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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慎獨行】城堡之心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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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4 20:31:36 |只看該作者
89、拒絕與勳爵的真實身份

    聽到塞德裡克勳爵的提議之後,李維有些猶豫的皺起了眉頭。這個盟約將薄暮森林以北的領主們的利益捆綁在一起,形成了一個類似於攻守同盟的組織,很顯然,這個組織絕不是北境郡乃至王都菲爾梅耶所樂於看到的,而且違反王國的律法。不過由於薄暮森林隔絕了交通,無論是北境郡還是亞瑟王國,對於這片位於北部邊境的土地都有些鞭長莫及的感覺。

    這也是塞德裡克勳爵能夠自稱北境大統領,而沒有遭到來自德克城或者王都菲爾梅耶打壓的緣故吧。

    但是如果子爵領也加入進去呢?

    李維下意識的捻動著的手裡的銀杯,由於思考過於專注,他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指上面已經有一絲銀白色的鬥氣光芒洩露出來,將銀杯的高腳越捻越細。

    子爵領與南方諸郡的領地相比,絕對算是貧瘠和荒涼,但是在薄暮森林以北,就稱得上是最為肥沃和易於開墾的土地了。魔災降臨之前,這裡曾經擁有將近三萬名領民、十幾個村鎮和上百個莊園。即使是現在受到魔災的摧殘之後,也還有過萬領民,其中青壯勞力足足過半。比起周邊的十多塊只有一兩千名領民的土地來,簡直稱得上是令人垂涎的富饒了。

    如果子爵領也加入這個守望相助的盟約的話,薄暮森林以北的領主們的勢力就會徹底連成一體,子爵領肥沃的土地可以提供足量的糧食,極大的增強這些領主們的實力,而那時……

    李維突然打了一個寒噤,他並不認為薄暮森林以北的領主們的實力過度膨脹是一件好事,反而可能引起德克城乃至王都菲爾梅耶的注意。

    「塞德裡克勳爵閣下,您的提議很好。」李維斟酌著開口說,「子爵領如果能夠加入這個盟約,一定會得到許多好處,同時也能夠讓諸位的領地獲得一些寶貴的糧食,這是一個對於彼此都有利的選擇。」

    塞德裡克勳爵微微瞇起眼睛,牛角杯在手指上轉動了幾下,「李維大人,這麼說,你是同意加入我們的盟約嘍?」

    「只有子爵領真正的主人才有權決定是否結盟,」李維搖了搖頭說,「臨時軍事首領只是對保衛領地方面擁有權力。」

    「真正的主人……」塞德裡克勳爵有些忿怒的把手裡的杯子頓在桌子上,發出了沉悶的一響。「李維大人,你在敷衍我嗎?」他的聲音低沉有力,充滿威懾的感覺,「現在這片土地上,你就是真正的主人你是終結魔災的英雄,現在軍權也緊緊握在手裡,你部下的那些騎士對你的忠誠毋庸置疑,他們甚至可以為了你的安全,像我這個帶劍勳爵挑戰」

    當塞德裡克勳爵大發雷霆的聲音在大廳中迴盪的時候,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交談,連正在上菜的廚子和斟酒的侍從,都停下腳步屏住呼吸,偌大的綠堡廳堂之中,只有兩側的大壁爐中,火焰劈啪作響。

    除此之外,就是從外面傳來的嘈雜聲音了,綠堡主樓前面的廣場上,分屬三方勢力的士兵們一面吃喝,一面發出了興高采烈的喧嘩聲,聽上去就好像是海潮一般越漲越高。

    「即使是現在,如果勳爵閣下想要逼迫李維大人的話,我也一樣會向您提出挑戰。」威爾普斯突然冷冷的插言說。「即使我的劍會因此而折斷也在所不惜。」

    「還有我的劍」迪克威騎士把他那把大劍連著鞘一起拍在桌子上,眼睛瞪了起來。

    「加上我的」又是一把劍放在桌上,霍爾騎士站起發言,隨後坦伯頓騎士也站了起來,額頭上的傷疤紅得發亮。「我的劍也是」他尖叫著。

    格雷斯爵士是唯一一個沒有表態的人,但是他微微縮起一邊肩膀,手撫著銀杉木長弓的姿勢,比任何表態都具有威脅性。白狼衛士隊長巴洛克急忙跳到塞德裡克勳爵身邊,準備隨時用身體替他擋住射來的致命弓箭。

    空氣中的僵硬氣氛簡直都達到了頂點,有位騎士想要拿起杯子喝一口酒來掩飾,但是顫抖的手指卻怎麼都抓不穩杯子,反而將它碰翻,裡面棕褐色的蜜酒流的滿桌子都是。

    翻倒的銀杯所發出的聲音實際上清脆悅耳,但是卻讓旁邊的好幾位騎士的身體都顫抖了一下,彷彿被鞭子抽中似的。

    這聲音似乎也讓塞德裡克勳爵從狂怒之中清醒過來,他以讓人戰慄的森然目光深深的看了李維一眼,然後轉過身來,聲音平靜,但是卻帶著猶如即將崩裂的冰山一般的可怖感覺。

    「既然這樣,那麼也好。」他說,「反正我們過去就沒有能夠說服萊恩子爵,現在看樣子也沒法說服李維大人……希望李維大人你好好想一想,萊恩子爵是怎麼死的」這句話說完,塞德裡克勳爵大踏步的向廳堂的大門走去,鐵戰靴在地板上敲擊出一連串憤怒的足音。

    擋在塞德裡克勳爵和大門之間的人忙不迭的向後退避,動作之大,連腳後的座椅都紛紛翻倒。白狼衛士隊長緊緊跟在勳爵閣下的身後,大多數領主也立刻起身,毫不猶豫的跟隨著塞德裡克勳爵向門外走去。

    雙手用力把大門推開之後,塞德裡克勳爵最後停頓了一下腳步,頭也不回的說:「李維大人,如果你改變主意,隨時可以派使者到冬風城來,我的提議永遠有效。」

    這句話的尾音還在空中迴盪,塞德裡克勳爵也沒有等待李維的答覆,魁梧的身影就消失在大門之外,緊接著腳步聲紛雜響起,很快大廳之中就恢復了寂靜。

    只有兩位領主沒有跟隨塞德裡克勳爵離開,其中之一是捨伍德家族的那位年長騎士,另一位則是梅裡斯特家族的那個被放逐的旁支奇拉瓦拉爵士。

    「二位領主大人,還有什麼事情嗎?」李維最後看了一眼重新緊閉的大門,重新在自己的座位上落座。

    聽到李維的話,前者的臉上露出猶豫和尷尬的表情,但是後者則是滿臉熱切的看著威爾普斯,「我希望可以和李維大人單獨簽訂一個盟約。」奇拉瓦拉爵士說,然後他從自己的青銅胸甲裡面取出一份古老的羊皮卷,放在桌子上。一名侍從走過來取走羊皮卷,然後放在李維的面前。

    李維不用打開詳細看,就知道那是什麼。「奇拉瓦拉爵士,你這是什麼意思?」年輕的騎士皺著眉頭問。

    「我的領地不大,領民也不多,但是我能夠拿出來的也只有這些東西了。」奇拉瓦拉爵士的眼神爍爍放光,「我願意效忠於您,用我的全部財產換取一個能夠跟隨在威爾普斯大人身邊的機會。」

    「跟隨我?」威爾普斯聳聳肩膀,對李維說:「我沒問題啊,李維大人,如果你同意的話。」

    「您應該是想要讓自己的火焰鬥氣得到突破吧?」李維輕聲問。「那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每一位突破鬥氣瓶頸桎梏的騎士的經歷都不一樣,威爾普斯大人的經驗,放在您的身上並不一定適用。」

    「我十分清楚,但是這是我唯一想要做,並且為之不惜一切代價的事情。」奇拉瓦拉爵士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回答說:「財富、地位和權力,我都可以不要,我只是想要讓那些把我從家族趕走的傢伙們看一看,火焰鬥氣不是廢物的鬥氣,它也可以達到鬥氣天華的階段」

    看著奇拉瓦拉爵士閃著光芒的眼睛,李維知道,拒絕他的請求,就相當於斷絕了他心中的一切希望。

    至於捨伍德家族的老騎士,他的事情就簡單的多了。捨伍德家族原本是亞瑟王國南部的一個歷史悠久的貴族門閥,家族中曾經先後出過兩名伯爵、五名子爵和幾倍的男爵,但是自從上任家主捲入王室爭鬥之後,這個家族就因為立場的錯誤而被連根拔起,只有這位老騎士因為參與不深而倖存下來,轉封到薄暮森林以北這個荒涼的邊境地帶。

    他的要求更加簡單,但是付出的代價沒有奇拉瓦拉爵士那麼決絕。老騎士希望李維或者其他高階騎士可以收下他的兩個孫子作為侍從,而後在有可能的情況下,為他們拿到騎士資格和相應的封地。為此捨伍德家族可以付出的就是一支還算有些戰鬥力的弓箭手部隊,以及除了封地和領民之外所有的東西。

    李維沒有思考多久,就同意了他們的請求,讓兩個人的臉上都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然後年輕的騎士站了起來,向著大門外走去。

    夜幕低垂,將所有旗幟都染成黑漆漆的顏色。綠堡廣場上的歡宴已經結束,士兵們已經分別回到自己的營地中就寢,只有篝火的餘燼依舊發著暗紅色的光芒。李維從充滿煙熏火燎的廣場上面走過,走出綠堡殘斷的城門,極目遠眺。領主聯合軍的營地和子爵城堡討伐軍的營地比鄰而立,一小隊執勤哨兵手舉著火把從營帳之間走過,遠遠看去如同流星穿梭;數十處篝火在營帳外面燃燒著,火星向著天空竄動,映照得周圍一片通紅,而篝火所不能照亮的角落就顯得更加黑暗,彷彿孕育著什麼不祥的邪惡一般。

    李維無聲的歎了一口氣。

    雖然已經回到了子爵領,這一次出行的主要目的也已經達到了,但是魔災降臨期間,原本被隱藏的問題也逐漸暴露出來。周邊領主的野心與想法,北境郡和王都菲爾梅耶的態度都尚不明朗,這讓李維感到憂心忡忡。

    身後響起了威爾普斯熟悉的腳步聲,李維回過頭來,看到他從綠堡陰沉沉的城門中走出,臉上帶著幾分欣喜。

    「李維大人,王國特使已經脫離危險了。」威爾普斯說,「遊俠華倫和其餘幾個懂些醫術的人在照顧他,估計到明天早上就可以清醒過來。」

    李維點了點頭,但是臉上卻沒有什麼笑意,眉頭依舊緊鎖著。

    「使者沒事情當然很好,但是現在讓我更擔心的是,這一次拒絕那位剛愎自用的北境大統領塞德裡克勳爵的提議,會不會帶來更多的麻煩。」

    威爾普斯低笑起來,「李維大人。」他走到李維的身後,同樣向著深沉夜色之下的營地看去,目光尤其在白狼的旗幟上停留了一會。「那位塞德裡克勳爵的不滿,會比魔災降臨的麻煩大嗎?」

    威爾普斯的話讓李維皺緊的眉頭微微舒展。「當然沒有,你說得對,還有比魔災降臨更大的麻煩嗎?」

    李維的目光中突然流露出一絲驚訝,緊接著他的眉毛擰到了一起,「仁慈的父神啊」他突然大聲說,嚇了跟在他身後的威爾普斯一跳。

    「李維大人,出了什麼事嗎?」

    「我是騎著獅鷲之王飛過來的,大山貓萌萌和我一起,而威爾普斯大人你是騎著北境黑魘趕來的……」

    「不錯,我是。」

    「那麼巴布魯帕和格倫沃姆在哪裡?」

    威爾普斯的臉色頓時也僵硬了,很顯然他已經想到了李維發現的問題。那兩個不幸的傢伙已經完全被忘到了腦後,現在陪伴著他們慢慢從薄暮森林行走的除了三匹坐騎之外,就是……

    薄暮森林的銀色魅影,還有它的那群夜啼狼部下了

    「不過現在就是派人去接他們,也已經晚了,願仁慈的父神保佑吧……」威爾普斯誠心誠意的祈禱起來。

    「或者希望銀色魅影對於我的忠誠,可以阻止它和它的部下享用一頓美餐的**吧。」李維苦笑著低聲嘟囔,然後向著領主聯合軍的營地投出了深沉的一瞥。

    李維和威爾普斯當然不會知道,領主聯合軍的營地之中,塞德裡克勳爵並沒有休息,而是在燭光的照耀下伏案疾書,那張羊皮紙上已經密密麻麻寫滿了一大半。

    並不是每個騎士或者貴族領主都能夠通順的讀和寫,很多領主甚至不得不依靠身邊的學者或者牧師來起草文書,或者發佈自己的命令。起碼在這一次領主聯合軍的十二位領主當中,恐怕只有一半能夠勉強閱讀書籍,能夠用文字來表達自己意圖的人就要更少一些,而外表粗豪的塞德裡克勳爵居然能夠流暢的寫下一連串文字,足以讓看到的人都大驚失色。

    塞德裡克勳爵突然停下筆,將羊皮紙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然後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向著外面喊了一聲,「執勤的人是誰?」

    帳篷門口的皮簾一動,緊接著白狼衛士隊長步履無聲的走了進來,向著塞德裡克勳爵鞠躬說:「是我,巴洛克。勳爵閣下,您有什麼吩咐?」

    「本來想要他們去找你,你來得正好。」塞德裡克勳爵站了起來,把手中的羊皮紙捲成一個細卷,然後從桌上的小鐵盒裡拿起一塊火漆,就著蠟燭的火焰慢慢把它烤軟。「有一封信,我要送到北境郡的德克城去。」

    「是,我立刻安排人去辦。」巴洛克隊長點頭回答。

    「不,不要安排其他人,你親自去送,送到那個人的手裡,明白嗎?」塞德裡克勳爵的聲音不大,卻如同驚雷一般讓巴洛克隊長的身體顫抖了一下。

    「勳爵閣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巴洛克隊長的聲音透著一股強自鎮定的味道,「送到那個人的手裡……那個人是誰?」

    「需要我說得更清楚嗎?」塞德裡克勳爵手裡玩弄著那團已經變得柔軟如泥的火漆,「巴洛克,我原本不想用到你這條線,但是這次的情報非常重要,也非常緊迫。我擔心無論是沒有及時送到,還是出現別的問題,都會導致那個人的判斷出現誤差,而我又不能讓其他人去送這封信……」

    塞德裡克勳爵把火漆粘在羊皮紙捲起的地方,然後摘下自己右手手指上的璽戒,在上面按下了標記。「收起你袖子裡面的匕首吧,巴洛克,在我的面前,你認為那件淬毒的玩具會有用處嗎?」

    巴洛克隊長的身體又顫抖了一下,額頭上沁出大顆大顆的汗珠,「勳爵閣下……我……」他想要解釋,但是話一出口就凝滯住了,因為在他的面前,塞德裡克勳爵從自己的鎧甲下面,拿出了一枚小小的金屬圓牌,攤在手心裡讓他看,上面赫然是安斯艾爾家族的劍環徽章,而上面組成鋼鐵之環的十二把長劍之中,赫然有十一把染成了艷紅如血的色澤

    「用你的生命保證,一定要把把這封信交到安斯艾爾伯爵本人手裡,明白嗎?」塞德裡克勳爵的話讓巴洛克的眼睛瞪大了。「勳爵閣下,你怎麼會是……」

    「否則你認為,薄暮森林以北的這個守望相助的盟約,為什麼不會遭到來自德克城的打壓?就憑著你們這幾隻眼睛的監視嗎?」塞德裡克勳爵的嘴角掛著一絲微笑,那是和他平時表現的粗豪形象絕不相同的狡詐味道,然後他從呆若木雞的巴洛克隊長身邊走過,掀開帳篷的皮簾向綠堡的方向望去。

    「李維?史頓……無論你是出於對王國的忠誠,還是敏銳的嗅覺,既然你已經通過了考驗,那麼安斯艾爾伯爵就沒有任何理由,阻止你取得貴族的地位,希望你能夠繼續做出正確的選擇……」塞德裡克勳爵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最後只剩下宛如囈語的聲音。「就像我一樣……」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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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4 20:32:03 |只看該作者
90、離開、歸來、騷動

    第二天的早上刮起了冰寒刺骨的北風,但是這並沒有阻止領主聯合軍離開的腳步。以空中飄舞的白狼旗幟為前導,斷裂鐐銬、盤繞綠蛇、灰色高塔等形形色色的旗幟跟隨其後,幾名騎著快馬的白狼衛士在隊伍的前後奔馳,銅號聲震動空氣,約束著隊伍不至於散亂的不像樣子。

    不過即使是有這些人的努力,與來時相比,聯合軍的隊伍似乎更顯散亂,不少人還猶自回味昨晚的狂歡,不時回望著綠堡的高牆,嘴裡乾渴的感覺更加強烈起來。

    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跟隨著白狼旗幟離開,綠堡高牆後面的兩座古老守衛塔上,飄揚著老橡樹和燃燒火山的旗幟。屬於捨伍德家族的弓箭手部隊和奇拉瓦拉爵士帶來的長矛手部隊都留在綠堡,向他們新的主人宣誓效忠。

    李維從綠堡主樓的窗子旁邊向外面看著,目光閃動,昨夜在塞德裡克勳爵憤然離去之後,他讓科普曼騎士去約束綠堡守衛,同時派威爾普斯和迪克威前往駐紮在城外的子爵城堡討伐軍營地,也做好隨時應付襲擊的準備。

    這些準備工作最後證明是白費心機,因為從領主聯合軍的營地之中傳出來的只有香甜的鼾聲,似乎上至塞德裡克勳爵,下到每一名士兵都進入了夢鄉。只是臨近午夜的時候,一小隊白狼衛士突然從側面離開了營地,急促的馬蹄聲讓暗自警戒的李維等人心弦繃緊,然而那些白狼衛士卻向著遠方逕自策馬疾馳而去,幾分鐘後,就連馬蹄聲都變得若有若無了。

    「塞德裡克勳爵……真是個奇怪的人。」李維看著那些旗幟遠去,有些苦惱的歎了口氣說,「我那樣當場拒絕了他的提議,都沒有讓他勃然大怒,還以為當時他就會抽出戰斧呢。」

    「如果他那樣做的話,就不是北境大統領了。」威爾普斯淡淡的接話說:「一個可以和王國九柱分庭抗禮的人,即使是有著薄暮森林作為屏障,也絕對不會是個魯莽單純的莽漢。」

    「這樣縝密隱忍的表現,和他接到了利德宛爵士的求援信,就急不可耐的糾集領主和騎士趕過來的做法可大不一樣。」李維提醒說。

    「當時的情況和現在不同。」威爾普斯朝著已經快要沒入晨霧之中的白狼旗幟瞥了一眼,然後離開窗子。「領主聯合軍趕來干涉的時候,你和我都沒有在領地之中,而且也沒有獅鷲部隊的協助;現在我們不但回來了,而且捨伍德家族和奇拉瓦拉爵士也轉投我方陣營,又有綠堡的堅牆防護……如果領主聯合軍膽敢發動襲擊的話,除了那些白狼衛士,沒有多少人可以活著回去。」

    威爾普斯的分析雖然沒有讓李維心中的疑問徹底消失,不過聽上去也算說得通。於是李維點了點頭表示認同,也從窗子旁邊離開。

    「威爾普斯大人,王國特使清醒了嗎?」

    「還沒有,華倫昨晚為他配了一些沒藥和月華草釀製的藥酒,可能是喝的過了點量,今天早上的時候,還睡得很沉呢。」威爾普斯聳了聳肩回答。

    「那估計還要讓他再配上一劑解酒的藥劑了。」李維笑著說。

    話音未落,房門被輕輕扣響,緊接著傳來了遊俠華倫的聲音,「李維老爺,威爾普斯大人,那位使者已經清醒了,現在正想要見到兩位大人。」

    李維和威爾普斯對視一眼,都感到有些好笑,然後李維從旁邊的衣架上拿起銅腰帶,上面鑲嵌著代表高階騎士身份的金劍徽章。「好,我們馬上就去。」

    幾分鐘後,李維在一處溫暖的房間裡見到了王國特使,這位特使的態度和幾周前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顯得大不相同,看到李維的身影出現在門前,就立刻撫著胸口低頭施禮。

    「李維大人,我已經聽他們說了,感謝您的救命之恩。」

    李維急忙向前一步,握拳叩擊胸膛回禮,「特使大人請不要這樣說,如果不是為了子爵領的事情,您也不會遭遇到這場可怕的災難。告死者在這塊領地上肆虐,是身為軍事首領的我的失職。」

    「告死者始終是亞瑟王國的心腹大患,即使是出現在王都菲爾梅耶周邊,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李維大人能夠擊殺那名告死者的十多名死亡騎士部下,逼迫他隻身逃離,已經是很輝煌的功績了。」

    「特使大人也是一位達到了鬥氣散華境界的高階騎士,怎麼會那麼輕易就被告死者給抓去了呢?」威爾普斯有些不解的問。

    王國特使歎了口氣,一面回憶,一面緩緩的說:「那天被襲擊的時候非常突然,敵人的數量又多,我當時和唐納大人在一起,不過很快就被騎兵衝散了。」

    「就是那些使用著沒有標記的武器和戰馬的陌生騎兵嗎?」李維插了一句話。

    「是的,就是那些人。」王國特使點了點頭,「那些騎兵看起來訓練有素,但是武器似乎並不趁手,沒有辦法發揮出他們的實力,我殺了其中的兩個,還把四個對手劈落馬下,但是我的坐騎也挨了兩劍,於是我從馬背上跳下來,準備徒步戰鬥……。」王國特使說到這裡,突然打了個寒噤,臉上流露出餘悸未消的表情。

    「特使大人,然後發生了什麼事情?」李維追問說。

    「說出來或許你們不會相信……但是,我當時真的覺得是自己的影子動了它像是蛇一樣纏在我的雙腳上,冰冷的感覺直接向上爬,我想要擺脫,但是身體卻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動彈不得,直到冰冷的感覺爬上脖頸之後,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被關在了綠堡的地牢之中。」特使說完苦笑著搖了搖頭,似乎連他自己都不是很相信這是真的。

    然而李維和威爾普斯的臉上卻都沒有任何嘲笑的意思,而是臉色嚴峻的陷入沉思。

    「聽上去應該就是那個了。」

    「沒錯,是暗影刺客。」李維同意威爾普斯的判斷,「看來昨天晚上在這裡遇到的那個暗影刺客,根本就是告死者的同夥。」

    「但是告死者一向以毀滅生命為樂事,即使是惡魔,也不會與這些瘋狂的傢伙結盟啊?」威爾普斯大惑不解的問:「難道那些惡魔就不怕被殺死嗎?」

    「或許是其中有什麼我們還不知道的變化吧。」李維用這句話結束了兩人之間的探討,轉向王國特使說:「特使大人,現在一切都已經過去了,綠堡這裡有重兵守衛,請你安心休息。」

    「多謝您的好意,李維大人。」王國特使欠了欠身說,「但是我離開菲爾梅耶已經有將近五周,國王陛下想必已經十分焦急,我希望可以盡快回去,將終結魔災的功勳人士的詳細情況上呈給陛下。」

    「可是特使大人,您的身體還沒有徹底恢復……」華倫在一邊插口說。

    「現在我的身體已經恢復,至少趕路是沒有問題了。」王國特使堅持說,「李維大人,還請您派出一小隊騎兵護送我,防止在路上出現什麼萬一的情況。」

    「當然可以。」李維一口答應說。「不過特使大人,華倫剛才說的對,您應該多休息幾天,讓身體再恢復一下。」

    王國特使搖了搖頭,聲音堅定的說,「國王的使命高於我的生命,李維大人,請容許我盡快完成我的使命。」

    「我知道了。」李維嚴肅的回答他,然後對威爾普斯問,「唐納和德拉鞏遜兩位大人的身體怎麼樣了?」

    「他們的精神受損嚴重,雖然已經開始恢復,但是還要休養一段時間。」威爾普斯回答,然後又補充了一句:「那把詛咒魔劍實在是太惡毒了,但是打掃戰場的時候,我們的士兵卻沒有發現那把劍。」

    「那個叫做艾斯的人是死亡騎士的首領,並不是那麼容易被消滅的。我有一種預感,不知什麼時候,我們還會遇到……那把劍,還有些死亡騎士。」李維思索著回答,「那麼就讓迪克威高階騎士護送使者吧,讓他去選擇一隊精銳騎兵,然後帶足口糧和路費……對了,威爾普斯大人,把巴布魯帕他們的模樣描述給迪克威,讓他在途經薄暮森林的時候,留意一下這兩個人的行蹤。」

    「遵命,李維大人。」威爾普斯叩胸行禮說,然後轉向王國特使,「特使大人,您想什麼時候出發?」

    「越快越好。」特使回答。

    既然是越快越好,那麼威爾普斯就立刻走出房間傳達命令,很快綠堡的廣場上就出現了人喊馬嘶的聲音,迪克威穿著騎士鎧甲的雄偉身軀首先出現在綠堡高牆的下面,其後是十二名身穿黑鐵環甲,頭戴寬沿鐵盔的精銳騎兵。這些騎兵都是久經戰場的老手,腰間佩著精鋼長劍,戰馬的鞍具兩側,一邊掛著作為副武器的短柄斧和標槍,另一邊掛著一塊橡木包鐵的大盾牌,上面一隻展翅獅鷲的紋章尤其顯眼。

    使者披著一件並不顯得奢華的羊毛斗篷出現在主樓的大門前,他來的時候騎的那匹戰馬已經在受到襲擊的時候死掉了,現在牽在手裡的是從綠堡的馬廄中選擇的一匹有著灰色斑紋的駿馬——這匹馬原本的主人昨天已經死在了死亡騎士的劍下。

    「李維大人,您放心吧。」王國特使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對並肩走出來的李維低聲說,「蘇加德大師準備好的材料,我已經看了很多遍,上呈給國王陛下的時候,不會出什麼問題的。」

    「那麼一切就拜託了。」李維客氣的回答說,然後看著特使身手矯健的竄上戰馬,抖動韁繩……

    一聲出奇慘烈的馬嘶聲響起,特使的戰馬雙蹄探空亂踢亂跳,險些把特使給從背上掀翻下來。這並不是唯一的特例,其他騎兵的坐騎也都紛紛發出驚恐的嘶鳴,甚至有些已經翻起白眼,掙扎著想要向其他地方逃竄。

    好在準備護送王國特使的騎兵都有一手過硬的騎術,他們一面努力在馬背上保持平衡,一面用手在坐騎的頭部和脖頸上面輕拍安撫。迪克威騎士更是怒吼了一聲,全身上下綻放出鬥氣光芒,緊接著那把大劍鏗鏘一聲出鞘,向著城門外面策馬衝去。

    能夠讓馴熟的戰馬發狂蹦跳和躲避,顯然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嚇到了它們——這些戰馬都是可以面對惡魔衝鋒的。迪克威雖然勇猛,卻也心中暗自警惕,在如同旋風一樣衝出城門的時候,已經做好了遭遇強敵的準備。

    然而在他面前的卻是兩個看起來疲憊不堪的旅行者,其中一個顯得十分年輕,穿著旅行者常用的厚外套,除了腰間有把長匕首外,沒有其他武器;另一個是個體型矮胖的傢伙,裹著一條破破爛爛的長袍,坐在馬背上的樣子活像是一大包行李

    「什麼東西」迪克威如同打雷般的怒吼了一聲,向著那兩個人衝了過去,大劍平舉在前,劍鋒映著晨曦,發出燦爛刺眼的光芒。

    矮胖子給嚇得差點從馬背上滾下去,他一面手忙腳亂的從掛在身側的樹皮箱子裡翻著什麼,一面像是頭快被宰殺的豬一樣尖叫起來。

    「住手,我們不是敵人,李維老爺,救命啊虔誠的巴布魯帕快要讓個野人給殺掉啦」

    那名年輕人倒是勇氣可嘉,策馬攔在了矮胖子的面前,抽出腰間的長匕首,看樣子居然想要用那把可憐的武器去抵抗迪克威那把巨大得嚇人的長劍。

    不過好在迪克威從矮胖子的尖叫中聽出了什麼,手中的大劍向上舉起,同時放慢了馬速。「李維老爺?」他粗聲粗氣的問,「你說的可是李維?史頓大人?」

    「就是,就是」矮胖子從年輕人的背後探出頭來,「大野人……不、不,這位騎士老爺,您也認識李維老爺嗎?」

    「你們是誰?不要想著欺騙我,否則的話……」迪克威將手裡的大劍威懾性的從兩個人的頭上揮過,發出颼的一聲風鳴,然後利落的收回劍鞘。

    「我的名字叫做巴布魯帕,當然,許多人還要在我的名字上加上一個虔誠的頭銜,因為我是一位在榮耀之都菲爾梅耶受過洗的神職者。李維老爺在路上曾經幫過我的忙,所以在能夠報答他的恩情之前,我暫時追隨在他的身邊。」矮胖子頗有些自豪的挺起胸膛說,然後手向著那名年輕人指了指,「他叫格倫沃姆,曾經是個馬廄小廝,不過現在可是尊貴的稱號騎士威爾普斯大人的見習侍從。」

    迪克威狐疑的皺起眉頭,打量著面前這兩個像是流浪漢更多過像是騎士侍從的人。「李維大人的追隨者?」他看看巴布魯帕那身骯髒破舊,即便拿去當抹布都嫌不夠格的長袍,「威爾普斯大人的見習侍從?」他又看看臉上顯得十分窘迫,漲紅的幾乎可以滴出血來的格倫沃姆。

    「正好兩位大人都在這裡,你們兩個,下馬,然後跟著進來」迪克威吩咐說,「如果我發現你們膽敢欺騙我的話……」他露出了一個充滿威脅的兇惡笑容,手指捻著腰間大劍光滑的劍柄。

    巴布魯帕立刻從馬背上滾了下來,五官上盡量堆砌出誠實的笑容;而格倫沃姆則稍微考慮了一下,才從坐騎上一躍而下,動作顯示出嫻熟的騎術。

    迪克威的表情稍微緩解了一些,因為無論如何,一名騎術嫻熟的年輕人,總是顯得比那個矮胖的傢伙要可信一些,不過緊接著他又皺起了眉頭。

    「你們身後還有什麼東西?」迪克威感到胯下的戰馬正在微微戰慄著,如果不是他的鬥氣光芒給這匹戰馬勇氣,恐怕會掉頭飛奔而去。然而在他目光所及的地方,都是一片密佈枯黃色衰草的原野,間或有幾處剛剛開墾就荒廢了的耕地,沒有發現任何能夠讓戰馬驚恐的東西。

    「啊,那個是……」巴布魯帕剛剛想要解釋,一道璀璨的銀光猛然從綠堡的守衛塔上射下,銀光已經掠過面前,空氣中才傳來了一聲尖利刺耳的嘯叫

    狙魔箭手格雷斯爵士已經發覺了那個令戰馬驚恐不安的東西。

    百發百中的銀色光芒所指的方向上,一聲似乎像是被放大了數十倍的狼嚎聲響起,緊接著一片淡藍色的光芒閃過,傳來了一連串宛如堅冰破裂的怪異聲音。

    荒原上憑空出現了一堵厚厚的冰牆,在陽光下面閃爍著淡藍色的光芒。一支銀色的破甲箭硬生生的貫入其中將近一公尺,只有尾部不到20公分還露在外面嗡嗡顫抖。

    然而畢竟沒有能夠貫穿,從守衛塔上響起了一聲冷哼,緊接著手持銀杉木長弓的格雷斯爵士在防護矮牆後面現身,又一次挽起長弓,搭上了一支銀色長箭。

    「格雷斯爵士,停手吧,那個不是敵人。」李維的聲音突然從綠堡的方向遠遠傳來,緊接著年輕騎士的身影騎著一匹尤為雄健的黑馬,緩緩出現在眾人面前。

    一聲顯得溫順許多的狼嚎聲從冰牆後面發出,緊接著冰牆轟然垮塌,露出一隻比得上小牛犢體型的巨大銀狼來,狼頭正朝著李維深深低下。

    「這是銀色魅影,和萌萌一樣,是我們的一位新同伴。」李維向著張大嘴巴的迪克威騎士解釋說。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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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4 20:32:29 |只看該作者
91、大地神殿的來客

    佛蘭達拉的金色面容照耀大地,子爵領迎來了一個難得的晴天,明媚的陽光灑在田野和森林上,把一切黑暗都驅趕的無影無蹤,連丘陵間業已大半枯萎的草叢都顯露出一絲生機,在風中顫抖搖曳著半綠半黃的葉片。

    在靠近薄暮森林的一處農莊的田地裡,十多名莊戶人正在辛勤的勞作著。前幾天天氣一直不是很好,不是陰天就是下著小雪,他們想要把今年最後一茬燕麥從田里搶收出來,然後趁著這個難得的好天氣晾曬脫粒。

    如果放到往年,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因為現在已經是初冬天氣,土地雖然還沒有徹底封凍,但是幾場風雪下來,夜間的氣溫也早已降到了冰點之下。雖然燕麥是一種比較耐寒的作物,但是恐怕也都會被夜裡的寒霜徹底凍死。

    然而現在田地裡的燕麥長勢很好,棕黃色的麥穗低低垂落,籽粒飽滿,莖稈上雖然已經凝結起一層薄薄的霜花,卻沒有絲毫被凍傷的樣子。經驗豐富的年長農夫們俯下身子,大鐮刀刷刷的掠過,將成片的燕麥割倒在地;年紀小一些的農夫們則負責把地上的燕麥打成捆,然後扛到地頭高處。空氣中瀰漫著麥稈所特有的濃郁香氣,看到了豐收的果實逐漸堆積起來,農夫們的心裡美滋滋的,連辛苦的收割工作也顯得沒有那麼勞累了。

    「魯爾老爹,快中午了,休息一下吧」

    聽到了這個聲音,農夫魯爾放下了手中的鐮刀,直起身朝聲音傳來的方向張望了一下,發現從路上跑來的是一個還沒有成年的小姑娘,手裡挎著一個又大又沉的籃子。

    魯爾老爹的臉上泛起了慈祥的微笑,他一面從燕麥田里走出來,一面用拳頭捶打著自己酸痛的腰桿。「都停一下吧,大夥兒。」老爹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吃點喝點,再休息一會,下午的活計才能幹的更好。」

    讓魯爾老爹這麼一說,那些正在埋頭收割燕麥的農夫都放下手邊的活計,站直身體,他們擦著臉上的汗,看著堆在田邊的勞動成果,臉上露出了既疲憊又欣慰的笑容。

    「可愛的阿萊莎,今天午飯有什麼好吃的?」一個看上去剛剛成年,嘴唇上的絨毛還沒有刮過的年輕農夫,盯著小姑娘手裡的大籃子叫了起來。

    「阿當哥哥,就是你饞。」小姑娘的臉蛋紅撲撲的,沁著細細的汗珠,一面回答一面向麥田走來。「有黑麵包,蔬菜濃湯,一些酸酪和包心菜,對了,還有肉碎和蒜泥灌的香腸哦。」她得意的朝籃子裡面看,把一樣樣食物的名字都報了出來。

    「蒜泥香腸?仁慈的父神啊,這東西是怎麼搞到的?」魯爾老爹驚訝的問,手裡打著的火石都差點掉在地上。

    「這是領主老爺派人送來的,說是每個搶收燕麥的莊園都有一份。」阿萊莎回答著,步履蹣跚的走了過來。

    「哪位領主老爺?是坦伯頓老爺嗎?」

    「你家的紅腦門才沒有那麼好心。」另一個農夫撇了撇嘴說,「照我看,肯定是李維老爺派來的人。」

    「當然,李維老爺是心腸最好的領主老爺……阿萊莎,小心」魯爾老爹剛把煙斗湊到嘴邊,想要美美的吸上一口,突然臉色刷的變得慘白,然後像是一頭受傷的蠻牛一樣衝向一臉茫然的小姑娘。

    下一瞬間,馬的嘶鳴和人們的尖叫聲同時響起,魯爾老爹抱著阿萊莎朝一邊的田地中翻滾下去,盛著午飯的大籃子摔在地上,裡面的食物都灑落出來。緊接著兩隻馬蹄重重落下,將籃子和裡面的東西都踩得粉碎,如果魯爾老爹的速度稍微慢一些,或者稍微遲疑的話,恐怕小姑娘阿萊莎的命運不會比那只籃子好多少。

    看到了這令人戰慄的一幕,那些農夫不由得都怒吼起來,一隻隻粗壯有力的手臂抓起鐮刀、連枷和乾草叉,從田里面紛紛衝了出來,將道路擋的嚴嚴實實。

    險些傷人的那些騎馬的人並沒有慌亂的意思,他們冷冷的看著圍上來的莊戶人,紛紛從土黃色的長袍中伸出手,亮出烏沉沉的戰錘和同樣色澤的大盾牌,每一面盾牌上都用黑曜石鑲嵌著一個正二十面體的圖案,在陽光下都絲毫沒有反光。他們的目光陰沉冷漠,戰錘在手中威嚇的晃動著,彷彿隨時都可以砸碎面前那些不自量力的鄉巴佬的腦袋。

    如果沒有發生剛才那可怕的一幕,想必這些莊戶人要被嚇的步步後退,但是現在怒火已經將恐懼從這些人的身體中徹底驅逐出去,尤其是年輕氣盛的阿當,他的雙眼簡直在冒著血紅的光。

    「讓開,鄉巴佬。」為首的騎馬者聲音低沉的說,「否則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剛才你差點踩死了一個小姑娘你沒有看見嗎?」阿當大喊著,「下馬向我們道歉」

    其餘農夫也抖動著手裡的傢伙鼓噪起來。

    「對,道歉道歉」

    「不道歉的話,就別想離開」

    為首的那個騎馬的人眼中閃過一絲煩躁的怒意,「就憑你們這群鄉巴佬?不想死的話,馬上滾開」說著,他的身體從馬背上直了起來,右手的戰錘朝著自己的盾牌上面狠狠一敲,發出了一聲沉悶的響聲。

    回答他的是一片吐口水的聲音,阿當第一個把大鐮刀夾在臂彎,朝著自己佈滿老繭的巴掌上吐著口水,隨後預示著不祥的聲音從每一個農夫的嘴裡發出,他們攥緊了原本作為農具的武器,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眼睛裡綻放出凶狠不屈的光芒。

    就在雙方即將發生衝突的時候,兩個聲音從不同的方向傳來。

    「住手都讓開路,阿萊莎沒有事」

    「卡薩迪爾弟兄,你想幹什麼?放下武器」

    當滿頭滿身都是燕麥秸稈和草葉的魯爾老爹抱著阿萊莎從田里爬起來的時候,那些騎馬的人身後趕來了一輛馬車,車旁邊一名同樣穿著土黃色連帽斗篷的魁梧大漢怒氣沖沖的策馬而來,一把從那名被稱作卡薩迪爾弟兄的人手裡奪過了戰錘。

    「是誰允許你朝著平民,使用吾主卡該諾賜予的神聖武器?」大漢的發出的嗓音極為沉悶,如同大地裂隙中的轟鳴聲。「卡薩迪爾弟兄,你忘記吾主的教導了嗎?」

    「哲羅姆副團長閣下,是這些不懂尊卑的鄉巴佬先擋住了我們的去路」卡薩迪爾聲音刻板的回答,「既然是阻擋吾主交予我們的神聖使命,就是敵人,不是平民」

    「是你們在大路上縱馬奔馳,差點踩死了一個小姑娘」阿當像是一直被激怒的公牛一樣叫了起來,手裡的大鐮刀抖得刷刷響。「我們只是要求他下馬道歉,但是他卻準備用手裡的鐵疙瘩回答我們。」

    聽到阿當毫不留情的揭穿,卡薩迪爾的眼睛裡頓時露出凶險的光芒,而哲羅姆副團長的粗眉也聳動起來。「卡薩迪爾弟兄的做法固然不對,但是巨山騎士是不會下馬道歉的。」哲羅姆嘴唇上的鬍鬚顫動著,一字一頓的說:「即使是需要用血來償還的罪惡也是一樣。」

    「阿當,閉嘴。」抱著阿萊莎的魯爾老爹費力的爬上田埂,剛才他滾下去的時候光注意保護懷中的小女孩,連自己的胳膊和粗皮衣上都劃了好幾道口子,沁出暗紅的血水來,但是魯爾老爹沒有顧及到這些,而是焦急的走到那些騎馬的人面前,把頭低下向他們致意說:「諸位尊敬的騎士,剛才莊戶人不懂事,冒犯了諸位,還請不要見怪。」

    「魯爾老爹……」阿當臉上露出了不解的表情,但是其他農夫則立刻全身都瑟縮了一下,流露出驚恐和不安。

    「閉嘴阿當,你想為大家招惹到災禍嗎?」魯爾老爹厲聲訓斥。

    一直在後面的馬車突然打開了側門,緊接著一個穿著樸素的土黃色長袍的老人從車上走了下來,這個老人看上去至少要有70歲以上,佝僂著腰,而且似乎全身都落滿了土黃色的灰塵,無論是頭髮鬍鬚還是眉毛,都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黃色。

    然而當這位老人出現的時候,無論是哲羅姆副團長還是卡薩迪爾弟兄都露出了尊敬的神色,隨後立刻紛紛下馬,向著老人撫胸行禮。

    「博馬諾主教閣下,讓這些世俗的事情驚動了您,真是罪該萬死。」卡薩迪爾弟兄一面鞠躬,一面大聲說。

    「我不是為了世俗的事情來到這裡的,卡薩迪爾弟兄。」老人的聲音是那樣的低弱,當他說話的時候大家甚至必須屏住呼吸才能聽清。「不過剛才我已經聽到了你和這些世俗弟兄的爭論,既然錯在你的一方,你就要向他們道歉,甚至用財富來彌補他們。至於您,」他轉向哲羅姆副團長說:「這裡不是巨岩城,甚至不是大地之神的教區,所以請您不要用神殿的規定代替世俗的律法。」

    「是,博馬諾主教閣下。」哲羅姆副團長大聲回答。緊接著卡薩迪爾也很不情願的點了點頭,然後對著魯爾老爹等人似笑非笑的咧了一下嘴,從斗篷下面抓了一把銀幣塞了過去。

    「剛才,是我……」他聲音僵硬地說,「這些補償給你們,拿好吧。」

    阿當還有些憤憤不平,但是魯爾老爹移動身體擋住了他,將懷裡的阿萊莎放下,雙手恭恭敬敬的接過銀幣。「感謝諸位高貴的騎士老爺。」他把腰彎得低低的說,然後示意其他人也一起鞠躬。

    老人滿意的點點頭,認為這件事情已經徹底解決了,然後他的目光落在了剛剛收割了一多半的田地裡面,眼中頓時閃過了一絲驚異的光芒,向著魯爾老爹走了兩步。

    「世俗的長者,願吾主卡該諾永遠庇佑你的田地,在這麼冷的天氣中,它還能夠生長出長勢這麼好的莊稼?」

    「不,這不是我的田地,這裡的全部田地都屬於坦伯頓騎士老爺的莊園,我只是他的雇農。」魯爾老爹恭恭敬敬的回答。

    「那麼說,吾主卡該諾對於這位騎士老爺顯然十分眷顧。」博馬諾主教說。

    「大地之神可不是僅僅關照坦伯頓老爺。」阿當忍不住插言說,「整個子爵領的全部田地都種植著燕麥,而且都是在這段時間收割的。」

    博馬諾主教指了指堆在地頭的那些捆燕麥,「那些地方也都是種植這種作物嗎?如果是那樣,世俗的長者,請你去為我拿來一些麥穗。」

    「當然可以,尊敬的大主教閣下。」魯爾老爹說著,很快到農田里面提了一大捆燕麥走回來,然後選出幾個最飽滿的麥穗,雙手捧著送到了博馬諾主教的面前。

    博馬諾主教微笑著表示感謝,然後接過麥穗仔細觀察起來。也許是所信奉的神祇的緣故,每一位大地神殿的牧師都稱得上是合格的農業和礦產的專家,博馬諾主教當然也不會例外。燕麥作為北方主要種植的糧食作物,在他眼裡當然並不陌生,剛剛打量了一下,博馬諾主教就輕輕的點了點頭。

    即使是用最苛刻的標準來衡量,這些麥穗都稱得上是第一流的品質了:籽粒飽滿,穗形標準,仔細聞上去的話還帶著一股特殊的香氣,那是只有最新鮮的燕麥才會散發出來的。

    博馬諾主教用手指輕輕搓了搓其中一個麥穗,燕麥堅硬的外殼在他手裡像是不存在一樣,露出了裡面略帶一點淡黃色的燕麥粒。「好顏色,」他說,「經過充分的光照和大地的滋養。」然後他把麥粒放到自己的嘴裡,閉上眼睛細細感受味道。

    「這些麥粒裡面……」博馬諾主教的眼睛突然睜開,緊接著露出掩飾不住的驚詫,脫口而出。「居然蘊藏著些微……吾主卡該諾的神力」

    這句話驚動了馬車裡的其他人,又有幾個人走了下來,其中有兩人都是年富力強的中年人,穿著與博馬諾主教式樣相仿、但是袖口的黃線少了一條的長袍;最後走出馬車的人年紀甚至比博馬諾主教還要大,整個人都彷彿像是一尊由土黃色石塊雕刻而成的石像,動作僵硬不便,需要靠著另外兩人的攙扶才可以正常行走。

    「博馬諾主教,你剛才說什麼?」年紀最大的老人剛剛走下馬車,就急不可耐詢問說。

    「貝利亞副總主教閣下,您看這些燕麥」博馬諾主教幾步走了過去,把手裡的麥穗遞給那位老人,老人枯瘦的手掌撫摸在那些麥穗上面,居然微微顫抖起來。

    「沒錯,是……真的是……吾主……卡該諾神的力量……」他衰老的身軀抖動的如同一片寒風中的枯葉,但是他依舊高舉顫抖的雙手,大聲吟唱起來:「讚美吾主卡該諾……」

    「讚美吾主卡該諾,厚重胸膛支撐大地,豐饒號角乃汝之聲,鳴動,金色秋季須臾即現」這首讚美大地之神卡該諾的主禱詞曲調迂緩莊嚴,在十多名習慣於吟唱禱言的男人的共同合作下,像是大地深處傳來的陣陣鳴動,悅耳而又有一種難以表達的威嚴厚重的感覺。

    歌聲響起的時候,包括一直憤憤不平的阿當在內的所有莊戶人都誠心誠意的低下了頭顱,向著承載大地威嚴的卡該諾神獻出自己的崇敬和祈求。當然不少人在同時還心中暗暗補充了一個祈禱的對象,那個對象並不是高高在上的神祇,而是那位年輕而又英勇的李維大人。

    主禱詞沉寂下來之後,那位貝利亞副總主教的眼中依然閃著淚花,他將那些麥穗虔誠的壓在了自己的前胸上,閉上雙眼默默感受了一會,才又一次開口說:「博馬諾主教,還有其他弟兄和孩子們,這是神跡……真正的神跡大地之神在這片土地上……賜了福」

    「是的,這片土地上確實蘊藏著大地之神的力量。」博馬諾主教回答說,「但是副總主教閣下,我們還不能這麼簡單的確定,這就是吾主卡該諾的賜福。因為也有一些褻瀆者可以竊取吾主的力量,偽造出類似於神跡的樣子。」

    「竊取吾主神力的褻瀆者不可饒恕」扶著貝利亞副總主教的其中一名高階牧師大聲說。

    「是的,確實存在這種可能。弟兄們,剛才我太激動了。」貝利亞副總主教垂下眼皮,顯得疲憊和蒼老了許多,「博馬諾主教,無論是吾主的賜福還是褻瀆者的竊取,這些蘊藏著吾主神力的麥穗讓我的身體感到了溫暖,我希望可以用它們填滿這輛馬車空餘的位置。」

    「遵命,副總主教閣下。」博馬諾主教深深鞠躬,然後轉過身來對魯爾老爹說:「世俗的弟兄,請你們出於對大地之神的虔誠,出讓這些燕麥,我們可以用市價的十倍來購買,好嗎?」

    「大主教閣下,請您儘管拿去用好了,這些燕麥並不屬於我們,但是我可以保證,這片田地的領主坦伯頓老爺,也一定會樂於得到這個為大地神殿效勞的機會」魯爾老爹連連鞠躬,然後讓農夫們去把地頭的燕麥一捆一捆的扛了過來,滿滿的堆在地上。

    博馬諾主教再一次表示了感謝,不過他並沒有認為這種舉措是多麼慷慨,在他的心目中,這些農夫的做法只能說是一般虔誠,所以在匆匆離開的時候,他並沒有看到魯爾老爹眼中閃過的那絲異樣的光芒。

    看到那群披著土黃色斗篷的人保護著那輛馬車,匆匆策馬前行,阿當臉上重新露出了氣憤,他朝著地上狠狠的呸了一口,有些惱火的說:「魯爾老爹,這些人又不是好東西,剛才差點就踩死了小阿萊莎,您怎麼趁機不好好的從他們的手裡刮一筆銀幣出來?」

    魯爾老爹遍佈風霜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阿當,那些人的錢沒有那麼好拿,而且我擔心……」他說到這裡又搖了搖頭,「應該不會吧,畢竟大地神殿的名聲一向很好,但是……」魯爾老爹的眼睛裡閃過掙扎的表情,最後他歎了一口氣,拍著阿當的肩膀說:「我還是有些不放心,這樣吧,等一下你騎著我那匹老馬,帶著阿萊莎去面見領主老爺,把剛才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他,希望可以對他有些幫助。」

    「領主老爺?」阿當有些遲疑的撓了撓頭髮,「您說的是坦伯頓老爺?」

    「當然不是,是李維?史頓老爺。」魯爾老爹說,「咱們那位紅腦門老爺才沒有那麼值得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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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4 20:32:58 |只看該作者
92、神跡還是瀆神

    大地神殿的人們在來到北境郡之前,對這裡的荒涼和貧瘠早有耳聞,不過他們卻沒有想到眼中所見的一切,居然會比傳說還要人跡罕至。剛剛穿過薄暮森林的時候,榮耀大道的兩邊還可以時常看到田莊農舍,日落之後還能夠有地方歇腳。然而繼續向前,人煙就越發稀少,放眼全是生長著老橡樹、常春籐和荊棘灌木的樹林,偶爾有村落的影子出現,近前一看,卻都是慘遭洗劫的斷壁殘垣。

    魔災結束的時間畢竟還短,這片領地雖然開始恢復,卻還遠遠沒有達到之前的狀態。穿過薄暮森林的第三天,眼看著佛蘭達拉的金色面容已經消失在山巔,然而前後左右卻都是一眼望不到邊的沉沉密林。夜色將臨,遠方狼群的嚎叫此起彼伏,鬣狗的怪叫聲飄忽不定,連夜趕路已經成為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大地神殿的人們只好選擇在荒村之中宿營。

    無論是搭建帳篷、收集柴禾,還是照料馬匹、點燃篝火,大地神殿的人們都做得十分艱難,甚至連威嚴的哲羅姆副團長也不例外,因為這些護教騎士自幼都生活在神殿之中,對於野外旅行的經驗非常欠缺,相比這些雜務,他們更熟悉的是揮舞著戰錘衝殺在前,敲碎褻瀆者和神殿敵人的腦袋。

    不過他們畢竟都是身強力壯的男子,這些工作在一片嘈雜和慌亂之中,還是慢慢的被完成了。不過在此之前,年長的貝利亞副總主教閣下已經耐不住這些雜亂紛擾,抱著一冊厚重的宗教典籍蹣跚走開,一位高階牧師一手提著一盞牛眼提燈,一手攙扶著他。

    兩人走到了一條穿過密林的清澈小溪,那位牧師在溪邊的石頭上鋪上了一塊厚實的墊子,然後扶著貝利亞副總主教坐了下來。石頭旁邊是一株半傾頹的老橡樹,龐大的身軀恰好在兩人身後形成了一個遮擋寒風的屏障。溪水淙淙,激流奔湧,一股寧靜冰冷的感覺頓時籠罩在身邊,將營地的喧囂全部拋到腦後。

    貝利亞副總主教滿意的歎了一口氣,藉著牛眼提燈的光線翻開了手中的典籍,這本用牛皮做封面的珍貴卷冊出自大地神殿初代總主教之手,上面記載了許多關於大地之神卡該諾的神跡。在其中一頁上,貝利亞讀到了這樣的記載。

    「遠山君主之指輕觸大地,大地鳴動,草木滋生,綠意一覽無餘,須臾之後,麥田成熟,金黃麥浪翻湧,籽粒飽滿如珍珠……」

    「讚美吾主卡該諾。」貝利亞突然低聲說。

    陪伴在他身邊的那位高階牧師愣了一下,急忙以手撫胸,「永遠讚美,副總主教閣下,您有什麼吩咐?」

    「拿一些麥粒來,孩子。」

    高階牧師急忙從腰帶上解下一個小口袋,解開袋口,裡面滿滿裝的都是燕麥粒。他向自己的手心倒出一把,然後捧到了貝利亞的面前。

    貝利亞捻起幾顆麥粒,細細感受指尖上面傳來的飽滿鼓脹的觸感,然後放在典籍上面,和圖畫中的麥穗進行對比。當那些麥粒落在焦黃色的羊皮紙上的時候,上面所有的字跡都突然閃爍起來,而正當中那副繪畫著卡該諾神展現神跡的畫面,更是立刻發出了朦朧的土黃色光芒,上面的麥穗彷彿都像是活過來了一樣,在光芒中搖曳晃動。

    「卡該諾在上,這是……」高階牧師忍不住驚訝的脫口而出,但是貝利亞立刻將手掌豎在他的面前,擋住了他即將出口的話。

    「這只是神力共鳴,我的孩子,說明了麥粒之中蘊藏的力量,的確是吾主卡該諾的神力,但是……」貝利亞有些疲憊的闔上了眼睛,然後裹緊身上的長袍,靠在老橡樹上沉思起來。

    與此同時,在同一條小溪的下游,博馬諾主教和另外一位高階牧師正在竊竊私語著什麼,寒風穿林而過,搖動的樹影在他們的身上投下了詭秘的線條,更顯得這兩個人形容鬼祟。

    「前兩天的那些鄉巴佬真是該死。」博馬諾主教將平時戴在臉上的慈祥面具徹底撕下,壓低聲音咒罵著,「那些護教騎士也是廢物,連一個在路上走的野丫頭都看不到,還被那些鄉巴佬給截了下來,真不知道就憑著這些人,怎麼能夠執行吾主卡該諾的威嚴。」

    「博馬諾主教閣下,這片土地並沒有正式傳播過大地之神的教義,所以這裡的鄉巴佬不知上下尊卑,也並不奇怪。我們畢竟是行走在北境陌生的土地上,護教騎士團如果貿然大開殺戒的話,恐怕會帶來其他麻煩。

    「我當然知道。」博馬諾主教有些煩躁的回答說:「那他們就應該放低姿態,迅速解決這些麻煩。現在貝利亞那個老傢伙已經接觸到了蘊藏神力的麥種,有些事情就更麻煩了。」

    「你的意思是說,那些麥粒之中蘊藏的神力,並不屬於吾主卡該諾?」高階牧師皺著眉頭問。

    「那些神力屬於卡該諾神,這是毋庸置疑的。」博馬諾主教口氣嚴厲的說,「但是這並不代表利用這些神力催熟麥種的人,就必然受到了卡該諾神的眷顧。能夠竊取神力的方式有許多種,其中不也包括了您嗎?親愛的那巴頓弟兄,或者應該說是……那巴頓魔導師。」

    高階牧師臉上的肌肉顫抖了一下,聲音變得嘶啞起來,「那並非我的本意,博馬諾主教,你知道的,沒有你和總主教的授意,我根本不會……那樣做。」

    「不過您究竟還是做了,那巴頓。」博馬諾主教冷冷的說,然後他歎了一口氣,聲音緩和下來。「這十幾年來,吾主卡該諾賜予的力量越來越弱了,單憑著原來那些教區的信仰,已經不足以支撐整個大地神殿所有神術使用者的消耗。所以按照總主教的意思,這一次在北部邊境開闢新的新的教區,勢在必行。」

    「既然是這樣,那麼在這裡出現大地之神的神跡,以及一個新的神眷者,不是更加容易推廣教義了嗎?」那巴頓有些奇怪的問。

    博馬諾主教撇了撇嘴巴,小心的隱藏了臉上輕蔑的表情,「親愛的那巴頓弟兄,」他幾乎用歎息的聲音在說著,「一個神眷者的領主,當然很容易推廣教義,吸引信徒。」他的話音一轉,臉上的皺紋裡居然溢出了猙獰,「但是神殿的利益怎麼辦?如果不能掌握住這塊領地的話,那麼北境還能夠變成大地神殿的北境嗎?」

    「原來是這樣……」那巴頓喃喃地說,突然感到周圍的風似乎更加冰冷刺骨,不由得打了個寒噤,將身上的長袍裹得緊了一些。「這個鬼地方這麼冷,」他縮了縮脖子,「我可不想留在這裡,凍成冰坨子。」

    「權力是最好的木柴,可以讓人身體暖起來。」博馬諾主教看著那巴頓茫然的表情,只好聳了聳肩膀說:「和你說這些都沒有什麼意義,那巴頓弟兄,反正你從來不考慮研究那些魔法之外的東西。」

    「是啊,只要能夠繼續借用大地之神的神力做研究,我就很滿足了。」那巴頓跺了跺快要凍僵了的雙腿說,「博馬諾主教,說吧,有什麼事情是要我做的?」

    「當然是那個領主的事情,如果他不願意承認竊取了吾主卡該諾的神力,那麼按照認定神跡的程序,要進行卡該諾神的降神儀式……」博馬諾主教的話到此為止,因為這已經讓那巴頓臉上露出了厭惡的表情。

    「那可不是什麼小地產貴族或者商人,謀害一位實權領主的話,你想讓我上火刑架嗎?」那巴頓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憤怒的提高聲音說。

    「對於虔誠的高階牧師那巴頓弟兄來說,當然很困難,但是對於精研大地之神神力的那巴頓魔導師來說,就是舉手之勞了。」博馬諾主教微笑著指出,「我可是親眼見到過那巴頓魔導師的偉大力量,在暴*的大地之神神力亂流之中,即使是同為魔導師的那個人,不也是被撕裂成為碎屑了嗎?」

    「那是一場悲劇,因為一個失誤造成的悲劇」那巴頓的聲音立刻降低下來,「我的精神力不足以操縱那麼強大的大地神力,所以才造成了那場悲劇。」他說到這裡,彷彿為了堅定自己信心一樣咬了咬牙,「菲爾梅斯的**官已經認定了,這就是最後的結論。」

    「我當然知道,因為最關鍵的證據,還是總主教閣下委託我提交的。」博馬諾主教淡淡的一句話,就讓那巴頓的臉上血色褪盡。但是博馬諾主教並沒有就此放過他,而是貼近過去,在他耳邊低聲說:「所以他老人家才讓你多次主持大地之神的降神儀式,你果然沒有辜負總主教的期望。」

    「我,我知道了。」那巴頓臉色灰白,嘴唇囁喏了幾下,最後低聲回答,「我會想辦法,讓那個領主在降神儀式上……出些事情。」

    「請務必讓他永遠不能甦醒過來。」博馬諾主教重新恢復了慈祥的表情,然後他縮了縮肩膀,低聲咒罵起來。

    「這該死的天氣真夠冷的,一想到以後我就要在這麼冷的地方當地區主教,就感到骨髓裡面都像是刺了一把刀一樣……」這樣說著,博馬諾主教將雙手抱緊了自己的肩膀,向著營地的方向走去,那裡人聲鼎沸,護教騎士們依靠著一堵沒有倒塌的斷牆搭好了羊氈帳篷,而且溫暖的篝火已經燃燒起來了。

    風不知何時已經停息下來了,然而那巴頓卻感到寒意更加強烈,甚至一直滲入了自己的骨頭裡面。

    這種寒意直到大家圍坐在溫暖的篝火旁邊才逐漸消散,護教騎士的野外宿營經驗雖然差勁,但是大地神殿準備的物資的確充裕,篝火上架著一口熱氣騰騰的湯鍋,咕嘟咕嘟的聲音讓人在寒夜之中更加感到一股暖意,散發著濃郁胡椒、肉桂的燉肉香氣直往人的鼻孔裡面鑽。

    衰老的貝利亞副總主教是最後一個挪動著腳步入座的,哲羅姆副團長從一邊的烤架上面拿過幾隻烤得金黃酥脆的豚鼠,先把最為肥美的一隻端給貝利亞副總主教,然後分別給博馬諾主教、自己和兩名高階牧師的木製餐盤裡面放了一隻。

    貝利亞副總主教深深的吸了一口豚鼠的香氣,皺紋堆壘的臉上露出微笑:「久等了,諸位,我們開始吧。」

    接下來的十多分鐘裡沒人說話,因為每個人都在對付著面前熱氣騰騰的燉肉濃湯和麵包干,貝利亞副總主教是吃的最少也最快的一個,他只吃了身邊高階牧師為他切好的幾片豚鼠肉和一小碗熱湯,就停下了咀嚼。

    「我已經吃飽了。」老人低聲說,然後輕輕推開餐盤,把目光投向篝火對面的哲羅姆副團長。

    「哲羅姆,離那位領主的居城,還有多遠的路程?」

    聽到副總主教的垂詢,哲羅姆副團長急忙嚥下了嘴裡的麵包干,然後從隨身的夾袋裡面拿出一張精美的羊皮地圖,攤在面前的石頭上。

    「我們現在是在這裡……科多村,或者說,科多村的廢墟。」哲羅姆副團長在地圖上找到了一個代表著村落的圖案,然後從這個圖案開始,向左比劃了一下,「明天上午應該就可以走出這座森林,然後我們可以在扎波汀鎮用午飯,日落前應該就可以抵達那位領主居住的城堡了。」

    「喔,那就是說,如果順利的話,明天就可以見到李維?史頓本人了。」貝利亞點了點頭說。

    「想必他卑劣的褻瀆行徑,難以逃過副總主教閣下的慧眼。」博馬諾主教伸出拇指和食指捻了一小撮鹽末,在自己餐盤的肉片上撒了一圈,同時微笑著說。

    「這個結論還為時尚早。」貝利亞副總主教用手指點著自己的額頭,「那些燕麥中的大地神力非常純淨,不像是受到什麼邪惡力量的污染,而且那樣的神跡,在典籍中早有記載。」

    「卡該諾神已經有十幾年沒有展現神跡,即使是展現,也會在擁有最多虔誠子民的巨岩城,而不是在這處荒涼的北境領地。」博馬諾主教依然堅持說,「副總主教閣下,我知道您希望能夠見到吾主卡該諾降下神跡,但是請您仔細考慮,發生在這裡的神跡,存在著許多的疑點。」

    「你說的很對,博馬諾弟兄。」貝利亞思忖了一下,開口說:「這裡發生的神跡的確有很多不尋常的地方,需要我們這些卡該諾的信徒去一一辨明,仔細研究討論。博馬諾弟兄,我和你一樣痛恨妄圖竊取吾主卡該諾神力的褻瀆者,如果發現這裡的領主確實是一位褻瀆者的話,我會讓他嘗嘗大地之神的憤怒。」

    「您講的太對了,讓褻瀆者嘗嘗大地之神的憤怒。」博馬諾主教高興的回答說。

    「到明天的時候我們就會知道,他究竟是受到吾主卡該諾眷顧的神眷者,還是竊取大地神力的褻瀆者。」貝利亞緩緩的開口說,「今天我已經太疲倦了,博馬諾主教,還有其他弟兄和孩子們,請恕我暫且失陪。讚美吾主卡該諾。」說著,貝利亞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在他身邊的那位高階牧師急忙伸手攙起他的胳膊,扶著他朝帳篷的方向走去。

    「永遠讚美」所有人都肅然起立,目送著副總主教的身影消失在帳篷門口。

    與親口所說的理由不同,貝利亞副總主教走進帳篷之後沒有立刻休息,而是靠在軟墊上沉思起來。服侍他的高階牧師在一邊點亮了牛眼提燈,正想退出帳篷的時候,卻被蒼老的聲音叫住了。

    「我的孩子,等一等。」

    「副總主教閣下?」那名高階牧師略顯詫異的停住了腳步,然後深深鞠躬說:「您有什麼吩咐?」

    貝利亞並沒有馬上說話,而是靜靜的坐在床榻上,臉色沉鬱凝重,猶如石刻一般,只有眼睛反射著牛眼提燈的光芒,看上去宛如燃燒的星子。

    高階牧師心中有些奇怪,直起身體,他的動作似乎讓貝利亞如夢初醒,岩石般凝重的表情為之鬆動。「我的孩子,你服侍我這樣的一個沒用的老傢伙,為我打理三餐,伺候我更衣洗澡,已經有五年了吧?看到和你一樣同為高階牧師的弟兄,有的成為神殿主祭,有的成為修道院長,是不是感到很鬱悶呢?」

    貝利亞的話讓高階牧師的臉上僵硬了一下,然後又苦澀的笑了笑說:「如果是五年前,我剛剛接到這個命令的時候,確實有些鬱悶的感覺。但是現在已經沒有了,能夠為您服務,是身為大地之神信徒的我的榮幸,在您的身邊,我學到的東西比那些同為高階牧師的弟兄們多了很多……」

    「但是作為牧師,只有成為神殿主祭,才能夠獲得更多神恩,你的位階才能夠繼續提升。」貝利亞輕聲打斷了他的表露心跡,讓他的臉上多了一絲尷尬。「說出你真實的想法吧,因為這樣……我才能夠幫助你。」

    「我……」雖然帳篷的保溫效果相當不錯,但是絕對稱不上悶熱,不過這名高階牧師的頭上卻滿是大顆大顆的汗珠,甚至沿著額角滑落下來。在貝利亞副總主教明亮如矩的目光下,他艱難的吐出了幾個字:「我想成為一名主持大地神殿的主祭」

    這句話說完,高階牧師長長吐了一口氣,低下頭去,準備迎接自己的命運。

    「我知道了,我的孩子,現在就有一個機會擺在你的面前。」貝利亞微笑著說,「如果這塊土地真的是吾主卡該諾賜了福的,那麼……那個人的做法就一定不會成功,讚美大地之神。」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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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4 20:33:26 |只看該作者
93、面見李維,風暴之友

    夕陽的餘暉透過子爵城堡主樓大廳的長條窗戶,在朱紅色的地毯上印下了斑駁的痕跡。四名身材高大,穿著藍白兩色厚外套的士兵手持斧槍,肩上披著灰色的披風,一動不動的站在門口,若非炯炯目光,簡直如同石雕一般。

    李維?史頓還是第一次坐在曾經屬於萊恩子爵的那把高背座椅上,在城堡的大廳中接待客人,他穿著一套裝飾性多過防禦力的鍍銀輕裝鎧甲,腰間佩著騎士劍,表情中蘊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自在。

    在李維座椅的兩邊,各自側放著一張桌子,左邊的桌子上面有一個插著羽毛筆的墨水瓶和幾張羊皮紙,紅袍老學者蘇加德大師坐在桌子後面,手指輕輕捻動著自己潔白的鬍鬚;右邊的桌子上面空空如也,後面坐著臉色肅然的威爾普斯。

    再向下是幾名騎士肅立階下,都穿著刻印有自己家族徽章的胸甲,但是沒戴頭盔,也沒有穿上不方便行動的金屬裙甲,只有最末位的兩人穿著全套金屬鎧甲,只露出精芒閃閃的雙眼,胸前的徽章一模一樣,是一隻展翅騰飛的金色獅鷲。

    李維在這間大廳中接見的是一批身穿土黃色連帽斗篷的人,正在說話的那個人算的上是李維曾經見到過的年紀最大的老人,如果看到沒有站在後面的那位幾乎連腰都直不起來,需要靠人攙扶才能正常行走的老人的話。兩位老人都穿著非常樸素的土黃色長袍,式樣和在城堡之心中,李維曾經在迪什先生製造無盡糧食袋的時候看到的那件相差無幾。

    根據蘇加德大師的低聲提醒,李維知道這兩位都是大地神殿的主教級人物,跟在他們後面的那些人還有兩位是高階牧師,其餘人則都是號稱巨山騎士的護教騎士團。這些人清一色風塵僕僕,不過李維並不知道那究竟是來自旅途中的風塵,還是他們的土黃斗篷本來就是給人以那種髒兮兮的感覺。大多數巨山騎士看著李維的目光都稱不上友善,不過在探查術的視野下,倒也沒有超過陌生以上的惡意。只有站在那名正在發言的主教身邊的高階牧師,身上帶著表示敵意的淡淡紅光。

    李維沒有試著用探查術去觀察那兩名大地神殿的主教,因為就在剛才他的目光微微掃過那名格外蒼老的主教的時候,那位看上去只比屍體多一口氣的老人居然有所感應的樣子,抬起頭,向著李維露出了一個難以察覺的微笑。李維甚至不能確定那是一個微笑,還是老人由於年紀過大而導致的面部肌肉痙攣。

    不過有了這個教訓,李維當然不會再去試探另外那個老人,而是耐著性子傾聽那位大地神殿主教的發言。這並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因為那位主教閣下非但聲音低沉沙啞,而且使用的是帶著濃重南方口音的語言,讓聽慣了北部邊境簡潔有力語言的李維感到非常不習慣,需要集中精神才能夠理解對方的意思。

    這位主教閣下的發言很長,不過大致歸納一下,內容卻不算太多,一方面他代表大地神殿表示對於受到魔災侵襲的萊恩子爵領的同情,對於終結魔災的諸位英勇的世俗騎士的敬意,另一方面也表示大地神殿更加關注的是,發生在魔災降臨期間,那場被稱為大地之神降臨的神跡。

    「……吾主卡該諾已經有十七年沒有降下神跡,而類似的神恩則只有在亞瑟王國建國之前才有所記載,故此,吾等奉總大主教之命前來調查此事,希望可以證實神跡的真偽。」說完這段話,那位大地神殿的主教手扶著權杖向上微微欠身。不過他的語言雖然極盡客套之能事,但是表現出來的姿態卻顯得高高在上,連這個表達敬意的動作,都流露出一種恩賜的味道來。

    李維不安的移動了一下身體,他並不習慣這麼高坐著與人交談,特別是站在下面的是兩名年紀比自己要大得多的老人。但是就在他準備作出回答的時候,坐在左邊桌後的蘇加德大師用手指輕輕叩響了桌面,示意由自己來發言。

    「尊敬的大地神殿主教閣下,默卡提沃的信徒向您致敬,讚美偉大的遠山君主。」蘇加德大師沉穩的開口說。「能夠請教一下,究竟是哪些位卡該諾神的虔誠信徒和神職者來到了這間大廳嗎?」

    「也讚美睿智的元素之王。」那位大地神殿的主教回答說:「來到這裡的是身為大地之神最謙卑的幾位虔誠僕人,首先是這位……」他把手伸向身旁那位年紀更大的老人,「貝利亞副總主教閣下,侍奉吾主卡該諾已經有數十年之久;」他介紹的第二個人是一位身材尤其魁梧雄壯的護教騎士,「哲羅姆弟兄,他是大地神殿護教騎士團的副團長,也是最強的巨山騎士;」然後主教閣下的手指向著兩名高階牧師動了動,「那巴頓弟兄,派希爾弟兄,都是神殿中優秀的高階牧師,至於我……」

    主教閣下把手放回權杖上面,帶著些許自傲的微笑說:「我的名字是博馬諾?克勞薩,一位虔誠而謙卑的神職者,神殿的弟兄都稱呼我博馬諾主教。」

    這個名字並沒有在李維等人心中激起什麼波瀾,但是蘇加德大師的兩條白眉卻向上挑了一下,「我聽過你的名字,主教閣下,但是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應該是大地神殿的裁判長才對。在肉販之亂的時候,您的崩巖者之名,可以阻止南方諸郡的小孩子哭鬧呢。」

    蘇加德大師所說的顯然不是什麼好名聲,不過博馬諾主教聽到之後,臉上的表情卻像是戴著面具一樣死板,連土黃色的鬚髮都沒有顫抖一下。

    「我在兩個月前卸下了裁判長的職務,崩巖者已經消失,現在只有博馬諾?克勞薩。」

    「那麼,尊敬的博馬諾主教閣下。」坐在李維另一邊的威爾普斯突然開口說,「您剛才說希望可以證實神跡的真偽,作為曾經目睹了這些神跡的人,我想要問您一個問題,難道說在南方諸郡,或者說……巨岩城那裡,也有這種在初冬季節還能發芽成長的燕麥嗎?」

    威爾普斯的語氣雖然並不嚴厲,但是其中對於大地神殿的質問味道還是很明顯的流露出來,博馬諾主教身後的巨山騎士們頓時發生一陣小小的騷動,紛紛把冰冷的目光投向威爾普斯。

    久經戰陣的稱號騎士當然不為所動,只有那位號稱最強巨山騎士的哲羅姆同樣投來目光的時候,才微微的瞇了一下眼睛。

    博馬諾主教的嘴裡輕微的響了一下叩擊牙齒的聲音,不過表情依舊平靜到死板板的,「偉大的遠山君主的意志,並非吾等信徒可以揣測。」他用像是在頌唱主禱詞的語調說,「巨岩城並沒有獲得吾主卡該諾的恩賜,然而這是否屬於神跡,卻還沒有能夠得到確定。因為利用邪惡的手法竊取吾主神力,製造虛假神跡之先例,也是存在的。」

    「既然主教閣下也說了,偉大的遠山君主的意志並非凡人可以揣測,那麼要怎樣才能夠證實神跡的真偽呢?」蘇加德大師若有所思的捻著他的白鬍鬚問。

    「這很簡單,大地神殿有一種儀式,可以召喚偉大的遠山君主的意志降臨。」博馬諾主教帶著自傲的表情說,「然後就由吾主本人,來判定神跡的真偽吧。」

    這句話讓李維的臉色不易察覺的蒼白了一下,他當然知道所謂神跡的源頭,迪什先生的形象和大地之神卡該諾相差甚遠,而且迪什先生曾經說過,煉金術士這種異類法師的一大特色,就是沒有任何信仰。

    「哪怕是長眠導者枯希榪的大鐮刀,也阻止不了煉金術士們追尋真理的腳步。」這是迪什先生當時所說的話,當時他臉上浮現起的那種洋洋自得的表情,讓李維記憶深刻,至今都沒有遺忘。

    「大地之神的意志嗎?」蘇加德大師說:「主教閣下,你用什麼辦法來保證這個儀式上降臨的是遠山君主本人的意志,而非什麼精神操控的力量呢?」

    「我可以用身為遠山君主虔誠僕人的信譽來保證。」博馬諾主教說,「一位虔誠的神職者做出的保證,比所有的世俗騎士所立下的誓言更加可靠,因為吾主卡該諾注視著我們」

    「吾主卡該諾注視著我們」所有大地神殿的來客同時重複說,不過那位被稱為那巴頓弟兄的高階牧師,在重複這句話的時候臉色發白,聲音也有些不由自主的顫抖。

    「請原諒,博馬諾主教閣下,因為您那個崩巖者的稱號,我可不願意相信您的保證。」蘇加德大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

    博馬諾主教危險的瞇起了眼睛,「學者大師,你的意思是說,拒絕我們使用降神儀式,來判定神跡的真偽嘍?」他突然抬起頭,用冷酷的眼神看著李維,聲音輕如羽毛,但是語氣重如山崩巖裂的說:「那麼我可不可以說,發生在這片土地上的神跡是虛假的,而李維?史頓大人就是一位竊取和褻瀆遠山君主神力的瀆神者呢?」

    這句話一出口,頓時那些巨山騎士一起掀開斗篷,亮出戰錘和鑲嵌著20面體黑曜石徽章的大盾牌,這明顯的敵對表現讓台階下的騎士們紛紛露出動搖的表情,因為他們深知公然對抗大地神殿帶來的後果,雖然諸神的神力正在逐漸衰退,但是大地神殿的怒火也絕非是區區一個子爵領可以承擔。

    只有最下方的兩名十字軍劍士毫不猶豫的舉起長劍,緊接著威爾普斯也從議事桌後站了起來,手按著長劍的劍柄。「博馬諾主教閣下,你的結論未免太武斷一些吧?」稱號騎士的聲音和目光同樣如同凍結的火焰,「如果大地神殿可以毫無證據的宣佈一位世俗騎士為瀆神者,我敢以光耀之主佛蘭達拉之名發誓,這本身就是褻瀆的行為」

    「我的身份允許我代表大地神殿做出這樣的判決,世俗騎士。」博馬諾主教傲慢的挺起胸膛,「因此你們只能在接受吾主卡該諾的降神儀式,或者拒絕儀式而被宣佈為瀆神者之中選擇一種,請不要浪費彼此之間的寶貴時間,馬上做出選擇吧」

    「你不可以這樣做,崩巖者。」一個聲音從大廳外面響起,緊接著幾名穿著深藍色長袍,頭上戴著高高的尖頂帽的人從側門走了進來。為首的那個人身材高大魁梧,手裡拿著杖頭是金色閃電的主教權杖,從尖頂帽下面露出來的金髮如同雄獅鬃毛一樣,看上去這本來應該是一位讓人望而生畏的人物,但是他的臉上虔誠的神職者所特有的莊嚴平和的表情,極大的緩和了那種威懾感。

    但是博馬諾主教顯然不是這麼想的,他的身體微微一震,臉上露出了一絲驚詫,不過很快就掩飾在矜持的目光下面。「風暴神殿,波伐瓦大主教」他強忍著不安的感覺說,「你來這裡做什麼?」

    「崩巖者,我這次來到這裡,是為了代表風暴神殿,對曾經幫助教會拯救信徒和肅清叛徒的李維?史頓和威爾普斯兩位大人表示謝意,並且授予他們風暴之友的稱號。」波伐瓦大主教一面邁著舒緩莊嚴的步子向前走,一面用如同沉雷滾滾的聲音回答說。在他的身旁,穿著深藍色長袍的風暴牧師同樣向前步步進逼。

    披著土黃色斗篷的巨山騎士面面相覷,他們等待著來自上級的指示,然而無論是貝利亞副總主教、博馬諾主教還是哲羅姆副團長,都好像被這突然的一幕驚呆了,沉默著,思忖著,就是沒有發出任何指示和命令。

    於是巨山騎士們只好很不情願的向兩邊讓開,不過應該指出的是,他們的做法並非怯懦,或者畏懼風暴神殿的威名,而是作為大地神殿的忠實信徒,在沒有得到明確命令之前,是不允許與風暴神殿發生衝突的。

    畢竟這兩個神殿在很多情況下,經常處於結盟的狀態。

    看著波伐瓦大主教步履堅定的向前走來,李維的臉上忍不住泛起了欣喜的表情,他從自己的高背座椅上站了起來,正要走下台階表示歡迎的時候,波伐瓦大主教微笑著示意他不要這樣做。

    「不必客氣,李維?史頓大人。這裡不是風暴神殿,而是子爵領,作為領地上的最高軍事首領,我不能接受你表示過度的敬意。」波伐瓦大主教說著,從自己長袍下面取出兩個金色閃電神徽,上面各自有一條銀鏈子穿了起來,可以很方便的掛在胸前。「經總主教與諸位大主教研究,為了答謝兩位在北奧拉做出的功績,風暴神殿授予兩位風暴之友的稱號,並贈送這兩條風暴神徽的飾帶。兩位憑藉著這個飾帶,可以在任何地方的風暴神殿得到竭盡全力的幫助。」

    「非常感謝您,波伐瓦大主教。」李維臉上浮現出激動的紅暈,雙手接過綬帶,然後和威爾普斯一起叩胸行禮。

    「這是你們應該獲得的東西,為了你們英勇無畏的行為。」波伐瓦大主教一面雙手撫胸鞠躬還禮,一面用毫不掩飾的聲音說:「至於如果有哪個人膽敢假借神祇的名義,來欺壓風暴神殿的朋友的話,那麼我就會讓他知道,執掌雷霆者的憤怒絕對不容易承受」

    博馬諾主教的牙齒咯咯作響,不過他很快就鎮定下來,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托彌卡的信徒,是誰授予你們這種膽大妄為的權利,來指責卡該諾的虔誠僕人?」他陰沉著臉,聲音像是在胸膛的最深處響起,隆隆作響猶如地鳴。「讓大地之神的信徒退讓,這永遠做不到教友們弟兄們如果有人妨礙我們證實神跡的真偽,如果有人想要假借其他神祇的名義,庇護褻瀆遠山君主的罪人,如果這樣的事情發生,我們要怎樣做?」

    「以卡該諾之名摧毀一切褻瀆者」對李維敵意最深的高階牧師那巴頓第一個開口響應。然後所有巨山騎士的口中,都發出了同樣充滿威脅的聲音。

    「以卡該諾之名摧毀一切褻瀆者」

    博馬諾主教等到聲音消失之後,做了一個手勢,巨山騎士們立刻踏著整齊的步伐向前逼近,讓整間大廳的地板都震顫起來。不過他們的腳步雖然堅決,但是前進的速度卻盡可能緩慢,因為冷著臉擋在他們面前的並不是世俗騎士,而是同樣穿著神聖教袍的信徒。

    博馬諾主教做出的反應顯然相當過激,有些出乎波伐瓦大主教的預料,風暴神殿的牧師們與李維麾下的騎士並肩而立,無論人數還是綜合實力,都要略微超過大地神殿這一次的使團的力量,是什麼讓崩巖者選擇對抗,而不是暫且退讓呢?難道他真的大地神殿的力量強大無比,可以同時對付風暴神殿和世俗騎士的聯手嗎?

    波伐瓦大主教的眼中閃爍著激烈的光芒,如果博馬諾主教選擇退讓的話,他勢必不可能永遠留在子爵領,為李維提供保護。但是現在博馬諾選擇了徹底的強硬態度,也就把抉擇的問題踢到了波伐瓦大主教一方。

    如果真的動手對抗,傷亡在所難免,風暴神殿和大地神殿的同盟,會不會因此而出現裂痕?

    即使以波伐瓦大主教的剛強性格,額角也沁出了微微的細汗,不過他的意志果然如同外表一樣堅強,猛然一咬牙,波伐瓦主教高舉左手,大聲發號施令:「執掌雷霆者的信徒準備……」

    「等一下不要讓彼此的鮮血白白流淌」

    一個年輕的聲音從波伐瓦的身後傳來,緊接著李維?史頓向前走了幾大步,來到了步步逼近的大地神殿眾人面前。

    「那個讓卡該諾神的意志降臨的儀式……」年輕的騎士一字一頓的說:「我願意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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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降神儀式,死亡陷阱

    李維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大廳中凝重至極的氣氛頓時鬆弛下來,連威嚴剛強的波伐瓦大主教也暗暗鬆了一口氣,不過他馬上就皺起兩道蓬鬆的眉毛,猶如電光閃爍一般的目光從眼睛中射出。

    「李維?史頓大人,你現在是風暴之友,風暴神殿完全可以保護你不受任何人的壓迫與侵害,不要顧忌到可能發生的衝突,即使是總主教在這裡,也會同意我的做法。」波伐瓦大主教說著,目光朝博馬諾主教冷冷掃去,「執掌雷霆者的僕人不懼怕任何對手的挑戰」

    「波伐瓦大主教閣下,感謝您的好意。」李維朝著風暴牧師們點頭致意,然後朗聲說:「但是我並不怕任何儀式的考驗,只要降臨的確實屬於卡該諾神的意志。」

    「希望你的自信可以持續到吾主降臨之時,李維?史頓。」博馬諾主教冷冷的說,然後他朝著風暴大主教擺動了一下手中的主教權杖。「那麼,波伐瓦閣下,現在您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我對你並不信任,崩巖者博馬諾。」波伐瓦大主教的眉頭依然沒有舒展開來,「在降神儀式中弄手腳,使用精神魔法來影響人的思維,這樣的事情並非不可能發生。」

    「在大地之神的意志面前,有什麼精神魔法能夠起作用呢?」博馬諾主教聳了聳肩膀反問說。

    「執掌雷霆者的僕從也擁有一種神術儀式,可以監控是否有精神魔法控制思維。我要求在李維?史頓的身上同時進行這種儀式,防止有些人在儀式其中做什麼手腳。」波伐瓦大主教的建議讓博馬諾的表情微微動搖,不過緊接著在他身後,那巴頓牧師附耳過來輕聲說:「沒問題的,我並不需要控制那個領主的思想,只需要製造一場不幸的意外。」

    於是博馬諾主教緩緩的點頭說:「既然你執意懷疑我,那麼請便,執掌雷霆者的儀式,恐怕也阻止不了遠山君主的怒火。」

    博馬諾的回答不但沒有讓波伐瓦的眉頭舒展,反而讓他更加憂慮起來。這位有著崩巖者綽號的大地神殿裁判長絕不是一個光明正大的人,而能夠這麼簡單就同意了自己的提議,只能說明他的詭計並不是使用精神魔法。

    難道說李維?史頓的確竊取了大地之神卡該諾的神力?這個念頭從波伐瓦大主教的腦海中劃過,不過他很快就鎮靜下來,向著台階下面始終一言不發的貝利亞副總主教鞠了一躬說:「貝利亞副總主教閣下,您德高望重,在大地神殿的公正之名有目共睹,不過這件事情關係到風暴之友的利益,我必須做出一些佈置,請您原諒。」

    衰老的貝利亞依然保持著沉默,只是抬了抬手,示意自己沒有任何意見。

    於是大地神殿和風暴神殿的人同時行動起來,在大廳門外的夯實土地上,共同清理出來一塊平整的地面。然後大地神殿的巨山騎士在兩名高階牧師的帶領下,用許多散發著微弱光芒的琥珀擺放出了一個巨大的正二十面體的平面圖,然後按照特殊的順序站了進去。貝利亞副總主教、博馬諾主教和兩名高階牧師的手裡都拿著一把權杖,權杖的頂部是打磨成正二十面體的黑曜石。他們分別站在了平面圖最核心的四個角上,把李維緊緊包圍在其中。

    接下來輪到風暴神殿的牧師們進行佈置了,他們拿出的是經過禱告和祝福的金漆,在李維的腳下畫上了許許多多的雷電神符。波伐瓦大主教親自檢查了這些神符,並對每一個神符都進行了祝福,然後他直起身子退了出去,和其他風暴牧師並肩而立。

    「如果一切都佈置好了的話,我們這就開始吧。」博馬諾主教輕聲說,然後他把主教權杖的末端插入地面,雙手按在杖頭的二十面體黑曜石上。

    李維深吸一口氣,在大地神殿眾人的注視下,雙手按劍,單膝跪倒,額頭抵在劍柄上,做出了一副禱告的姿態。這個莊重的姿態讓博馬諾主教嘴角勾勒起一絲挪揄的笑意,然後把頭猛然向下一低,大聲唱誦起讚美大地之神卡該諾的禱言,兩名高階牧師緊隨其後加入了進來,然後是外圍的巨山騎士。

    「遠山君主,我們的神,遠山君主,寬恕我們請傾聽我們的祈禱,請允諾我們的懇求,讓我們在凡世間虔誠而謙卑的敬奉您,在死後永遠不會進入永夜的國度」

    這一小節之後,貝利亞總副主教也加入頌唱,雖然他發出的聲音低啞闇弱,但是卻極其富有穿透力,像是從大地深處發出的隆隆悶響,直接從每個人的心底響起。

    「吾主卡該諾,厚重胸膛承載大地,吾主卡該諾,岩石肌骨庇佑萬物嚴厲如您,慈愛如您」

    佈置在地上的琥珀本來都散發著微弱的光芒,隨著頌唱的聲音,這些寶石上面的光芒開始發生波動,顯得越來越明亮起來。在那個巨大的正二十面體的平面圖中,一股難以形容的厚重力量從腳下的大地中浮現出來,似乎同時這股力量也壓在周圍觀看的人們的胸膛上,讓每一個人的呼吸都感到有些艱難。

    這股力量無形無質,卻又無所不在,並非鬥氣力量或者防護魔法可以阻止,騎士們和風暴牧師的表現還好,但是年老體衰的蘇加德大師就感到有些承受不住了。紅袍老學者的身體搖晃了一下,不得不向後退去,直到退到大廳之中,才覺得好受了一些。

    位於正二十面體最中心的李維神色不變的默默承受著,壓在他身體上的那種力量是外界的二十倍以上,但是卻顯得十分分散,還不足以讓他感到難以承受。犧牲鬥氣的力量在李維的身體內部澎湃湧動,讓他的皮膚表面都隱隱發出銀白色的光芒來。

    另一方面,佈置在李維身邊的金色閃電神符也都跳躍著細小而明亮的電光,主持另一個儀式的波伐瓦大主教眉頭緊皺,握著主教權杖的手背上青筋爆起,已經不知不覺用上了力量。他並不是發現了精神魔法的痕跡,正相反的是,從大地神殿的降神儀式開始到現在,他沒有感受到任何異常

    難道這僅僅是一次普通的降神儀式嗎?波伐瓦大主教疑惑的搖搖頭,閉上眼睛感知著從那些金色神符中傳回來信息。

    「厚重,強大,的確是大地之神卡該諾的力量沒錯,但是卻顯得十分散亂,無法聚集成為一體……就和吾主托彌卡一樣。」波伐瓦大主教苦澀的想,「諸神的神力的都在衰退,神跡降臨的記錄已經有十多年沒有出現過了,難怪那些大地神殿的牧師對於李維心存疑慮。」

    博馬諾主教的聲音猛然高亢起來,如同一座突兀的巖山直插天際。「吾主卡該諾請您的意志降臨,查明此人靈魂中的真相若為您的恩賜,則還其清白,若為邪術之褻瀆,則賜予其死亡」

    隨著這個聲音,剛剛還散亂不堪的大地力量突然凝聚起來,猶如浮空的巨山一般在正二十面體平面圖上翻滾不休。「神的意志?」波伐瓦大主教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驚呼,他與那些金色閃電神符之間的感應信息突然中斷,但是在中斷前的一瞬間,他的確從大地力量之中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一個宏大意志的存在

    李維同樣臉色大變,不過卻不僅僅由於驚駭,而是那股突然強大了無數倍的力量,讓他的身體宛如受到萬鈞巨石重壓。汗珠從他的額頭沁出,沿著散亂的髮梢向下滴落,掩蓋在披散的頭髮之下的雙眼瞳孔已經縮成了一個小點。一個宏大的聲音正在用他根本聽不清楚的語言在他耳邊咆哮著,聲音中充滿憤怒,猶如天崩地裂

    大地之神卡該諾?

    李維的心中一片冰冷,握著劍柄的雙手微微顫抖起來,難道大地之神的意志真的已經降臨,並且對於迪什先生製造出來的神跡感到憤怒了嗎?對於神祇的敬畏感讓他從心裡感到無助,他甚至開始默念起父神和戰神巴魯德的神名,向他們祈禱起來。

    「李維,無需恐懼」迪什先生的聲音在年輕騎士恐慌無助的時候突然響起,「那根本不是什麼大地之神卡該諾的意志」

    「迪什先生,您說這不是大地之神的意志,難道這個儀式有問題嗎?」

    「這個降神儀式雖然沒錯,但是卡該諾那個傢伙遲鈍得要命,恐怕持續個兩三天的召喚,或許會讓他有所感知吧?」迪什先生的回答帶著微微的冷笑,「而且你也曾經看到過,我在利用信仰寶石施展降神術時候的場面,如果是卡該諾的意志降臨,比那個時候要強大千百倍。」

    李維一下子醒悟過來,壓在他身上的力量的確相當強大,那個在他耳邊咆哮的聲音聽上去也相當威嚴,但是與迪什先生製造無盡糧食袋的時候,自己所感受到的那種無法用語言表述的震撼相比,似乎弱了不少

    這不是卡該諾的意志,而是一個陷阱一個想要致自己於死地的陷阱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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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大地之神,展現神跡?

    一股怒火湧上了李維的心頭,讓他的胸口都悶痛起來,「一個死亡陷阱我為了不要讓彼此的鮮血白白流淌而接受降神儀式的考驗,所換來的東西就是這個嗎?」

    「李維,不要對那些神棍的品德有所期待,因為信仰已經蒙蔽了他們的心靈和眼睛。」迪什先生解釋說:「至於那些偽信徒的神職者更加險惡,因為他們連本應對神祇的敬畏都沒有了。」

    「我現在要怎麼辦,迪什先生?」

    「等待,李維。」迪什先生肯定的回答說:「這個降神儀式既是一個陷阱,又是一個機會,如果現在打斷儀式的進行,他們很可能會再去用別的手段,等到這個儀式中的陷阱暴露出來的那個時候,就是我們的機會了。」

    李維默默的點了點頭,繼續咬緊牙關堅持下去,他的耳邊又一次響起了那個聲音的怒吼,不過李維這一次不為所動,果然感到那個看似宏大的意志,實際上並不特別強大,壓在身上的大地神力似乎也顯得沒有那麼沉重了。

    而在這個時候,博馬諾主教感知著空中聚集起來的龐大力量,然後向著對面的那巴頓看了過去,那位實際上是一位魔導師的中年人一臉虔誠,大聲頌唱著關於讚美大地之神的詩篇,看上去和他所扮演的角色並無不同,但是博馬諾主教還是察覺了在他的額角上有細密汗水沁出,脖子上的青筋也鼓脹起來,顯得十分用力。

    也許是感覺到了被目光注視,那巴頓稍稍抬起頭來,向著博馬諾主教輕輕的搖了一下,然後重新投入到對卡該諾的歌頌之中去。博馬諾主教心中有些煩躁,他能夠猜得出那巴頓為什麼還在猶豫,一方面降神儀式凝聚的大地神力雖然已經很強大,卻還不能保證將一位高階騎士直接殺死。另一方面就是那巴頓自己的心態問題了,按照博馬諾主教和他的計劃,在降神儀式上製造一起意外殺死李維,但是現在事情發生了一個很大的變化。

    風暴神殿的波伐瓦大主教來到了這裡,雖然托彌卡的信徒一向以脾氣暴躁,而不是以治癒神術聞名,但是大主教級別的治癒神術,同樣可以讓垂死的人復原。

    如果到了那個時候,恐怕被拋出去做替罪羊,就是那巴頓的唯一下場,所以他才猶豫起來,希望可以憑借越來越沉重的大地神力的壓力,讓李維自己屈服。

    不過這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因為能夠在抵禦魔災之中成為英雄,李維的意志堅強程度可想而知,博馬諾主教的目光回到了那個單膝跪在最中央的年輕騎士的身影上,突然心中出現了一種錯覺,就是李維雖然跪在那裡,卻比高高站立的自己還要高大。

    迪什先生的回答雖然聽上去很輕鬆,但是他的應對卻並沒有那麼簡單。如果李維現在能夠進入城堡之心的話,肯定會大吃一驚,因為在那座淡紅色砂岩的城堡面前,出現了一座用泥土和石塊搭建起來的,足足數十米高的巨大祭壇。數百名煉金生命的農夫正在上面忙忙碌碌,不停息的將一筐筐泥土運送到祭壇的周圍,然後用大木錘砸的結結實實。

    迪什先生穿著土黃色的大地牧師長袍站在即將完工的祭壇頂部,抬起頭看著天空。如果需要的話,城堡之心的天氣實際上可以永遠保持晴朗,但是現在無論是天空還是白雲,都透著一股土黃色的味道,讓人看上去就感到心裡十分壓抑。

    「卡該諾的神力……已經如此孱弱了嗎?如果是全盛時期,這裡已經變成只有土元素的世界了吧?」迪什先生眼中閃動著回憶的火光,「看來連最為遲鈍的你,也終於……」

    迪什先生的腳下突然閃出一道光芒,從祭壇頂端向下迅速蔓延,所過之處的泥土迅速硬化,而且質地變得緻密光潤,眨眼之間,整座巨大的泥土祭壇都變成了如同用一大塊琥珀雕刻而成,通體散發著溫和的光芒。

    祭壇前面的草原突然向上凸起一個鼓包,緊接著草根和泥土向兩邊翻開,一顆巨大無比的黑曜石石像的頭顱從下面冒了出來,深陷的眼窩中閃爍著暗紅色的光芒。

    「彥,」迪什叫著石像頭顱的名字,「下面的工作都完成了嗎?」

    「肯定,神力網絡鏈接完畢,接收與儲存裝置已經全部打開,大地祭壇運行效率100%。」

    「完成了嗎?好吧,那我們也要開始了」迪什先生手中突然出現了那把細長的木雕手杖,上面龍頭的嘴裡,赫然叼著一顆打磨成正二十面體的黑曜石。「彥,接通神力網絡」

    「肯定」石像隆隆的回答。隨著這個聲音,整座祭壇光芒大放,仔細看去,無數細小的神符從底部向上逐漸浮現出來,每個神符上面都發出了厚重的土黃色光芒。這些光芒最後在祭壇頂端匯聚,形成了一道十多米粗細的土黃色光柱,筆直的向上升起。

    光柱將迪什先生的身影吞沒其中,緊接著繼續向上,如同一根頂天立地的柱子一樣,深深插入了天空之中。

    祭壇啟動的同時,正在苦苦抵抗著大地神力重壓的李維突然全身一震,那種重壓感消失的無影無蹤,身體就如同脫去了一件沉重無比的鎧甲一樣,呼吸立刻順暢起來。有那麼一瞬間,他還以為是降神儀式已然結束,不過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周圍依然充滿了土黃色的大地神力,濃郁得如同整個人都浸泡在粘稠泥漿中一樣。

    不過現在這些泥漿非但不會給自己造成任何壓力,反而像是清晨樹林間的空氣一樣,讓李維有種精神振奮的感覺,他的身體也像是飢渴了許多天的人一樣,大股大股的吞噬著剛才還苦苦抵抗的大地神力,這些神力進入李維的身體之後就消失無蹤,就像他的身體裡面有個巨大的無底洞一般。

    這個變故同時被主持降神儀式的大地神殿神職者所察覺,博馬諾主教眼中閃過一絲驚駭,朝著對面猛然抬起頭來。

    「那巴頓你在做什麼?」

    他當然知道這不是那位那巴頓魔導師做的手腳,大地神力正在朝李維的身體之中瘋狂湧去,就像他身體裡面有個漩渦一樣,無論降神儀式從大地之中吸取到多少神力,都填不滿那個可怕的無底洞

    這個手腳,別說那巴頓是個魔導師,就是大魔導師乃至王國魔導師,博馬諾主教都沒有聽說過可以做到這一點他的吼叫聲實際上是在提醒和催促那巴頓,這是他們最後的動手機會

    那巴頓魔導師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猙獰,他猛然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按在主教權杖上的雙手爆發出一絲一瞬即逝的黑色光芒。緊接著他的那支主教權杖就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炸裂聲,正二十面體的黑曜石杖頭崩裂開來,卻沒有一顆碎屑朝著那巴頓飛過去,而是發出淒厲的呼嘯聲,統統飛向了正在單膝跪地的李維?史頓。

    這個變故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威爾普斯和波伐瓦大主教的怒吼聲、騎士們和風暴牧師的驚呼聲紛紛響起,連同樣主持著降神儀式的貝利亞副總主教也露出了驚詫的表情。但是無論是誰都來不及有什麼動作,因為與此同時,原本厚重無比的大地神力也劇烈波動起來,大地強烈的震撼著,讓所有人都立足不穩。

    一隻由石塊和泥土組成、粗大無比的手臂突然從李維腳下伸出,將年輕的騎士高高托起。那些迸碎的黑曜石碎片打在那隻手臂上,發出了劈劈啪啪的聲音,手臂上頓時出現了許多深陷的小洞,足足有好幾公分深,不過和整條手臂的體積相比,卻只是比蚊蟲叮咬還要細小的傷痕。

    緊接著又是一隻手臂從地面伸出,然後是第三隻,第四隻,大地的顫抖越發劇烈,除了那些巨大的手臂之外,一顆顆同樣巨大的頭顱也浮現出來,接著是更加龐大的身軀、雙腿,所有人都被逼得連連後退,直到讓出那幾隻完全由石塊和泥土組成的龐然大物所需要的空間。

    這些龐然大物爬出地面,巍然屹立在城堡主樓前的廣場上,或者說曾經是廣場的大坑——那些失去的部分已經用於組成這些龐然大物的軀體了。

    當它們邁開步子的時候,沙土、小蟲子和枯枝爛葉窸窸窣窣的從它們的身體上掉下來,其中一個傢伙的頭上居然還冒出了一隻搞不清楚情況的老鼠,發出幾聲尖利的吱吱怪叫。

    「卡該諾在上,這些是……巨型地元素」博馬諾主教的聲音都變了調;巨山騎士手握著戰錘,不知所措的在那些龐然大物面前步步後退;連一向是面無表情的貝利亞副總主教也露出了震撼的表情。

    「讚美吾主……」他顫抖著聲音,兩眼中居然有渾濁淚水流下,「讚美吾主卡該諾他派遣來了他的使者」

    貝利亞副總主教說的沒錯,按照大地神殿的典籍中所記載的,地元素全都是遠山君主卡該諾的忠實部下,其中巨型地元素具有和常人相仿的智慧,一向作為大地之神的使者出現在凡人面前。除此之外,典籍還記載著如何召喚這些龐然大物來維護大地之神威嚴的儀式,不過與之前的卡該諾降神儀式相同,十幾年前就只能召喚出一大堆沒有意識的泥土和石塊罷了。

    四隻巨型地元素搖晃著巨大的身體走向廣場四角,然後在所有人駭然的目光中,向著大坑的中間蹲伏下來,其中一隻用手托起李維的地元素將他輕輕的放回地面,然後用一雙藍灰色水晶寶石的眼睛看著年輕的騎士,頭部裂開了一條像是嘴巴一樣的裂縫。

    空氣中響起如同石塊相互碰撞的低沉聲音,這個聲音就是巨型地元素的預言,李維從未聽過,但是他卻發現自己完全可以明白這只龐然大物的意思。

    「吾主即將降臨於此」

    接下來的話直接在李維的腦海中響起,「城主大人,等一下請不要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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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卡該諾的降臨與判決

    雖然已經有很久沒有親耳聽到過,但是每一位大地神殿的神職者都對地元素的語言並不陌生,因為這種類似於石塊相互叩擊摩擦的聲音,就是遠山君主用來降下神諭的唯一官方語言。當那名巨型地元素說出「吾主即將降臨於此「的時候,四名高階神職者的表現截然不同的分成了兩種。

    「吾主卡該諾啊……」貝利亞副總主教發出了蒼老嘶啞的悲呼聲,鬚髮凌亂,老淚縱橫,佝僂的身體由於過度激動而微微顫抖著,要在高階牧師派希爾的攙扶下才能不至於跌倒;而攙扶著他的派希爾同樣一臉激動的表情,嘴裡連連頌念著卡該諾的神名。

    不過博馬諾主教就顯得沒有那麼歡欣鼓舞了,他緊緊皺著一雙土黃色的濃眉,蒼老的面孔上面佈滿了猶豫和憤怒交織的表情,那簡直生動的描繪出了一個已經墮落,但心底依然存在著對於所信仰神祇的敬畏的人,在面臨絕境時候的激烈思想鬥爭。

    博馬諾主教將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了大地神殿,奉獻給了增加卡該諾神榮耀的行為,雖然那只是他自己這樣認為的。不過也的的確確讓他在進行殘忍的屠殺和處刑的時候,心中的負罪感有所減輕。然而在聽到大地之神即將降臨的時候,他才驚恐的發現,原來自己並不是那麼深沉的愛著遠山君主,並不是為了卡該諾神可以放棄自己的權勢和地位

    博馬諾主教只愛自己。

    他的同伴表現的甚至比他還要差勁,高階牧師那巴頓的臉色如同死人一樣蒼白,彷彿幾天幾夜都沒有睡覺一樣。剛剛利用精神力干擾降神儀式的時候,他的身體已經受了一些傷害,而巨型地元素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鐵砧直接錘擊著他的心弦,讓他的牙齒忍不住相互敲擊,發出咯咯的聲音。

    那巴頓心裡的恐慌程度遠遠超過博馬諾主教,因為後者只不過是由於對權勢的渴望而偏離了大地之神的教導,前者卻徹頭徹尾的是個竊取大地神力的褻瀆者,要不是現在根本就無法從四隻巨型地元素的包圍下離開,他恐怕已經不顧一切的逃走了。

    剛剛由於巨型地元素出現而散亂的大地神力突然又一次凝結起來,這一次的凝結程度遠遠超過前次,幾乎形成液態的神力起伏波動,隨後一塊巨大的黑曜石頭像緩緩從廣場中心的大坑中浮現出來。這個石雕頭像高度足有三米,是一個戴著頭盔的威武人類男性的形象,身高五六米的巨型土元素在那個頭顱的襯托下,頓時顯得矮小起來。

    子爵城堡中的人們紛紛發出了壓低的驚歎聲,連一向沉默寡言的蓋文騎士和見多識廣的蘇加德大師都忍不住嘴裡嘖嘖有聲,剛剛挎著雙手巨劍趕來的德拉鞏遜更是吃驚的脫口而出。「只是一個頭顱就有三米,如果整個身體全都出來的話,恐怕比這座城堡最高的塔尖還要高吧」

    在一片驚訝的低呼聲中,只有威爾普斯張大了嘴巴,眼睛差點凸了出來。這個頭像對於他來說並不陌生,那是在腐滅沼澤的盡頭,那座盤踞著告死者的高塔遺址之中

    「吾主卡該諾,厚重胸膛承載大地,吾主卡該諾,岩石肌骨庇佑萬物嚴厲如您,慈愛如您」在所有的嘈雜中,貝利亞副總主教的聲音顯得格外高亢響亮,被卡該諾的突然降臨而驚呆了的巨山騎士們立刻醒悟過來,十多條慣於合唱聖歌的嗓子立刻開始傳出同樣的旋律,讓整首對於大地之神的讚美詩顯得更加莊嚴肅穆,圓潤悅耳,在城堡高塔的尖頂之間迴盪著。

    那顆巨大的黑曜石頭像突然發出一個厚重威嚴的聲音,如同從地底深處傳來,每一個字都引動大地轟鳴,地面隨著頭像的聲音震動起伏,似乎對於頭像的憤怒感到難以承受。

    「吾乃太初龍之體,厚重胸膛承載大地;吾乃大地之神,岩石肌骨庇佑萬物;吾乃遠山君主,永恆之體亙古不變」石像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彷彿給聽到他聲音的人以理解的時間,然後如同山崩地裂一般的巨響在每個人的耳邊迴盪。

    「吾乃卡該諾」

    除了李維之外,每一個人都不由自主的想要拜伏在地,就連粗魯如德拉鞏遜、睿智如蘇加德大師都不例外,因為這無關恐懼、畏懼或者別的什麼負面情緒,而是由於彼此生命層次相距過大時,產生的一種特殊感受。大地之神的信徒更是早已五體投地的趴伏在地上,嘴唇翕動,向著心中的神祇獻上最為崇敬的祈禱。

    甚至連威爾普斯都感到心生動搖,因為從自稱卡該諾的黑曜石頭像上傳來的威嚴絕非凡物所能擁有,讓他感到就是全力發動鬥氣天華,都沒有辦法從這種軟弱無助的情緒中擺脫出來。

    只有李維需要強忍住微笑的表情,他就像是敬拜神祇一樣垂下頭去,實際上如果不這樣做,他怕在這尊有著煉金巨像彥的外表,和老魔法師迪什先生聲音的石像面前笑出聲來。

    那樣的話,恐怕會引發很多人心生疑慮。

    「敬奉吾之凡人,吾很憂慮,因為吾在汝等的身上,看不到多少還保持著遵守吾之教導的影子吾教導汝等應放棄奢侈享樂,追尋永不改變的苦行之道:汝等應穿著簡樸,拒絕佩戴奢侈品或者世俗的裝飾品;汝等應飲食簡單,只吃大地所賜予汝等之動植物。然而,汝等現在,並未遵循吾之教導」

    石像的聲音讓大多數巨山騎士都心懷惶恐,因為他們雖然穿的是大地神殿統一配發的鎧甲,外面披著沒有裝飾的簡樸連帽斗篷,但是在他們的鎧甲裡面,卻穿著絲綢襯衫和上等小牛皮製成的皮革背心,還佩戴著各種各樣的金銀珠寶裝飾,這些都是大地神殿所明令禁止的,不過因為從來沒有嚴格執行檢查制度,所以巨山騎士們也不免放鬆了對自身**的克制。

    「但是比起這些微小的奢侈享樂來說,汝等之中還有著更加令吾憤怒的褻瀆行徑那就是……」

    「我有罪」一個如同絕望呻吟一般的聲音從角落裡響了起來,隨後出現的是高階牧師那巴頓搖搖晃晃的身影。「卡該諾吾主,我有罪」這個可憐人一面說,一面用雙手摀住自己的臉。從他的手指縫裡可以看到,他的臉上毫無血色,簡直像是塗著蠟的死屍,可以馬上用裹屍布一包,就放進墓穴裡面直接埋葬了。

    石像沉默了一下,然後發出轟隆轟隆的聲音說:「汝之罪孽,吾已盡知,然汝亦可將其宣之於眾,稍贖罪孽。」

    「是的,吾主。」那巴頓的身體哆嗦了幾下,聲音沙啞的好像是塞進去好幾把沙子。「我是大地之神的忠實信徒,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是我……我並不是一名合格的神職者,我是一名……一名魔導師。」

    「魔導師?這不可能,你的身上分明就有著吾主卡該諾的神力……」那巴頓的話讓另一位高階牧師派希爾大驚失色的說。不過貝利亞副總主教很快就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激動,然後開口解釋說:「那巴頓身上的大地神力並不是十分純淨,我原本以為那是因為他的信仰不夠堅定,現在看來……那不是來源於吾主的賜予,而是他使用魔法力量自行竊取的。」

    「這是褻瀆」派希爾牧師厲聲說。

    「我不是瀆神者」那巴頓嘶聲反駁,「我原本在我的高塔裡面做研究,從來沒有想到過竊取卡該諾神的神力,如果不是……不是……」他的聲音突然中斷,從他張開的嘴巴裡面,吐出的不再是聲音,而是如同瀑布一樣傾瀉而下的沙礫和泥土

    隨著沙礫和泥土的傾瀉而出,那巴頓的身體也像是洩了氣的豬膀胱一樣軟倒在地,支撐他身體的骨骼和肌肉都已經被突然暴*的大地神力徹底轉變,最後連皮膚也都變成了泥土,留下來的只有一顆佈滿驚怖表情的頭顱,凝固著絕望的雙眸無神的看著天空。

    貝利亞副總主教猛然轉過身來,怒視著站在另一個角落中的博馬諾主教,「博馬諾弟兄,您可以在吾主面前,解釋一下你為什麼要對那巴頓下手嗎?他正在向吾主懺悔,即使是吾主拒絕赦免他的罪,也應該等到他把話說完。」

    博馬諾主教用沉默來回答,但是很多人都看到了在那巴頓即將說出那個名字的時候,他猛然伸出的雙手。即使是現在,那雙手上甚至還縈繞著絲絲縷縷的大地神力。

    「哲羅姆副團長,逮捕他但是不要加以傷害,因為只有吾主才可以決定博馬諾主教是否有罪。」貝利亞副總主教的聲音沉痛有力。身材高大的哲羅姆副團長稍微遲疑了一下,然後亮出戰錘,這個姿態已經做得很明顯了,巨山騎士們立刻組成了一個嚴密的包圍圈,向著博馬諾主教步步逼近過去。

    然而博馬諾主教依然一動不動,低垂的兜帽遮擋住了他的表情,但是從他露出來的下巴上,卻看得到一股異樣的紅潮。哲羅姆副團長走到博馬諾主教的面前,把一隻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大聲宣佈說:「博馬諾主教,您因為擅自殺死向吾主懺悔的人,而被捕了……天啊」

    哲羅姆副團長的聲音突然變低,最後以一聲難以置信的歎息結束。「貝利亞副總主教閣下,我無法逮捕博馬諾主教了」

    「為什麼,哲羅姆弟兄,難道你可以代替吾主,決定博馬諾弟兄是否犯罪嗎?」貝利亞副總主教口氣不善的質問。

    「當然不是。」哲羅姆副團長回答,「不過博馬諾主教的靈魂現在已經進入只有神祇才能夠觸及的領域,逮捕一具屍體沒有什麼意義。」

    隨著哲羅姆副團長的話,博馬諾主教的身體向後傾倒,砰的一聲倒在地上,兜帽掀落到一邊,露出呆滯無神的雙眼和僵硬的表情,紅潮正在迅速從他的臉上褪去,變成死者特有的蒼白。

    「這就是吾主卡該諾的判決。」貝利亞副總主教向著黑曜石頭像鞠躬,嘴裡喃喃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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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神眷者李維?史頓

    大地神殿的兩位高層人物——博馬諾主教以及那巴頓高階牧師離奇的死亡,讓人們短暫的驚訝了幾分鐘,不過很快這些嘈雜就安靜下來,因為剛才一直沉默無語的卡該諾神又一次發出了威嚴沉悶的聲音。

    「敬奉吾之凡人,汝等必須遵守吾之教導,以虔誠的心靈敬奉吾,汝等應肅清肌體上的污垢,把染了疾病的不潔淨的磚石挖除,清理出汝等之組織否則,任由**之洪水沖刷汝等之身體,汝等均會無可挽救的墮落,吾之神力將不再眷顧汝等,吾將離開」

    大地之神嚴厲的聲音讓巨山騎士們跪倒在地,簌簌發抖,淚流滿面,這一方面是因為發自內心的敬畏和悔恨,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終於找回並堅定了內心的信仰。

    大地神殿的墮落,與數十年沒有接收到卡該諾神的神諭,而且大地神力在逐漸衰退存在很大的關係。神殿高層在剛開始的時候想到了許多辦法,比如進行大規模的宗教儀式,或者獻上更多的祭品。然而神力的衰退卻沒有因此而改變,只是在增加信徒的時候,衰退的速度才有所減緩。

    接下來的這段歲月,是所有神職者都感到最為黑暗的歲月,與所信奉的神祇隔離的感覺越來越嚴重,低級神職者最先失去了施展神術的能力,而高階神職者的神術力量也大大下降了,甚至連普通水平的治癒神術,都需要高階牧師才可以勉強施展。為了減緩神力的衰退,各大神殿之間展開了信徒的爭奪,那些原本一心侍奉神祇的人們,心靈也被權勢逐漸蒙蔽了。

    在大地之神的面前,他們放下了心靈的負擔,包括貝利亞副總主教在內,都痛哭流涕得像個孩子。

    「李維?史頓,終結魔災之人,向前來」石像接著說了下去,李維向前走了兩步,依然把頭垂得低低的。這個謙卑的姿態讓不少巨山騎士心中出現了好感,看著李維的目光友善了許多。

    「汝為吾之眷顧者,吾必看顧你的領地,將金色豐收賜予汝之領民」石像用莊嚴的聲音說,「敬奉吾之凡人,汝等不得侵害李維?史頓之利益,否則吾將視為對吾之冒犯」

    石像的這句話在所有大地神殿成員心中掀起了軒然大*,神眷者,李維?史頓居然是神眷者在四隻巨型土元素出現,並宣佈卡該諾神即將降臨於此的時候,他們心中就已經認定了神跡的真實性,但是當卡該諾神親口宣佈李維為他的眷顧者的時候,依舊讓他們從頭到腳都感到了戰慄。

    神眷者所意味的東西遠遠不止是肯定神跡的真實性,在大地神殿漫長的歷史上,有典籍記載的神眷者也只有五人而已,而且這五個人除了其中一位是亞瑟王國建國時期,追隨著亞瑟王的血盟騎士之外,其餘四人全都是大地神殿的主教或者聖徒

    李維?史頓現在就是第六位大地之神的神眷者

    轟鳴聲再一次迴盪在子爵城堡的上空,宣佈完這件事情之後,卡該諾神彷彿也感到了疲倦,巨大的黑曜石石像重新沉落下去,土黃色的大地神力從四面八方彙集而來,包裹著石像沉入地面,然後就在眾人的眼前消失的無影無蹤,只留下了廣場中間的那個巨大的坑洞。

    「讚美吾主卡該諾讚美神眷者李維?史頓」貝利亞副總主教第一個從親眼見到神祇的巨大幸福和感動中清醒過來,用顫抖的聲音高聲大喊。

    「讚美吾主,讚美神眷者」派希爾牧師跟著大叫起來,隨後所有巨山騎士都加入進來,向著廣場中央的大坑匍匐叩拜。風暴神殿的牧師和子爵城堡的騎士們雖然並不信仰大地之神,不過在看到了神祇的分身降臨之後,也讓他們心潮澎湃不能自抑,包括風暴大主教波伐瓦都向著那個大坑表情莊嚴的深深鞠躬,雙手合抱在胸前。

    向著大地之神卡該諾的致敬持續了足足有十分鐘的時間,然後先是世俗的騎士們直起了身子,風暴牧師們緊隨其後,恢復了矜持的表情。不過那些巨山騎士卻依然匍匐著,讓胸膛緊緊貼在大地上,似乎這樣就可以讓心靈與大地之神融為一體。只有貝利亞副總主教站起身來,在派希爾牧師的攙扶下,一步一步走向了李維?史頓。

    他們在年輕的騎士面前停住腳步,貝利亞副總主教仔細的打量著李維,眼神友善而平靜,然而李維卻敏銳的察覺到在那雙蒼老的眸子中,似乎有一絲不知名的情緒流露。

    「李維?史頓大人,」貝利亞緩緩的開口,聲音中還殘留著剛才的激動顫音,「吾主卡該諾已經親自宣佈了您的神眷者身份,而且處置了大地神殿之中隱藏的叛徒和褻瀆者。發生在這片領地上的神跡,真實性理所當然的得到了肯定,現在我以大地神殿副總主教的身份宣佈,這片領地被吾主賜了福」

    「吾主為這片領地賜福讚美吾主卡該諾,讚美神眷者李維?史頓」巨山騎士們由匍匐轉變為單膝跪立,他們用手中的戰錘敲擊著大盾牌,發出隆隆的聲音向李維致意。

    「貝利亞副總主教閣下,我剛才都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對卡該諾神的敬意。」李維急忙叩響胸甲回禮,同時壓低聲音問:「我想知道,大地之神的眷顧者這個身份,究竟代表著什麼?」

    「代表著您就是大地之神在人間的化身和代言人,所有大地之神的信徒,無論何時,都會堅定不移聽從您的命令,站在您的身邊,為您而戰,為卡該諾神而戰」貝利亞副總主教嘶啞著聲音回答。

    李維的雙眉忍不住向上一揚,如果神眷者的身份真的尊貴到這種程度的話,豈不是說整個大地神殿的力量都會為自己所用?這可是一股極為強大的助力,恐怕比整個子爵領的實力還要強大得多。不過看著貝利亞副總主教有些訕訕的表情,李維知道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不過神眷者的身份,還需要得到大地神殿總主教的認可,才能夠正式獲得承認。」貝利亞副總主教的聲音壓低下來,「畢竟吾主降臨的時候,總主教閣下沒有在場。」

    「我們這些親眼看到吾主卡該諾降臨的人,都會毫不猶豫的為您作證。」哲羅姆副團長口氣堅定的大聲說。

    「神眷者大人,現在請容許我們暫且告退。」貝利亞副總主教說:「吾主降臨的神跡已經有十多年沒有發生過了,我需要馬上去起草給總主教閣下的情況報告,而且博馬諾主教和那巴頓高階牧師的死亡也要盡快做出說明。」

    「當然,諸位大地神殿的客人,城堡的執事會安排諸位休息的地方。」李維一面回答,一面抬起手來,一個穿著體面的乾瘦中年人立刻從主樓的大門中跑了出來,向著他深深鞠躬。

    「巴特管家,你來安排休息的地方,要騰出最好的房間來安頓這些尊貴的客人。」李維吩咐說,然後看了看對面身穿深藍色長袍的風暴牧師,又補充了一句。「當然,不要忘記我們還有另外一批同樣尊貴的賓客。」

    「當然,當然,李維老爺請放心。」曾經為小礦村馬汀騎士服務的巴特管家連連鞠躬,臉上露出訓練有素的得體微笑。「諸位高貴而可敬的神職者大人,請隨我來。」

    「請不要安排帶有任何奢侈裝飾品的房間,吾主卡該諾剛剛教導我們,要遠離一切腐蝕意志的奢侈享受。」派希爾牧師代表著所有大地神殿成員說。

    看著那些披著土黃色斗篷的大地神殿成員在管家和僕人的引導下,走向主樓大廳,李維的目光回到了風暴大主教波伐瓦和其他風暴牧師身上,和剛才有禮而疏遠的目光相比,這一次李維的眼中閃動著感謝的光芒。

    「波伐瓦大主教閣下,十分感謝您的到來。」李維說著,向風暴牧師們深深鞠躬,「今天如果沒有您和諸位牧師的到來,恐怕事情就會是另一個結果了。」

    「李維?史頓大人,您在北奧拉幫助了風暴神殿,是名副其實的風暴之友,我們當然要全力來幫助您,回報您對風暴神殿的貢獻。」波伐瓦大主教連忙謙讓著說:「而且您還是大地之神的神眷者,連卡該諾神都親自降臨分身,即使是沒有我們的幫助,您也一定會度過這個難關的。」

    「李維,沒看出你居然是個領主大人啊,這塊領地可比北奧拉大得多啦」一個熟悉的粗嗓子從波伐瓦大主教的身後響了起來,隨後是一個同樣熟悉,但是要顯得溫和圓潤許多的聲音訓斥說:「埃爾斯?泰格,你這粗坯,這是對風暴之友和大地之神神眷者說話的態度嗎?」

    「佛利克斯?法隆牧師還有埃爾斯?泰格隊長,你們怎麼都來了?」李維驚喜的叫出了那兩個人的名字,曾經在高塔遺址並肩奮戰的記憶立刻如同潮水一樣湧上心頭。

    威爾普斯也大步走了過來,臉上帶著微笑。李維朝著他們伸出手去,緊接著其他人也都各自伸出了一條手臂,四隻有力的手掌緊緊握在了一起,用力的搖了一搖,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激動的微笑。

    「這次你們到這裡來,一定要讓我們好好招待一番。」李維大聲說,「雖然領地上百廢待興,但是一些上等的野味還是找得到的,威爾普斯大人,麻煩您去和巴特管家說一下,晚上舉行一場篝火晚宴,請他去籌備足夠宴席上要用的東西。」

    「不要忙著招待,李維大人。」法隆牧師一面微笑著說,一面指了指胸口上金色閃電的標誌,「我們不準備再回去北奧拉了,因為如果你同意的話,波伐瓦大主教閣下想在這塊領地上建立一座與北奧拉級別相同的神殿,由我來擔任這座神殿的主教,而這個粗坯……」法隆牧師指了指瞪起一雙牛眼的埃爾斯?泰格。

    「……就是護教的雷光騎士分隊隊長。」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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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5 18:20:20 |只看該作者
98、回憶,魔山,歡宴

    “建立風暴神殿嗎?”法隆牧師的話讓李維稍稍愣了一下,然後微微皺起眉頭說︰“法隆牧師,這個我可沒有辦法現在就答應你,因為只有真正的領主才能夠在自己的領地上允許傳教和建設神殿,我只是這里的軍事領。”

    “沒關系,李維大人。”波伐瓦大主教在旁邊接口說,“建設神殿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們不急于一時,而且新的神殿只會建立在你的領土上。”

    說到“你的”兩個字的時候,波伐瓦大主教刻意加重了聲音,讓李維心中微微一動。“既然是這樣的話,大主教閣下,在我正式成為領主,並且擁有自己的領地的時候,會正式邀請風暴神殿入駐,傳播偉大的執掌雷霆者的教義。”

    李維的回答讓波伐瓦大主教臉上泛起了滿意的表情,“您對風暴神殿的友善有目共睹,李維?史頓大人,風暴神殿並不吝嗇,會以讓您滿意的援助回報這一善舉的。”說完這句話,波伐瓦大主教臉上也露出了疲憊的表情,李維立刻叫來了剛剛安頓好大地神殿一行人的巴特管家,讓他為風暴神殿的客人準備房間。

    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急于休息,法隆牧師和埃爾斯隊長就沒有跟著大主教一行離開,而是留在廣場上,一面同李維和威爾普斯交談,一面朝四周打量著。

    子爵城堡在魔災降臨期間,曾經歷經好幾次惡魔大軍攻城,其中有一次甚至有一支大惡魔?焚滅者的隊伍直接沖到距離城牆幾十米的地方,用密集的火球術狂轟濫炸。那一次要不是威爾普斯和赫爾伯特兩位大騎士長率領騎士們決死沖鋒,差一點這座城堡就會淪陷于惡魔之手。

    魔災終結之後,李維並沒有急于修葺城堡,而是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恢復生產和農業建設上去,下城堡之心制造出來的蘊藏大地神力的燕麥種子,就是其中一項工作。在他和威爾普斯前往德克城的時候,暫時負責領地內政的甦加德大師也延續了這一原則,所以直到現在,這座城堡的城牆、城門和垛口依然殘留著好幾處破損。

    “看上去這里曾經很危險啊,李維……大人。”埃爾斯隊長有些別扭的說,看得出來這個性格粗豪的家伙,對于李維突然變成地位比他高很多的軍事領,還是有些不適應的。

    李維笑了笑,走到城門前,用手指點著一處焦黑缺口說︰“的確危險,差一點城門就被轟開了,當時我還只是史頓騎士的見習侍從,連騎馬上陣的資格都還沒有。要不是威爾普斯大人奮勇沖殺的話,也許那一天這個城堡就被攻破了。”

    “那一次雖然勉強擊退了惡魔大軍的攻擊,卻也讓萊恩子爵的心驚膽顫,從那次起,子爵城堡的軍隊就再也沒有主動出擊過,唯一一次恐怕還是討伐難民營地吧。”威爾普斯走了過去,與李維並肩向城門上看去,眼楮中閃爍著回憶的光芒。“就是在那次,赫爾伯特大人獻出了生命,與惡魔大軍的領同歸于盡。”

    李維和威爾普斯的描述雖然簡單,但是那里面彌漫的慘烈氣息卻異常濃厚,一時間幾個人都沉默了。直到將近一分鐘後,埃爾斯隊長咂了咂厚厚的嘴唇,用有些可惜的語氣打破了沉默。

    “真可惜,如果我能夠早一些來到這里就好了,與你們並肩作戰,狠狠的殺那些魔崽子。”

    李維忍不住笑了起來,“真像埃爾斯隊長能夠說出來的話啊,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用大盾牌拍死了一個魔山家族的騎士,還真嚇了我一跳呢。”

    “是嗎,我看著那些橫行霸道的家伙就討厭,那下子可是出了口氣。”埃爾斯隊長張開大嘴,正要笑幾聲,被法隆牧師一巴掌拍了回去。

    “所以你只能被轟出北奧拉連風暴神殿大主教都護不住你”好脾氣的法隆牧師忍不住朝他咆哮起來。“如果你這粗坯還不接受教訓的話,想要為李維大人也帶來麻煩嗎?”

    “北奧拉出了什麼事情嗎?法隆主教大人。”李維有些奇怪的問。

    “不要叫我主教大人啊,李維大人。我還不是主教,要等到神殿建立之後才可以得到這個職位呢。”法隆牧師擺動雙手,然後看著埃爾斯隊長,長長嘆了一口氣。

    “至于這個粗坯,哎,他居然擅自殺死了魔山家族的一名騎士。雖然那只是個附庸魔山家族的小人物,而且對方挑釁在前,但是魔山家族的那位黑色死神,從來就不是一個講理的人,這個粗坯要想保住自己的腦袋,就必須離開北奧拉,換到一個魔山家族勢力不及的地方才行。”

    “那還不是北奧拉的那些當權者膽小怕事?那些魔山家族的雜碎在城里公然藐視律法,居然連去管一下都不敢。鐵岩城送了一封信過來,就嚇得他們屁滾尿流。”埃爾斯隊長憤憤的說,“李維大人,如果你也怕我帶來麻煩的話,我可以去別的地方。”

    “那件事情,本來就是因為我們的同伴而起。”李維口氣堅定的回答,“如果魔山家族的格雷果伯爵執意興師問罪的話,當然要算上我一份,何況我的追隨者格雷斯爵士,也和他有一筆賬要好好算算的。”

    法隆牧師搖著頭,臉上露出苦笑說︰“格雷果伯爵閣下是不會到這里來興師問罪的,他曾經誓永遠不會穿過薄暮森林,如果不是有這個誓言約束,我們也不會把麻煩帶到您這里來。”然後他抬起頭,看了看如同雕像一般佇立在廣場四角的四只巨型地元素,“李維大人,卡該諾神離開之後,留下的這四個大家伙怎麼辦?總不能讓它們就這麼站在這里吧?”

    李維同樣皺起了眉頭,不過他所愁的事情和法隆牧師並不相同。這四只巨型地元素根本就是城堡之心弄出來的新兵種,他完全可以與它們溝通,並且指揮這些大家伙。但是如果自己這樣做了的話,性格粗獷的埃爾斯隊長可以不論,威爾普斯和法隆牧師恐怕都會察覺到一些異常。

    甚至會聯想到降臨的卡該諾分神的真偽問題。

    想到這里,李維不禁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幸好在這個時候,具有足以比擬普通人的智慧的巨型地元素感知到了李維的尷尬,于是它們突然開始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向那個廣場中間的大坑,然後轟然坍塌成為四個大土堆,恰好將大坑重新填滿。

    “這是……怎麼回事?”法隆牧師張口結舌好一陣,才指著已經消失的大坑說。

    “也許它們是回歸地元素界,或者是大地之神卡該諾的身邊了吧?”李維聳了聳肩膀回答說,然而在探查術的視野中,標志著四個巨型地元素的綠色光芒從來就沒有消失過,它們只是改變了自己的形態而已。

    如果有敵人想要從這個看上去毫無異常的廣場上經過的話,四個從腳下出現的巨型地元素,想必可以讓他們大吃一驚吧?李維這樣想著,嘴角忍不住出現了一絲滿意的微笑。

    夜色籠罩子爵城堡的時候,一場比李維想象規模要小得多的晚宴,在城堡主樓的大廳中舉行。因為卡該諾神出乎意料的降臨,所有大地神殿的成員都宣布今晚要絕食祈禱,徹夜向卡該諾神懺悔自己的罪孽;而風暴神殿的牧師們也因此決定向天空之神托彌卡做祈禱,雖然這位執掌雷霆者並未降臨在這片土地上。

    參加晚宴的客人實際上只有埃爾斯隊長一人而已,不過作陪的人卻將氣氛炒得火熱,尤其是德拉鞏遜更顯得興高采烈,因為他還是第一次現,在吃肉喝酒方面與自己匹敵的一個好對手。

    因為這場晚宴原本是為了招待數十名客人準備的,所以無論是飲料還是食物都相當富裕,鋪著帶有金色和綠色花紋桌布的長條餐桌上面擺著好幾個粗大的銀制燭台,上面手臂粗細的蠟燭燃燒著,與壁爐里的爐火一起,把大廳照的一片通明。桌子中間擺著好幾個非常大的木制餐盤,上面滿滿的堆放著整條的黑面包和大塊的豬肉餡餅,這些大盤子的外圍擺放著一些數量較少,但是更加精美的食物,包括用牛奶、雞蛋和細燕麥粉做成蛋糕,上面還點綴著一些紅色和綠色的漿果;一些插在小叉子上的鴿子和兔肉塊,用木炭火烤的焦黃流油,恰到好處;一只大號湯鍋放在餐桌的一端,一名年輕的僕役拿著一把紫銅長柄湯勺站在旁邊,隨時準備把鍋里熱氣騰騰的燉肉濃湯盛給每一個需要的人。

    除此之外,可以滋潤喉嚨的飲料也有很多,李維面前的銀杯中盛著酸奶,而其他人則都盛滿了燒酒和葡萄酒。這其中很大一部分是通過大岩村的黑市購買到的,幾個精致的陶瓶里面裝的則是來自城堡之心的佳釀。

    就是這些佳釀放倒了德拉鞏遜和埃爾斯隊長這兩個名副其實的酒囊飯袋,不過在徹底醉倒之前,他們依然將足以喂飽十名成年人的食物掃進了胃袋之中,讓李維甚至有些擔心這兩個家伙會不會因此而被撐死。

    這頓晚宴甚至讓沒有喝一滴酒的李維都顯得有些燻燻然,當他在一名手持火把的僕役帶領下,來到自己的房間門前時,卻被一個蒼老的聲音叫住了。

    “李維大人,請給我一些時間,好嗎?”

    李維轉過頭來,驚訝的看到在走廊的陰影中,站著一個穿著土黃色長袍,佝僂著腰的老人。

    那是本來應該在自己房間中虔誠祈禱的大地神殿副總主教——貝利亞閣下!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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