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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席絹]就愛耍心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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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29 00:42:15
第九章   
  
  因為承諾了羅以律要回台灣,所以接下來的時間,她開始打點回國事宜。原本想把孩子一同接回家,但想到孩子的學業問題,就不免要多做一些考慮。老大今年八歲,已經小學二年級,總得等他完成這學年的功課才好幫他轉回台灣,即使不擔心他課程銜接不上,總也得考慮一下他回台灣之後,要安置在哪一所小學好吧?而這方面的資訊,她還得花點時間回台灣一一考核才能做出決定。

  想到回台之後還會有一陣子好忙,便打算連同老二老三也一同先留在美國,待她將台灣一切的事務安排妥當之後,再把他們都接回家。在博得三個孩子的同意之後,她聯絡了目前人在紐約的親友幫忙關照,正好她的姊姊商翠柔、羅以律的堂弟與堂妹有兩人也在這裡,本想邀請他們其中一人住進來的,還沒開口詢問他們這三人誰方便過來暫住時,她的兩名好友正好連袂來到美國,她們是來紐約進修的,打算待一年,正在找住處呢。與商翠微聯絡上之後,為了配合商翠微回台的時間,便提早出發來到美國。

  在離開美國的前兩天,商翠微的兩名好友——方憶文、劉月冠順利抵達,住進了這裡。姐妹淘三人還能趁這難得的相聚機會好好聊個天南地北。

  她們四個好友,都是中學時的好友,上大學之後,雖然有人不同校,仍然非常親密友好,只可惜商翠微太早結婚,加上大家的工作性質與出眾的工作能力,讓她們別無選擇在出社會之後常常世界各地跑。聚少離多,友情卻不變——當然,這也是因為進入社會之後,忙碌與競爭,讓她們不可能再得到這麼純粹的友情了,所以分外珍惜。

  商翠微其實很感謝她們三個人,因為在這段友情裡,她是付出得最少的那一個,卻從來沒有被她們除名,多年來依然關心,從來沒有斷了聯繫。雖然她們總是說之所以沒有把她給除名,是因為對她的愛情與婚姻實在太好奇,只想知道她這段豪門婚姻以後會怎樣而已,想驗證所謂的童話,有沒有真正存在於世上的可能而已……

  她的三個好朋友裡,方憶文是「反羅以律派」,而劉月冠卻是「擁羅以律派」的,王於中立派的王品蓉,則是純粹天生愛看戲,想知道公主追王子的下場有沒有可能真的白頭偕老而已。

  「翠微,離婚這一年來,你有什麼收穫?」自從三個好友知道商翠微離婚的動機仍然是為了羅以律之後,雖然不明白也想不通,但至少知道商翠微最終努力的方向,還是為了能與羅以律度過未來的人生。所以劉月冠才會這樣問。

  不待商翠微回答,方憶文就先插口道:

  「你看不出來嗎?翠微這一年來自從不用幫他們羅家賣命之後,變美了嗎?以前她一天二十四小時當女強人,所以做出了讓以重男輕女的羅家也肯定的成績;而今,她只是把這樣的努力,放在自己身上,讓自己美麗得要命,看她的氣色、看她的身段、看她的氣質……嘖嘖嘖,柳下惠看了也要變身成狼人啦!這就是她這一年的收穫,看到沒?認真打扮自己的女人最美麗,電視廣告誠不欺我也!」

  「胡扯什麼!」商翠微笑斥。

  「對啊,柳下惠變狼人有什麼了不起?讓羅以律變狼人才是翠微的終極目標。是吧?」光是說起羅以律這三個字,就足夠劉月冠眉開眼笑的了。

  「月冠,羅以律已經被翠微標走九年、死會很久了,你可不可以別再那麼迷他?要知道他這一年來還傳過了幾起花邊緋聞,已經不是你多年前仰慕的那個什麼正人君子、白馬王子了!」

  「一個單身又出名的成功男人,狗仔隊要是放過他,不在他身上編造一些子虛烏有的花邊,只表示那個人是毫無身價的。」說完結論,不理會方憶文還想鬥嘴的心思,對商翠微道:

  「說真的,翠微,你現在回台灣,有打算做什麼嗎?」

  「我還沒想那麼多,回去後,總要先把孩子就學的事情先辦好,再想其它的吧。我得先看看他想要如何,才能決定我的下一步。」

  「這麼被動?不像是你會做的事。」劉月冠打量著她平靜的表情。「羅以律那邊有什麼變數是你覺得掌握不了的嗎?」

  「也不算什麼……」商翠微笑了笑,眼中帶著點迷茫:「他只是,反應不在我預期內罷了。」

  「這還叫沒什麼?!你會不會太輕描淡寫了?」方憶文叫。

  「憶文,如果羅以律對翠微所做的種種都沒有反應,那才叫大問題。現在他有反應,表示對翠微是關注的,只不過他的舉動讓人摸不清他的想法為何就是了……即使如此,情勢仍是看好的吧?瞧瞧他都要求翠微回去了,也就是說他對翠微是很在乎的,在乎到已經主動出手了。」

  「切!雖然羅以律這一年來還是跟翠微糾糾纏纏得好像是舊情難忘沒有錯,但你們可不要忘了,這個單身新貴在這一年來,同時也與幾個女人過從甚密,這表示什麼?表示他已經學會怎樣去做一個花花公子了!對著更美麗的前妻捨不得放手,但外頭野花滿山坡,總也想沾沾,三心二意得令人唾棄。」方憶文斬釘截鐵的批判道。

  劉月冠已經懶得理她,直接對商翠微道:

  「不管怎麼說,看起來羅以律都是打算復合的吧?」

  「嗯。」她是這樣覺得,只是滿心不適的感覺在於自己的力不從心,一切的主控權都不在她手上了,教她心中茫然,忐忑不已。

  「你當初做出離婚打算時,預計多久會復合?」

  「我沒有預計這個……」商翠微突然笑得好虛弱。

  「怎麼可能?!」兩個好友同時低喊。她們所認得的商翠微,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如果不知道該怎麼復合,或會不會復合的話,又怎麼敢輕率做出離婚決定?!

  「曾經我以為我有把握的,所以才會做出當初那個決定。現在想想,其實也不過是出於嫉妒的衝動之舉,對後果完全不考慮。」

  「嫉妒?!你嫉妒什麼啊?不是說羅以律沒外遇嗎?」方憶文大叫。

  連劉月冠的表情也隨之凝重起來。她們這些朋友對商翠微的能力最是信服,總相信只要她想做的事,絕對沒有做不成的,因為每一步都在她的掌握中。她們這三個朋友,或許對羅以律的評價都自有不同,但也承認那樣的一個男人是極難追求的,而,如果當年商翠微能追求到他的話,如今就算再來一次,應該也是十成把握吧,哪裡會想到其實事實並非如此呢?

  「翠微,他沒有別的女人吧?」

  「他是沒有。」商翠微迎向兩位好友的目光,幽幽道:「我只是知道了他欣賞的是哪一類女人,於是也想成為那樣罷了。而,如果我不離婚的話,又怎麼能脫離羅家那份工作,全心全意的打理自己,讓自己成為一個更適合他的女人?我想我的大目標並沒有錯,以律他的性格,我也是有幾分把握的,只是……再怎麼有把握,人生還是有變數,所以他的反應,幾乎都不在我的預期之內啊……」

  方憶文怔怔的看著好友,許久之後才一臉茫然地問:

  「翠微,我怎麼覺得你似乎非常的苦惱,同時又非常的快樂?我是不是看錯了?」

  劉月冠聞言訝然的看著方憶文,對於這個總是大而化之的朋友,有時出於直覺所抓攫到的感受,是精確得很嚇人的。至少,她這幾句話,把劉月冠心中的疑問正確的點出來了。

  於是兩人都緊盯向商翠微,想聽聽她怎麼說。

  商翠微笑了笑:

  「我是這樣沒錯。所以,自己也忍不住苦惱起來了呢,他變得主動了,我從來沒想到他會這樣……」聲音漸悄,像是陷入一種甜蜜的困惑中。

  兩個好友見狀,也無話可說,就讓她自個迷醉去。分別再即,還是先提點一些重要的注意事項吧——

  「翠微,我覺得你讓羅以律知道你跟龍培允不會有瓜葛真的很可惜,你該讓他緊張一下的,男人啊,沒有競爭就活不了,對輕易得到的東西不會珍惜!不過亡羊補牢猶未晚矣,反正等你回台灣之後,一定會有一狗票男人來追你,到時你隨便撿幾個體面的出去約會,嚇他一嚇,知道嗎?」方憶文再三提點。

  「我不想這樣做。」商翠微搖頭。

  「為什麼——」方憶文叫嚷。

  「憶文,你少出餿主意,翠微打算與羅以律復合,就不能有緋聞。別忘了他是什麼出身背景,以後還得在那個家族裡做人,招惹那些閒話幹嘛?用來以後為難自己嗎?」劉月冠低斥。

  「啊……說的也是,可是那真的太不公平了!」

  「其實我也不在乎他的家族怎麼說。我唯一想到的只是,不想要他為這種事情煩心。」

  「那太便宜他了。翠微,你實在太縱容那個男人了,你知道我真的很看不慣這一點!」方憶文忿忿不平。

  「怎麼會呢?」商翠微微笑。「我知道他會為這種事在意、會煩心,一切也就值得了啊。」

  「你這個女人……算了,不說了。」方憶文翻白眼,攤在沙發上再也不動。

  「不過,翠微,我還是要提醒你一下,也許羅以律本身並沒有對那些花花草草動心,但他卻也阻止不了別人對他產生愛慕的心思,你回去之後,小心兩個女人 ——一個是她的秘書王怡伶,商界都在傳她簡直是你的翻版,外表與行為都很肖似,不排除她是在學你,並企圖取代你;另一個,就是那個最美麗的女主持人,那女人據我所知是他高中低一年級的學妹——」

  「咦?高中學妹?八卦雜誌沒有說啊,你怎麼會知道?」方憶文想了想,又叫——「不對,羅以律三十六歲了,那身為他的學妹至少有三十四歲了吧?可那個女主持人不是號稱二十五歲?啊哈!原來如此,難怪不敢公開這個消息,怕年紀曝光。」說完,整個人笑得亂七八槽。

  劉月冠沒空理她,說道:

  「這兩人之外,還有你那個前婆婆一直在幫羅以律安排許多『意外的相遇』,即使羅以律有過抗議也拿自己母親沒轍。如果你聽到他與什麼女性約會的流言,不必太在意,他自己也很無奈。」

  「月冠,你老是幫那個男人說話!」方憶文抗議。

  「因為我一直是他的粉絲啊!」劉月冠理所當然地道。

  兩人又逕自鬥嘴去了,商翠微在一旁沉思著劉月冠提點她的事情。

  就要回台灣了哪,會是風平浪靜?還是會掀起什麼風波呢?



  商翠微靜靜的回到台灣,只約略在電話中跟羅以律提過今日回來,卻也沒說什麼班機、幾時抵達。她在凌晨兩點出關,天氣很冷,深夜的機場沒有多少人,靜謐得像是天地都睡了。雖然光線很明亮,四周都有三三兩兩的人,但在這樣的夜,都化成了淡彩似的背景,融入這股寂靜裡。

  她不需要去等行李轉出來,因為只帶了一隻登機箱上機,隨身提著也就可以離開機場了。長途的旅程讓人有些疲憊,幸好如今她的好氣色讓她無須隨時上妝來讓自己顯得精神,要不然頂著殘妝下飛機,實在是件慘不忍睹的事。在洗手間洗臉刷牙之後,人才感到清爽些,確定自己臉色尚可,不顯憔悴了,才往候車處的方向走去,打算招一輛計程車回台北。

  漫不經心的走著,心中還在想著要不要在路上買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公寓裡去年買的那些,恐怕都得丟掉……然後,一朵鮮紅嬌艷的玫瑰出現在她眼前,擋住了她的路,打斷了她腦子裡正轉著的瑣事,她一怔定身,目光居然就這麼定住在玫瑰上,一時難以移開。

  「這是去年欠你的玫瑰。」持著玫瑰花的那名男子說道。

  「已經過了一年,沒有利息嗎?」她終於抬頭,對著那張心愛的面孔微笑,卻是沒接過玫瑰。

  羅以律微挑著眉,像是早就知道她會這麼說,變魔術似的,就從身後變出一束包裝精緻的玫瑰。

  「在這兒呢。」

  「我看起來有那麼像放高利貸的嗎?」雖然這麼說,卻是笑意盈然的將花都接過。「謝謝。」不忘道謝。

  「這麼輕描淡寫?」他像是不滿於她的感動就只有謝謝兩個字。

  「不然呢?」她學他揚眉,但也不待他下一步動作,便已踮腳,吻上他的唇。

  她只想給一個輕吻,但他顯然要的更多,於是唇舌做了長久的糾纏,直到兩人都為之氣促,才終於停止。

  「……幸好現在是半夜。」她氣息不平穩地靠在他肩上說道。

  「為什麼說幸好?」

  「比較不可能被記者拍到鏡頭上報。」她可不想成為他的緋聞之一。

  「你怕?」

  「我從來不當『之一』。」

  他像是聽懂了,於是不再說這個,又勾起她的唇吻了下,問:

  「很清爽的口味,剛才刷牙了?」

  「嗯。」她點頭。

  「因為知道我們會親吻嗎?」他調笑。

  「……或許吧。」她是絕對想像不到他會出現的,但不忍心戳破他的自作多情,畢竟如果知道他會來接機,為了可能得到的吻,她也是會慎重刷牙沒錯。

  「你總是這麼神機妙算呢,翠微。」他似是隨意的說著。

  正想研視他是什麼神色,他卻沒給她端詳的時間,一手拿過她的行李箱,就摟著她往外走,說道:

  「你也累了,我們回家吧。」

  她沒有拒絕,也沒有其它言語,靜靜看著他的側面,有種直覺——這個已經讓她無法掌握的男人,已經掌握了主控權,從她回台的這一刻開始,再也由不得她一人獨攬一切了。

  他,已經加入其中,並且,看起來還滿……熱衷的。

  是什麼讓他變成這樣?

  雖然兩人都是傾向復合,也似乎走的是相同一條路,但為什麼,她心卻愈來愈不踏實?

  她已經,不再瞭解他了嗎?對他的一切需求與行為,不再瞭若指掌了嗎?

  不得已離開台灣的這一年,他獨自在台灣,除了投入工作之外,其他還遭遇了什麼人事物,讓他心情有所轉變,變得她再也無法捉摸?

  此刻,月冠她們提及的女性姓名、婆婆作媒的事件,都無法在她心中停留,如果她再也不瞭解這個男人的話,那全天下其他女人對他覬覦的種種,還有什麼重要?

  是誰、或是什麼事,讓他變了?



  「商小姐早安,你好,好久不見了。」

  「你好,王小姐。」雖然心中錯愕,但表面上一片無波。

  王怡伶恭謹有禮的對商翠微打招呼後,接著,以非常熟悉的姿態走向羅以律的臥室,進入他的更衣室,仔細打理起來。

  「怎好麻煩你一大早來做這種事?」商翠微跟過來,倚在門邊。

  「不麻煩的,我住在附近而已,走過來不必三分鐘。」

  現在是早上九點,羅以律中午之後才會進辦公室,目前人在書房處理一些事情,在吃早餐時,曾隨口對她說過等一會有人會來打理家務,幫他準備衣服,讓她回房繼續睡覺,把時差補回來。

  她以為前來打理家務的人會是主宅那邊派過來的家務助理,卻沒想到竟然是羅以律的秘書,目前人人交口稱讚的得力助手!怎麼會是她?!

  以前羅以律從來不讓下屬進入他私生活領域的!他將工作與生活分得很開,對隱私極之看重,再得力的下屬也不會來到家裡作客,頂多帶回祖宅打打高爾夫球,還更加讓人覺得受到尊重。而關於他私生活所在地,除了家人之外,他是不讓人進來的。

  一個人的習慣不會變得這樣快,才一年而已,羅以律為什麼就開始能夠忍受外人進入他的生活領域了?這樣的改變,是獨厚王怡伶一人?還是其他得力下屬亦同等對待?

  半夜才下飛機,到如今還睡不到五小時,居然就要開始傷腦筋了嗎?她看著這間曾經是夫妻主臥室,如今是他個人空間的地方,發現除了少了她的東西之外,其它也沒有什麼增長,依然是她當初離去的樣子。

  老實說,昨天他將她帶回這裡,她並不意外,但領她去客房休息,倒是教她心中微微訝異,想不透這個前一刻特意跑去接機送玫瑰對她親吻得難分難捨的人,為何竟能在進屋後選擇做一個君子?

  他想幹嘛?

  她一直站在房門口,更衣室在房門的左側方,可以直通浴室。她從敞開的更衣室門口望進去,可以看到王怡伶在打理羅以律的衣服時的手勢是多麼熟稔,能夠想也不必想,就能精確打開每一扇櫃門,拿出她要搭配的物件,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這間更衣室有八坪大,至少有二十扇櫃門,有五十個小抽屜,每個物件都分類到極細,甚至分出四季以及各種顏色,如果沒有摸索三個月以上,是無法做到如此熟練的地步。

  也就是說,這個羅以律看重的得力助手,至少進入他私生活中三個月了。

  商翠微看著王怡伶搭配好羅以律下午要穿的上班服裝,細心的放在縷空的桌台上,打開下方的暖器,以最小的火力微微薰暖著。做完了這件工作俊,才接著拿過一隻大紙袋,走入浴室,將他早晨換洗下來的衣物、浴巾、浴衣等物都收拾進大紙袋裡,提了出來。

  王怡伶像是直到這時候,才看到商翠微站在門邊,露出有點驚訝又客氣的笑,見商翠微正看著她手上的紙袋,笑道:「家務助理下午三點會過來打掃,我將這包衣物放在客廳門邊,她直接收了就走,省得弄不清楚哪些衣服要洗、哪些不必。」

  「你想得很周到。」商翠微淡淡道。

  「應該的。」王怡伶微微一笑,臉上沒有得意也沒有其它情緒,將紙袋先暫放一邊,接著就走到臥室裡,開始整理床鋪——將睡過的枕頭拍松,放好;將有些亂的蠶絲被拉得平整,四角對齊,整理得像是商品目錄上的模樣,然後再將床頭櫃、小書桌上的文件與書本都略做整理,使之整齊之後,才算完工,向商翠微走來。

  商翠微退出房門,走到客廳中央,繼續看著她的動作。就見王怡伶拎出衣袋,對她像是有些抱歉的一笑之後,隨手輕掩上房門,阻絕了別人對主臥房的探視,才將衣物放到客廳大門的一處置物櫃上。

  在做完了不應該由秘書職務做的羅以律個人私務之後,王怡伶才拎起她個人的公事包與手提電腦,向羅以律的書房走去,在經過商翠微時,有禮的說道:「我進去辦公了。商小姐,你昨夜應該沒休息多少時間,如果還睡得下的話,不妨多休息一下。中午的餐點,餐廳會送來,是『明麗膳坊』的菜,老闆特別吩咐我去訂的,為了給你接風洗塵,說是你以前常常去吃的餐廳,應該會很合你的口味。」

  「多謝費心了。」商翠微聲音還是淡淡的。

  「別這麼說,是我應該做的。」

  王怡伶帶著有禮的微笑,對她頷首之後,走進書房。

  當書房門關上之後,商翠微也轉身回到客房,將自己丟在床上,瞪了天花板好久之後,決定睡覺,什麼也不要想!



  不得不說,王怡伶是一個非常周到體貼的女人,典型的在家是賢內助,上班是好助手的那種。沉穩內斂,精明而不咄咄逼人,可也教人不敢輕覷就是。這些日子,商翠微從各方面在瞭解這個女子。

  王怡蓉就住在附近,每天都會在七點左右帶早餐過來,並打理著羅以律的穿著,然後用完早餐之後,再一同搭司機的車去公司上班。

  外人說她這模樣,簡直是第二個「商翠微」,甚至是更優秀些的、更沒有距離一些的改良版商翠微,而且是貨真價實的菁英型女強人。

  既然會稱王怡伶為貨真價實,就表示世人對商翠微工作能力的懷疑。畢竟商翠微一進入職場時,就頂著羅家媳婦、羅以律夫人的身份,不管身在什麼職務,普通員工也好,小主管也好,不管再怎麼無足輕重,都能讓四周的人尊敬奉待,不敢有絲毫輕慢。工作上有失誤,必有人代扛之;工作上有成就,三分功勞也被吹成十二分,於是事業自然就一帆風順了。

  外人都說即使商翠微本身沒有任何工作能力,下頭的人也會高吹猛捧,讓她的工作成果顯得亮麗,至於其中有多少是真正出自於她的實力,則有待商榷。

  雖然事實證明商翠微是有幾分本事的,但她每一次的陞遷,都還是讓人認定不是以實力掙取到手,一切全是沾了她背景的光。

  而王怡伶雖然也是有「宏圖」高層人士的庇佑,堪稱是有後台的人,但優秀員工的子女,本來就是宏圖培訓精英人員時,挑選的重點之一,像王怡伶這樣身份的人,在宏圖裡也數得出數十名,都是一路拿羅氏獎學金出國讀書,回來效力的。

  她們這類人進入公司之後,一切都是以實力說話,沒有實力的人,就算後台再硬,終究也出不了頭。她的能力有目共睹,聽說宏圖總部有意將她調回總公司當總經理特助,這職務是用以培訓未來高級幹部的地方,只要進入了,就是正式進入宏圖的高層,未來前途不可限量。然而卻聽說王怡伶無視這大展才幹的好機會,婉拒了總公司的任命,堅持留在羅以律的這間小公司……這其中的緣由,完全不必細猜,大家都心知肚明。

  每個人都認為王怡伶肯定對「羅以律夫人」這個位子勢在必得,所以才會將那個天大的好機會給拒絕掉。也是,比起日後當個高層經理人、頂級女強人什麼的,年薪百萬、千萬或著加上分紅什麼的,總也比不上輕輕鬆鬆一個「羅夫人」名頭來得實惠。這才是一生富貴不絕的好位子!到時隨你想做女強人或貴夫人,這一生都無憂無愁吃穿不盡了。更別說羅以律本身是這麼優秀的一個男人。

  人人都說也只有商翠微這個莫名其妙的傻子,才會捨得放手,瞧瞧他現在的成就,把基金這一塊經營出亮麗成績,目前情勢大好,而且以後還會更好,搞不好十年之後,羅家金融相關的產業就全捏在他手上了。而,當金融體系都成了他囊中之物後,就算是家主,也得敬他三分,說白點,就是得看他臉色過日了。

  王怡伶確實做出了正確的投資選擇,實在是個精明的女人。一個既像商翠微,又比她更出色的女子。

  而離開台灣一年的商翠微,留在這些人心中的印象自然也逐漸模糊,畢竟沒有任何新鮮的消息來加強眾人對她的記憶。久而久之,她的名字,就只是羅以律的下堂妻,就只是用來對比著王怡伶優秀的次等品。更重要的是,當她不是羅以律夫人之後,自然就被上流社會除名,認定是再也回不了這個富貴場的外人,無足輕重。

  現在外人只要提起羅以律的相關新聞,接著要談的就是王怡伶與那個最美麗的女主持人,兩名各有特色的美女在PK之後,究竟是誰能抱回美男歸?再也不會有人再想起商翠微這三個字了。認為羅以律的種種,從此以後,都與商翠微再無關係,這兩人的名字,今生都不會再聯繫在一起。

  「你只顧著研究王怡伶,怎麼也不多看一下那個女主持人的相關消息?」目前人在台灣的好友王品蓉,約她出來喝茶時這麼問道。

  商翠微合上手上最新一期的八卦雜誌,啜了口茶之後,才道:

  「我不覺得她需要被研究。」

  「這麼瞧不起人家?你是算定了羅家不會接受影視名星進門就是了?」

  「不是。若真是喜歡上了,誰又阻止得了什麼?老人家雖然有自己的規矩,但也沒那麼不開化。」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對那個女主持人放心?我見過她本人一次,真的很漂亮,談吐也算是不錯,沒有沾染到演藝界的不良習氣,甚至不抽煙的。」王品蓉認為好友有必要去瞭解更多一點。

  「品蓉,我不是因為對王怡伶不放心才去研究她的。」商翠微說道。

  「你別逞強,研究情敵沒有什麼好感到羞恥的。」

  「不是這樣的。」她再次說道。

  聽商翠微如此強調,王品蓉這才相信好友是為了其它理由才特別注意王怡伶,可這樣一來,她就想不透了——

  「翠微,我承認你永遠會想一些我們無法理解的事,不過,看在好朋友一場、我沒事給你收集八卦消息的份上,多少講一下讓我明白如何?」

  「大家都說她像第二個我,而且還是改良的。你不覺得很奇怪嗎?」商翠微沉吟了一會,說道。

  「奇怪什麼?不就是她學你嗎!不過,我也覺得她挺厲害的就是,你那麼難學,她卻學得那麼好,不容易。」

  「那麼,她怎麼學的?誰給她資訊?她為什麼要這麼做?還有,我一直在想,為什麼以律願意讓王怡伶進入他的私生活領域裡。」

  「會不會是羅以律希望她變成這樣,於是她就為愛改變了?」

  「是啊……為愛改變……」不知被觸動到什麼,商翠微的語氣有些蕭索、有些難受。

  「如果是這樣,那你放心吧!要是羅以律要的是你商翠微,哪還會需要放個仿冒品在身邊?他又不是腦袋壞掉!」王品蓉寬慰道。

  商翠微只是對好友的安慰無力一笑,忍不住輕輕揉著有些發疼的額頭,好一會兒之後,像是下定決心,對她道:

  「品蓉,我回來也半個月了,總是住在他那兒也不好。公寓那邊又一直沒空去整理,你北投那間套房可不可以先借我住一下?我記得你說過一直沒有出租出去是吧?」

  「對啊,被上次那個房客煩怕了,就一直沒再出租,反正最近不缺錢花,也就放在那裡沒理會。你要住當然沒問題,不過,你確定羅以律會同意你搬出去?」

  商翠微臉上露出個類似於挑釁的微笑,淡淡道:

  「如果他還記得離婚這回事的話,就會知道我搬不搬,無須經過他同意。」

  王品蓉被她的表情嚇得不由自主出了一身冷汗,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道理,但總覺得該對羅以律那個男人雙手合十拜一下,並祝禱一聲「阿彌陀佛」。



  第二天,商翠微睡得很晚,沒有起身陪那兩人共進早餐。直到睡到快中午了,才懶洋洋的從被窩裡爬起來,將王怡伶幫她留在保溫電鍋裡的早餐端出來慢條斯理的吃完之後,才悠閒的打包自己本來就不多的行李,裝入帶回國的登機箱,竟是剛剛好的不多不少。

  在離開之前,沒忘記寫下感謝招待的紙條貼在主臥房的門板上,保證他回來第一眼就會見到。

  她回國之後,耗在羅以律身上的時間太久,都忘了得先幫孩子找好學校,所以她得把這樁正事忙完,再來想想要怎麼應戰羅以律向她拋來的戰帖。

  她不喜歡她現在所看到的,確定自己無法靜下心來思索,所以轉身離開一陣子才是上上之策。

  希望他理解了之後,不會感到太失望或……太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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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29 00:42:40
第十章   
  
  事實上,羅以律確實沒有太失望或著太生氣的情緒,可是商翠微這樣不聲不響的一走了之,總還是讓他有些擔心,尤其在知道她不僅沒有回娘家,更沒有住進他買給她的那間公寓之後,多少感到有些焦慮。打她手機也多是關機中,就算沒有關機,也是不肯接的,就任由手機去響,當作沒這回事。看來她是有意讓人找不到,圖個暫時的清靜。

  雖然說她已經是三十歲的成熟女人了,但商翠微二十一歲就嫁給了他,某方面來說,可以說是從來沒有出過社會,就算日後成為宏圖的女強人,總也算是在家族的庇佑之下,沒有吃過一絲絲人心險惡的苦頭。要是她打算離開所有人獨自在外三五個月的話,就不免要擔心她在外頭吃虧受苦。電話找不到人,他就試著發了幾封電子郵件到她的信箱去,只是不知道她那邊有沒有電腦可以使用?

  「老闆,您這樣,算不算弄巧成拙了?」中午休息時間,王怡伶幫老闆拎來餐盒,替他在一旁桌几上擺置好時,小心的問道。

  「當然不。」羅以律自信的說道,將手提電腦推到一邊,離開辦公桌。

  雖然知道老闆絕對不容許別人打探他隱私的規矩,但身為這件事的同夥,王怡伶還是覺得自己應該有資格知道多一點的事情,畢竟……她實在是太好奇了啊!而且看在她幫忙那麼多的份上,他也不該太拒人於千里之外是吧?

  「商小姐她恐怕是生氣了,您不覺得嗎,老闆?」

  羅以律不帶情緒的瞥了她一眼,原本想打發她的,又覺得做人不該過河拆橋,在心中略略思索之後,有些不情願的說道:

  「如果她生氣,也不是氣你。若是氣我,也不是因為懷疑我對她有二心,拿你給她難看。」

  「您這樣說會不會太自信了?老闆,您恐怕不懂女人心,女人對這樣的事是無法忍受的,她能忍耐半個月沒發飆就已經很了不起了,但半聲不響約走人,又表示事情很大條了,您不覺得嗎?」如果這樣的事發生在她身上,就表示那個傷她心的男人被她放棄定了,怎麼眼下老闆還一副無關緊要的放鬆樣?會不會太過自信了一點?

  「你如此崇拜她,卻也是不瞭解她的。」羅以律笑了笑說著。

  「同樣是女人,我想我的瞭解應該會比老闆您多一些,當局者迷這句成語可是至理名言。」王怡伶覺得自己想的比較對,畢竟她也是女人,有些細緻曲折的想法只有女人自己才能體會。

  羅以律決定這話題到此為此,拒絕再談自己的隱私,打開一旁的筷盒,取出筷子,開始吃起午餐來。

  王怡伶知道這是結束談話的表示,她連忙問出最後一句——

  「老闆,最後一個問題就好:您不會打算就這樣讓商小姐出走,自己什麼也不做的,就等她回來吧?」

  「當然不是。」這個回答已經超出他願意說明的了,所以左手向門口做出請的姿勢,聰明人看了都知道是什麼意思。

  王怡伶當然是個聰明人,就算還有滿肚子的話,也沒法問出口了,因為問了也絕對不會得到答案,還會被上司在考績上畫個大叉,而且高高掛著,永遠記住。為了她光明的前途著想,只得乖乖出去。

  老實說,只要跟羅以律相處過的人,即使曾經對他抱持著美好的白馬王子幻想,最終也會因為難以想像要怎麼跟他一同生活而為之幻滅,並避之唯恐不及。

  他是如此一個有距離、難以親近、原則超多且不容冒犯的男人,你可以說他一板一眼,也可以說他龜毛,更可以說他是那種天生貴公子的高高在上,反正是一般平凡人想破頭也靠近不了的人,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拿捏與他相處的尺度。

  在他設定的標準之內,過與不及,都會得到他極度冷淡的對待,覺得你非常失禮——天曉得根本是他太龜毛了好不好!

  王怡伶在美國就知道商翠微這個人,也在許多場合見過商翠微,更是對她加以研究瞭解過一番。那時她的動機有點不純,因為她就跟許多愛作白馬王子美夢的少女一樣,對英俊瀟灑、渾身上下充滿貴公子氣質的羅以律有著幻想。自然而然會把商翠微這個得到白馬王子的女人當成敵人看待,那時她只是想知道商翠微是個什麼樣的女人,為何可以讓羅以律娶進門,於是才一直一直的觀察著她。

  在還沒成為羅以律的下屬之前,她對商翠微的心態是一半欣賞一半嫉妒的,欣賞在於愈瞭解她,就愈知道商翠微將自己的優秀,用於對羅以律無盡的付出,這是沒有幾個女人可以做得到的。而嫉妒,自然就是因為她是羅太太啦。

  世界上的女人都渴望得到愛情,但在她們對愛情的幻想裡,都理所當然的認為心愛的那個人應該為她做什麼,而不是她該為心愛的男人付出什麼。每個女人都有溫莎公爵情節,做著男人為她不愛江山愛美人的幻想。不管哪一種愛情,女方主動或男方主動,最後都是希望得到男人百般照應呵護,體貼溫存,要男人為自己支一片天。但商翠微卻不是這樣的女人,她的愛情,就是不斷的為這男人的需求而付出。

  後來,羅以律離婚,而她恰巧在此時成為他的助手,她從羅老夫人的言談之中,體會出老人家對她的表現有更多的「期待」,連帶的讓她也隨之揚起了某種非常夢幻的期待,想像著自己與羅以律未來的可能性……

  對一個男人幻滅,需要多久的時間?如果是別的普通女人,王怡伶敢保證,不必三小時,就會自動對羅以律保持距離,以測安全。而她,何許人也?一個學業上的高材生,一個宏圖重點栽培的未來高級主管,一個有理智有機智的高EQ女人,豈會在第一天的第一個小時,因為一點點小挫折而放棄?她用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咬牙硬撐,以為自己可以撐過幻滅期的,可以繼續保持這份多年的美麗幻想,堅守對他的傾慕,終至所願得償……但是,她還是敗了!

  當她好勝的心還不願放棄時,幸而是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如果真的追到了羅以律,被他青睬,成為他第二任妻子的話,她就真的有辦法與這個男人過上一輩子嗎?不,不必一輩子,光是一個月就過不了了吧!她一定會被他的吹毛求疵逼得上吊的!

  當她發現自己不敢想像那種生活之後,對商翠微這個女人的崇拜之情,就猶如大江決堤,無邊無際的氾濫,再也不能稍止。

  身為羅以律這一年來的得力助手,王怡伶也終於瞭解為什麼其他女特助、女主管、女秘書,每一個與羅以律近身相處過的同仁,都不會愛上他。因為他就是一個只能遠觀的白馬王子,不能一同生活的龜毛人物。即使她現在算是羅以律評價最高的下屬,但偶爾有些事稍稍做得不如他意,雖然任務達成得十全十美,還是會接收到羅以律帶著責備的眼光——你看這男人多難相處。

  所以辦公室的同仁都好懷念商翠微以前在的時候,因為那時所有羅以律的行程,只要被商翠微順過一遍,就絕對萬無一失,絕對不會因為安排失當而被羅以律橫眼以對。哪像現在,每次安排行事歷都膽戰心驚像回到大學聯考那樣,更慘的不是常常要反覆被退件修改,而是收到羅以律丟過來的那種目光——這麼簡單的事,為什麼你們永遠做不好?每次被這樣看時,都忍不住懷疑自己其實是白癡的沮喪心情,真是水深火熱得讓人想痛哭流涕。

  每一個接觸過羅以律的人,都會不由自主的崇拜起商翠微。即使王怡伶從來沒有跟商翠微共事過,但也崇拜得不得了。

  只是,看老闆面對商翠微離家出走,還一副七情不動的樣子,真懷疑這一對還會有未來嗎?要知道,他們的婚姻與愛情,是建立在商翠微的主動,一旦商翠微不玩了,不要老闆了,她相信,就算老闆想復合,也是想都別想的。

  不要對愛情太有把握啊,尤其主控權根本不在你手上的時候。王怡伶歎了口氣,心中暗暗給老闆忠告,好奇著這一對最後會怎麼收場?



  收集了許多小學與幼稚園的資訊之後,商翠微選出六家風評頗佳的學校前去參訪觀摩,本來中意的學校有九家,但由於不考慮讓孩子住校,所以有三所位於中南部的學校只好放棄。

  又花了幾天去選擇比較,心中已經決定好孩子要就讀的學校了,待這件事辦完,自己的心也終於定了些許,不再像十幾天前離開羅以律時的煩亂,才能好好的想著自己與他之間的問題。

  這些日子他打來好幾通電話,她沒有接,任由「琵琶語」的音樂流淌滿室內,一遍又一遍的聽著,唇邊帶笑。他想她了,他打電話找她了。她不打算讓他找到,不過完全不介意被他思念,因為被他思念時,她會很愉快,再也不忐忑、也不寂寞了。

  今天是假日,羅以律應該沒有其它約會或安排,才要將手機的電源給打開,心中想著開機多久會再聽到琵琶語的音樂呢,不料門鈴聲便已響起,她心一詫,想不出會是誰……是品蓉嗎?她不是昨晚去香港了?難道會是……

  她直接將門打開,既意外又不是太意外的看到了羅以律。

  他……來了……

  「嗨。」羅以律微笑對她招呼著,右手食指正被大姆指搓著。

  「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她看著他手指的動作,馬上想到原因——這裡的門鈴是金屬按鍵,他一定是被靜電電到了,可憐的男人。

  「你說呢?」當然是找王品蓉問的。「不請我進去嗎?」他問。

  「對我,你幾時需要如此客氣了?」她對他的詢問表示出微訝。

  「這裡並不是我們的地方,自然要客氣點。」

  「你想進來嗎?」記起了這個男人不太喜歡進入陌生人的私領域。

  「並不想,不過如果你希望在這裡談的話,我無所謂。」

  「那就不在這裡談吧。」她將大門全部打開,讓他看清裡面狹小的十坪空間——一目瞭然的小床小廚房小沙發小衣櫃等什物,走道上還放置了騎馬機、跑步機等健身器材,亂七八糟塞滿了所有空間,這樣凌亂而顯得沒立足之地的地方,是他無法忍受的談話地點。「要進來嗎?」她壞笑的明知故問。

  「不要。謝謝你的邀請。」他抬手抵著門框,懶洋洋的拒絕。

  「地方太小了,是吧?」

  「是東西太多了。讓我不得不訝異,你住了半個多月,居然能忍受?」

  商翠微無所謂的聳聳肩:「這裡不是我的地方,我一點也不在乎它住起來多不舒適。」

  羅以律聽了,收起微笑,臉色淡然,卻是忍不住伸手輕輕揉了下她的頭頂。惹來商翠微訝異的一眼。但他並沒有任何解釋,問她道:

  「有什麼東西需要收拾的嗎?」

  「沒有什麼一定要帶走的東西——」

  「既然如此,無關緊要的東西就別理會了,我們回家吧。」牽住她的手,直接將人帶走。

  商翠微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這樣說,但被他拉著,又不希望放手,於是只來得及抓過自己的手機與大包包,並將門關上,幸好它有自動上鎖功能。然後,就被他帶離了這個暫住了一段時日當鴕鳥的地方。

  她知道兩人總有一天得好好談談,只是沒想到,當這一天到來時,他會顯得如此急切。哪裡知道羅以律其實是因為無法忍受她住在這種地方,覺得自己讓她受苦了,後悔讓她跑出來這麼久。

  這一年來,他在思索兩人之間的種種,體會各種滋味,試圖對她重新瞭解。將她細細分辨,連最久遠的記憶也一一挖了出來。初相見那時,早已忘掉的事,也藉由翠微友人的幫助,而組合成完整的輪廊。他是在打算娶她之後,才開始重視起她,所以對她的記憶,是從那裡開始的。那些記憶都在,卻也談不上深刻,不若現在,她的一舉一動都隨時的記在眼內心中,即使從來不刻意。

  對一個人太過在意之後,那感覺是不好受的,一顆心總被吊著,輕易被挑動情緒,會想念、會擔心、會心疼,明知道她會將自己照顧得很好,卻還是擔心著,並且將她受的三分苦放大看成三萬分,恨不得對她更好更好……這很不合理,但卻又只能這樣做,因為他的心想要。

  離婚,真是件惱人的事,所以,事情就到今天為止吧!



  有時候,想好好談個話,竟是這麼困難。

  當他們還在車上時,羅以律就接到他母親打來的電話,要他回祖宅一趟,說是近來老太爺身體總是微恙,身為子孫的人,也該在假日有空時,常常回來探望,陪老人家說說話。

  目前他們長房三兄弟裡,只有羅以律人在台灣,確實責無旁貸,理所當然要常回老家走動,只是,每次回老家走動的下場,就是會同時莫名其妙的相個親,認識某某優秀的千金小姐……

  「媽要我回祖宅午餐,你願意去嗎?」合上手機,他轉頭問她。

  「那就去吧。」她無所謂。從王品蓉那裡,她知道羅以律常常被他母親利用各種機會設計相親。她還沒有這個榮幸親眼見到,正好把握這難得的機會。

  羅以律看了她一眼,便不再說什麼,將車子往市郊的方向開去。也好,從這裡開車回山上,依照今天假日的塞車情況,他們至少有兩個小時的時間可以在車內談話。

  「爺爺很想念你,知道你回來了,我卻沒帶你去見他,他老人家甚至還親自打電話過來罵我一次。」他道。

  「你沒跟爺爺說我跑掉了?」她不以為意的說道。

  「我怎麼能說?」他橫她一眼,像是有所埋怨的樣子。

  「為什麼不能說?」

  「說了,不就更證明他老人家一年前說的話果然是正確的?」

  他跟老爺子談過兩個人的事?怎麼可能?老爺子從不管小輩的婚姻瑣事的,除非小輩自己要談,但羅以律又不是這種人,他要是會跟親友談自己的隱私,那就見鬼了。

  「老爺子說了什麼?」她好奇的是為什麼爺孫兩人會談這件事。

  「想知道?」他挑眉。

  「嗯。」

  「我從不跟外人談私己事的,你知道。」

  商翠微發現自己很想磨牙,這時候她倒成了外人了。

  「外人?那現在這樣又算什麼?你也不讓外人搭你開的車不是?」

  「所以,你說,我們這樣算什麼?」他問她。

  算什麼?「還是算……夫妻吧。」她說得遲疑,卻是事實。這一年來,他們兩人誰又真的將離婚當成一回事了?可是,驕傲如他,同意她這個說法嗎?

  「翠微。」他突然輕歎一聲。好一會才又道:「你為什麼會認為我不愛你呢?」

  她震驚的看他,不明白他怎麼突然說這個……

  「一個驕傲的男人連離婚這件事都願意隨妻子拿出來玩了,你說這個男人算不算是沒有底限的在縱容這個女人?」

  「以律,」她收起所有表情,既不再震驚也不為之感動。

  「嗯?」他像是也並不期待她被他這些話感動到。

  「我不知道你居然擅長顛倒黑白,想來這是你這一年來的收穫。」

  在一個紅燈前停下,他才得以好好的轉頭看她,然後,他看到他這個向來冷靜溫順,在他面前永遠柔和的美女,此刻正雙手環於胸前,一副戰鬥的樣子。樣子有點危險,他卻只是想笑,但可不敢形於色,讓自己的表情維持嚴正。

  「我們要開始學著怎麼吵架了嗎?親愛的前妻。」

  「我不會跟你吵架,你知道的。」她微撇開頭,忍住了白他一眼的衝動。

  「我知道?翠微,你認為我瞭解你嗎?」不,現在不是笑的時候,他只得板著一張談判的臉道。

  「你願意瞭解的,你就瞭解。」他與她,在性格上有某些驚人肖似的地方,針對他想瞭解的事,他可以研析透徹,讓人無所遁形。以前認為他對她並無興趣,大概約略瞭解幾分,如今,瞭解了多少,她卻是不清楚的。

  「是這樣沒錯。那麼,記得我在美國問過你的話嗎?你對我這一年來的種種,瞭解多少?」

  「我記得,我也說過,但你認為貧乏,還嘲笑了一頓。」她微哼。

  「這一年來,我在瞭解你。」他直接給她答案。

  瞭解她?「為什麼?」

  「你以為我會接受你毫無理由的離婚,而不加以追究嗎?」

  「你當時接受得很快啊……」那時的情景,至今想起,仍會感到心痛。

  「我們相處多年,我從來沒有拒絕過你的要求,記得嗎?」

  「嗯。」他雖然不愛她,但對於被他列為親人看待的人,都非常的關照縱容——當然,前提是那個要求不超界、不過分,符合他身份所能提出的。

  「那麼,你提離婚,我有什麼不該答應的理由?」

  「但……那是……離婚哪……」她的聲音有點艱難,又像是氣結。

  「你覺得我同意離婚很嚴重,那麼,我這個被你拋棄的人,又該如何自處?」對於這點,他心中不是沒有積怨的。

  「以律,就算離婚,我認為……你從來不會懷疑我愛你。」

  「但你懷疑我不愛你。」他哼。

  他……是不愛啊。一直以來,他只是接受。她求的,也就只是他的接受而已。

  「翠微,我承認在你開始追求我時,我並不愛你,因為我從來沒打算會愛上任何人。我會娶妻生子,給我的家人足夠的忠誠與愛護,但愛情不在我的人生預期裡。你也知道我喜歡理智而平淡的生活,不喜歡日子過得太高潮起伏,工作的事已經夠累人了,私生活上,就盡量簡約平淡些。」又停在一個紅燈前,前面正在大塞車,車速頂多維持在四十左右,讓他可以好好的說出更多話。「如果按照我原先的期望,那麼你不會成為我妻子。」他老實說道。

  商翠微微揚著下巴,自信道:「不會有人比我更適合你。」

  他輕笑,心中愛極了她捍衛的姿態。接著道:

  「即使如此,也不表示你是我預期中的妻子模樣。你以為我需要什麼伴侶呢?相夫教子的賢妻?共同創業的悍妻?還是如今改造成的這樣——一個美麗迷人的嬌妻?」

  她心一震!想著他為什麼會說出「嬌妻」這兩個字。她不認為他會知道些什麼。但是……

  她的神態落入他眼中,他突然問:

  「翠微,如果我打算瞭解一個人或一件事,你認為憑著一些蛛絲馬跡,我能不能將一切想透,並串連起來?」

  「你可以。如果你想要的話。」她看向他,終於確定他剛才所說的是真的——這一年來,他真的是在瞭解她。

  「這一年來,我想了很多,許多事也就想透了。當你覺得我需要一個好幫手時,你改變自己努力幫我,讓自己走入商界;後來,當你發現我對女強人這類的妻子評價並不高,以為我心中覺得最好的對象是嬌妻那類的女性時,你又決定把自己變成那個樣子……也不能說是『變成』而是『變回』。如果你當年沒有學商,以你的背景與氣質,自然而然就會變成近似盛夫人那樣的女人,我想你自己也是知道的,對吧?」

  「……嗯……」她非常的驚訝,所以完全無話可說。

  「你做的所有事,我都接受,也可能是我需要的,因為那確實讓我的生活更便利,但,並不表示那是我喜歡的。」他凝視著她有些動搖又想說些什麼的眼,接著道:「你打理我的所有事,你從商、你離職,只要你想做,我都隨你,不管你動機是什麼,總之你高興就好。當然,先且不管你這一切是不是為了我,反正你也不打算拿這個來向我邀功。我們這近十年來的相處,你唯一做出讓我生氣的事,就是離婚,但我還是由著你了。所以,我很縱容你,你同意吧?」

  「……同意。」她有點艱難的說出這兩個字,不知為何,有一種打落牙齒和血吞的氣堵感充塞心中。

  「你可以將我的生活打理得非常舒適,但你卻不是唯一可以做到的人。你也看到了,王秘書她也能做到,如果我願意,找來一個體貼入微的家務助理並不是難事;你也可以成為我工作上的好助手,但是商場上人才濟濟,你也並非不能取代;所有人都說你為我鞠躬盡瘁,但我卻不認為我該為此感謝你,你同意嗎?」

  「……同意。」她忍住不要從鼻子裡發出聲音。

  「我覺得我們最大的問題是你認為我不愛你,反正有你愛著我就成了。所以你又希望我活得更好更舒適,一旦發現我可能會欣賞的女人類型,就決定把自己改成那樣。你只是希望我會因為擁有更理想的妻子,而感到幸福……如果我告訴你,我不會因為你的付出而感動,甚至為此而生氣,你會不會覺得我很不知好歹?」

  「不會。」她臉上的表情漸漸因為有所了悟而軟了下來。這個男人,生氣了。

  「每個人都說你聰明,但我卻覺得你很笨。你有沒有什麼想抗辯的?」

  「暫且沒有,我還想聽聽你怎麼說,才能回答你這個問題。」她突然深吸一口氣,再度披起戰袍,揚起下巴看向他。

  商翠微不確定他眼中是否閃過一抹近似於欣賞的笑意,因為他已經轉過頭專心開車了,而如雕像般立體分明的側面也顯得那麼嚴正。

  「也許我們的婚姻需要往更好的地方改進,雖然我覺得那樣已經很好,但顯然你並不那麼認為,所以你才會提出離婚。我仍然生氣著你選擇離婚,而不是好好跟我談,當然,也許我那時的表現讓你絕望的認為只有離婚才能有所改變,或許你這樣想,也是正確的吧……」他輕歎口氣。讓一個深愛他的女人考慮離婚,並且真的提出離婚,卻從無察覺,他這個丈夫也確實是當得太失敗了。

  「我的問題很簡單,就是我對你的愛,沒有濃烈到讓你覺得有安全感,所以你總想著要針對我的需要去改變自己。即使你非常瞭解,當我接受你、打算娶你、與你共度一生時,我的愛情就放在你手上了。」

  她低頭看著自己張開的雙手,不知該說什麼。

  「而你的問題很大,你不相信我的愛情,只相信這是一個丈夫對妻子的忠誠,今天即使不是你商翠微,隨便我娶別人,也是相同待遇。」車子又停了一個紅燈,他伸出右手放在她手掌上,輕輕抓住。「我沒有娶過別人,想來,這一生也沒有機會再娶別人,所以我不能說對別的女人,也能有這樣的縱容,我也沒興趣去實驗證明……」

  他突然不語,她被他的停頓吸引得抬頭,迎上他帶笑的眼,一時移不開,但臉卻紅了,因為她知道他會說什麼。果然——

  「我想,你也不會讓我有機會去實驗吧?」

  「當然。」她咬牙應。

  「瞧,即使你耍橫,我也接受,甚至覺得可愛。你說,我不愛你嗎?」

  「你……」愛我嗎?想問,卻覺得喉嚨太啞,什麼話也問不出。

  他笑了笑,突然拿出自己的手機,遞給她。她不解的接過,不明白他想幹什麼。

  「打你的手機號碼吧。」他道。

  她一怔,還是想不透為什麼,但仍按著他的話打了自己的號碼。很快的,琵琶語的鈴聲從她包包裡傳出。她將手機從包包裡掏了出來,那音樂更清晰了。

  「這是我專屬的手機鈴聲對吧?」他問。

  「嗯。」她點頭,不知道他為何會知道,也不知道眼下為什麼要談手機鈴聲,與他們的話題一點也不相干不是嗎?

  「為什麼把這首曲子設成我的來電鈴聲?」

  「因為我很喜歡,自然要設給你。」她理所當然的說道。

  「可我不喜歡。」他卻道,並建議:「以後就換掉吧。」

  她驚訝,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說。

  他拿過她的手機,關掉鈴聲再還她。

  「為什麼?」她忍不住問。

  「這首曲子,讓我覺得有點淒涼,像是愛得太寂寞。」

  當手背上被燙到了幾滴水,她才發現自己流淚了。

  「而我難受是,你竟然不知道我愛你。你真是太笨了。」車子已經駛進了祖宅的大門,一下子就開到了停車場。他停好車,托起她淚濕的臉蛋,抽過一大把面紙細細為她拭著。

  「我花了一年在想為什麼,以及你想要什麼。只要你想做的,我都會同意你,只要你要求的,我從來盡力做到。我滿足了你為愛付出的努力與成就感,可是為什麼你竟然認為我們兩人不相愛,你以為一個人在那邊愛得要死要活的,就能營造出一場和諧的婚姻嗎?如果我不配合,你怎麼可能當得成賢妻良母?」

  「羅以律,你真是太懂得……如何顛倒黑白了……」她又想哭又想笑又想罵人,結果說出來的每個字都帶著哽咽。

  「我的錯,在於我太滿足於現狀,卻沒發現你是不滿足的。你的心沒有安全感,才會一再的想要改變迎合。我的錯,更在於我沒有真正讓你明白——我愛你。」他捧著她的臉,低低親吻。

  「你……」她以為自己不在乎的,只想守著他、愛著他就好,從來不必他以愛來回應。可是,當他親口說愛時,她整顆心都震動了,整個人抖得快要散掉,像是跋涉了千山萬水,終於找到了她的心,讓她成為一個完整的人那樣,這才知道,原來她一直都是不完整的……

  「翠微,我有許多錯。可你,卻是笨了,你承認嗎?」

  「承認……」她點頭,又點頭。

  「你知道,我總是尊重你的想法的。那,現在我問你,這個婚,還離嗎?你要不要把『前羅太太』裡的那個『前』字給拿掉?」

  「好。」她點頭,緊緊抱住他。

  「雖然這次離婚讓我們的感情大為增進,也算是達成你當初設定的目標。不過,下次,如果你對我的愛又產生質疑時,再拿出這招來使,我是不會原諒你的,知道嗎?」他吻著她,同時也警告她。

  「同樣的招式,我從不用兩次。」她想瞪他一眼,卻又被他吻得目眩,只好作罷。

  「是啊,所以我才說當年要不是有你出現,我不該娶一個太聰明的女人的,瞧把我累得……」他喃喃抱怨,卻怎麼也吻不夠,不願放開。

  而她只是笑,又被他吻得喘不過氣。其實有點想打他,覺得他還是在胡說八道,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但又能怎麼辦呢?誰教她愛他,全世界都知道她愛他。他有了這張王牌,她自然只能敗定了,還能在他面前爭什麼?

  哪還有什麼好爭的?他說了愛她,她也就得到全世界了啊……

  這才是,她畢生努力,一直想得到的。不是嗎?



  「以律,回來了?怎麼在停車場那邊待那麼久?管理員說你開車進來好久了——啊!」早在門廳等得不耐煩的羅老夫人聽到外頭的腳步聲後,連忙打開大門,就是一頓叨念,直到發現站在羅以律身邊、而且還被羅以律牢牢牽著,看來好不親密的商翠微之後,所有的話全嘎然而止。

  「你你、以律,這這——」羅老夫人失態的語不成句,腦袋完全混亂,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嗨,媽,我們回來了。」羅以律微笑說道。

  「這——」羅老夫人依然沒法回神。

  「小兩口回來了啊?」老太爺被兩個兒子扶著走過來,淡淡問道,眼睛看著商翠微,帶著笑意。

  「是的,爺爺,我們回來了。」商翠微微怔之後,立即恭敬的回道。

  「回來就好,就等你們兩人吃飯了。」老爺子說完,先進飯廳了。

  羅以律帶笑的看著有點訝異的商翠微。她一定不知道她是老爺子最欣賞的孫媳婦,本來,他也是不知道的。雖然翠微從來不看重門第,但要不是老爺子極力支持,他們這樣離婚又復合的,絕對會被親友非議好幾年。他不喜歡別人說她閒話,自然現在這樣是最理想的了。

  「還不快進來,外頭冷著呢!」那頭,老爺子又高聲喊著。

  「就來了。」羅以律回一句,忙一手牽著妻子,一手挽著化身為木頭人的母親,一同進屋去了。

  「回家嘍!」他在她耳邊低語。

  她笑看他,帶著點嗔意。

  「可還滿意你這一年的離婚假?羅太太。」

  「滿意,滿意極了。你滿意我的回答嗎?羅先生。」她咬了他耳朵一記。

  滿意。他用行動表示他滿意的程度,當著家人面前吻了她。在家人驚呼聲中,宣告世人,他們從此結束離婚關係,復合了!

  【全書完】
匿名
狀態︰ 離線
13
匿名  發表於 2013-5-29 00:43:23
二○○七年終記

之一——雜七雜八的雜談
  
  常常哀哀叫著一把老骨頭,實在不該再做出充滿少年熱情的事情。期望與現實,隨著年紀的老大,開始出現比銀河還寬的差距。

  這讓我想起第一本小說的文案第一句:「帶著夢幻的期待……」,是地,每次下筆一個故事時,總是帶著玫瑰色的期待,相信這次定可以表現良好,將腦海中架構完整在筆下表達出來,讓讀到它的人,能體會到作者對這個故事的感動。

  這是一種動力,讓我們在起頭時,能有勇氣面對接下來數個月的痛苦與快樂。以前總愛戲稱自己是文字女工——當電腦還沒進入我的寫作領域中,每天對著一大疊稿紙刻字,通常寫完兩本半的稿紙,就是完成一本作種瑟縮的感受尤為深刻,再怎麼冷、手再怎樣僵、怎樣酸,也還是努力想把故事寫出來,我寫字的指力又重,右肩的筋已經為此嚴重發炎過兩次……現在想想,還真是佩服自己呢。

  說是文字女工,可,寫作畢竟不是會寫字就可以了。

  以前,記得電腦寫作剛上手,雖然將學生時代學過的倉頡輸入法忘個精光,但因為有了易學好用的無蝦米輸入法可以替代,我花了三天學習、四天拚命練打,終於成功脫離一指神功的困擾,下手的速度已能令自己滿意。

  那時,有個朋友好奇的問:「你現在打字可以很快了,是不是寫作時間可以縮短一半?本來三個月一本,現在一個月半就能寫完一本?」

  怎麼可能?真能這樣就好了。

  打字速度快,頂多是讓你在不小心文思泉湧時,可以運指如飛,快意奔馳,而無任何障礙,但那不表示從此可以從一個龜速作者變成快手作者。一天打個幾萬字,對會打字的人來說問題肯定不大,但你唯一的問題是當你腦袋打結,怎麼也打不開時,就算你急成白髮三千丈,也沒有任何辦法擠出下一個字,換個說法,就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腦中無料,手快有什麼用?

  也難怪作家這個職業被通稱自由業,因為隨時可以卸下。多麼不保險的職業啊,所以出版社常常會勸一些新手作者最好保有正職,不要輕易為了寫作而離職。因為沒有人可以保證你下一本書還會順利產生……當然,即使產生,也不保證定會過稿。

  再來說到卡稿吧。也許你常常在網路上、後記裡,聽到作者哇哇叫著寫不出來,盧著編輯計較著交稿日,你可能會感到不可思議,不過我倒是能體會箇中的辛酸滋味。

  不信?那你不妨也來試試,試著打開一頁word,面對它全然的空白,也不用寫多,隨便將你腦袋中曾經幻想過的超級好看故事給形容出來,三百字就好了。你寫得出來嗎?光是想著要如何下筆第一個字,就夠你琢磨到天黑去了。然後第二天爬起來,再度對空白頁面發呆良久,然後決定堅持下去,就開始寫了,愈寫就愈挫敗,終於仰天長嘯——我心目中的故事不是這樣的啊!

  不是故事不好,而是你沒辦法恰當的表達。

  這是每一個寫作者都會遇到的障礙,這一本好不容易解決了,下一本又會再度產生,寫作的過程,埋伏著諸多艱辛,總是痛苦與快樂並存,像爬山攻頂一樣,爬的過程有多痛苦,完成它之後就有多得意。

  我從來不敢給出版社太滿的承諾,就是不相信自己可以迅速的完成一本又一本的稿,中間不必休息。所以二○○七年的八月到十二月,我的日子過得非常驚險,中間還經歷了電腦掛掉,買新電腦,又被微軟的vista系統給搞瘋掉,前前後後浪費掉不少時間,也讓出版社的人急出一身冷汗。

  幸好,完成了。

  以後不敢再這樣玩了。

  
之二——年終套書引發的雜談
  
  出版社打算在今年的寒暑兩季推出兩部套書,企畫案完成於五月份,所以當我開始寫這一本時,聽說已有其他作者早就已經完稿。所以我危險的寫作速度與即將逼近的截稿日,讓出版社再度擔足了心。

  真是不好意思啦!以後我會好好控制自己的寫作計畫的,要不是堅持非要先把《男帝》寫完,我不會把自己累成這樣。但不寫行嗎?一個故事放在心中太久,會引發不想寫的情緒耶,而且不盡快把完結篇寫完,是很不道德的,我是一個超討厭被吊胃口的讀者,所以告誡自己千萬不要成為那種被怨恨的作者(附帶一提:前陣子迷看修真小說,後來在綱上看到一部《真幻界》,把綱游與修真寫在一塊,創意不錯。正看得津津有味之時,才發現這個叫章朗的作者早就不負責任的棄寫了。真是太沒有道德了!好孩子千萬不要學。),也許我的速度很慢,但該完成的,就得完成。

  今年出版社衝勁大爆發的連著推兩套書,分別是一古一今,感覺上也滿平衡的,反正我早已大聲嚷嚷要回現代、短時間絕對不要寫古代的了,所以有現代稿可以寫,只是要配合套書主題……那有什麼問題?反正不管你主題是什麼,只要是現代稿就好。

  很幸運的是其他作者挑完她們感興趣的類型之後,留給我的,居然滿符合我的需求!我正在架構中的故事,與這個正巧相關。

  其他人應該會寫得還不錯,而我嘛,反正就是差不多的調調了。因為有自如之明,倒也沒有什麼壓力。

  這個套書的初期策畫與後來每個作者實際完成的結果,走向上有些微不同,不過我還是秉持初時接受到的訊息去設定我心目中的故事,因為那是我需要的背景,不會輕易更動。寫套書總是這樣的,一個主題,各自表述,難免想的跟真正呈現的有所不同。

  當我開始想著某個想法,通常會愈想愈多,思緒轉來轉去,欲罷不能,於是常常會連著幾本書,或多或少的探討著那個想法,直到我覺得夠了為止。而,眼尖的讀友看完了這本,應該知道我目前滿腦子想的是這樣的念頭——女人該如何為愛情而努力,創造出自己想要的幸福?

  從《墨蓮》開始,我創造盛蓮國,就是有這樣模糊的概念,直到我寫完《皇上說的是》之後,才有一些明確的看法,然後當然還要再接再勵下去啦!寫作就是這麼件快樂的事,因為可以將你天馬行空的想法給分享出去,這真是太棒了。

  可能你們不會喜歡這樣的一個女主角,畢竟太有心機的女人,往往是愛情小說的毒藥,而這個故事又太過平淡,沒有設計什麼高潮起伏。所以呢,不喜歡的人,就請包涵啦,我今年已經很盡力了。

  我還是覺得,寫作一事,必須先是作者感到快樂了,才能將這份快樂分享給讀者。而不是先去想著讀者想看什麼,才決定該下筆寫什麼。

  這讓我想起n多年以前,當我交完第四本小說《浪漫一生又何妨》時,與項姐談過的話。那時項姐打電話來,原意只是為了跟我討論書名——以前我有個怪癖,只要不知道該怎麼取書名時,就索性不取了,丟給出版社去傷腦筋。她給我幾個書名選,後來以這個定案。不過那時項姐說了一些話讓我印象深刻。她說:女大男小的主題,讀者可能比較無法接受,還好你這個只是差四歲……

  那是一九九四年的事了,我那時心想:拜託,什麼年代了,寫個女大男小有那麼嚴重嗎?這位大姐,你好古板哦。

  可,事實證明,她對了。因為那時收到的抗議信之多,令我結舌,她們都說差四歲,太老了,不能接受!下次不要再寫老女人的故事了!

  各位,時代的改變、觀念的改變就是這樣快速。如今即將步入二○○八年的現在,在真實的世界中,就算你一個六十歲的女士,嫁給一個十八歲的小伙子,也不是什麼該被社會激烈非議的事件了。

  再談回到言情。我應該曾經在某本書中說過,我不想當最受歡迎的愛情小說作者,我只想要當個什麼風格、什麼故事都能去嘗試寫出來的作者。因為這才不辜負我對言情的熱愛,也不辜負我將人生中最精華的歲月投注在這裡。

  人生但求痛快而已,而我有幸能如此恣意而為,為何不好好珍惜把握?!

  寫套書這事兒,有一度曾經差點成為我的心理障礙,總覺得不好發揮,總覺得被拘束,但後來卻發現一件事的好不好做,端看你以什麼心態去看待,其實不管是怎樣的主題,終究還是由你的筆去主導,完成這個任務。

  總之,很高興完成今年度的工作,雖然很累,但終於也算是攻頂成功了。明年相信可以好好休息怠惰一下。

  
之三——想不出還能雜談什麼,就來個詩分享吧!
  
  在寫《我的藍》時,收集了很多古今中外的情詩,有些適合用在書中,也就用了,有些則是我覺得很特別,卻沒有機會運用到的。

  在換新電腦時,以前許多雜七雜八的檔案也跟著要殺掉,那時一邊備份著不能丟的文件,一邊刪除著已經用不上的資料。

  我喜歡找各種東西收集,卻沒有整理資料的天分,分類上更是亂得連自己也排不出邏輯,常常突然有什麼東西要用,明明記得有存檔的,卻始終想不起它在哪裡……

  所以買了新電腦之後,我重新立志——不要再塞那麼多東西在電腦裡了!以後可能派不上用場的,現下,全刪掉!

  而這個「《我的藍》引用詩」檔案,雖然捨不得,但也該刪了。我從不往回看,很少依戀。因為人生只要仍然向前走,就會沿路不斷有新的摘取,如果捨不得丟棄,就無法裝下新的獲得。

  記得每份當下的感動就已足夠,不一定要抱守不放,頻頻回首。

  以下,我選了兩首分別代表東方與西方的情詩,供大家分享,加上一點小心得,放在詩的後頭,等大家欣賞完了,再來談談當時我找詩的心得吧——

  東方情詩:

  清平樂•夏日遊湖(南宋•朱淑貞)

  惱煙撩露,留我須臾住。

  攜手藕花湖上路,一霎黃梅細雨。

  嬌癡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懷。

  最是分攜時候,歸來懶傍妝台。

  西方情詩:

  誰在我的房門外呀?(蘇格蘭•彭斯)

  「誰在我的房門外呀?」

  「除了芬德雷,還會有誰?」

  「趕快走開吧,你不要在此!」

  「當真要我走?」芬德雷說。

  「你為何如此偷偷摸摸?」

  「喔,出來見個面吧。」芬德雷說。

  「天亮之前你會鬧事的。」

  「我真會鬧事的!」芬德雷說。

  「要是我開門讓你進來,」

  「讓我進去!」芬德雷說。

  「你會吵得我無法成眠;」

  「那是當然的!」芬德雷說。

  「倘若讓你待在我房裡,」

  「讓我待著吧!」芬德雷說。

  「我恐怕你會一待到天明;」

  「那是一定的!」芬德雷說。

  「要是今晚讓你留下,」

  「我要留在這裡!」芬德雷說。

  「我怕你會再度前來;」

  「我一定會的!」芬德雷說。

  「這屋裡可能發生的事,」

  「讓它發生吧!」芬德雷說。

  「你到死都不能說出去。」

  「我一定會的!」芬德雷說。

  當時我翻看到這篇《誰在我的門外呀?》時,真的是瞠目結舌,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看到它的震撼。

  好熱情、好粗魯、好直白、好……好色哦!這樣充滿情慾的情詩,全全完完不遮掩不含蓄的寫了出來,讓人看了真的只有被震住的感覺。一旦反應過來之後,又會忍俊不住的露出微笑,歎為觀止。

  我看過許多情詩,我也喜歡在情詩裡拾綴著美麗的字句。但,也許看得不夠多,所以在過往的經驗中,我只記得詩是酸甜的、含蓄的、意象的,尤其我們老祖宗流傳下來許多與男女之情有關的情詩,其實大多都是偏向相思、離情與閨怨的描寫,我很少、甚至幾乎沒有看過那種形容熱戀愛意狂放的詩句。我在讀完這個魯男子芬德雷之後,幾乎是有點較勁之心的大翻著中國古代情詩集,想要找出足以與之相較的詩詞,想要證明我們這邊也有這樣熱情可比太陽的詩句,我們這邊的男人,戀愛起來也是很有衝勁的,但……

  我想,我果然讀的詩太少了,因為我沒找到。後來還是從朱淑貞的《斷腸詞》裡找到這首《夏日遊湖》,裡頭那兩句「嬌癡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懷」,這種在戀情中大膽奔放的感覺,讓我覺得有些安慰,尚可以拿出來並列一下。

  民族性的不同,造成文學創作的表達方式大不相同。直截了當的表現方式與意寓深遠的表現方式,都各自有其美感。西方像飲酒,一入口就嗆進你的胃袋;東方像品茶,溫潤回甘,必須慢慢細品體會。

  這是留在《我的藍》與詩有關檔案裡,我用不上,卻一直想拿出來與大家分享的詩。如今即將把它們刪掉,當然要趕緊拿出來,再晚,我就忘了,也就不寫了。

  喜歡這樣熱情的詩嗎?如果你也有熱情的詩,請與我分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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