稱贊她。“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