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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惜之]愛情單行道[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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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6-27 01:57:03 |倒序瀏覽 | x 2
愛情單行道 作者:惜之


序  惜之

大家好,我是惜之!

孟余邦這個從第一本到第二本再跳進第三本的花心大蘿蔔,終於跳出來說話,他嚷著大喊,我不要、再也不要當配角了!於是,惜之送給他一個可愛、保守、有家庭責任、工作能力強,而且……有一個忠厚老公的俐瑤,和他搭配成對。

他當然又抗議,又反對,可惜抗議無效,故事發展,作者說了算。

這是惜之一點點的小反骨,為了這個反骨,惜之拚命控制字數,還是超出許多。沒辦法,除了男女主角的愛情發展之外,我總要交代交代俐瑤和原配老公的感情吧!不管怎樣,故事出爐了,過程雖不算順利,總是一份甜蜜。

《愛情地圖系列》在俐瑤的愛情故事之後劃下句號,蠢蠢欲動的惜之迫不及待,開始下一個特殊的企畫,想到一個愛上親哥哥的妹妹,以報復為人生目標的姊姊,崇拜姊姊的妹妹、仇恨妹妹的姊姊、不敢要求愛情的妹妹、對幸福視而不見的姊姊……呵呵,惜之熱血沸騰!

最近看了出版社裡的許多小說,有春風、語綠、泊妊、張凝、月亮、映彤、洪穎、席晴、衛齊亞、鍾昀、方凌、雨虹、童歡、冬凌、水銀、古心、竹笙、黑田萌、念眉……族繁不及備載。

看完之後,惜之的反應是:嗚……哦……哇……太厲害了!大家都好棒哦!那種感覺像是……嗯……像功課不是太行的自己,突然發現被編進資優班,看看左邊、看看右邊,週遭全是強棒人物,有點點心虛,也對自己有更多的期許。

偷偷的,我跟自己說加油加油,大家都那麼努力,我可不能鬆懈哦!

於是……下一分鐘,我拿起語綠的「纏綿愛情鎖」,大啃特啃……嗯,不錯,好看、有創意、文筆好……天啊!不行了,太好看了!怎麼有人可以把ㄍ一ㄥ女寫得那麼好!語綠你太棒了……我愛你……

接著,兩個小時後,紅著一雙眼睛,忍不住翻湧心情,惜之決定把這份感動向大家好好推薦,如果錯過這份感動,將是你很大的損失,心動不如馬上行動,快去租書店把這本書借回來看吧!我不騙你,真的超好看!

什麼?罵我笨?序是用來推薦自己的書,不是用來推薦別人的書?

哈!你弄錯了,我才聰明呢!讀者會看到這篇序,不就是把我的書捧在手中了嗎,何必再推薦。但是,不把好書介紹給讀者,才是笨事。

我喜歡有人和我一起為著同一件事情努力;更開心知道,在言情小說市場上,有一群人和我一起默默耕耘和努力,所以,耕林作者們,加油哦!你們都是最頂級、最棒的人物,未來,讓我們一起為彼此加油打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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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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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6-27 01:58:39
第一章

台灣,我回來了!

甫下飛機,背著過時黑色包包的俐瑤滿臉的開心。

回來了,終於回來了,望著身旁穿梭的男女老少,都和她一樣,有著黃皮膚、黑頭髮,親切感覺湧上,心也變得踏實。

台灣島國的風,帶著潮濕氣味,一陣陣吹來,濕了皮膚,重了睫毛,思鄉情緒氾濫,鼻頭微酸。

有點想哭,但周俐瑤從六歲那年起,她就學會,哭不會讓事情變容易。

梳成髻的黑髮,經過長時間飛行,有些微鬆散,幾許髮絲垂落,和著汗水,貼在姣白頸項上。

展露笑容,吐口氣,自信表情揚起,她為自己喊幾句加油,然後,昂首挺胸,大步向前邁進。

「小姐,請問……你是周誼嗎?」一個拿著相機的男人靠近她。

「周誼是誰?對不起,你可能認錯人了。」她說得客氣。

「你不是周誼?」

男人狐疑望她一眼,她的否認太矯枉過正,周誼是紅遍中、港、台的藝人,凡有華人的地方,就有她的名字,說不認得……分明心裡有鬼。

單憑這一點,男人就認定她是周誼,拿起照相機對準她,謀殺底片是記者的重點工作。

「先生,我不是周誼。」俐瑤用手擋住自己的臉,此動作讓男記者加深自己的認定。

「周小姐,聽說你這次回來,是為了陪孟余邦先生過生日,請問你們的感情發展到什麼地步?」他的麥克風靠近她的嘴巴,俐瑤閃不出糾纏。她唯能慶幸自己沒暴牙,否則敲斷幾根……人工植牙超貴。

「我說過我不是什麼周小姐,你認錯人了。」台灣人的好客程度未免過分。

騷動引來旁人注意,沒多久,另外幾個記者也快步圍上來,鎂光燈、麥克風爭相湊近--俐瑤躲過九一一,沒被瓦礫淹沒,卻躲不過麥克風埋人事件。

有朋自遠方來,也不用樂到這等程度吧!台灣人的熱情……

「周小姐,請問對於孟太太,你有沒有什麼話想講?」

「周小姐,你對於介入別人家庭感情,不覺得罪惡嗎?」

「周小姐,孟先生會為了你,和原配夫人離婚嗎?」

「周小姐,你認為你們這段愛情會持續多久?」

東一句周小姐、西一句周小姐,她大約猜得出,這是一段狐狸精甲和色狼乙的故事。

不過……這關她什麼事?不過就是她倒霉,長得和那位狐狸小姐有幾分相似,可,平平二十三對染色體,配來配去總有突槌時。

聽說台灣有座龍山寺,下回有空,也許她該去拜一拜,改改狗屎運,否則沒道理,一下飛機,衰神上身。

「周小姐,你認為自己和孟先生的新歡,誰的實力比較強,能擄獲孟先生的心?」

這招夠毒辣,引得兩隻狐狸自相殘殺,好事者站在高處上觀戰,既熱鬧又不怕被狐狸尾巴掃到。

硬要拿她當「周小姐」處理是吧?好,沒關係,是你們找上我,可不是我習慣讓別人倒霉。

俐瑤吸兩口氣,放下擋在臉部正上方的手,推開兩支麥克風,把笑掛上頰邊。

「各位先生、小姐,我本來打算回飯店梳洗過後,再召開一場記者會,解答各位的疑惑,可是,你們似乎迫不及待。好吧!有問題的話請一位一位來,我一定盡力為大家說明。」

她站定,不往前走、不動作,笑眼望著眼前的人群。

「請問周小姐,傳聞你和孟先生的感情已經結束,是真的嗎?」

「是的,我們的感覺歸於平淡,現在只是談得來的好朋友。」這些話,俐瑤想安慰的是那位可憐的孟太太。

在俐瑤想像畫面中,一個可憐女人,正背著不滿週歲的小娃娃,蹲在矮牆下,洗衣賺取微薄薪資,委屈地傷心著,心想浪子回頭金不換,若是老公肯回頭,她願意給他機會,讓他們的家庭重新圓滿。

「周小姐,請問你知道台灣有個玉女偶像叫沈心雲嗎?」

「是的,她長得很可愛,我相信很多人都喜歡她。」

鬼才知道什麼沈心雲,她來自美國,目前最紅的話題是海珊下不下台,沒有人會撥空去關心偶像玉女。不過,要是沈心雲和海珊談戀愛,而不是和名不見經傳的孟余邦搞外遇的話,又另當別論。

「最近有八卦雜誌拍攝到孟先生進出她的香閨,而且次數挺頻繁的,你會不會擔心情海生波?」

「我說過,我和孟先生只是朋友,我幹嘛去擔心他和誰在一起?」

「所以你不介意沈心雲成為孟余邦的新歡囉?」

「當然不介意,反正孟余邦最愛的還是他的妻子,其它女人不過是他的飯後甜點,你們知道人餐餐都要吃飯,可總沒聽過,人會天天吃同一道點心吧?

他是個愛吃甜食的男人,等著看吧!頂多三個月,三個月後,你們又要一窩蜂追著沈心雲,問她對另一個女人的想法。」講這番多少有替孟太太說話的意味。

真不懂,不過是一個男人搞外遇,有必要弄得雞飛狗跳嗎?拜託!天下太平沒大事可報啦!有空去採訪非洲難民,或提提人間溫馨,都會比報導這種八卦情事更有意思。

「你的話聽起來,好像有點吃味,你是不是在嫉妒沈心雲?」

「你弄錯了,我身上的味道不叫作吃味,那是食物的腐敗味,俗稱臭酸,沒辦法,誰讓我是過期點心呢!對不起,我有點累了,如果你們還有其它問題,我會讓經紀人在稍後召開記者會,滿足大家的好奇心。」

「謝謝你接受訪問。」一個男記者抓起俐瑤的手,搖了遙

「謝謝你們,辛苦大家來接機。」她是親切溫柔又甜蜜的好「周誼」。

人群一哄而散,俐瑤聳聳肩,很好,擺脫掉一群煩人傢伙。再次證明她的理論是對的--伸頭一刀、縮頭也一刀,反正一刀逃不過,何必把頭縮到自己腰酸背痛,痛痛快快迎上去不就結了嗎?

瞧,她這不是把麻煩解決了?比起東躲西藏、拚命解釋自己不是周小姐來得有用。

拖起行李,輕吁口氣,把鬢邊髮絲撩高,她繼續往外走。

下一瞬間,一個大大的手掌拉住她的手臂。

「你做什麼?」

台灣沒法治了?俐瑤回頭,高大男人撞進她的視線,他的腿很長,兩個手心一合,就能把她的腰圈握起,他長相斯文,五官明顯,整體評論,他好看得太過火,不經證實確定,她懷疑他是同性戀男人。

他不像為非作歹之徒,雖說從外表判斷一個人過分武斷,但女人是視覺型動物,眼睛接收到的訊息會比其它感官快。

「我來接『周小姐』。」

六個字簡單交代,男人一派輕鬆,幾個大腳步,拖著她往前小跑步。

有沒有看過老鷹抓小雞?假設他練過凌波微步,俐瑤的下半身將會飄在空中。

又一個弄錯身份的笨男人!拜託,她們真有那麼相像嗎?像到十幾雙眼睛都沒能分得出。

「我不是什麼鬼周小姐。」用力甩脫男人的手臂,她停在原地,圓圓的杏眼瞪著大男人看。

「不是嗎?我明明聽見記者訪問你。」

余邦好笑地回眸轉身,其實,她和周誼並不像,只是味道有幾分雷同,不過平日周誼濃妝艷抹慣了,卸下妝恐怕沒幾個人認得出;反觀這個女人,脂粉未施,粉嫩雙頰賽過周誼甚多。

俐瑤氣悶,瞪過對方兩眼,反身往另一頭跑。

有趣!濃濃的眉毛末端揚起,余邦搶前兩步,大手朝她的髮髻蓋落,將她整個人撥往另一個方向,然後順著他要的方向走,最新版的擄「髻」勒贖,在中正國際機場上演。

半個小時後,一架由香港轉機來台的飛機降落,真正的周誼出關,描得黑墨的兩道細眉,在藍色眼影上方呈現完美弧線,藍色系彩妝將她的五官呈現出立體。

她的心情非常好,在打過將近二十通電話死纏活纏後,總算央得孟余邦來接機,另外,她還讓經紀人放出風聲。她猜測,下飛機,將有一群記者蜂擁而上,追著她和余邦問佳期,她就不相信,玩過這一著,她這位當紅明星還綁不了男人的心。

沒想到,非假日的機場沒有太多的閒雜人,孟余邦的身影沒瞧見,連記者也沒半個……她不紅了嗎?

是不是和上一檔戲的收視率有關係?

柳眉變得僵硬、過厚的粉妝出現龜裂痕跡……



憑心說,他和周誼的感情沒有好到必須為她接機的地步,不過,他實在害怕女人的煩,每隔二十分鐘一通的奪命連環Call,讓他厭惡到極點,於是,他答應過來接機,順便和周誼把話說清。

沒想到,他會看見一群記者在此守候,更沒想到一個被誤認的女人,竟侃侃而談,順便替他把麻煩的感情問題做一個了斷。

因此,他欠她一次;因此,他拖她上車;因此,他握著她的大手一刻不放;因此,掛在嘴角的笑容不褪;因此……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因此,讓俐瑤開始懷疑台灣的治安是不是壞到無法整治。

「你到底是誰?」

從坐上加長型房車之後,她不停地打量身旁的男人,和那個看起來可能是「面惡心善」的司機先生。

如果只是錯認,也許弄清楚對象,他們會放她下車;如果是存心不良的綁票撕票案……她可不認為緯中會從美國火速飛到台灣,把贖金付清,換回她的平安。

「連自己的情夫都不認得了?」

余邦見她坐立難安,竟然浮上一種名叫「愉悅」的情緒,他肯定有殘暴基因,只是自己一直不曉得而已。

「情夫?」

這個贓栽大了,她是冰清玉潔女人,不搞外遇、不亂玩男人,若不是清朝滅亡太早,她還打算拿下一座貞節牌坊。這個她不認識的男人,居然用這等卑劣手段來破壞她的名聲,等摸清楚台灣的司法,她一定要把他告到脫褲子面壁。

「忘記了嗎?你不是特地從大陸回來,要幫我慶生,順便問問沈心雲和我是空穴來風,還是真有其事?」

聽懂了!她的反應快在同學、同事中很有名。「你、你就是孟……」

「沒錯,我是孟余邦,你好。」

他自我介紹完,看著她大大的眼睛圓圓的撐出兩輪滿月,中秋十五提前來報到,等會兒繞到糕餅店,買兩盒月餅來賞月。

果然是個禍害,再次證明老年人的話,正確性高達百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長得越是好看的男人,越可惡!

還是她家的老公好,誠實可靠,永遠不會在外面胡攪瞎搞,沒事給老婆穿綠衣戴綠帽。

冷冷端起態度,俐瑤用斜眼瞄人,對那種色胚千萬不能施捨半分好臉色,否則他會誤認為你對他有好感,一旦讓他產生錯覺,麻煩惹上身,想甩掉?比脂肪贅肉還難甩。

「既然你是孟先生,你應該清楚我並不是周小姐。」

他不會連上過床的親密女友,都認不出來吧!果真是這樣子的話,他就真的爛到該進地獄報到。

「我當然清楚你不是周小姐,我只是不清楚你為什麼要代替周小姐發言,是她委託你的嗎?」

余邦知道周誼不可能委託她,只不過她口口聲聲站在孟純的立場講話,說不定一問兩問,會問出她和孟純有一些些關係,更說不定他會從她身上問出孟純的下落,然後,失蹤多年的孟純回到他身邊,他們全家人恢復過去的和樂生活。

自然,余邦清楚這種機率微乎其微,但他就是想把這個冒牌小姐抓過來質問,就是想和她同處在一個密閉空間,就是想和她……說說話……怪吧?

「我只是在想辦法脫身。」

回完話,俐瑤眼神飄向窗外,她努力不去看他,他的眼睛會發出高伏特電壓,不小心會讓女人觸電。這年頭,身為新新人類應該學會明哲保身,別去招惹意外。

「是這樣嗎?是我想太多了。」

輕輕笑開,他往後仰靠在沙發上,沒打算放人質下車,真皮沙發被他這麼一躺,椅背凹出洞洞;俐瑤坐直身子,小心不往他的方向斜倚。

「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偏頭,對他說話。

她的家教太好,從小父母就教她,講話時要看著別人的眼睛,可是這一看……觸電、心驚……心臟強烈收縮,四肢不由自主想往內蜷縮。

「好看男人都是壞東西、好看男人都是壞東西……」別過眼,她低頭喃喃自語,妄想控制失速的心思和眼睛,不教它們一飛離美國國土,就產生背叛邪淫。

「你在做什麼?施唸咒語?」她的表情太可愛了,可愛到孟余邦忍不住想去逗弄。

傾身向前,他口中呼出的熱氣在她耳畔環繞,繞出她陣陣心悸,伸手,他去撥弄她下垂的髮絲。

好好玩哦!這年代很少女人梳阿嬤頭了,她居然還把一頭烏絲高高盤起。

撥開黑髮,見她打死不看向他的眼睛,直盯著黑色裙襬,余邦惡意地更加靠近,他的臉貼住她的,手扣住她的肩膀,和她的視線落在同一點,左手在那一點上摳摳撥撥,臉微微一側,問她:「這邊有什麼?我看不到。」

話說完,他的臉自然而然離開她的頰邊,但離去前,沒忘記帶走禮物--一個落在她頰邊的輕吻。

「你在做什麼?」

俐瑤彈身往後,車廂空間就這麼大,一個不小心,咚!她的頭撞上車窗玻璃,痛礙…

這還不是最淒慘的,最慘的是這樣一來,她的眼睛無可避免的對上他的……被高壓電電到,只用一個慘字能解釋清楚嗎?不,絕對不是!

「我只是好奇,你在看什麼?」說著,他又要湊向前去。

俐瑤忙伸出雙手,死命抵住他將要湊過來的魔爪,不,不只是魔爪,還有魔胸、魔臉、魔脖子和他全身上下散發的魔氣。

她的緊張惹得他好快樂,加使一分力,他向她靠近三公分,再多一分力,二三得六,六公分的距離,讓她有被大卡車輾過的危機。

「我沒看什麼,我只是不想看你,車子的空間不大,不看裙子我沒別的東西好看。」

急急忙忙吐出一堆話,她向他解釋,她的裙子稀鬆平常,無關特別,問題出在他那張臉。

「為什麼不想看我?我的長相很恐怖?」

在增加第三分力道時,他和她的距離剩下五公分不到。知道五公分的代表意義嗎?就是他的氣體很容易噴進她的鼻息,他如果得到SARS,她就會成為下一個被隔離的目標。

「別假了,你明明知道自己長得很好、明明知道你的電眼會把女人電得神志不清、明明知道我不看你,是為了明哲保身……」

哦噢!她把實話全說出口,一點點保留都沒有,讓那個惡質男人把她看透了。

她的實話滿足了他的虛榮心,微微一笑,五公分變成三公分,她柔軟的臉頰在他眼前晃啊晃,晃得他心頭癢癢,愛情飢渴症發作,孟余邦有了新的逐愛目標。

「為什麼不看我,就能明哲保身?」調整方位,這個方位讓他在下一個三公分後,將貼上她的嘴唇。

可惡男人,明知故問!這個時候俐瑤才發現,原來男人和女人的力量這麼懸殊,她的手抵得快粉碎性骨折了,他還是一公厘一公厘地靠近。

「孟先生,請自重,別忘記你是個已婚男人。」

「換句話說,如果我未婚,你就會愛上我,對不對?」

「不對。」她的臉漲成豬肝色,誰規定女人都愛會無條件愛上空有美色的草包男人?

「說謊!你敢說你沒有被我影響,心臟沒有因為我的靠近而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話說完,眼前的目標物模糊了,他的唇貼上她的……嗯……味道跟想像的一樣好,不……更好更好……輕輕啄吻,輕輕吮吸,他把她的氣息全吸進肺葉裡,她的馨甜、她的純淨……是讓人愛不釋手的甜美……

他的吻加了火,一點一點燒上她的神經……他說得對,她受影響了,心臟撲通撲通跳個沒停,身上染上不屬於自己的味道,她的唇上有他,她的心底也有他……

控制得當的雙手漸漸不受控……她的手攀上他的頸項,明知道危險,她仍然沉淪。

他的手環在她的腰際,他拉近兩人的距離,他把她抱到自己膝間,他要她完完全全貼合自己。

「說,愛上我了對不對?」吻停下,他的額頭碰上她的,他在她耳畔輕輕喃語。

「不對。」她在做垂死抵抗。

「違心之論。」他輕笑。

「沒有。」

「妳深受吸引。」對於自己的吻,他深具信心。

望住他勝利表情,俐瑤猛然清醒。「不對不對不對,我沒受你吸引,沒有違心。」她說得很篤定。

「為什麼?」他狐疑。

「因為……我結婚了!」

俐瑤的話一棒敲醒孟余邦,他坐正身子,不敢置信地盯著眼前的女人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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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坐在自己膝蓋上,雙頰酡紅、呼吸急促的女人,她居然結婚了!不會吧!她怎麼看都像未成年女生,她早熟、發春期過早?她少年時期誤入歧途,被男人騙了?天……她結婚了?

余邦懷疑自己是不是該把她從寶座上請下來,可是剛剛是他一手把她抱上寶座的啊!

請神容易送神難,他若是表現出過度反感,會不會太對不起人家,好歹她也是個女人,雖然是個結過婚的女人。

「恭喜、恭喜,請問幾個小孩了?」頭腦還不是太清楚,就問出一個蠢問題。

「我……我沒小孩子。」

搖搖頭,她總不能跟人家說,她的老公那個、那個……無能吧!她要真的生下小孩,養父養母恐怕會從墳墓裡跳出來,指著她破口大罵--可惡的潘金蓮,辱我林家門楣!

好哩加在,她沒小孩……對良家婦女亂來,唯一刑責是死!

「哦,很好很好。」冷汗三斤,一下匯聚到大海,船過水無痕,他不打算對剛剛的親吻負責任。

看著他的尷尬表情,俐瑤鬆口氣。終於,這個男人對於侵犯她不再感興趣,太好了,再次,她發覺當有夫之婦的好處不少。

緩緩把自己的屁股挪開,和他的大腿說拜拜,雖然那個位置舒服得很。俐瑤歎口氣,把頭緩緩轉向窗外。

她不懂,為什麼明明是自己作主不看他,心底卻有了說不出口的遺憾?

「你想去哪裡?」

「去……」她低頭,從口袋裡取出一本小筆記簿,翻開幾頁。「我要去正德育幼院,你知道那裡嗎?」

說著,視線對上他的眼睛,咚一聲,胸口撞了一下,痛咧!別過臉,和他在一起,她遲早得高壓電症候群。

「給我。」他拿走她手上的筆記簿,把住址念給司機;司機點點頭,表示知道之後,他把簿子還給俐瑤。

「你要送我過去嗎?」

「對。」

「為什麼?」台灣人都那麼好心?好心到沒事到飛機場接送陌生人?純粹是……中國人的熱情?

「因為,你是我的前女朋友嘛!」

余邦又能開玩笑了。 姑且不論她是否已婚,至少和她相處讓人很愉快,這是不爭事實。何況……她的吻真的很醉人……

「我沒那個福分。」她緊繃表情因為他的輕鬆,出現轉機,微微一笑,他對她失了威脅,不過……他的眼睛還是很電人。

「你出國去玩,還是出公差?」他問,純友誼式的問話。

「我住在美國,這次回台灣辦點事情。」她答,純友誼式的回話。

「找人?」還是想和她多說說話,雖然她已經是別人家老婆。

「對!」

「會留多久?」

「不確定,順利找到的話,我會馬上回美國;若是不順利,我可能要待久一點。」

「直到把人找到為止?」莫名其妙,他竟期待起她找人不順利?他要不要排時間去看看心理醫生?

「對,我一定要找到。」

在夢裡喊過幾十年的哥還好嗎?他有沒有她那麼幸運,讓一對好心的太太、先生收養,過著不愁吃、不愁穿的好日子?

思念哥哥……好想他……想他為自己洗娃娃的日子;想他牽著自己翻遍每個垃圾桶尋寶的時光,那個時候生活雖苦,她卻覺得甜蜜,因為只要一仰頭,她就會看見哥的笑臉,看見哥對她說:「妹,不要怕,哥在這裡。」

這些年,她始終相信哥哥在這裡,愛她、等她……

「如果一直找不到呢?」孟余邦看著她分神表情,笑著用問題把她的注意力引回自己身上。

「我就一直找,十年、二十年,總要找到他為止。」她的表情裡有著堅定不移。

「很好,有志者事竟成,只要你有心,一定會找到。」

「謝謝。」俐瑤看他一眼,忙把頭垂下,他那雙眼睛……實在該被唾棄,不曉得傷了多少女人心。

接下來的時間,余邦假意打開公文包,取出裡面的文件試圖讓自己分心;俐瑤則從車窗向外望去。

一個她不認識的故鄉慢慢在眼前展現,這裡曾經有過她的家,她的爸爸、媽媽和最疼她、寵她的阿淵哥哥,淺淺輕笑,心在怦然躍動。

聽說媽媽去世了,聽說爸爸在監獄裡,那麼哥會去哪裡?再見到哥,他會認得自己?

胡思亂想間,車行到了正德育幼院,沒跟孟先生說再見,她急急忙忙下車,心臟在胸腔中狂奔。

會找到哥嗎?照理說,她被送來這裡,哥哥也會被送過來才對……呼吸急促,盼了十幾年的事情,將要實現……一定會吧!一定會吧!她一定會從這裡探得哥哥的訊息……

滿懷希望在二十分鐘後,幻化成失望,往下垮垂的雙肩說明了她的沮喪。

沒有!連一點點消息都沒有,哥哥沒被送進育幼院,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酸氣直侵襲她的鼻間,酸酸的鼻子、酸酸的喉嚨,鹹鹹的淚水也帶了酸意,為這一天,她等了整整十九年!

走出育幼院,打過死結的眉毛揪住心頭,疲 憊爬滿全身,突然間,她好想睡覺,十六小時的長途飛行,再加上之前的忙碌喪禮,和兩個日夜不曾闔眼,走不動了……她連一步都走不動了,育幼院的圍牆看起來蠻舒適,說不定她可以借過來靠一靠。

在念頭揚起時,孟先生成了從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他帶著桃花笑眼,衝著她直看。

「你沒走?」一回生、二回熟,她在高壓電症候群痊癒之後,對電眼稍稍免疫。

「這裡不好叫車。」他替自己的行為做出解釋。

剛剛的二十分鐘,他並沒有閒著,他收到周誼的電話和質詢,問他為什麼沒去接機,哪裡知道他正在籬牆外等待他的假周誼。

他的?很有趣的歸類,他居然把別人家的老婆歸到自己麾下照管?

「你要送我嗎?」

「沒什麼不可以。」

「謝謝你。」

「上車吧!要去哪裡,我送你。」

「去……最近……最便宜的一家旅館。」

累了,俐瑤打了個不雅呵欠,把自己縮進車廂裡,二話不說,臉貼在車窗上,半瞇起眼,進入夢鄉。

孟余邦坐上車時,看見她的睡相,忍不住笑出聲,這個女人……

當了老婆的女性,果然和一般女人不同,他深信,沒有任何女生會在他俊逸秀傑的面前入睡。

向司機交代幾聲,他往後靠在椅背上,她的睡顏讓人看得怦然心動,透著粉紅的雙頰向人播散誘惑,嬌妍的雙唇微微開啟,彷彿是等待王子親吻的睡美人……

突然,車子一個轉彎,她的身子被離心力扭了個方向,倒進他的腿間,撞擊了他的……驕傲……

眉頭皺擰,低眼,看她在他腿間尋找舒適睡姿,翻翻、轉轉,她找到了,舒坦……

他的重要部位被霸佔,想舒坦……困難啊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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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6-27 01:59:19
第二章

「你還好嗎?有沒有想我?」電話這頭是俐瑤軟軟的嗓音。

「有,好想你。」電話那頭是緯中憨直的聲音,透過電話,多日不見的夫妻傳遞思念。

「你要乖乖的,不可以亂泡妹妹,不可以瞎鬧亂搞。」俐瑤笑說。

「你要多久才回來?」他總是黏她,從小到大。

「我不知道,不管怎樣,我一定要找到哥哥才回去。」俐瑤堅持。

「你要想我。」電話那頭,緯中癟起嘴,討厭想念,他喜歡老婆在身邊。

「我會啊!你要聽話哦。」

「知道。」

「我要去刷牙洗瞼了,今天有好多事情要忙。」

「瑤瑤,拜拜。」

「緯中,拜拜。」

掛掉電話,俐瑤把話筒貼在胸前,從小到大,她和緯中相依相伴,兩人之間不像夫妻,他們的感情比血緣親情還濃,他離不開她,一如她離開他,心便貼上牽 掛。

環顧週遭,這問十坪大小的套房,一個月六千塊房租,屋齡有點老,但環境單純,住戶幾乎都是大學生。

回想那天,醒來時,俐瑤發現自己躺在豪華飯店床上,是服務生的敲門聲把她擾醒,服務生送來西式早餐後,她的腦袋才開始運轉。

記不得自己怎麼被送進這裡,只曉得這一覺睡了足足二十小時,睡得很香甜舒適。

她泡了個上等香精澡,躺在浴缸裡,才□想起,這樣的飯店住一個晚上會讓她荷包大失血!

幸好,退房時,她才曉得他已經幫自己把帳結清。

嚴格算來,孟余邦蠻有義氣,雖說錯吻了有夫之婦,卻也想盡辦法彌補,他送她到育幼院、送她進飯店,解決她踩進國土最重要的兩項需求。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她挺幸運,順利找到房子,寄出的履歷表也有了回應,等生活進入常 軌,尋人工作就要著手進行。

起身,折迭棉被,把房間整理得乾乾淨淨,養父養母是最嚴格的父母親,他們要求俐瑤養成最好的生活態度和習慣,要求她學會照顧別人和自己。

他們常對俐瑤說:「我們年紀大了,不能照顧你和緯中一輩子,所以你要自立自強,學得一技之長,將來好照料自己的家庭和婚姻。」

所以,她從小就比一般小孩子努力用功,別的小孩在操場玩遊戲,她躲在教室裡啃書;別的小孩社團活動參加不完,她則在一場場的比賽和考試中打滾。

果然,她不負期望,前年從史丹佛大學畢業,本想繼續深造念碩士博士學位,但生病的養母反對,於是她進入一家知名的美商機構工作,她的能力被認可,大家都看好她的未來。

如果說,緯中是她的負擔,那麼,他是她最甜蜜的負擔,畢竟,誰都樂於負擔一個善良天使!

上個月,繼養父之後,養母去世了,她一肩挑負起喪禮事宜,把家中大小事情都打理好,才在喬姨的支持下決定回台灣,完成她一直懸在心底,最想做的事情。

定進浴室,擠牙膏,刷牙。她的牙齒很白,襯著鮮紅的唇瓣,魅惑人心。

她的同學告訴她,說她的唇稜線太分明、顏色太艷麗,會引起男人強烈親吻的念頭。

是嗎?就是它惹的禍,才會讓一個看遍美女的花花公子,一不小心淪陷?

不不不!千萬別把問題加到自己身上,是他風流、是他見一個愛一個、是他把持力不夠,才會一不小心就……奪走她的初吻……

對厚,那是她的初吻,很珍貴的初吻吶,女人一輩子,只會有一個初吻,他怎麼可以隨隨便便、一不小心,就把吻給奪走?該死!

抓抓發麻頭皮,她把牙齒刷得更起勁,沒想到越用力刷,屬於他的記憶就越鮮明,甚至連他那個……好聞的體香,也隨著想像飄進她知覺裡。

他寬寬的肩膀,並不會帶給人壓迫感;他大大的手掌,五指一縮,就會把全部的她收進懷裡,他是個風流爛男人,她卻不得不承認,他讓人好眷戀。

不想他、不想他,連連搖頭,她一點點都不要想他。漱掉嘴裡的泡泡,擠出洗面皂,用力搓洗,她想搓去自己心中的他,沒想到她的心是一面模糊鏡子,越磨影像越清晰。

他那種蠻不在乎的笑、他老電人的雙眼、他沁人鼻息的親吻……唉……她的心出軌了,她不斷不斷想著老公以外的男人。

周俐瑤,你不可以這樣!你必須忠於婚姻、忠於丈夫,忠於你自己立下的誓言!

沖掉滿臉泡泡,她離開浴室,打開達新牌尼龍衣櫃,裡面的幾套衣服,一式一樣的白衣黑裙,不管春夏秋冬,她永遠穿著白襯衫黑窄裙,養母說,這種打扮叫作端莊,她從未反彈。

儘管同學的打扮和她相差了半個世紀,她也很少在這上面多花費注意力,因為,她要忙著唸書、忙著負責任、忙著當好小孩,至於其它的,她很少起想法。

把頭髮綁成馬尾,紮起兩根辮子,盤盤繞繞,用黑髮夾固定,這個髮型從小到大,她也沒想過替變;換上白衣黑裙,拿起舊式包包,活生生一個復古美女出現。拿起鑰匙,套上黑色粗跟皮鞋,她準備去面試。

「你好,你是新搬進來的房客嗎?」俐瑤鎖門時候,一個嬌嫩的聲音響起,她回頭,朝對方笑一笑。

「對,我剛搬來,請多指教。」在養父母的要求下,她在家中絕口不說英文,所以她並未忘記過母語。

「我住在你對面,是A大心理學系的學生,叫曹敏。你呢?」

曹敏上下打量俐瑤,白衣黑裙外加髮髻,那是老媽那代女人才穿的,會不會這個女人早已超過四十歲,只不過保養得當,才沒四處龜裂?

「我叫周俐瑤,待業中。」她揚揚手上的通知書。「我今天要去面試。」

「台灣這幾年經濟不是太好,公司都快倒光了,如果沒錄取的話,不要太沮喪,再試試下一個機會,說不定下個工作會更好。」

四十歲找工作?中年失業是社會現象中嚴重一環,搖頭歎氣間,她預估了俐瑤的失敗。沒辦法,這年頭,想找工作的人比實際工作需求量多九成。

「謝謝你,如果沒錄取,我會記得你的話,盡量別讓自己太沮喪。」

「那就好,晚上我們這棟樓的住戶要舉辦烤肉大會,你要不要參加?很好玩的。」

她用悲憫眼光看俐瑤,那眼光和看九二一難民是一樣的,除了代表同情之外,剩下的就是無能為力。沒辦法,她不是政府官員,對經濟改革,提不出具體方案。

礙…對了,聽說好像有種擴大就業方案,可以讓人去拔雜草、掃墳墓賺錢的工作,嗯……好,等她面試失敗,再叫她去試試看。

「我跟大家不熟,而且……今天有什麼值得慶賀的事情嗎?」

「沒有啦!不過是周休假期到了,有人發起就有人響應,玩玩羅,不要想太多。」

沒頭路的人通常自卑敏感,周俐瑤就是一個典型例子,一個不小心,挫折太多,她會從頂樓跳下去,這時候,就是他們心理系發揮長才的最佳時機。

「好,那……」看看腕表,她說:「曹敏,我快遲到了,晚上再聊好嗎?」

「晚上聊,拜拜!」

看著她的背影,曹敏啃啃光禿禿的指甲,嗯……她沒有穿紅衣紅褲,大概沒有跳樓報復社會不公的企圖,但有備無患,她還是聯絡整棟公寓,上上下下二十六口人,密切注意她的行蹤,免得一個怪念頭,咻……咚,人肉拼盤貼在公寓前巷道,從此鬼影幢幢,夜夜都要配戴佛珠入眠,否則就有個白衣黑裙女人在床邊替你蓋被!



吐出第兩千三百口長氣,孟余邦再也受不了這個花癡秘書,好像除了盯著他看之外,她沒別的事好做。

「蔣秘書。」他扯了喉嚨連喊五聲後,蔣秘書才睜開迷濛雙眼,回應他一聲。

「我要的聯展企畫呢?」

「在……在……」她轉動上方塗了紫底金粉的眼睛,笑盈盈地咬起自己的食指……無辜!

「我昨天就跟你說過,我今天、迫切、要使用。」勉強扯出的笑臉,他的斯文用罄,震撼人心的殘暴將被喚醒。

「我知道礙…可是,人家忘記了,對不起哦。」咬咬下唇,天真的表情控訴著他的態度過分粗魯。

「可不可以請問,我什麼時候才能拿到企畫書?」

皮笑肉不笑,若在此時,孟余邦攬鏡自照,會發現自己的這號表情叫作黃鼠狼給雞拜年。

「嗯……馬上好不好,我打個電話給檔案室,請他們幫我把企畫書調上來,然後,我給你泡杯咖啡,休息一下下,你就可以看到你最想要的東西了。」嬌唇微努,裹在短裙下的長腿輕輕勾了一下,右眼快速眨動,媚力外送。

孟余邦壓抑往上提的怒火。老爸好友的女兒,不適合當秘書,適合到民視演八點檔。

壓壓漲痛的太陽穴,在她的高跟鞋離開他的地盤時,叩!前額落在桌面上,無奈……

哀怨氣尚未盡吐,室內電話響起,嬌嬌柔柔的聲音再度響起。

「董事長,請問你的咖啡要半糖還是全糖?」她的聲音已經加上八分糖,從現在起,孟余邦宣佈,他對糖類過敏。

「可不可以請你先調檔案出來。」

「檔案……哦!我差點兒忘記了,謝謝董事長提醒我,我馬上去做。拜--」那個拜字尾音上揚,像繞了幾圈的棉花糖,鬆鬆軟軟。

她又忘記檔案!受不了、他再也受不了!拿起電話,把全身力量都集中在食指中央,準備發射一陽指,叮叮叮叮叮,他是只得了躁鬱症的獅子。

電話接通,他連番炮轟。「老爸,不管怎樣,我都不要再用蔣津樺。」

「不行,如果你不用津樺,就連老爸一起開除。」他的話讓另一隻獅子也傳染躁鬱症。

「她根本沒有半分工作能力,我把她留在身邊,一點用處都沒有。」

「我不是讓她去工作,我是讓她去公司和你培養感情。」

這才是重點好不好,反正他要的是一個媳婦、幾個小孫子,至於媳婦的工作能力是不是白癡級,隨便啦!只要繁殖能力強就夠了。

「我的工作因她嚴重拖延。」她的效率簡直「好」到讓人想動刀子……

「你真麻煩,上次那個,你嫌她沒有女人味,我換了一個有女人味的,你又有意見。」

上回那個……哦!他想起來了,那個以為自己是董事長,規定他每天要簽幾份文件、看幾個企畫案、應酬幾場,有一回,他身體不舒服,要求她把行程取消,她竟親身到他家裡逮人,抓起他到辦公室,把整天的工作量全完成了,才肯讓他拖著病體回家。

當天夜裡,他發燒到三十九度半,差點因過勞而死,這種秘書誰敢用,他可不想和自己過不去。

「我要請的是秘書,不是老闆。」

「好吧!再上一個,那個有氣質又聰明的曉瑄,你還不是有意見。」

「那一個……」

天!你能想像找一個舞蹈老師來當秘書的情況嗎?她在辦公室裡播放古典音樂,沒關係,培養氣質嘛!忍忍就過了。

她穿著舞蹈軟鞋來上班?隨便啦!公司又沒訂製度非要女職員蹬著高跟鞋四處走動。

她每次送文件,都要用那種芭蕾的跳躍姿式,拿東西用蓮花指,說個話要比比水袖,這些都沒關係。

最嚴重的是--被他罵過後,她居然在辦公室裡瘋狂跳舞,直到香汗淋漓、筋疲力盡,才吐著氣,告訴他--我沒事了。

「你就不能找個正常一點、有專業素養的女人,來當我的秘書嗎?」

「我朋友的女兒又不是個個都當秘書的,你就不能將就著用嗎?」

「我如果事事將就,孟氏企業就準備倒店。」

「不然你另外再找個人來幫忙,反正你不准把津樺辭掉。」

他的人脈快用光,要是兒子再沒辦法從當中選出一個好媳婦,難不成要孟家到這一代斷種?從此無主牌位堆滿整個地下室,沒人祭拜、沒人供養,孤魂野鬼死後話淒涼。

「爸,你認為我一個人需要用幾個秘書?」

他沒好氣的用十指在桌面上敲敲叩叩,要是這些力道能用在那個花癡秘書頭上,他會覺得更痛快!

「你是做大事業的人嘛!要用二、三百個秘書,也不會有人提意見。」二、三百個……對哦,要是辦一場選美會,說不定機會更大……

「每個月付掉兩、三百個秘書的薪水,我會提早破產。」

「你忒謙虛了,就憑我兒子的搶錢功夫,怎可能破產?」

「好了,我不跟你扯這些,你真不准我辭掉蔣津樺?」

「當然不准、肯定不准、絕對不准。」

「我先告訴你,不要打如意算盤,我絕對不會娶蔣津樺當妻子。」

「兒子啊!你要相信老爸,話別說太滿,老爸過的橋比你走的路多,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鄉,世界上的事,沒有百分之百絕對。」

想當年,他還不是打死不娶兒子他娘,現在呢?兩個人甜甜蜜蜜、恩恩愛愛,還打算結個來世緣,下輩子共聚首。

「爸……」他無奈到極點。

「別老喊爸,想想看,孟純離開那麼久了,難不成,你要一直不結婚,等她回來嗎?」

提到孟純,老人黯然。這是他們全家人的痛,領了個童養媳,寵上天、溺到不行,本以為兩個孩子會順順利利結婚,給他們添幾個金孫。

哪曉得,在結婚前夕,孟純離家出走,沒人知道為什麼,她連一通訊息都不捎回來,讓人老心裡掛著。

「至少,我要確定她平安車福。」

「要是她一輩子不和我們聯絡呢?你打算等她一輩子嗎?」

一輩子?他沒想過那麼久的事情,他心心唸唸的是孟純的幸福與快樂,她是他疼人心的人,不論是誰,都更改不了這份感情,

「好了,下次再談,你放心,我不會把蔣津樺辭掉。」

掛掉電話,孟余邦拿筆的手,在筆記本上寫下無數個孟純。

她還好嗎?那個影響她離家的男人對她好或不好?多年來,他始終沒讓父母親知道有這麼一個男人存在,為的是……他不放棄她,他最寵愛的孟純。

叩叩叩,清亮的高跟鞋聲響起,他突然想念起上上任,那位舞蹈秘書的芭蕾軟鞋……

「董事長,你喝喝看,我泡的咖啡是不是特別香醇?」

她巧笑倩兮,偎近余邦,手肘支在辦公桌,上半身靠在他鼻前三寸處,惹火的「UP、UP、UP」在他眼前晃蕩。

「把會議紀錄打進檔案裡。」他用公文隔開兩人距離。

「可是,人家打字有點慢。」

她伸出十指,長長的指甲上面,畫上一朵朵五顏六色的花,她……真的很閒,有那些花長在手上,誰想打字快都難。

「算了!」

他快速拿起外套,衝往門外,顧不得已經嚴重延宕的工作進度,因為再不離開,這裡會變成刑案現場,被分屍的人是秘書蔣津樺。



俐瑤以為自己被錄取的機率很高,畢竟自己的學經歷都不錯,何況那不過是一份月薪不到三萬塊錢的工作,沒想到居然失敗!難怪曹敏說,台灣經濟不景氣。算了,相信在地人的話,說不定下個工作會更好。

坐到麥當勞裡面,點一杯檸檬紅茶,攤開報紙的求職欄,從包包裡面拿出照片、筆和空白履歷表,認認真真地從報紙裡面挑出適合工作。

企畫是她的專長,但征企畫的公司太少,她一間間找,到最後連幼稚園征美語老師,她也不想放過,

孟余邦自窗外走過,一眼就看見俐瑤的身影,她的打扮實在太引人注目,白衣黑裙,挽起的高髻,夜晚走在馬路上,說不定有人會誤認她是六○年代的鬼魂,沒事出來外面飄一飄,尋找人氣。

他走進麥當勞,讓蔣津樺惹起的火氣,在看見專注的俐瑤時,被澆熄。坐在她前面位置,不客氣地拿起她的紅茶喝下一大口,心涼鼻透開,爽啊!廉價紅茶比高檔咖啡好喝千倍。

抬起頭,看到孟余邦,有驚訝,也有遇見故人的欣悅。

「是你!」

「沒錯,是我。」點點頭,他證實她看到的人是孟余邦本人。

「你在這裡做什麼?」

「消氣。」

「什麼?」

「你沒聽錯,我被一個蠢女人氣到火山爆發。」

「男人不都喜歡女生笨一點,比較好拐?」這些話是養父養母告訴她的,所以,打小她就被訓練成精明、聰慧,以免他們家的小媳婦被外面的壞男人給拐走。

「女人要用拐的,不對!女人是用來貼的,看到哪個男人是績優股,女人就迫不及待,一屁股貼上去,先貼先贏才不會讓別人搶先。」他說得苛刻。沒辦法,你不能要求剛吞下火藥庫的男人理智。

「說的很有經驗,彷彿你自己就是績優股。」俐瑤對他不屑地輕嗤一聲,低頭繼續自己的工作。

「我當然是績優股,我不像嗎?」說著,又連連灌下幾口紅茶。

「台灣的公司都快倒光了,哪來的績優股。」她套用曹敏的話,眼睛看著對方猛喝自己的紅茶,猶豫著該不該阻止。

「你說錯了,台灣大大小小公司林立,會被淘汰的,都是沒有實力的公司。」

「是嗎?我的求職經驗可不是這麼說。」

「你在找工作?」拿起她前面的報紙,看看紅筆圈起來的部分。

「你的英文能力很好?」余邦問。

「當然,我是受美式教育長大的孩子,美語怎可能不好。」她的眼睛仍然看著對方手中的紅茶,她並不是想喝,可是……

「你擅長做企畫?」

「那是我之前的工作,我做得很不錯,沒想到你們台灣的老闆居然不用我,那是他們的重大損失。」癟癟嘴,她的自信被嚴重傷害,她要自己找-點回來補充。

余邦拿起她的履歷表,看她的學經歷。

「不會吧!你是史丹佛畢業的?」

「怎麼,懷疑?」仰起下巴,她很驕傲。開玩笑,她的畢業證書可是貨真價實。

「不簡單哦!」

「大概沒有人會想到,史丹佛的畢業生會淪落到台灣、餓死在台灣。」唉……時不我予,要是養母不反對,說不定她現在已經從研究所畢業。

「要不要當我的秘書?」對她提出邀請,他再也受不了花癡。

「你的……秘書?」斜眼睨他,無數念頭飛快竄過俐瑤腦袋。

「放心,我的公司很穩,未來二十年都不會倒。」

「當你的下屬,會不會有高度危險性?」

可不是,才剛踏入國門,別的新聞還未接觸到,她就曉得有兩個知名藝人,搶他搶得水深火熱,說他不危險才有鬼。

「危險性?你以為我領導的是消防隊?」

再灌幾口紅茶,他發覺俐瑤一直用眼睛盯住他手中的杯子,小氣?他就偏偏故意把她的紅茶喝光,怎樣?

「你保證不會對你的秘書性騷擾?」她要弄清楚,免得一個不小心失身,到天國的養父養母,會向太陽神借來金色馬車,人間走一回,把她罵得狗血淋頭。

「性騷擾?你以為我生葷不忌,只要是女的都可以上床嘿咻嘿咻,大玩卡路里消耗遊戲嗎?」

「我不太瞭解台灣的生態,說不定一夜情,是你們這裡正流行的新玩意兒。」

「就算我們這裡正流行一夜情,我也不會挑個已婚婦女下手,好嗎?」一火,伸手就要去抓她;俐瑤的反應很快,手在瞬間縮回自己背後。

「確定?你話是這麼說,難保獸性發作,在你身邊五十公尺的女人,無一倖免。」你看你看,毛手毛腳根本是他的本性,他們還不熟好嗎?他就要侵犯她手背上三千萬個毛細孔,可怕男人!

「你想要怎樣?要我寫切結書給你嗎?」他隨口說說。

「要加蓋印章,才有法律效益。」她認真他的話。

「噢!請你不要把我當沒人性的野獸看待。」

多少女人期待他獸性大發,只有這個女人拿他當愛滋病患看待,好像他;的身體、他的唾液、他的一舉一動,全帶了原生病菌。不會真用了她當秘書,她天天戴口罩、穿防毒衣來上班吧?

「你確定自己比野獸容易控制?野獸一年一次發春期,男人是隨時隨地,黃色照片一看,就會津ye氾濫的動物。」

「對不起,我的津ye數量有限,想預購還要大排長龍,你有意思的話請提早預約。」

余邦想起辦公室裡那個害他對糖類過敏的秘書,她們兩個應該調合調合。

「謝啦!請你留到津ye缺乏症的女人身上去證明療效,我不需要。」

「那不就得了,落花無意、流水無情,你還擔心什麼?來幫幫我吧!」否則他的下半年度計畫中,一個星期必須排出六小時,去看精神科醫生。

「嗯……」她還在考慮當中。

「難不成你怕自己愛上我?」他挑釁。

「我才要擔心你深深受我誘惑咧!」瞪他一眼,別忘記她是有夫之婦,不能亂搞婚外情。

「對你?」他誇大地看她一身白衣黑裙,然後發出嘖嘖聲。「你絲毫引不出我的興趣。」

他故意忘記第一眼看見人家,他滿胸滿懷,濃濃的、不斷向外滿溢的……興趣。

「是嗎?不曉得當初是誰強吻了人家。」話一出口,轟地一聲,腦袋發昏,臉頰通紅的不是臉皮較厚的男人,而是保守單純的有夫之婦,看著對方手中的紅茶,噢……她好渴哦!

俯身,他靠到她面前。

「我就知道,你對我一見鍾情。」

「我沒有!」俐瑤反駁。

「你有。」

「沒有!」

「沒有為什麼對我的吻念念不忘?」

他贏了,看見她紅透的粉頰,在他眼前晃……礙…他又有強烈想吻她的慾望。

「我沒有對你念念不忘。」頭猛抬起,她想反對他的話,沒想到這一抬,嘴唇擦過他的。

輕輕一觸,他怎會滿足?用手壓住她的腦門,他加深這個吻,輾轉、流連,是甜美、是柔蜜、是教人難捨的親吻……舌滑入她檀口中,分享她口中的醉人,手撫過她背,一寸寸,他想念她胸前豐盈貼住自己的感覺。

糟糕!他吻一個有夫之婦吻上癮了,怎麼辦?

有夫之婦!?膠著的雙唇倏地分開,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他逼自己在最快的時間內復元。

用力吸喝兩口紅茶,他恢復態度。「你看,我絲毫沒被你吸引吧。」慌亂問,他找來這句話說明立常

孟余邦是最佳演員,明明心裡大喊糟糕,不理解為何總對這個中古女人情不自禁,在拚命搜尋答案之間,他臉上表情平靜的讓人覺得天下太平。

俐瑤還是傻的,她茫茫然,看著對座男人。他說沒被她吸引……他只是在測試她對他的魅力……他……她……她昏了。

「孤身在台灣,難免芳心寂寞,沒關係,我有空會關照你。」余邦把想法全扔到一旁,他提醒自己,他迫切需要一個有工作能力的秘書。

關照……像剛剛那種關照法嗎?不要!抬眼對上他,俐瑤又狠狠地被他的桃花眼電到。

「走吧!我們回公司,我還有一大堆事情等著你幫我處理。」拉起她,余邦忙著往外走,突地,他停下腳步,回身問:「對了,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剛剛一直看著我手中的紅茶?」

心尚未鎮定,她還在釐清對他的感覺,俐瑤回答他的話,純屬下意識反應。

「我感冒了,你不應該喝我的水。」

什麼?她感冒了,怎麼會這樣?他還沒把愛滋病毒傳給她,她就把感冒病毒傳給他?

接下來的兩天,他吃掉她二分之一的藥。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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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6-27 02:00:00
第三章

孟余邦的工作效率高,還沒到公司,已經一通電話讓人把秘書辦公桌送進他的辦公室裡面,蔣津樺的辦公桌被換成高級皮製沙發,哦對了,還有一迭服裝、髮型的時尚雜誌,也是她的上班工具。

「蔣秘書,周秘書是來幫你的,以後,你把簡單的工作交給周秘書,複雜的工作留給自己。」他用最簡易的方式作分配。

「什麼是簡單工作?」俐瑤習慣把自己的工作範疇弄得清清楚楚。

「幫我安排工作行程、接撥電話、打檔案資料、做會議紀錄,偶爾陪我出門應酬。」

夠簡單吧!孟董事長從不騙人,他說簡單就肯定簡單。

「什麼又是困難的工作?」

津樺笑盈盈走近,整個身體貼上他的右手臂。好帥的手臂哦,裹在高級西裝裡的高級手臂,讓人看了,心臟怦怦跳個不停。

「煮咖啡、叫點心、買餐盒、裝飾門面,偶爾出門去看看風景。」在他被煩到不行時,看風景就是她該立刻去做的事情。

你看,他是不是一個公平的好長官?一、二、三、四、五,每個人都分配到五件工作,不多也不少!

「這叫作困難工作?老闆,我不認同你的看法。」俐瑤擺明反彈,用這種分配方式,全世界沒有人願意擔綱「簡單」工作。

「喂!這位周俐瑤小姐,你懂不懂得辦公室倫理啊?新人有什麼資格挑剔前輩們的工作,要知道我也不容易,老闆要你做什麼就做什麼,你沒有立場反對!懂嗎?」

蔣津樺暫時離開那「高級手臂」,挺起胸膛,站到俐瑤面前,大大訓斥一番,做足了前輩的風範,儘管她是個只早到了七天的前輩。

「蔣秘書的話很正確,你認為你有足夠的『能力』當門面?」余邦惡質的眼光在她全身上下繞一圈,那身衣服真叫人不敢恭維。

「可不是,看看你的打扮,要是你來當門面,人家會以為孟氏企業快倒了。」頭髮一甩,蔣津樺走回她的高級男人身邊。「董事長,既然她那麼計較,我幫她多分擔一點工作好了,以後我陪你出門應酬。」

話方入耳,余邦連連咳嗽,千萬、千萬不要,否則人家會以為孟氏招考員工,只看身材,不比腦袋。

端起架子,他冷冷對津樺說:「一個有發展的公司,最重要的東西就是制度,我不能讓員工的工作比重相差太多。」

「董事長,你好好哦!」蔣津樺在他的「高級手臂」上摩蹭兩下。

就知道老闆對她特別寵愛、對她特別偏心,你瞧,他分派給她的工作,全是類似妻子的分內事。愛死了、愛死了,她愛死他們家董事長!有了愛,邁向董娘的路途會更順利。

比重相差太多?俐瑤朝余邦吐舌頭、做鬼臉。

他搖搖頭,暗示她,這種表情偏屬古怪小女生的幼稚,不適合在已婚婦女身上出現。

扔出筆記本和筆給她,沒徵得同意,他發出一連串指令。

「周秘書,你到檔案室拿來上次和晉漳、力勤的開會資料,整理過後放到我桌子上,我下午開會要用;另外我桌上這堆東西部還沒有整理、歸檔,有空的話這兩天弄一弄,交給我過目;把明天晚上空出來,我們要參加一場慈善活動,順便探聽一下聯剛的併購動作……」

他念一堆事情,這些本該是秘書的工作,他接手了一星期,現在,總算可以把它們丟回秘書身上,哈!真爽。

「請問,檔案室在哪裡?」認命、認分,誰教她沒本事做門面。

「你請蔣秘書帶你過去。」伸伸懶腰,他的身心暫時獲得救贖。

「那……董事長,我也要出去工作了,請問,你中午想吃什麼?」買午餐是她的重點工作!

余邦看看手錶,十點半,哪裡的餐點可以讓她兩個鐘頭不見人影?嗯……有了!

「我要吃淡水愚人碼頭的海鮮,你可以去幫我買一份,呃!不,可以幫我買兩大份嗎?」他想起他的新任秘書,仁慈地把午餐加上一份。

「淡水……好遠耶!」

「我知道!所以我才說你的工作困難而且辛苦,不然,你來做周秘書的工作,換她去淡水買海鮮好了。」孟余邦把自己桌上迭了將近五十公分高的文件堆到身旁的「秘書桌」上。

「算了,誰讓她是新人,我讓她好了。」蔣津樺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很好,你先帶周秘書到檔案室,再出門買午餐。」

打開電腦,他進入工作,但願這位周秘書能在最快的時間內,幫他把累積的工作處理掉。

俐瑤跟在蔣秘書身後,一出董事長辦公室,津樺立刻反身,堵住她前行道路。

「說!董事長在哪裡找到你?」她在審判這個醜女人的罪行,完全遺忘老闆交代的工作。

「麥當勞。」他喝掉她重量杯紅茶,順帶喝下她的感冒病毒。

「我不懂,你是哪裡吸引他?」

津樺上下打量這個「醜女人」,她的衣服肯定是五○年代的產物,還有,這年頭的女人要不是把頭髮燙成美麗造型,就是來個離子燙、陶瓷燙,好歹弄個長髮飄逸的清純美少女模樣,誰會頂著阿婆頭,在街上四處亂走。

「我也不懂。」她還是實說,不過,這回她的實話聽在對方耳裡,成了炫耀。

「你幾歲幾個月又幾天?」她粉紅鑲花的花俏指頭一點再點,點在俐瑤的胸口。

哇塞!中國婦女計算年紀都算得這樣精準嗎?

扳動手指頭,她瞧瞧手錶數數,回話:「二十五歲一個月又七天,六小時五十二分三十七秒。」後面那一段,是她胡掰的。

「好老,你不適合當董事長太太。」

蔣津樺一口氣否定她,因為她足足大了自己兩個月三天十七小時十六分又二十六秒,她只是打字不好,可別以為她連數學都算不好。要曉得,若是她數學不好,怎麼能把董事長的資產數得那麼清楚,並立定目標非要當孟家董娘不可。

「我當然不適合當董事長太太。」

俐瑤用不可置信的眼光望住蔣秘書,不會吧!台灣女人不介意當第三者嗎?機場聽過的兩個名字,再加上這個,她們怎會有強烈企圖心,以當男人的外遇為光榮?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既然你沒有非分想法,往後我也不來為難你。」確定她不是老董事長找來的女人,她鬆口氣。

「這跟自知之明沒關係,我早就結婚了,更何況,你們家董事長也結婚了,有個名副其實的董事長夫人。」

俐瑤確定她的腦漿品質不良,有空的話該去重新灌一灌。

「他老婆老早就跑了。」在她眼裡,孟純不是威脅。

「是嗎?為什麼所有記者都認定他老婆在?」俐瑤混淆了。

「那個女的是個冒牌貨,她不是董事長的妻子,只是用來擋住外來女禍的工具,不曉得嗎?我們家董事長多有女人緣啊!要不是已婚身份當擋箭陣,每天會有多少女人在公司外排隊啊!」

「你怎曉得內幕消息?」

「因為我是老董事長和老董娘內定的少夫人人選啊!」

真複雜……家家有本難唸經,算了,還是趕快著手董事長派下來的「簡單任務」吧!

「蔣秘書,請你快帶我到檔案室,我不是內定的少夫人,而且我有強大的經濟壓力,這個工作丟不得。」

「好吧!」親熱地勾起她的手,津樺確定她無害之後,計畫把她拉拔成自己的心腹。

「以後你陪董事長出席宴會時,要幫我盯著董事長,別讓那些不要臉的女人粘上來,她們很難擺脫的。」

「是,夫人……」她很無奈,但人在屋簷下不低頭,會撞得滿頭包。

「等我嫁給董事長以後,我會給你很多好處。」

「謝謝夫人。」她敷衍地朝她笑笑。天吶……檔案室還要多久才會到?她快瘋了。

「眼前,你要小心那個姓周的狐狸精和沈心雲,我本來想讓她們兩個先去鬥個你死我活,然後再來一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可是……」

啊!俐瑤頓時明白,原來老闆指定的事情不是困難,最難的是和這位內定的「董事長夫人」相處。



她居然按時把工作做完了!?怎麼可能?

看看兩手在鍵盤上飛快跳躍的女人,再看看桌上文件,計畫書看完、會議開完,明天、後天、大後天……整整一星期的行程都敲定聯絡完成,他突然覺得焦頭爛額的日子已經離他很遠。

答答答答……她敲鍵盤的速度有國際水準,短短一個下午,她已經把桌面上將近五十公分高的文件處理到剩下二十公分不到,他對她刮目相看。

這還不是她最厲害的部分,她最厲害的是一心二用。

下午,他在開會的時候,她一面將舊檔案輸入電腦,一面把紙筆放在一邊,一聽到重點就停下輸入的手指,在筆記本上做下紀錄,那種超強的工作能力太恐怖了,要是她有心和他搶奪董事長寶座,說不定他會搶不贏她。

她的頭髮有些些散亂了,她仍直視桌上的文件,口渴,嘴就吸吸兩口果汁,手指沒有停下來,肚子餓了,隨手夾口飯菜,就往嘴巴塞,咬著咬著,她的眼睛還是直盯住電腦螢幕。

對她,一整個下午來,他只行「佩服」兩個字可以形容。

打出最後一個字,俐瑤存檔,下一秒,她變成破布娃娃,整個人癱在辦公椅上面,眼睛盯著天花板,一動不動地直喘息。

「很累?」余邦走近,把她桌子上沒吃完的午餐和果汁全掃進垃圾桶裡。

「還好。」輕吁氣,她直起身,開始整理桌面。

「你打字的速度很快。」

「要是英打,我會更快。」

「真的假的?」

「當然,以前我專靠一部電腦賺錢。」

「怎麼說?」

「小時候,我常幫同學寫報告,有時一個晚上就要打十幾份,速度不夠快怎麼行;大一點,我幫一些手寫作家將文稿輸入電腦,那更是一種講求速度的工作,所以打字對我來說,和吃飯-樣,是本能啦!」

「我還以為是你出自名校的關係。」

「我念的又不是打字系,和學校有什麼關係?」嗤一聲,她順手關掉電腦。

「這些不做了?」他指指桌面上剩下來的文件。

「這些還沒有整理過,我打算先拿回家整理整理,明天再把它們輸進電腦。」

「要下班了?」余邦問。

「不行嗎?我以為工作時間只到五點。」看看手錶,已經將近六點鐘。

「我請你吃飯。」連日以來,他第一次那麼早下班,突然發覺多出來的時間不曉得該怎麼打發。

「NO!」她的回答斬釘截鐵,沒得商量。

這是自從孟余邦成年以來,第一次邀約女性同胞被直口拒絕。

「為什麼NO?」余邦口氣裡有一絲絲不高興。

但俐瑤已經累到不行,沒有力氣去照管他的情緒。

「我有約會。」把文具收進抽屜,鎖緊,捧起一堆文件,她的食指、中指動了動,代表拜拜之意。

「剛到台灣就結識那麼多朋友,你真不簡單。」余邦沒聽出自己口中濃濃的嫉妒味道。

「我本來就不是簡單人物,下午我的工作情形你不都看的一清二楚了?」她才不要理會他的諷刺。

「你和朋友要到哪家餐廳吃飯?對附近地理你還不熟,要不要我送你去?」余邦建議。

「不用,我們只打算在公寓頂樓烤肉。」

「就你們兩個人烤肉?」看來想追個有夫之婦的男人還不少。

「我不曉得有多少個人,是曹敏約我的。」

「曹敏是誰?」

「我和她不太熟,只知道她念大學,是很可愛的一個小女生。」她-面說,一面往外走。

看著她的背影,余邦搖頭。這個女人不聰明,竟為了一個小女孩的邀約,拒絕他這個頂天立地的中華好男兒?沒辦法,有老公的女人頭腦比較不靈光。

下一秒,他想起什麼似地,拿起外套和公文包包,追著俐瑤的背影跑。

「等等我,我送你。」

他的腳長,跑兩步的時間俐瑤可以跑三步,但他-步的距離相當於俐瑤的三步長,速率等於距離除以時間,所以時速率比等於三分之三比上二分之一,乘乘除除,恰好是--追上她,輕而易舉!

千萬不要想歪,他指的是追上她的步伐,可不是追上她的心。

別忘記,她是人家的老婆!

在電梯前面,他拉住她的右手臂。

「做什麼?」

「讓我加入吧!」這個臨時起議純粹是為……對!為了聯絡部屬間感情,增進默契,促進兩人合作。

「為什麼?」

「我晚上沒事情可做。」他隨口敷衍。

「加班是個不錯的建議。」

「工作被你帶回家了,我加班做什麼?況且我加入,你會得到好處。」

「什麼好處?」

「吃過晚飯後,我幫你整理文件。」他的提議對一個快累垮的女人來講,相當具備誘惑力。

「嗯……好吧,不過你還要付錢。」

「付錢?什麼錢?」

「吃烤肉不用花錢準備食物嗎?說,付不付?付的話才讓你加入。」有沒有看過員工和老闆講條件?沒看過的人快圍過來觀摩指教、彼此切磋。

「沒問題。」

「那我們先去超市買些水果吧!」

「買水果烤肉?」真特殊的吃法!

「我要做果雕。」

「做果雕?你說的是水果雕塑?你那麼厲害?」

「好說好說!」

「原來我在麥當勞裡撿到的是女強人。」

「恭喜你,你找到舉世無雙、超級優秀的偉大秘書。」仰高下巴,她從小受的嚴苛訓練,可不是訓練著好玩的。

「真的假的?要有真本事才能吹牛。」

「擦亮你的眼睛拭目以待羅!」

「好!準備把你的真功夫搬出來吧。」他接手她手上的一迭文件。

「看清楚我的實力後,別忘記加薪。」她沒忘記提醒他勞工權益。

電梯來了,他笑著走進去。

俐瑤跟在他身後,突然發覺他的背影真高大,這樣偉岸的男人必定帶給人充裕安全感,光為這樣的背影,就不曉得會有多少女人愛上他。

至於她,周俐瑤是不需要安全感的,她自立自強、獨立自主,從小,她就被訓練成照顧別人、帶給旁人安全感的女人。

微微-笑,她調調身上的包包,再次告訴自己,這次回台灣的目的是尋找親生哥哥,不是尋找男人的吸引。



她在小小的廚房裡切切割割,用小玉西瓜雕出一條飛龍,蘋果是朵朵盛艷,西紅柿是小小游魚,另外,還有蓮霧、葡萄、香瓜綴滿一盆春意,她的確有雙讓人羨慕的巧手。

「很厲害,誰教你的?」余邦抓起旁邊用不著的水果,塞進嘴裡。

「高中的社團活動。這把刀子不好用,拿果雕專用的刀子,可以雕出更多種花樣。」她揚揚手上市場上隨處可看到的小水果刀。

「下次我們家辦Party,請你去當大廚,你會做菜嗎?」

「我比較擅長西食,中食……勉強啦!」回身,她走到陽台,收下她一千零一件床單、枕頭套,鋪在自己的小床上。

「花色很別緻,市面上沒見過這種質料的床套,你在哪裡買的?」

「我自己做的。我對附近環境不熟,沒辦法逛到滿意的布料,先將就羅!」言談問,她的手沒停下動作。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枕頭、抱枕、面紙盒,連同你腳下的拖鞋,都是我的傑作。」

「不相信,除非你也做同樣的床單、枕頭和拖鞋給我。」

「沒問題,不過你要投資我一台縫紉機,否則有得等。」

「你沒有縫紉機?你怎麼做出這些?」

「先生,你不曉世界上有種名為『針線』的東西?幾千年前,我們的老祖宗就會用動物骨頭制針、魚皮做線,你居然沒聽說過?」

「我承認我退化了,那種東西我沒多大概念。說說,你還會做什麼?」

「你應該問我,我有什麼不會做。」

「真自信。」

「自信的女人最美麗。」

「你哪來這麼多時間弄這些?」

「就你說的羅--孤身在台灣,難免芳心寂寞,閒著不弄弄這些要做什麼?」她偷竊他說過的話。

「聽說爬牆是種不錯的運動。」他的建議很鵝黃。

「你以為我像你,荷爾蒙分泌過盛?」她斜睨他一眼。

「就是有我這種荷爾蒙分泌過盛的好男人,才會好心的想照料照料你這種空閨寂寞的好女人。」

「免啦!把你的荷爾蒙收好,不要到處亂拋媚眼,我們這裡的住戶都是清純小孩,我警告你,別在這裡鬧社會新聞。」

說著,她把一大盤水果交到他上,高大男人除了魅惑女人之外,還可以用來做什麼?扛東西羅!

走過長長階梯,他們到頂樓的時候,一群年輕人已經開始狂歡烤肉,手提CD裡播放著快板舞曲,有人燃仙女棒,隨節奏狂舞;有人拿啤酒豪氣干雲地狂飲;也有幾對小情侶,偎靠彼此,交頸淺言私語,年輕真的是人生最美麗的一段經歷。

「俐瑤姊,你來了!這位是……」曹敏一看見她,忙從舞動的人群中鑽出來。

「這位是我的新老闆。」俐瑤介紹余邦給眾人認識。

「你面試成功了?哇塞!真厲害,小勤為了當一個小小的家教,跑了好幾家,都沒人要用他。」曹敏指指正在烤肉的男生。

「他的運氣不是太好。」俐瑤接口。

「除了經濟衰退,請得起家教的父母親有限之外,還因為他長得像同性戀,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都沒有家長安心敢把小孩交給他。」說完,曹敏誇張地大笑兩聲。

「叫他再接再厲,一定會成功的。」

「我以為你要叫他改行,到同性戀PUB找工作。俐瑤姊,你跟你的新上司好像處得不錯哦!」她曖昧地在她身旁擠擠。

「他?還好。」

「奇怪,我老覺得他長得很眼熟,不曉得在哪裡見過他?」曹敏抓抓頭髮,又拉過來兩個朋友,大家集思廣益,三個臭皮匠,組一組、裝一裝,就能填裝出一個大號諸葛亮。

「噢!我想起來了,他是和周誼鬧紼聞的男主角。」聲音一拉高,大部分的人都向他們集中。

「對對,還有和沈心雲鬧紼聞的也是他。」

「請問,周誼和沈心雲哪個比較優?」一個大男生問。

看著他瞬間成為焦點重心,俐瑤默默退出人群,把水果擺好,取了紙盤,拿些食物,躲到角落享用。

「卸了妝,都差不多。」余邦實說。

「聽說要當上知名藝人,都要和有錢男人掛勾,才能紅得快,是不是?」好奇女發問。

「不是每一個。」余邦有問必答。

「當然羅,誰願意和蔡閨有一腿?」話說完,週遭爆出大笑聲。

「請問你是怎麼獲得眾美女芳心?」

「耐心。」

「只要對女孩子有耐心就行?不會吧!還要行一些附加條件,比方荷包滿滿、功成名就,長相特優才行吧。」

「會賺錢的女人滿街跑,何必一定看你的荷包?多少醜男都娶美女為妻,誰管你的長相?至於功成名就,對不起,這種人為數不多,但世界上有老婆的男人絕對佔大多數。」

「所以還是要有耐心?」

「對!有點耐心,等她注意到你,等她發覺你是個不錯的男人,就能得到美女芳心。」

「要是她一直看不到你呢?」

「那就是頻率不對羅,建議你轉頭對另一個美女獻慇勤。」余邦說完,大夥兒全笑了。

「要是下一個女孩還是對你不理不睬呢?」

「相信我,你的運氣不會那麼壞。」指指發問男孩,余邦說。「對不起,我餓壞了,我可以加入你們、吃點東西嗎?」

「沒問題!」曹敏拉過他,把他拉到烤肉架旁邊,塞給他一堆魚肉。「你慢慢吃,想唱歌跳舞時,再加入我們。」

端起食物,他四下搜尋俐瑤的身影,看見她窩在角落,便走到她身旁坐下。

「你很會應付別人的問題。」俐瑤誇他兩句。

「那是他們太客氣,沒有人一上場,就問我對於外遇的看法。」

「有良心的人都會這樣問你,替你家中的賢妻出一口氣。」

「我家裡那一位,不是我的正牌賢妻。」對不熟的人說實話,他是頭一遭。

「把你的手給我。」她突然提出跟前面話題完全搭不上的事兒。

「幹嘛?要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你想太多了。」拉過他的掌心,對著昏黃燈光,她仔細看清。

「做什麼?」

「你的外遇們正在華山論劍,人人都想爭得孟夫人寶座;你的辦公室裡,有位老董事長內定的媳婦人選;你有個正牌妻子,卻又不是住在家裡那一位;你的感情線錯綜複雜,月下老人對你的姻緣無能為力。」

「你會算命?那幫我摸摸骨,看我將來能不能像唐伯虎收集到八美圖,或者像韋小寶,老婆一大堆。」他拉起她的手,在自己身上磨過來、磨過去,把自己的嫩豆腐全往俐瑤手上送。

「我摸到,你會在三十歲得愛滋病,四十歲得陽萎,五十歲眾妻妾為爭奪家產合力謀殺親夫,死後墳前青草高過人,晚風訴盡無限悲慼。」

「最毒婦人心。」

「沒辦法,婦人和單身女子不同,不會只挑好聽的聽、好看的看,我看到的是事實、聽到的是真話,不會隨便讓一個風流男人蠱惑。」

「是嗎?就不曉得哪一個有夫之婦,對我的吻情有獨鍾?」

余邦的話勾出她滿面紼紅。這個男人說話都是從肚臍眼冒出來,不用經過大腦嗎?

「誰對你的吻情有獨鍾?你不要隨口說說,破壞我的名譽。」

離開他身邊一尺,俐瑤坐在安全範圍內,免得他一時興起,又來個什麼測試吻,把她吻得暈頭轉向,然後得意洋洋地對她說--哈哈!我沒有對你念念不忘。

「你不知道我的存在,是專為破壞良家婦女名譽嗎?」說著,他向她挪近幾步,兩人又靠進危險地界。

「謝啦!請離我遠一點。」揮揮揮,她拿他當百惡蟑螂。

「對不起,我做不到。」

「做不到?哈!」嗤之以鼻!她把他盤子裡的烤雞翅挑到自己盤子裡。

「沒辦法,我不愛家裡的冒牌妻,不愛華山論劍的眾美女,更不愛什麼內定,只獨獨喜歡我身邊的已婚婦女,怎麼辦?」他玩笑地靠在她身上,璽重的龐大身軀讓她躲不掉。

他有滿身爛桃花,就算是對一個全然陌生的過路女,只要對方長相不錯,他就習慣把對方電得頭昏眼花!

「不要再靠過來了,別忘記我是已婚婦女。」她的於抵住他的胸膛,眼底有威脅。

「我們是朋友,你的話威脅不了我。」是朋友,摟摟靠靠很平常。不管已婚或未婚,朋友本來就該彼此支持,他累了,她「支持」他,是對的!

他喜歡她身上的味道,喜歡到翻出缺乏道理的理由來合理化自己行為;喜歡到封鎖自己的道德感,忘記自己正在侵犯的,是別人家的私有財產。

「什麼話才能對你產生威脅感?」他好巨大,推不開、擠不掉,他存心賴到她身上,不管她樂意或不樂意。

「可以威脅到我的話嗎?嗯!是那句--我上個月沒來,這個月也沒來,醫生說未來幾個月都不會來了,親愛的,我們什麼時候去看婚紗?」

他的話引出她一連串笑聲,笑彎了腰、笑駝了背,笑到忽略壞男人還靠在她身上,忘記繼續抵抗。

月亮西斜,他們的笑語不斷,有趣的、無聊的,每個話題都能喚起雙方共鳴。這一夜,兩顆陌生的心,在交融的體溫裡,漸漸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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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6-27 02:00:50
第四章

不知不覺,兩個月過去,對秘書的分內工作,俐瑤駕輕就熱,她把該搭的人脈關係拉得不錯,連和「內定夫人」都處得很好。

余邦不在辦公室裡,她的手在鍵盤上方飛躍,聽不到聲音、看不到人影,她的專注力無人能敵。

「周秘書,你們昨天去應酬,有沒有不要臉的狐狸精巴著董事長不放?」

「當然有,你都不曉得那些女人礙一個比一個狠,要不是我全力排除障礙,恐怕董事長昨晚回不了家。」這種時候,千萬不能敷衍,否則她的午餐會……很慘!

「真的嗎?你把詳細情形一件一件告訴我。」蔣津樺端來花茶,好整以暇坐在俐瑤身邊,打探前方軍情。

俐瑤訓練有素,頭沒抬,手沒離開電腦,嘴巴開始滔滔不絕。

「先說富原那位千金大小姐她的粉塗半尺厚身上的衣服再少個兩寸就可以上台走內衣秀她不斷靠近董事長要約他假日出去走走老董笑笑說我很樂意不過你要請我的秘書替我排空我皮笑肉不笑說董事長在二○○七年五月二十三日有空請她耐心等候她送一瓶高級香水請我高抬貴手我答應了幫她的檔期提早兩個星期約她二○○七年五月九日見。」

沒有停頓、沒有休息呼吸,她一口氣把最新消息報告仔細。

「這招太好了,不過下次要記得約到公元三○○○年。你都不曉得,很多女人的耐心驚人,說不定她真的會等到二○○七年。」

斜睨一眼,俐瑤無言的臉部表情闡明,世界上比你更有耐心的女人寥寥無幾。

「下次我會記得。」點點頭,董娘交代,她會身先士卒、鞠躬盡瘁。

「我聽說昨天沈心雲也出席宴會,真的還是假的?」

「真的。」

「把全部情況告訴我。」她就備戰姿勢坐好。

又要報告全部情況?唉……既然「全部」二字出現,就代表報告不得少於三百個字,深吸氣,預備……起!

「沈小姐心雲穿著打扮高雅迷人一進會場就吸引九成男人的注目幸好董事長抵抗力特優不像一般男人但沈小姐一心一意只想獲得董事長青睞她走過來羞澀的眸光頻頻凝視著董事長有意無意靠近有意無意輕輕碰觸在董事長心亂神迷前疆誠的女經理靠過來搶走董事長身邊位置沈小姐只好飲恨而歸。」

連喘兩口氣,好渴,俐瑤偷偷望向牆上的時鐘--

要命!臭董事長開個會開到九霄凌殿去了?怎還不快點出現,把這位內定夫人請走。

「什麼疆誠女經理?我有見過嗎?」

蔣津樺低語沉思的同時,俐瑤乞求老天,不要讓她太早想起。可惜,老天今日請假外出,在俐瑤的會議紀錄打到第三行時,她想起來了。

她湊近俐瑤,扳過肩膀,不准她繼續工作。

「你說的是不是上次那個穿了十寸高跟鞋、妝化得像鬼的女人?」

妝化得像鬼,她在說自己嗎?不!不!不!她怎能有這種不敬想法?人家是她未來的老闆夫人吶,什麼人都好得罪,只有老闆妻是碰不得的。

「對,就是她。」她的口氣恭敬卑微,專為彌補腦門剛剛一閃而過的失敬。

停下手中急件,對老闆娘來講,發現新敵人、探聽新敵情才叫作緊急事。

「你說她有我漂亮嗎?」蔣津樺挺挺傲人身材。

「沒有,夫人你全身上下散發著優雅氣質,貌勝芙蓉賽西施,溫柔恬靜、浪漫多情,想找到比你更美的女人,恐怕世間覓不到,要到蓬萊仙池去尋找。」

夠不夠巴結?夠不夠諂媚?假若她這種人還不能在孟氏生存,要找到能在孟氏生存的人,才要到蓬萊仙池去尋找。

「所以董事長並沒有對她動心,是不是?」她大膽假設。

俐瑤連求證都懶得求證,憑直覺回答。

「當然,老闆是英勇睿智的時代青年,除了寬闊開朗的胸襟、俊逸帥氣的外表之外,他偉大、他氣度不凡、他見識卓越,怎可能隨意看上路邊野花?更何況有你這朵雍容華貴的香水玫瑰在旁邊,相形之下,更足天差地別了。」

噢!嘴巴好酸,她頻頻看向桌上那迭末完成工作,救命礙…

奉承阿諛的話誰聽了都會上癮,拉起俐瑤,不放人、不讓她的嘴巴有機會停。

「你覺得我和董事長配不配?」

問這種問題?舉凡超過六歲、懂得看人臉色的小孩,都會豎起大拇指,說聲「配」啊,亞當配夏娃,蟾蜍配青蛙……哦!又想錯話了,為了這個「錯誤」,俐瑤又拚了命想彌補。

「當然配,你們是天上一雙、地上一對,在地是連理枝、在天是比翼鳥,世間為粱山伯祝英台、神界是牛郎織女,這樣一對郎才女貌的翩翩……」

「閉嘴!」

門剛打開,無情的短促指令下達,俐瑤的靈魂獲得救贖,感恩啦!

「你不曉得你手中的文件我下午就趕著要嗎?你還有時間說廢話,中午不准出去吃飯,工作沒趕完也不許下班。」

俐瑤向津樺投過-個委屈眼神,對方還她-個安心眼光,擺明--安啦!我罩你!

津樺把整壺熏衣草花茶端到余邦桌上,倒了一杯放置他眼前,然後走到他背後,十指揉揉按按,幫他紆壓。

「董事長,你不要生氣嘛!放鬆一下心情,反正工作永遠都做不完,你應該停下腳步,不要讓自己太緊張,喝點花茶,熏衣草會鎮定神經,讓你整個人放鬆,這是我特地托人從德國拿回來的,是真正的有機栽培,沒有農藥殘留哦!你試試看。」

「謝謝。」憋住氣,他只想叫她快快離開視線範圍。

蔣津樺得意地向俐瑤望過一眼。就說董事長待她不同吧!同樣是兩個秘書在聊天,他只會指責俐瑤,不會對她說重話。

「不客氣,中午你要吃什麼飯?再遠我都幫你去買。」她已經習慣到「遠方」為他採買便當。

看看牆壁時鐘,不到十點,要吃什麼呢?

「我很想吃新竹米粉和貢丸,上次我去一趟新竹,發覺那裡的老店做出來的米粉、貢丸,口味好到不行,找遍全台灣都找不到類似的。可是,實在太遠了,要你開那麼久的車……」

「沒關係,這是我的職責所在,我馬上就去。周秘書,我會幫你帶一份回來。」輕輕揮手,她往外帶上門。

她一離開,兩人同時吁口氣。

俐瑤不懂得客氣,走到余邦面前,把「內定未來董事長夫人」親手倒的茶,咕嚕咕嚕連灌好幾口,一杯不夠,兩杯、三杯,管他德國法國、珍貴還是普通,能解渴的都是好茶。

「喝夠了?」噙著笑,他沒見過那麼成功融入環境的女人。

「哪兒夠,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就要死於旱災。」

他把自己的保溫杯推給俐瑤,那是早上津樺替他泡的養生茶,他動都沒動過。

又是-口氣喝完,她滿足地伸伸懶腰。「下次你外出開會,我可不可以跟你去?」

她哀求老闆增加自己的工作量,應付董事長比應付董娘輕鬆得多。

「放心,下次我會讓她跑一趟台南,買道地的擔仔面,這樣子一趟來回,她會忙得整天都看不到人影。」

「你真殘忍,居然這樣子對待未來的老婆大人。」

「除非你有更好的建議。」

俐瑤認真想了想,想半天,老實回答:「沒有!」

「是羅!」

他之所以對津樺容忍,是不想讓老爸老媽再塞另一個人選進公司,重新適應是一回事,能不能和俐瑤安然相處,又是另一回事。

「不過老實講,你很厲害,能和她處得那麼好,聽其它部門的人說,蔣秘書和所有年輕的女員工都處得壞透了。」

「還不是得感謝你,你對我越凶,我和她就處得越好。」

「什麼理論?」

「一山不容二虎論羅!她認定我是一隻無害的小老鼠,自然會網開一面,隨便我在她的地盤上逛來逛去,說不定我還能幫她趕走討人厭的大象,何樂不為?」

「真搞不懂女人心裡在想什麼?」

「男人和女人都是相同心理,只不過男人搶名利、地位,女人搶好老公,搶的東西不同,手段自然不同。」

「無聊。」

「你啊!快快內定正宮娘娘,才不會讓一群無辜女人搶得頭破血流。」

「我看你的頭還硬得很,沒血塊、也沒破皮。」說著,他的手指敲上她的腦門。

「你用的是大力金剛指嗎?拜託!我沒練過武功,你不能這樣摧殘我。」她搗住自己的頭,幸好組成腦殼的元素大部分是堅硬的鈣質,

「做事!」瞪她一眼,他妄想把她瞪回座位,沒想到這一瞪,瞪到重點部位……她柔軟嘴唇。尚未觸及,甜甜的柔軟滋味在口中漾開。

「你把我弄那麼痛,不用補償的嗎?你以為當老闆就有權利……」手在桌上敲過,滿臉的得理不饒人。她不害怕他,雖說他是老闆,但他也是她踏進台灣的第一個……朋友,對朋友沒大沒小,很正常吧!

她的嘴巴在他眼前開開啟啟,沒有誘惑本意,他卻不知不覺受她吸引。

「補償?好哇!」他站起身,手抑住她後腦勺,飛快地,吻落下……

沒錯,唇是甜的,甜得有些些撥酵,酒精在她嘴裡醉人……甜中帶軟,是熟透的草莓,紅艷得教人心醉……

輾轉反覆,他想吸取她唇間所有精髓,只要精髓占為已有,那麼下一回,他就不會動不動,想起她那兩瓣讓人難以拒絕的唇;他就不會幾度夜間夢醒,誤以為身上的溫熱是她殘留……

深入她嘴裡,探索著她的心悸、探索她的柔情,戀棧在他心底……久久不褪去……

她首先清醒,推開余邦,怒目相向。「我要告訴你幾次,我是人家的老婆。」

人家老婆……原來,就是有經驗才會吻起來味道特別好……

天吶!他在想什麼?這是不對的、不道德的,他怎能縱容自己一做再做,越做越上癮?

該死!他到底哪裡不對,抵制一個已婚婦女的吸引真有那麼困難嗎?困難到一個不小心就會踩過界線,成為現行犯?他有幾分懊惱和沮喪,弄不清的是自己的心。

「你不吃虧,我也是人家的老公。」他知道錯了,但知道錯和承認錯是兩回事,孟余邦還沒向哪個女人低頭認錯過。

「你沒有道德良知,我有。」無賴!他不曉得貞操對於女人有多重要嗎?推開他,站到安全距離外,俐瑤懷疑他們還做不做得成朋友。

「誰說我沒有,我和你一樣深深受到罪惡感鞭撻。」他笑看她的憤怒,彷彿站在眼前的是聖女貞德。她的憤怒轉移他的罪惡感,她氣得炯亮的眼瞳、泛紅的雙頰,又勾引起他的侵犯。

「你會才有鬼!」她朝他吼叫,抓起文件想往他身上砸。

「你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沒有?」

躲過俐瑤的文件夾,伸手拉拉她,她甩脫,余邦又拉回她,緊扣住她的手。好奇怪,逗她生氣,怎麼會那麼有趣?

「你超壞,我不跟你好了。」她說得認真,不虛偽。

「好啦!別生氣,我只是開玩笑。」說到底,他還是認錯了,雖說這個錯認得敷衍了事。

「花花公子的玩笑嗎?對不起,我消受不了。」俐瑤皺眉,她知道,他對女人做這些動作,純屬好玩有趣,無關乎愛情。可她不是她們,一不小心她會認真、會對他用心用情;問題是,這種情形之於她,不被允許。

「我保證以後不再開這種玩笑。晚上,我請吃飯賠罪。」她的皺眉讓他收起吊兒郎當態度。

鬆口氣,俐瑤望住他的眼神,三秒鐘,她決定了原諒他。「吃完飯還要喝咖啡。」

「沒問題。」

「我要喝光你所有的茶。」她持續勒索。

「可以。」

「我要去逛街。」

「我奉陪。」

「我要去買東西。」

「我有車。」

「你到底是我的誰啊?」

「是……摯友羅!」拔下她的髮簪,放下她一頭長髮,幾個揉揉捻捻,弄出她一頭雞窩。

朋友是這樣當的嗎?他們都不曉得。



他的補償是一客德國豬腳,早上喝過德國有機花茶,晚上享用德國豬腳,大量吸收德國「資訊」後,她會不會也頂著啤酒肚,變成德國人?

「多吃一點,你太瘦。」

「我母親說,女孩子太胖不好看。」

從小,雞腿、豬腳是緯中的主菜,她只能吃吃蔬菜水果,因為女生吃蔬菜皮膚會漂亮--養母說的。

「你母親對你很嚴格?」

「她常告訴我,在社會上光有一技之長不夠,我想當人上人,就必須比別人更努力、更用功,別人花四年念大學,我要是只花三年就完成學業,就多出一年的時間和別人競爭。」

「她對你的期待很高。」

「我必須有足夠的能力,才能照顧別人。」她要照顧緯中,把他照顧得好好,養父母才會放心離去。

「女人是生來要讓男人照顧,不是用來照顧男人的。」

「時代不同羅,女人受保護是中古世紀的事情,現代女人必須樣樣靠自己,一心想依賴的女人,下場往往悲慘。」

「你是大女人主義下的產物。」

「你才是大男人主義下的產物。」

「你就不曉得要溫柔一點、不曉得對男人順從些,才能以柔克剛?」

「溫柔是女人擄獲男人的武器之一,我又不打算擄獲你,也平打算克你這座鋼鐵廠,幹嘛對你溫柔。」她說得理所當然,

「我看你根本是不具備溫柔的女人。」

「沒有溫柔就不能把你交付給我的工作做好嗎?」

「我沒這樣子說。」

「那不就得了,有沒有溫柔對我根本不重要。」

「說不定你對我溫柔一點,我會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從此為你所用。」

「我收容你做什麼?我家裡已經有男主人一名,再多一個會鬧事情的。」

「你實在是個沒企圖心的女人。對了,上次你說找人的事情如何?有眉目了嗎?」

「台灣雖然不大,想找個人也並不容易。」

是她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以為哥哥一定會被送進同一家育幼院,以為只要有這條線索,她就能找到人……現在,她沒信心了。

「你要找的人是誰?」

「我哥哥。」

「你們從小失散?你父母親沒試著找過他嗎?」

「我六歲那年被送進育幼院,當時情況,我不太有印象了;養父告訴我,我親生父母都是毒蟲,有一回我餓壞了,吵鬧起來,他們餵我吃毒品,後來我被送進醫院,出院後我再沒有回過家,養父母領養我沒多久,就舉家搬往美國,從此我再也沒辦法找親大哥。」

又是一個養女,在孟純、盈心和依依之後……世間殘破家庭到底有多少個?

「你哥哥叫什麼名字?說說看,說不定我能幫上忙。」

「阿淵。」

「全名是什麼?」

「我不知道,周X淵或周淵X吧!」放進嘴巴裡的食物缺了滋味,心地沉重起來。

「如果你難過,我的肩膀可以借你靠一靠。」

「可以嗎?」俐瑤望住他,這時候她的確需要一副支持她的肩膀在身旁。

「當然可以,為朋友都能兩肋插刀了,何況只是出借肩膀。」

他坐到她身旁沙發上,將她擁進懷裡,偷偷拔去她的髮簪,他喜歡她長髮披肩的模樣。

「我突然覺得朋友很重要。」她的話發自肺腑。

「沒錯,尤其在沒有家人的地方。」余邦想突顯自己的重要性。

「你覺得我會找到哥哥嗎?」

只是一個乳名……機率實在不大,但,你曉得朋友是用來做什麼的嗎?朋友是在快樂的時候說你的八卦、傷心的時候對你睜眼說瞎話的人物。

「我想你會找到。」

「但願如你所言。」

「能成為兄妹代表你們有緣,既然有緣一定會再見面。」

他的推論是不是很棒?照這種推論,總統和他最有緣,因為他天天在電視上看見總統;蔣秘書也和他有緣,因為他強健的手臂要三不五時讓人家靠一靠……不要、不要,他堅決不要這層緣分!

余邦猛搖頭,她注意到了。

「你怎麼了?」

「我很好。」正起笑容,努力把蔣秘書的身影排除在腦後。

「對了,你什麼時候把蔣秘書娶進家門?」俐瑤轉移話題,把傷心踢掉。

她的問話讓余邦傻眼,急欲排除的影像在腦海中鮮明,她嬌嗲嗲的嗓音在他耳邊吹氣--

「董事長……人家泡的養生茶好不好骯、「董事長,你有沒有用過人家買的面紙,有香氣的呦」、「董事長,人家削的愛心水果你一定要吃完哦」……

要命,有時候他真想不顧後果把她給吼走,看賢明老爸還能找出什麼奇女子來當他的花瓶秘書。

「你害我黏了一身疙瘩。」揉掉皮膚上面的顆粒,他對雞皮湯不感興趣。

「你對她沒意思嗎?」他的表情讓俐瑤笑到不行。

「你哪一隻眼睛看見我對她有意思?」

「可是她是我未來的老闆夫人。」

「你這麼想?難怪巴結她。」

「當然羅,巴結老闆不如巴結老闆夫人,我的職位才能扶搖直上。」

「扶搖直上?要不要換你來當董事長,我來當秘書?」

「你不反對的話,我很樂意。」俐瑤笑笑,切下一片豬腳;余邦二話不說,抓起她的右手,把食物塞往自己嘴巴裡面。

「你想咧!」

「沒誠意的話就不要亂放話,害人家信以為真。你就是這種個性,什麼事都隨口說說,讓一大堆有意落花,掉進你這池無情水裡,掙扎半天,弄不清一身乾淨。」

「你在埋怨我?」

「職員可以埋怨老闆嗎?」

「不行!好職員不能埋怨老闆,但朋友可以。」她是朋友,他樂於給她特例,揉揉俐瑤的長髮,把她弄出一個雞窩頭,是他的新嗜好。

「我埋怨之後,情況會好轉嗎?」

「我不擅長拒絕美女。」

「你哦,你的桃花林千劈萬砍砍不盡,冬盡春來花又生!」

「沒關係,反正你趕桃花的能力越來越強了。」

「趕跑還會再來啊!不如你修正自己的態度,不要亂放電比較有用。」

「好啊!我盡力。」

「那麼,我會替我們家的老闆夫人感到慶幸。」

「小姐,弄清楚,我是為你改變,可不為那位蔣小姐。」

話說完,兩個人都僵祝

他的話……破洞很大……暫時還是別掀較安全。



假日,很少老闆願選擇和員工度過,但孟余邦例外,他是個好老闆,時時不忘照護他的能幹秘書。

他們出門,買了縫紉機、買了做床單和枕頭套的布料,也買幾塊柔軟的織布送給她。

他對俐瑤清一色的打扮厭煩。就算是念高中,一星期當中起碼還有制服、校服、運動服三種服色替換,哪有人像她,天天白衣黑裙,又不是孝女白琴,受不了。

余邦將最新款的服裝雜誌交到她手上。「我先說醜話,給你十天,十天後你要是再穿白衣黑裙到公司,我一定扣你薪水。」

「我的衣服妨礙到你了?」俐瑤把長髮塞到耳後,髮簪老被他拔下,久而久之,她懶得再把頭髮綰上。

「沒錯!嚴重妨礙景觀,你讓我工作情緒降到最低點。」余邦說謊,有她在身旁,他的工作可順利的呢!

「才怪,請舉例說明,哪一天,你的工作沒按時完成?」叉著腰,她沒大沒校

「我痛恨和老太婆共事,要是你能稍作修飾,大家都會很快樂。」就像她的長髮,風吹過,揚起淡淡髮香帶來青春氣息,不再是老氣橫秋的垂暮老婆婆。

「衣服是用來蔽體,不是用來增色自己。」

「讓自己看來大方得宜,絕對不是壞事情。」他和她槓上。

「現代人過度強調外表,反而忘記充實心靈。」要抬槓?她是高手。

「這兩件事不相違背,你能說穿著高級的人,一定生活貧瘠、心靈空虛?」

和一個小女生爭吵也能吵出樂趣?余邦越來越佩服自己。

「可是我敢說,成天把時間花在審視自己是否漂亮的女人,肯定對自己不夠自信。」

「原來,你不注重外表,目的是想向世人宣告,你對自己很有自信?」

「除了華麗的衣服外,我不會比其它女人貧乏,光是這點,我有足夠理由自信。」

「因此,你一意孤執,排斥所有漂亮衣服。」

「你把話說重了,我沒有排斥華服,我只是沒時間去弄那些。」

「是嗎?沒時間?是你說的。」

話沒說完,他拉她就近進入身旁的高級服飾店,三十分鐘不到,俐瑤手上多幾個紙袋包裝。

「我的時限改了,星期一你還穿這身衣服上班,我馬上扣你薪水。」

「壞老闆!」朝他做個鬼臉,俐瑤把手上一堆紙袋塞進他手中,男人和女人逛街,男人本來就該負責勞役工作。

轉身,她自顧自往前。

你知道老闆和員工間的距離有多遠?嗯……二,不,是一步半距離。

在她超出一步半時,他空出的左手,把她拉回身畔。

身邊的手機鈐響,俐瑤接過手,低頭回應那頭的聲音。

「我知道啊!前天喬姨有打電話給我,你越來越棒了。」

「我也想快點回去,可是沒辦法,你有點耐心,等我事情辦完就回去。」

「你乖嘛!不要給喬姨惹麻煩。」

「有沒有乖乖吃飯?喜不喜歡我寄回去的棒棒糖?」

「下次我再寄更多東西給你,台灣很多東西都很好吃哦!記得要分喬姨吃,懂不懂?好了,我人在外面,等我回家再打電話給你。」收了線,她把手機放進過時的黑色包包裡面。

「你和誰講電話?」余邦問,手還是抓住人家的,沒想過要放手,沒想過要對已婚婦女避嫌,反正她老公在美國嘛!天高皇帝遠。況且朋友最大,友誼是種連婚姻、愛情都離間不了的感情。

「我老公羅!」她實說。

「老公?騙我,你的口氣分明是在對兒子說話。」

突然間,俐瑤沉默不語,咬住唇,眼睛盯著地面。

「怎麼不說話,我踩到你的地雷?」

搖搖頭,她仍不回話。

「你不說話,我又要開始強迫人羅。」他半開玩笑說。

癟癟嘴,她抬頭回應他:「我丈夫--只有六歲智商。」

攏起眉峰,不解釋、不反應,他拉起俐瑤快步走向一個咖啡座,安她入座,隨意點兩杯飲料,然後表情凝肅地盯住她。

「把所有事情告訴我。」

「所有事?」她不懂。

「為什麼嫁給一個低能兒?」

是不平嗎?他不確定自己的心思,只覺滿懷說不清的情緒,在裡面隱隱氾濫,波濤洶湧。

「重要嗎?」那是私事,不會影響公司,更不會影響他們之間。

「非常重要,一五一十告訴我,我想知道全部。」余邦重申。

「你很嚴肅。」她提醒他不合宜的表現。

「不要管我的嚴肅,你為什麼甘願答應這個婚姻?回答!」

「你以一個上司的身份命令我?」

「我以一個朋友的立場關心你。」

關心?俐瑤的心暖起,是關心呵……為這份關心,她願意和盤托出。

「你知道,我六歲的時候被領養。」

「對,所以你和你哥哥失去聯繫。」他握住她的手,下意識支持她。

「領養我的是一對六十歲的老夫婦,他們中年得子,寵愛得不得了,卻沒想到寶貝孩子是中度智障,儘管如此,他們還是照顧得小心翼翼,呵護備至,二十歲那年,他們用許多辦法替兒子招親,錢被騙不少,婚姻始終沒有著落。」

「到最後,他們領養一個童養媳為他們家傳宗接代?」

「對!從小我就被教育,要負起養家責任,要培養足夠能力好在社會上生存,也因此,在我的學業上,養父養母盡不少心,對於他們,我很感謝。」

「光為感謝,你心甘情願嫁給一個不正常的男人?」

「他沒有不正常,他只是天真一些、沒有心機一些,他比大多數正常男人對我更好!對我而言,他是我的守護天使。」俐瑤替丈夫說話,從小到大,他們有近二十年的感情。

「你養父母呢?」

「過世了。」

因為他們管不著她,俐瑤才能順利回台灣尋找親生哥哥?

「難道你沒想過,找個男人全心全意愛你、照顧你?寧願獨自背負起不屬於你的責任,過一輩子?」

「緯中是我義無反顧的責任,要是沒有我養父母,說不定我沒辦法長到這麼大,更別說受良好的教育,在社會上和別人爭一席之地,感恩報恩是為人最基本的態度。」

「冬烘,頭腦壞去!」他的批評真難聽。「報恩方法有很多,不見得要把自己和對方綁在一起。」

「我想和緯中走過一生,扶持他,照顧他到老。」俐瑤堅定自己的想法,這層想法雖是從小被強力灌輸,但她沒打算更改,無論她受再多的教育,她都不改變。

「你有問題。」

「也許吧!不過問題不大,我可以應付得來。」

「要是所有女人都堅持獨立自主,我們這些男人都沒搞頭了。」

「我早說過,世間女人千百種,並非人人都要依附男人,有的女人像蔣秘書,是朵解語花﹔有的女人是柔弱無助的菟絲﹔也有我這種不畏風雨,可以把自己和別人照料的很棒的喬木。」

她從不為自己的身世悲泣,她堅信每個人面前都有上帝為他誧好的一條道路,也許她的路不比別人的順坦,但她堅持往下走,就會走的無風無雨。

「說不過你,不過,我要你記得一件事。」她固執得無法溝通,余邦放棄和她爭論。

「什麼事?」

「就算你不需要我的照顧或幫助,我也會一直在你身邊挺你。」

「這就是朋友最好的用處,對不對?」

「對!這是朋友最好的用處。」抱住她,余邦把她收進懷裡,緊緊抱祝

是朋友,他們之間除了關懷支持,還可以有安慰和熱情,是的!他們要當朋友,一對誰都拆散不來的好朋友。

他不曉得,在瞭解她的丈夫稱不上丈夫的時候,他的友誼就悄悄變質;她不曉得,在她的手被他的大掌牢牢握住時,她就渴求起被照顧。

偷偷地,他們的友誼加入了化學物質;偷偷地,背後的丘比特送了他們-箭,奉上愛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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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6-27 02:01:45
第五章

一抹淡藍色的影產,在辦公室裡愉快地忙碌著,俐瑤有了明顯不同。

長年盤梳在頭上的髮髻放鬆,每天停駐在發上的是各式各樣的髮箍,那些是來自「朋友」的友情贊助;她身上不再是清一色的黑白套裝,為了「朋友」的視覺效應,她允許春天偷渡到自己身上。

換掉花瓶裡的向日葵花,插上新買的粉色玫瑰,這是她對「朋友」的回贈;養生湯讓她偷偷換掉,因為「朋友」痛恨這種味道,她在保溫瓶裡換上新煮的洛神花茶。

這段日子,他瞭解她所有生活,她懂得他全部心情。

她曉得他有個叫孟純的童養媳,曉得他愛她、疼她、哄她,她卻在結婚前夕留書出走。

他說,自己不一定要娶孟純,但一定要確定那個讓孟純離開的男人,有足夠能力帶給她幸福,否則絕不放手。這種愛,偉不偉大?

俐瑤還知道,孟純離開後,余邦自海 邊救同一個叫唐依依的女孩,她失憶了,於是他們拿她當成孟純對待,他們疼她,她則安慰了全家對孟純的思念,幾個月後,依依生下一個小女兒,取名作孟詞,她成為孟家人寵愛的新焦點。

他說,孟純、依依和她,是他生命中重要的三個女人,她們居然都是養女。

她笑著回他:「我要組一個養女幫。」

他想起什麼似地說:「等等,我再幫你湊-個人,讓你們成雙成對。」

於是,他從記憶中翻出一個人,那個女人叫作盈心,是孟純的高中同學,余邦曾資助她的生活費,學費,她們四個人湊一湊,說不定可以發展出新勢力,收集所有失怙小女生。

她說:「好怪哦!你怎麼和養女那麼有緣?」

他說:「算命的批斷,將來我要娶個童養媳,才能一生平順健康。」

俐瑤笑了,笑得很誇張。她問:「要是帶走孟純的男人,果真給得起她足夠幸福,你豈不是又要從育幼院裡再領養一個童養媳,帶回家重斬做二十年計畫,並確保在二十年後,新任童養媳不會嫌你太老,天天夜裡練爬牆、學磨刀,哪一日磨刀霍霍向豬羊,親切的孟董事長,馬上有了新遺孀。」

余邦大手一壓,壓住她的頭;她沒了髮髻,他沒本事再玩那招擄「髻」勒贖,輕輕鬆鬆地,她脫離他的掌握。

他又在下一秒,把她整個人收進懷裡,一用力,她動彈不得。

他露出淫笑,貼在她耳邊說:「到時,我不重新領養,我要拿你來充數,別忘記,你也是童養媳家族中的一員。」

她讓他把住肩膀,男人的氣息衝進知覺裡,有些些意亂情迷,腦海中,他的話不斷在她腦中回放--

孟純、依依和你,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三個女人。

他說她是他的「重要」;也許不是唯一,卻是其中一份重要,她的地位,比他那些女朋友、小情婦、內定媳婦還高上一級,當朋友當到這等地位,也算有價值。

人家說,辦公室戀情不好,容易影響工作情緒;其實,辦公室友誼也不見得好到哪裡,他們的辦公情緒也常常受友誼波及,只不過,幸運的是,到目前為止,這些波及並沒有帶給他們困擾。



「俐瑤早。」

余邦一放下公文包,就走過來拉扯她的頭髮,他打招呼的方式很特別,特別到……她哭笑不得。整整自己的頭髮,投過一抹不友善的眼光,把洛神花茶遞給他--變態老闆兼朋友。

「你整整遲到十三分鐘,哪裡早?」

員工管老闆,爽不爽?當然!俐瑤喝-口鮮紅汁液,想像唇角的鮮紅,是在他脖子上弄個洞,吸出來的。

「火氣很大,誰招惹你?」

「你啊!下回再和色狼應酬,請你不要找我陪同。」

「不會吧!他對你做了不規矩舉動?你一直在我身邊……」

「他用充滿邪淫的眼光看我,讓我相當不舒服!」她咬牙切齒。

「不會吧!那種眼光叫作欣賞,他欣賞你的美貌,想找你當女朋友。I

「才怪,那叫意淫,我的美貌長在身上嗎?他欣賞眼光放的範圍也未免太廣泛。」

余邦知道她的不爽,所以昨晚已經小懈教訓」過對方一頓,這會兒,他大概要抱著電腦,哀悼痛失的「部分」財產。不過,這種商業殺戮太血腥,他不打算讓俐瑤知道。

「是你太保守,大多數女人都會放鬆自己,去享受旁人的欣賞眼光。」說著,他學色狼,眼神在她身體上上下下「欣賞」。

俐瑤衝上前,兩手搗住他的眼睛,阻止他的「意淫」,雖然,他的眼光並不會讓她產生不舒服。

「辦不到。」癟癟嘴,她才不想和「大多數女人」同流。

「好吧!保證下回不會再讓你和他碰一起。」

余邦拉下她兩隻手,他又開始玩弄她的長髮,抓起一束頭髮,送到她頰邊刮刮搔搔。

「那還差不多,開始工作吧。」掙扎一會兒,她救回自己的頭髮。

「工作之前,先送你禮物。俐瑤,生日快樂。」

他從包包裡面找出珠寶盒,打開,裡面是一條蛇鏈星鑽,余邦替她戴上,退後一步,左看右看,白晰皮膚戴上鑽鏈,強烈勾引他的感覺。

「你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有你的履歷表。」

「那個生日不是真的,那天是我被收養的日子,因為我出生時沒有報戶口,所以真正的生日不曉得是什麼時候。」

「沒關係,這次是慶祝你被收養的生日,下一次我們要慶祝我們認識的生日:再下一次,慶祝你進入公司的生日;接下來,我們成為朋友的生日、我第一回去你家的生日、我們第一次出門去玩的生日、我們……」

「一路計算下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豈不都成了我的生日?」

「所以羅!我們要天天慶祝,想到時就開香檳、切蛋糕。」

「天天都是享樂日?」她偏頭問他。

「不好嗎?我們先計畫,今天晚上的生日要怎麼慶祝。」

「你送我禮物,我自然要請你吃飯,說!想到哪裡吃?」

「浪漫的燭光晚餐嗎?」

「你不能獅子大開口,現在月底了,存糧有限。」

「好吧!到你家頂樓,你準備燭光晚餐,我準備浪漫。請記得,盛裝出席!」

「沒問題,八點請準時到場,逾時不候。」自從他這位「朋友」經常性的熱情捐助,她的「盛裝」多到可以開家高級服飾店。

門敲兩聲,他們迅速分開,余邦正襟坐在董事長位置,俐瑤拿起行程表,態度中規中炬,像個滿分秘書。

「早上,你有一個會議,資料已經放在桌上,請你過目;這是企畫部送來的四份文件,請董事長裁奪;下午聯成張經理約了兩點半,要來拜訪你,讓你控制時間,因為三點,你還要和宣傳部門開會。」行程表念完,俐瑤轉頭,對著等在一旁的蔣津樺微笑。

「我知道了。」打開企畫部送上來的文件,他開始辦公。

「董事長,你喝了我熬的養生茶嗎?」

高跟鞋蹬到他身邊,濃冽的香水味撲鼻,令他想吐。余邦舉杯,偷看俐瑤的表情--很好,她替自己換掉了。

「蔣秘書,謝謝你,你的手藝越來越好,將來當你的先生很幸運。」起身,強忍住反胃感覺,不著痕跡地走到窗口,打開窗戶,他需要新鮮空氣。

「謝謝董事長的誇獎,不曉得董事長中午想吃什麼?」

「我……都好,隨便就好了,常讓你跑遠路準備午餐,實在過意不去。」

「不要這麼說,這是我該做的。」她又要靠過來,余邦忙走進廁所,這裡,她總不能跟過來吧!

「對了,上次那套大紅洋裝,好久沒見你穿,你穿起來很漂亮;還有那個髮型,我說不上來,就是下面卷卷,還有幾束挑染的那個樣式,真的很好看,許多客戶都為你驚艷。」他急著將她支開。

「董事長說的是真的嗎?」她訝異他居然對自己那麼注意,飛啊飛!她的心情飛到雲端。

「當然是真的。」他裝出童叟無欺的表情。

「我晚上就去弄髮型,明天……」

「不!為了我們眼睛的福利,我建議你現在就去弄髮型,對於你的造型,我們都迫不及待。」

「我現在就去?好啊!這是我最喜歡的工作呢!」

輕快小鳥飛出辦公室,她一走,兩個男女相視一眼,一個掩嘴笑開,一個迅速打開窗戶,搶救自己的肺葉。

「你好差勁。」俐瑤看不慣他欺騙女人感情,無奈拈花惹草是他的本性。

「運氣好的話,我們會一整天都看不見她。」

打開電腦,他不想在蔣津樺面前曝光他和俐瑤的友誼,因為她一曉得,爸媽會跟著在第一時間知道,聯想力過度膨脹的爸媽,若不是哭鬧著要他別玩弄良家婦女,就是拿刀子架他上禮堂,一把火將他的桃木林燒光光。

站在俐瑤立場,她比他更不想公開這段友誼,畢竟成為蔣秘書的眼線比當她的敵人要好過得多。於是,他們的友情在隱密中發展、成長、迅速茁壯。



一個小方桌,一條新縫製的蕾絲桌巾,三朵粉紅玫瑰,兩份餐點,和一瓶紅酒。

俐瑤穿上一襲粉紅夏衫,大大的圓裙,風吹起,柔軟的裙擺飄揚,水袖在肘間製造浪漫,一舉手一投足,一不小心,會讓她誤以為自己是天使。

八點整,她在樓下迎進余邦,他帶來一把小提琴、一束仙女棒,和美麗的藍玫瑰。

「真漂亮。」收下花束,花辦灑了金粉,美得不像真的。

「我以為你會穿藍色的洋裝。」看看她身上的衣服,他佯裝不滿意。

「你對女人的衣服都很注意哦!」

不是嫉妒,單單是拿早上他對蔣秘書的說辭來揶揄,但他的確具有花花公子特質,細心而體貼。

「好說,純屬浪漫。」

「你提供的浪漫我收到羅,燭光晚餐在樓上備妥了。」

拉過他的手,兩個人蹦蹦跳跳往頂樓跑去,這個時候,她像十六、他十七,歲月忘記在他們身上留下痕跡。

今晚有個好天氣,月亮剛升起,微風徐徐,頂樓是讓人舒服的二十七℃,拉他在桌前坐下,關上陽檯燈光,俐瑤燃起自製的香草蠟燭,-個個小圓杯,圍著他們的座位,忽明忽滅的燭光帶來溫情。

他們緩緩吃著食物,食物有點冷卻,入口不是百分百美味,但是他們的心意微暖,連口中的食物也感染他們的溫馨。

「這種場面,不屬於兩個朋友的場景。」余邦發話。

「不然該屬於誰的場景?」

「情人、戀人、夫妻。」嚼進牛肉,她煎得剛剛好,六分熟,入口即化的甜美順入喉嚨。

越和她交往,越發覺她會的東西多到讓人心疼。一個年少青春的女子,要花多少工夫,才能將古時女人該會的東西學全,並且還要應付繁重的課業壓力,這樣子……是不是玩樂一直在她生命中缺席?

「哦!你說的是戀愛。」

「沒錯,只有戀愛中的男女,才會花心思去弄這些東西。」

「好啊!我們來演一場戀愛,反正孤男寡女,另一半都不在身邊,乾脆過過乾癮。」

他的建議很大膽,不過俐瑤沒有多想,反正……他是朋友嘛,跟朋友開開玩笑,無妨啦!

「演一場戀愛?好建議,你等等。」余邦一口同意。自從知道俐瑤的故事,他不再認定她是已婚婦女,罪惡感莫名地消失無蹤。

他俯身,把她的蠟燭一個個拿到旁邊,擺出一個愛心圖樣,他拔下自己帶來的玫瑰花,一朵一朵細心地裝點在蠟燭身旁,然後,他把最後一朵除去過長花梗,插在她鬢旁。

「你看,這樣是不是更像談戀愛?」

「果然是打敗情場無敵手的王子,難怪美女們會暈死在你的西裝褲下,還不曉得自己早被下了十香軟筋散。」

「我才不做那種事情,所有的女人跟我,都是心甘情願。」說到他的好人緣,哼哼!不是蓋的。

「等夢醒,女人才曉得這份心甘情願有多笨。」俐瑤反口。

「我不相信有女人會後悔和我相交一段。」

雖然他的態度總是玩世不恭,雖然他對愛情相信度不濃,但他確信的是,如果愛情只是美麗的一段路程,他給過許多女人美麗。

「那麼有自信?」

俐瑤開始想像周誼V.S沈心雲,那場面不曉得會不會比八二三炮戰更轟轟烈烈?

「當然,經驗累積信心。」

「沒見過比你更厚臉皮的男人。」

他笑笑不對她的話做評論,拿起帶來的小提琴,繼續他提供的浪漫,架好琴,輕輕地,弦揚起,一首輕快的華爾滋響起,往後退幾步,他立身在蠟燭中央,火光映著他的笑臉,在他週身照映出一份溫柔。

澎恰洽澎恰恰,那是一首古老的樂曲,簡單的旋律、簡單的節奏,卻在他的五指間變得動人心胸,輕輕款擺上半身,她為他的曲子迷醉。

「起來跳舞。」他邀約。

「我不會。」

「你會。」

余邦拉起她的手,把她帶到火光間,音樂再度響起,她附和著他的表情,點頭、搖肩、微笑在臉上輕躍,一陣風吹起,她的裙擺高飛,乘著風,她要和阿拉丁飛上天際。

曲子一首奏過一首,從輕快的華爾滋,到節奏鮮明的倫巴、探戈,再到讓人想疾舞的輕快曲子,俐瑤放棄靦腆,在樂聲中起舞,她的舞姿不算優雅,但跳得很快樂,月光感染了她的快樂,為大地灑下一片柔和;星辰也感染她的快樂,細數起千古浪漫情幽。

音樂聲停止,他們的笑聲繼續,余邦摟過她的腰,交給她一支長長的仙女棒,火燃起,他們靠在圍牆上往下看,手中的火星也一點一點跟著往下掉落。

「今夜,你很慷慨。」余邦舉高仙女棒,在漆黑的空中劃出幾道纖細彩虹。

「平時我很小氣?」

俐瑤努力回想自己,她真的摳門?還好吧!她不過比一般女人節儉一點點,那是因為她要養家、養老公啊,她不過倒是真的很少掏腰包請客。不過,他錢多嘛,說到小氣……再想想……嗯,好像有那麼一點,嚴格算來,兩人交朋友,他似乎比較吃虧。

「對,你的笑容給得很小氣。」他直指出她的吝嗇處。

「笑容還分大氣、小氣嗎?」她懷疑看他。

「當然,我的笑容都發自真心,所以笑起來,誰看了都愉快;你不一樣,你的笑容裡常帶幾分勉強,嘴巴是笑著,眉眼間卻往下垂,好像把愉快分給旁人,心不甘情不願。」

說著,他模仿起她,兩道濃濃的粗眉往下,眉頭皺緊,嘴角卻突兀地向兩端拉出弧線,他的表情讓她笑到不行。

「我哪有那麼誇張?」她的仙女棒在空中寫下「說謊」。

「你就有。」

「沒有。」她頻頻搖頭,鄭重否認。

「不信你去問問你的朋友。」

朋友……她的朋友就是他,而他說她有。

「你破壞我的形象。」

「相由心生,你小時候很辛苦嗎?」他問得直率。

「不能算苦,只是……」

「只是什麼?」甜甜的夜來香盛開,空氣問帶了濃冽的甜。

「我養父母對我很好,他們從沒有在生活上刻苦過我。 被領養前的記憶,我所剩不多,但我知道比起那-段在垃圾桶裡翻東西吃的時光,後面這一段的我幸運得多。」

「既然幸福,沒道理不快樂。」

「六歲前,我和緯中……我的丈夫,我們相處得很好,一個會和你玩在一起,永遠都長不大的哥哥,是所有小孩都想要的禮物。

「年紀漸長,我曉得緯中將是我一輩子的責任,我不能和同學一樣,下了課和男朋友出門玩樂,我必須儲備足夠的能力,好賺錢養家、照顧丈夫,大部分的時候,我都是努力的,努力學習、努力工作,努力成為能挑超重擔的女人。很多的努力加起來,就有些辛苦了。」

他心疼地將她擁入懷中,讓自己寬寬的肩膀支持她的疲 憊。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我堅信自己絕不是最苦的那一個。」

「有沒有想過反抗?」

「沒有,二十歲前我們是父母的責任,二十歲後父母是我們的責任,這是千古不變的定律,為什麼要反抗?」況且,負擔緯中……她願意。

「沒有一對父母,會希望自己的兒女犧牲終生幸福,來負起責任,你可以用別的方式來照顧緯中。」

「我想,唯一能陪對方一輩子的人是丈夫或妻子,我要照顧緯中,自然要以這種形式進行。」

「這是束縛。」

「我不覺得束縛,那是應盡的責任,就像你對孟純,你不也一直在等待她,等著給她幸福、盡你的責任?」

「我和孟純情況和你們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他愛孟純,而她和緯中是親人,他們之間的親倩,誰都無法分割改變。

從來,都以為余邦是個濫情男人,相處久了,她認為他不濫情,相反的,他比-股男人癡情,他把真心給了孟純,所以,對於其它女人,抱歉!他只剩下假意可以用,她們分享的是他的短暫心情。

在這種情況下,當他的朋友比當他的女人幸福。

這層想法讓她心中微酸,但她阻止酸意撥酵,身為朋友,不應該讓太多雜念干擾純淨友誼。

「不談這個好不好?我們說要演一場戀愛,開始演吧!我沒戀愛過,劇情要由你來帶。告訴我,戀愛中的男女都談些什麼?」俐瑤轉移話題。

仙女棒沒了,小小的火星升上天空,化作天際星辰,見證起男男女女的愛情,不管是真實或是演戲。

望住她柔柔的紅唇,余邦想吻她的衝動竄起。

「說話啊!你比較有經驗,快告訴我戀愛要怎麼談?」俐瑤催促他。

「戀愛通常不是用談的。」

「騙我啊!談戀愛、談戀愛,戀愛當然要一點一點談出來。」

「我沒騙你,戀愛是用做的,不是用談的。」他說得□昧。

「做?」

「像這樣……」說著,他面對她,扶著她的後腦,唇落下……封印!



他的唇在她的唇間輾轉流連,溫溫的火在她週身蔓延,他的吻一次比一次霸道強烈、一次比一次欲罷不能。

他汲取她的馨香,唇舌探入她的唇齒問,輕輕舔吮,愛情逐漸攀升……

閉起眼,她無助的手貼上他的背,他的吻像溫和醇酒,讓人迷醉……

停下吻,他們抱住彼此,微微喘息,暖暖的氣息,喘進彼此的肺壁。

「我的費洛蒙分泌不正常了。」

他的頭抵住她的額頭,不想分開。若這只是一場戲,那麼就讓戲繼續。吻斷慚續續,一個個落在她唇瓣上方,不想停……不想停……

「要不要我明天排出空檔,幫你預約內分泌科?」

他的眼睛閃閃發亮,眨呀眨呀,眨得她的心雀躍不已,就是愛情?

儘管只是一場假戲,她心醉不已,那麼,若是真有一場愛情,她會否背棄責任道德,飛奔愛情?她對自己不確定了。

「你這麼能幹,沒辦法幫我治嗎?」

「恐怕不行,要是治治魚雞鴨狗,大概還行,但是治療人,我算生手。」深吸氣,俐瑤離開他。

他的懷抱太誘人,再不離開,他危險、自己更危險。

只是演戲、只是演戲……她不斷不斷提醒自己,太過入戲,辛苦的是……她的心……

俐瑤一離開,空蕩蕩的懷間闖入冷空氣,下意識地,余邦想將她再度攬回胸前,永遠不放手。

永遠不放手?余邦震驚起她對自己的影響早已遠遠超過想像,他想要她,要她在自己身下,和他共享人間極致歡愉。他承認這個念頭很荒謬,卻阻止不來桃色思想逐漸擴散。

俐瑤注意到他的不對勁,羞赧一笑,走到樓梯邊,打開電燈,從竹筐筐裡拿出一顆籃球,顧不得樓下的學生是不是回來了,她走到他身邊說:「我們來鬥牛,每投進一球,沒進球的那方就要說一句真心話。」

「你向我挑戰,有沒弄錯?我一百八,你呢?有沒有一百五十公分高?」喝一口紅酒,醒腦提神,他感激起俐瑤阻止浪漫過度氾濫。

「你當我是侏儒嗎?站穩、聽清楚了,別嚇得摔一大跤。小姐我一百六十三公分,厲害吧!」

她在美國唸書的時候,的確是全班個子最小的,但一回到台灣,才發覺這叫作中等身材,一下子從低級晉陞到中級,難免她要大大得意。

「了不起!一百六十三公分耶,我可不可以請問你,身高表有沒有被灌水?」脫下西裝外套,他用動作回答她的提案。

「膽敢看不起我,好,我就讓你見識見識何謂女中豪傑!」

話說完,她帶球到籃框下,身體一躍、手一擲,矯健的身手絲毫不受身上的絲質洋裝和高跟鞋影響。

「我進球了,你說一句真心話。」俐瑤得意地站在籃下,笑盈盈盯住他看。瞧!女人是不能被看扁的動物。

「看不出來你是個體能好手。」

「還好,田徑、游泳都難不倒我,我本來想參加鐵人三項奧運比賽,只不過怕讓那些高大勇猛的選手輸得太難看,為維護他們的自尊,我才自我犧牲。」

「好大的口氣。」

「能力是用來表現,不是用來吹的。我進球羅!」她舉出實證,表示自己的能幹。

「好吧!我說真心話。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那麼討厭喝蔣秘書的養生茶?」

「不曉得,我覺得還蠻好喝的。」她搖搖頭,只不過礙於上司的工作心情,她只好熬一鍋和養生茶長相差不多的洛神花茶替換。

「因為我每次喝完養生茶,就會想拉肚子,再簡單也要連放幾個屁才能解決,我是為了不荼毒你可憐的鼻子,才手下留情。」

「原來真兇就是你,害我還以為空氣污染太嚴重,你的空調解決不了嚴重問題。」

咬咬唇,說完實話的余邦還在對她笑,絲毫不認為下一場比賽已經開常

俐瑤眼明手快,手上的球不讓賢,小跑兩步,一躍,球投進籃框。

她是他見過體能最好的女人,就算請國內最有名的亞洲羚羊來和她比賽穿高跟鞋投籃,也不見得會多幾分勝算。

「真不好意思,我又進球了。」拿球往上小拋兩下,贏一個一百八十公分的大男人,實在太不給人家台階下,只不過,她是可憐的,卑微的小小員工,不在這時候嗆聲,難不成還留到公司去搖擺嗎?

「你太奸詐。」

「無奸不成商,自從被一個大奸商留在身邊工作,我拚了命想維持自己的單純,可是環境大染缸不放過我,硬是把我教出一副奸詭心腸。」她繞了話,把奸詐送還給他。

「說來說去,都是我的問題。」

「孺子可教。好了!不要拖時間,再說一句真心話。」

「其實,我很討厭吃紅蘿蔔,一看到紅蘿蔔,我就想吐,從小就是這樣,我媽媽想盡辦法,也沒辦法讓我吞進一口蘿蔔。」他誇張地做了個嘔吐表情。

「好奇怪,兔子不都是喜歡吃紅蘿蔔的嗎?」她自問。

「沒錯,兔子喜歡紅蘿蔔,有問題嗎?」他停了停,才發覺她是指他為兔。

「周大秘書,請問你,我哪裡像兔子?」手擦腰,他目露凶光。

「對不起,我以為追著蘿蔔跑的人都和兔子同類。」

「我幾時追過蘿蔔?」

「沈心雲的蘿蔔腿啊!」

「你沒事去調查人家有沒有蘿蔔腿幹什麼?」

「誰需要調查?節目主持人不老拿這件事取笑她。」

自從他熱心捐贈一台電視給她後,她迅速融入台灣文化裡;為回饋他的捐贈,她回送他一雙手制拖鞋,他沒把拖鞋帶回家,留在她這裡,時時造訪她的家,陪她一起融入文化。

「老看那些沒營養的節目!」

他的手指頭推過她的頭,九十度搖擺,她是新型不倒翁。

「空閨寂寞嬤!」拍兩下球,她又準備起下一場競賽。「你不能老說這種無關緊要的秘密,下一次要說麻辣一點的真心話。」

「你以為自己還有機會贏嗎?」說著,手一抄,他發揮實力,把球搶到自己手裡。

「先生,你客氣一點,我穿高跟鞋耶。」話說間,身體兩個搖晃,俐瑤差點摔跤。

余邦放掉球,扶住她的腰,替她穩住身體。

「小心一點,是玩球,不是拚命。」他又用手指推她的頭,將來她的智商降低,肯定和他脫不了關係。

「誰讓你跟女生玩球玩得那麼凶。」

「你又不是普通女人,你是準備參加奧運鐵人三項比賽的女強人。」

「你這個男人真量校」一站穩,俐瑤馬上搶近籃邊,把球丟進籃框。「哈哈!你又輸羅!」

「我的真心話是--我痛恨女人擦香奈兒五號香水。」

哦!難怪……難怪上回蔣秘書貼近他,他不但把她推得老遠,還差點躲進廁所裡面。搗住嘴,她停不了大笑。

「比賽開始!」話落,他把球丟給俐瑤,然後一個帥氣動作,轉身抄球,他奔向籃框,不顧她又在後面假聲喊叫,一個動作,進球,勝利,結束!

「請說說你的真心話,不可以說無關緊要的,要非常、非常、非常麻辣的哦。」他挑她的話來治她。

要麻辣嗎?好,簡單,愛吃的人就別怕拉肚子!臉上出現一抹調皮,她清清喉嚨,朱唇輕啟。

「其實礙…我很喜歡你的吻,雖然是演戲,可是那種銷魂滋味讓我不得不承認,你是個接吻高手,花花王子永遠的接班人。怎樣,夠麻辣吧?不像你,一個大男人說真心話,扭扭捏捏。」

「自作孽,不可活!」他啞了嗓音,

俐瑤還在得意自己的真心話強過他時,一個黑影落下,他的唇重新和她膠合……

愛上她的吻、戀上她的唇,她的真心話也是他的真心話……

這一夜,他和她同時忘記,她有個要負擔的丈夫,暫時地讓愛情戲延續。

這一夜,她容許愛他的念頭一次又一次地跳上心底;他放縱自己的心靈和身體,讓潛意識愛情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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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6-27 02:02:23
第六章

她遲到了。

昨夜被一隻討厭胡蘿蔔的兔子吻得七葷八素,從頂樓吻到自己的公寓,從客廳吻到她的床上,他得了接吻飢渴症。最後,兩人雙雙躺在床上,她還被兔子恐嚇,要是她敢在他懷裡亂動,後果自行負責。

她還不打算為他這種,世界國際衛生組織研發不出疫苗的莫名其妙疾病負責,所以她沒有亂動,一夜無眠,將近天亮,才迷迷糊糊睡著。醒來時,兔子已回到他的三窟。

所以她帶著怒火來上班,準備義正詞嚴地告知他,戲已經下檔,浪漫是昨天的事情,從今天起,他們必須恢復原狀,當朋友、做朋友。

走向辦公室時,蔣秘書在自己座位坐定,她偷偷比了比裡面,小聲說:「董事長來了。」

俐瑤瞥一眼手錶,她的遲到不算嚴重,比起他以前的紀錄,還好還好。

敲敲門,她走進去,余邦從文件夾裡抬頭,笑眼對著她。

「你遲到了。」是控訴,但口氣裡面沒有指責。

「還不是你害的。」

「關我什麼事。」他把一切撇得乾乾淨淨。

「誰教你……」她的話沒說完,余邦習慣性拿起桌上杯子,咕嚕咕嚕猛灌幾口。

他忘記俐瑤遲到,洛神花茶還在她手上,所以杯子裡是……滋補養顏的養生茶。

他陡然變臉,俐瑤明白就裡,搖搖手上的保溫瓶,笑個不停,然後雙手奉上面紙盒。「它的纖維很細,不會弄傷你可愛的小屁屁。」

他咬牙切齒地問她:「為什麼不提醒我?」

明明是來不及,可是她偏偏要裝作是自己故意。

「誰教你打死不認錯。」

早上起床,她的唇還是腫的呢!也不想想昨天,不過是演戲,他居然假戲真作起來。

弄弄清楚,他們兩人的愛情都是單行道,他走不過來、她也走不過去,萬一哪天誰認了真,後果怎生收拾?

「我、你……好,沒關係,你要報仇,我們等一下再來算帳。」恨恨地,他拿走俐瑤手上的面紙盒,走進董事長專用的高貴廁所。

俐瑤安安穩穩坐下,誰理會他的恐嚇?

打開電腦,將排定的行程表列出來,整理一下今日的工作流程,然後惡作劇地把行程表拿到廁所門口念:「董事長,除了幾件要批示的公文之外,你今天要開三個會議、做一次工廠巡視,晚上有兩場應酬,而最早的會議將在七分鐘後開始,我想各位部門經理已經在會議室等你。」

低低的,一陣詛咒聲響起,沒多久,她聽見馬桶沖水聲,忙趕回自己的座位,帶著看好戲的心情,等著看他從廁所裡面出來的臭臉。

走出廁所第一句話,余邦湊到她眼前說:「以後永遠不准遲到!」

「遵照辦理,不過,請你下次千萬別再替我慶生。」她仍然堅持錯在他,不在自己。

他撥開她的頭髮,抓起她的下巴低聲威脅:「你敢再頂我一句話,我就馬上親你。」

「那可不行,愛情戲昨天已經演到結局。」

她的貞節牌坊是鑲金鍍銀的,不能教人隨隨便便破壞,雖然他的吻真的很迷人……不不不,她在想什麼桃花,改改改,改想梅蘭竹菊,高雅、君子、清高……唉……她還是滿腦子生命力強的桃花。

「結局了嗎?這麼快,我沒看見婚禮場景,也沒看見導演喊殺青,請問結局是什麼?」他的氣息噴到她臉上,染紅她的雙頰。

這個男人可以獲頒最佳挑逗獎,玩死女人不償命。

「結局是勞燕分飛,主題曲是聽海,你有意見?」

「這個結局不好,發文給編劇,叫他重編寫新結局,編好之後,送到我桌上讓我過目。」

他離開她三寸,她憋住的大氣松下,余邦滿意地看著她被自己影響。

「你還沒玩夠嗎?眾經理已經在會議室等你。」瞪!瞪死他那雙桃花眼、瞪壞他那張桃花臉,那麼愛桃花,不會帶著他的眾愛妾們,離群索居去蓋座桃花源哦!

「讓他們去等,我要先處理我麻煩的小秘書。」

說著,三寸變零點一寸,吻落下,準確無誤地在她微啟的朱唇上印出他的氣味。他還是抵抗不了她的香味、抵抗不了她頰邊的兩抹嫣紅,和時刻在誘惑他的雙唇。

以為親一下就滿足了,沒想到,親一下不夠、親一夜也不夠,他想一直一直竊取她的芬芳津甜,這恐怕已經不是費洛蒙分泌異常那麼容易的事情。

門扇處傳來敲扣聲,他們用最快的速度分開,余邦把桌面上的公文夾丟給俐瑤,面無表情說:「天燁和依依決定結婚了,婚禮要在我們家庭院舉辦,明天晚上沒有應酬,我帶你去勘查地形,粗略的計畫寫在上面,你擬好完整計畫後,交給我過目。」

在余邦交代工作的同時,蔣秘書走了進來。

沒轉頭,他就聞到香奈兒五號的香水味,背著她,余邦滿面嫌惡。

傾身,他對俐瑤低言:「在我回來之前,把味道消滅掉。」

轉身,強壓下厭惡表情,他試著面無表情離開辦公室。加重他鼻腔細胞傷亡數量。

他沒回話,憋著氣,努力讓傷害降到最低。

「蔣秘書,董事長已經吩咐我了。」俐瑤搶身出來解救,她拉住蔣津樺的手,目送余邦離開後,才專心面對她。

中午吃什麼?台中的太陽餅還是芋頭酥?或者嘉義的火雞肉飯?對了,聽說萬巒豬腳很不錯,啊!她怎麼越來越邪惡?肯定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被孟余邦污染了。

污染……好啊!反正她已經被污染了,而他今天是倒霉日,倒霉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無三不成禮,中國是好禮的民族,所以,她就給他來個禮上加禮。

「你怎不說話?董事長到底想吃什麼?我動作不快點,會趕不上午餐時間,你又不是不知道,董事長吃東西怪癖多。」高跟鞋在地板上一蹬,小女人的嬌態盡現眼前。

「你注意到沒?其實董事長除了吃東西怪癖多外,他對很多事情都有怪癖。」

「是嗎?」

「你沒有感覺,剛剛董事長不但不跟你說話,還快步從你身邊走過?」

「對啊!他在生我的氣嗎?還是我這套衣服不好看?」摸摸頭髮,那是他昨天要她弄的,不會是心情轉變,他又不喜歡這個髮型吧!

「不是,你曉不曉得董事長嚴重缺乏維生素A?缺乏維生素A的男人容易對香水過敏,尤其是你身上這種香奈兒五號香水,所以……」接在所以今後的事,俐瑤留給她去想像。

「我懂了,我馬上回家把這身味道洗掉。不過董事長的問題也該解決,他總不能要求全世界的女人都不擦這款香水,它很受歡迎呢!」

「你打算怎麼做?」邪惡啊邪惡,她被撒旦附身。

「你知道什麼食物維生素A最多呢?」

「好像是……胡蘿蔔。」不是好像,而是根本是、鐵定是、絕對是!

「沒錯,中午我替他準備胡蘿蔔燉牛肉、蛋炒胡蘿蔔,胡蘿蔔卷……最後再外加一杯胡蘿蔔蜂蜜汁,我就不相信吃下那麼多胡蘿蔔,他的病會治不好。等他的怪病治好以後,我再擦香奈兒五號來測試他。」話說完,她飛身離開。

這麼一大餐豐盛……俐瑤可以預見他怒髮衝冠的模樣。

果然,中午便當盒送來,還來不及逃開的俐瑤,在電梯門口聽見他自辦公室內發出的吼叫:「周俐瑤,你給我進來!」

一隻腳卡在打開的電梯門口前,她考慮自己該不該乖乖聽話,經審慎判斷後,正確答案是--不應該。

走入電梯,她笑咪咪地按下一樓按鈕。趁這回,她要教會他,女人千萬不能得罪!



經過半個月的努力,今夜孟家花園出現了歡騰景象,紅、黃、藍三色花朵,在籬牆上排出「永結同心」;紫色、金色的氣球,掛在樹梢裝扮美麗;小提琴手聚在庭園一角,合奏莫扎特的曲子;一流的廚師在庭院中央表演高超的烹調技術,食物香、花香充斥,獨獨缺了孟余邦最反感的香奈兒五號。

一襲白色晚宴服,不是她親手縫製,卻是余邦花了一整個下午,挑選出來的。摸摸脖子上,斯華洛奇的項鏈,也是他買的,這位名叫孟余邦的朋友,很慷慨呢!

「怎麼樣?不錯吧!」俐瑤向他邀功。

自從那天起,他們的相處多了一層曖昧,他們都解釋不來這種詭譎氣氛,只能任憑發展。

俐瑤的疾言厲色嚇阻不了他的侵犯,孟余邦則認定當朋友親親抱抱很正常。有沒有看過西洋影片?是羅!人要有國際觀,要相信接吻、擁抱是禮儀,不是侵犯。所以,在國際觀的說辭下,俐瑤能做的事情不多,配合是唯一途徑。

「我母親滿意的不得了;我父親說,等他們結婚週年紀念日,還要請你再幫忙安排一次。」

逼她吞下一大口牛肉,這個笨女人,不會照顧自己,忙著四處寒暄的他,還要時時盯她吃東西。

為這次婚宴,她進進出出孟家若干次,認識孟家雙親,他們是很慈祥和藹的長輩。

「剛才和你說話的女生是誰?」她擦腰問,想模仿吃醋潑婦,可惜演技太差,她這種人只適合演浪漫的偶像戲。

「和我說話的女生起碼有十個,你的問題難回答。」

「就是那個漂亮到不行,正常人不可能擁有那種姿色的女生。」她懷疑他故意裝傻,那種美麗女生,誰不會一見傾心?何況是他這種甲級花花公子。

「有這種人?你會不會看到狐狸精?」他大約知道俐瑤在說誰。

「不是狐狸精,真要形容的話,應該說她是仙女下凡塵,芙容為之羞慚,她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人。」俐瑤的話中不摻雜嫉妒。

「我以為女人看到比自己美的女人,都會輕蔑加不屑。」

「你看,她來了,就是那個穿黑衣服的男人身邊挽著的女生,他們正在和一對中年夫婦說話。」

「那對中年夫婦是依依的養父母,男的叫聶天衡,是依依丈夫的大哥,至於你說的大美女,你知道她。」他賣關子,他貪看她絞盡腦汁都想不起來的模樣。

「胡扯!那麼漂亮的女生,我看過一眼絕不會忘記,快說快說,趕快告訴我她是誰。」眼睛沒離開過大美女,俐瑤欣賞她如天使般的美麗。

「她叫盈心,是孟純的高中同學,我曾經資助她上學,剛剛是她在對我說感謝。」笑笑,她的性急惹笑他。

「她是孟純的高中同學--好怪哦!有那麼漂亮的同學,你在娶孟純之前,怎沒想過要移情別戀?」她絕對相信他性格本色,面對女人,他能思考的部分,只剩下下半身。

「對厚!當時怎沒想過換個人追追看?」他順她的話說。

「大概是人家看不上你,依我看來,她身邊那個男人比你專情得多。」

「男人的專情會寫在臉上?」他左看右看,怎麼都看不出來聶天衡哪裡比他專情。

「當然,不然寫在哪裡?寫在八卦雜誌裡面嗎?」俐瑤將他一軍。

「你好像老注意到我的負面報導。」

「正面負面誰知道,說不定有某位男子,心裡正得意自己被記者追得滿街跑。」她習慣影射。

「在我眼裡,不認為她比你美麗。」他說真心話。

「謝羅!話這裡說說就好了,別四處亂傳,我還不想被亂棒打死。」

「那麼嚴重嗎?每個人的眼光不同,要不要我帶你去認識盈心?」他提議。

「依我看呢,我建議你少去碰那位美女。」

「為什麼?」

「難道你看不出來,那位高大帥哥看你的眼睛都快冒出火花?不怕死的話,去吧!」做出一個請的動作。男人吶,色膽比心大。

一個僕役走過來,在他耳邊低言幾句。

「好,你去忙,這件事情交給我。」他對僕役說。

「你要忙嗎?去吧!我會餵飽自己。」

「嗯!離開前我要量你的腰圍,若是沒增加兩寸,不准你回家。」

「是,老闆大人!」一個舉手禮,她目送余邦離開,沒想到那個不怕死的男人,居然朝盈心方向走。

這男人生於安樂,早晚要死於憂患。幸而他的目標是聶天衡,害她替他捏了把冷汗。

接下來,俐瑤四處逛、四處晃,對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都笑一笑。

再回前院時,她看見門口有一個陌生女子徘徊,想走過去迎客,但距離較近的新娘新郎領先靠過去,隱隱約約,她聽見他們提到孟純。

孟純?她是孟純?俐瑤向前走,審視著隱在濃厚脂粉下的女孩。

在依依、天燁轉身離開的同時,俐瑤看見孟純的眉頭糾結,不安惶然寫在她臉上,「那個男人」似乎沒辦法帶給她幸福,所以她回來了,回來尋求庇護。

在俐瑤走近前,盈心也靠過去,她聽不見她們之間的寒暄,只聽得見自己心底不平的鼓噪聲。

俐瑤不懂自己為什麼心沉、為什麼黯然?這是最好的結局,不是嗎?余邦找到愛妻,她回美國,盡自己的責任與義務。

很好啊,非常好啊!

這麼完美的事情,她怎會滾滾淚珠滑下?是太感動吧!感動余邦多年等待開花結果、感動有情人終成眷屬,是這份感動,製造出她胸中的波濤洶湧?

是啦、肯定是,若她是個執筆作家,她會把這段雋永愛情刻劃出動人心弦的情節;假設她是個歌者,就能把這段七年之愛續起樂章。

她應該拍手、應該歌頌,不該讓淚水破壞美妙畫面,儘管過度的感動讓她好心痛。

背過臉,俐瑤擦去淚,換上一張開心小臉。再回身,她看見余邦把孟純擁入懷裡。

她又想哭,真糟糕,大概是這段時間看太多韓劇、日劇,她才會太容易被愛情感動。拍拍自己的頭腦,她拚命回想那個不哭的周俐瑤,逼自己忘記愛情有多麼動人心弦。

忍耐三分鐘,淚水止住,看似成功,但一個眨眼,淚水滑了出去。沒辦法,她應該戒看電視了。

低頭,俐瑤自問:還要排多久的隊伍,她才能成為他身邊的唯一守候?

守候?天!她怎麼會說出這種噁心台詞?又是韓劇的錯!她壞了、壞掉了,周俐瑤徹底壞掉了啦!自從上回和余邦演過那場戀愛戲之後,她就壞得零零落落,修復不回完整。

她不能再待在這裡,再待下去,淚水狂飆,她無法解釋自己的脫序;移動腳步,她往門口方向走。

「董事長,很抱歉,時間差不多了,我想先回去。」

他太快樂了,沒注意到她居然在這個場合喊他「董事長」。「俐瑤,我來跟你介紹,她就是孟純,貨真價實的孟純。」

「恭喜你,孟小姐,董事長等你很多年,希望你好好珍惜他。」

話說到此,不行了,她的淚水積滿五十西西,再不逃離現場,就要破功。吸吸鼻子,揮揮手,她大步離開孟家花園。



「不哭!周俐瑤,以後不准看浪漫偶像劇,只能看新聞、看親戚不計較、看綜藝大哥大,看讓人發笑開心的影片。」她的面紙用光,低頭,不想上計程車,不愛旁人看見她的狼狽。

到底為什麼傷心?看過很多的感人戲劇,劇情再動人心,她也不會在關上電視時,淚水繼續。她是怎麼了?俐瑤不瞭解自己。

是不是孟純回家,影片打上大大的End,在她尚未準備好離席時,燈光亮起,留下的遺憾無法消耗?

或許吧!孟純回來,了卻余邦多年等待,所以他喜悅、他快樂,他無以言喻的欣然寫在臉上。

對俐瑤來說,孟純出現,她和那群美女甲乙丙丁,勢必在他生命中缺席,因為他必須花大把時間,和孟純彌補起七年間的空虛,再也沒有空閒,躺在她的沙發上陪她聊天,或者挽著她,逛過一家一家服飾店。

他們的友誼走到這邊正式結束,從此他是上司、她是下屬,明明白白的階級區分;更或者,順利的話,她找到阿淵哥哥,揮手拜拜,徹底闊別台灣。

步伐走得更快了,她家距離孟家有三十分鐘車程,高高的鞋跟敲在沒人的柏油路面,昏黃的路燈將她的影子在身後拉出長長一道淒涼。

他們談過孤獨,談過她把青春用在負責任上面,會讓自己一世寂寞,當時她不覺得何謂孤獨,她有把握,身旁總會有他這號朋友存在;現在懂了,他一轉頭離開,寂寞立即纏擾悲哀。

突然間,她覺得身上的包袱很重,重到讓她喘不過氣,但是理智裡她明白,再重,她都要負著往下走。

尚未真正離開,她已經千般不捨,回想從前種種,不過是短短幾個月相處,他們的共同記憶就多到滿箱滿篋,一回眸,望見的淨是他的身影、笑聲。

那次他說:「男人在愛情面前天真,女人卻對婚姻天真。」她不懂,他耐心解釋。

他說:「大部分男人都認定愛情是女人要的全部,他們拚命為女人製造浪漫愛情,以為女人要的是男人的真心,所以樂意將真心付予;沒想到女人要的是婚姻,相信婚姻能牢繫住男人的心,卻沒想過,男人心時時更新,速度不比電腦病毒來得慢。」

俐瑤問:「其實男人的真心只是短暫現象,對不對?此刻他對你真心,下一刻他又別過頭,對另一個女人真心。」

「不要把男人的真心說得這麼廉價,男人不會隨隨便便對一個女人真心。」

「還要論條件嗎?比方對漂亮的女人給一個星期真心,給聰明女人五天真心,給天真女人十天真心?哇!你是最慷慨公平的聖誕老公公呢!你想想,要不要我來做個條件排行榜,看看哪種特質的女性能擄獲你最多的真心?」

她習慣損他,雖然自從她這位朋友出現,掠奪掉他多數休閒時間,但他的形象太……「膾炙人口」,有機會的話,女人不會放棄一探滋味。

更何況流言是奢侈人家的消耗品,有事沒事不傳傳孟董事長和自己有幾腿,人家哪知道自己的身價萬千。

「這種口氣,酸到不行,要是沒弄清楚,人家會以為你是在我身邊排隊,幻想插隊的眾家美女之一。」

對余邦而言,俐瑤身份特殊,他們之間有「朋友」這層安全關係做防護,所以他們可以談心、可以吐槽、可以分享有的沒的亂七八糟的想法。孟余邦認為這種嶄新經驗,比和女人上床嘿咻嘿咻來得有意思。

「我哪裡需要插隊,美女想排隊還得從我手上拿號碼牌,真想藏私的話,從一號到一千號,我自己全包了。」

「有道理!」事實上,她的確全包了,自從有她當朋友,他時間已經不敷使用,短暫愛情對他不再具備吸引力。

「不停換愛情,累嗎?」

「對淑女發揮紳士風度,怎會累?」他答得理所當然。

把女人放到床上,發洩……嗯……發洩浪漫和紳士風度,扯得上關係?

俐瑤問:「你也對孟純做同樣的事情嗎?」

當時余邦沉默不語,兩個人僵在尷尬氣氛裡。她看著他,他濃濃的眉皺成一直線,當時她就明白,在他的生命中,只有孟純是唯一。

他的唯一回來了,是朋友就該替他快樂,但她辦不到,她只感受得到心酸、心揪、心痛!彷彿友誼變質,她不再是昨天以前那個俗稱朋友的人物。

甚至於,一股說不出來的嫉妒在心中叫囂,她不明白這種感覺,但她真的很不舒服,不管淚流過多少,漫在心間的仍是無解的愁苫。

為什麼會這樣?難道是……愛上他了?

不行!怎麼可以,她有婚姻、有丈夫;他有家庭、有愛妻;他們的感情是單行道,只能讓自己的另一半通行,他們……唉……愛情怎能開始、怎能繼續?

她不能愛上他,絕不能!挺直腰背,她的步伐更急。

那一夜,她在他懷裡睡著。

他大大的身體包圍住她的,當時她的感覺是淡淡的幸福、和濃濃的安全感,在他懷裡,傾聽他的心跳,一聲聲不疾不徐。

夜深,他入睡,環抱住她的手鬆弛;她仰臉,在昏黃的燈光下凝視他的五官,然後,偷偷地,她吻了他。

那是她第-次主動吻人,也是第一次知道,醉人的定義在哪裡。

清晨醒來,他不在身旁,惆悵侵犯,俐瑤猜想,和他在-起的女人,是不是也會在清晨悵然?

然後,為了分別她和那些女人的不同,她開始生氣,開始提醒自己,當他的朋友比當他的女人更好,她堅持兩人之間是友誼,不是愛情,這種想法讓她覺得安全,覺得自己可以在他身邊更久更久,不至像那些女人。

然,孟純的出現粉碎她的想法,危機感攀升,她認清兩人關係,用再多的友誼做包裝,也包裝不出太平,隱瞞不了動心事實,她是喜歡他的,千真萬確。

然而,這份喜歡包含了太多罪惡感,違背她的道德良知,可是……她真的好喜歡他。

還能再見面嗎?還能再共事嗎?她真的不確定了。

腿漸漸麻痺,她終於走回家裡,踢掉高跟鞋,她像一攤爛泥,窩在他捐贈的沙發上溫習他的笑語。

他坐下時,沙發凹出個大洞,她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靠去……他們的親暱是否超出友誼?

電話響起,俐瑤想,會是他嗎?在台灣只有他-個人打過這個電話。

要接嗎?不確定。

想接嗎?是的。

不顧後果,她想聽聽他的聲音。接起電話,電話那頭,是喬姨急促的聲音--

「俐瑤,你快回來,緯中出事了!」

「怎麼……會出事?」俐瑤的聲音出現顫抖。這是惡作劇還是處罰?罰她忘記自己是有夫之婦身份?罰她心裡偷偷對一個男人送出喜歡?

「他到公園去玩,我以為他和小米在一起,哪知道他跑到馬路中央……他出車禍了,傷得很重,你能馬上回來嗎?」

「我馬上回去!」怎會這樣?不曾停歇的淚水再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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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6-27 02:03:01
第七章

坐在病床前,俐瑤穿隔離衣、戴口罩,拿一本小小童書,緩緩念:「小星星一閃閃,照著緯緯的窗口,窗口的小白花迎風……」這是緯中最喜歡的故事,床上的他,眼睛半瞇,醫生說再昏迷下去,情況不樂觀。

放下書,她握住丈夫的手。小時候,是這雙大手牽住自己,是這雙手在溜滑梯下面等著接她,是這雙大手在鞦韆後頭推她,童年的笑聲裡,這雙大手參與了一份。

「對不起,我不應該放下你,單飛到台灣,原諒我好嗎?不要生我氣,清醒過來,看看我、聽聽我,瑤瑤回來陪你了。」

他沒應聲,乖乖躺在床上,一如平日,她要求他乖乖入睡的模樣。

「你在懲罰我是不?懲罰我的心有了波動、懲罰我愛上不該愛的人?」

是的,十六個小時的長途飛行,她在飛機上把和余邦一起的點點滴滴全翻過來,仔仔細細想過一遍,她不再否認愛情,不再把傷心歸諸於韓劇,她愛他,很愛,真的!雖然愛他是錯誤、是罪惡、是不能被饒耍

反正,不論是對或錯,他們之間已經截止,她回來了,切斷和愛情有關的聯繫,回到這裡當他名正言順的妻。

趴在床邊,她想沒有負擔的睡著,然心臟負荷過度,疲 憊的眼皮閉闔不了,想起生日那夜,空氣裡甜甜的夜來花香。

她喜歡這種芬芳,濃郁甘甜,那是童年的滋味,小時候肚子餓翻,找不到食物時,阿淵哥哥就帶她走過幾條大街,來到-戶人家門前,那戶人家種的夜來香爬過高牆,-束束的小花傳遞芳香,聞著花香,口裡彷彿含住糖果,兄妹坐在高牆下,閉眼幻想食物。

搬到美國後,養父也種一盆夜來香,甜甜的香伴隨她度過每個夏季。

有一回緯中曉得她喜歡夜來花香,特地端盤子,把花全採摘下,放在她的臥房裡。

那夜……俐瑤夢見自己回到故鄉,頭靠在阿淵哥哥的身上,想像糖果滋味。

第二天,養父發現辛苦種植的夜來香,花苞全不見了,又在她桌上找到一盤凋零的花朵,當場氣得要打她,是緯中死命護住她,不讓養父動手,雖然他拙劣的口才解釋不清事實,但她明白,緯中真心待她好。

臉靠在他的大手裡面,對於她的維護,他從未少過,晚回家了,他替她留飯菜;別人送他的零食,他總等她下課,才一起分亨。

存在他們當中的,是別人無從理解的感情。

所以,嫁給他,她沒後悔;為他賠上一輩子,她不覺得累。對她而言,這樣-個丈夫也許上不了檯面,但他對她好,是真真實實,沒有半分虛偽。

直到撞上余邦,直到認識愛情,直到發覺有個男人可以挺身站在你前面,是件幸福的事情,她才懷疑,這段婚姻到底值不值?這份負擔她背不背得起?

大約是處罰她的懷疑吧!這場意外,她罪惡難當……

「我真的很抱歉,如果你肯清醒,我保證不再離開你……」至於尋不到阿淵哥哥的遺憾……人生的遺憾很多,不差-件。

護士進來檢查儀器,她指指手錶,提醒俐瑤探病的時間到了。

點點頭,她握握緯中的手,允諾:「明天我再來念故事給你聽。」

走出加護病房,步履蹣跚,俐瑤的行李箱擱在走道上,推起行李,她步步朝外。

迎面來的是喬姨,她照顧緯中十幾年,年輕時喪偶,便一直在這裡住下來。

嚴格講,她是他們的另一個母親,養父母和俐瑤年歲相差太遠,碰到青春情事,不敢開口的問題,她都會找喬姨,靠在她懷裡,聽她軟軟聲調的勸慰。

「俐瑤,你還好嗎?」一聲問話,勾出無數傷心,抱住喬姨,不哭的俐瑤又想哭了。

「我不好,我很不好。姨,是我錯了嗎?我不應該到台灣,不應該去尋找不可能找到的親哥哥,對不對?」

「傻孩子,就算你留在這裡,還是要去上班,難道你能守著緯中一步不離?該來的事情,誰都阻止不了,不要一味責怪自己,懂不?如果這麼想,是不是要怪姨沒把緯中照顧好?」

把俐瑤的頭髮攏到肩後,他們家的瑤瑤很不一樣了,長髮披肩,合宜的服飾讓她看來年輕亮麗。

「爸媽在天上會不會怪我?」她答應過養父母,要照顧緯中一生,才多久的時間,她就把人照顧成這樣……她好沮喪。

「讓自己難過對事情無益。」

「我瞭解,謝謝姨。」

「先回家休息,搭那麼久飛機,一定累壞了。」

「好,晚點我再過來替你。」

她真的累了,過去二十幾個小時,她想著和余邦之間、想著和緯中的未來,想著過去和明天,她想很多,卻到最後才曉得,想再多,都敵不過殘酷現實。

緯中要離開了,那雙雖不能給予幫助,卻始終扶持的大手,將到另一個國度;他不願成為她的負擔,可是,少了負擔,她卻覺得更沉更重,人生的旅途上,只剩下她獨行。

她和余邦談過孤獨,想來,這才是真正的孤寂吧!

回到家,放下行囊,離開數月,家裡一切都沒變,走回自己房間,緯中送她的塗鴉畫,還掛在書桌正上方。

那些年,她唸書,他在一旁畫畫陪她,他用自己的方式對她好,也許他只有六歲的智商,但他盡了全力來愛護她……光回應這份疼愛,她的心就不該出軌。

手機鈴響,俐瑤從包包裡面拿出手機,接起,是余邦。

氣急敗壞的余邦一聽到有人接電話,也不管對方是誰,轟轟轟,一陣強力轟炸,把伊拉克弄成斷壁殘垣。

「誰說你可以離職?誰讓你有權利不想上班就不上班?你故意要讓我的工作停擺嗎?你故意讓我的公司關門嗎?你再把養生茶往我杯子裡面倒,我就把你從這裡往外丟!」

後面那兩句恐嚇是針對已經嚇得花顏亂顫的蔣秘書,俐瑤不在,讓他「芳心」大亂,顧不得平日斯文風流形象,想罵人的他,口破得比誰都大。

沒辦法,打從他四處找不到俐瑤,還雪上加霜地在E-mail信箱裡面,接到俐瑤的辭職信後,他就呈現半瘋狂狀態,行為完全不受控。

「董、董……事長……」蔣秘書萬分委屈的聲音,一併從話筒裡傳到美國對岸。

「董董董、懂了還不快走,我警告你,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還有你那身紅洋裝和丑髮型去換一換,免得出門嚇到路人。」

亂吼一陣,俐瑤在電話中聽見蔣秘書哭著出門。

「蔣秘書穿的是你誇獎過的那件紅洋裝?」明知道再對他依戀,是糟糕情況,可聽見他的聲音,手中電話捨不得放。

「對!」

「髮型是你要人家特別花半天時間弄的那個?」

「沒錯!」

「人家處處依你的喜好,你還把人家大吼一頓?是那杯養生茶的關係嗎?」

「不對,是你的關係。說!什麼事情那麼嚴重,你非辭職不可?」

為什麼不離開?已婚男子動了情念,天天望向身邊高牆,估計自己有沒有本事爬出去,這情況算不算嚴重?

是不是非等到罪證確鑿,被綁上十字架,像無助乳豬,烤出香脆口感後,才叫作嚴重?

「孟純還好嗎?你們聊得怎樣?我覺得她很可愛,雖然沒有盈心漂亮,可是讓人好心疼,難怪你對她特別掛心。」她試圖轉移話題,不管怎樣,他們總是朋友!

「我們聊很多,聊這幾年彼此的生活,對了!我要你再籌辦一次婚禮,這回要風風光光、盛盛大大。」聽到她的聲音,他心情恢復平靜。

「替孟純籌辦?」

「當然,不然是替你辦嗎?」

他說「當然」?當然羅,一定是當然的嘛,他愛孟純、他待孟純不同,他「當然」要和孟純籌辦婚禮,「當然」不會是和周俐瑤結婚。一聲聲當然敲在她心版上,敲得她苦痛難當……

「怎麼突然不說話?算了,廢話不多說。你在哪裡?我去接你。」

「我在家。」

「鬼話,我才剛從你那裡回來。」

「我……我在美國的家。」

「你跑回美國幹什麼?機票大降價嗎?你怕航空公司倒閉嗎?算了、算了!我限你五日之內趕回來。」脾氣發作一頓之後,他發出通牒,主動熄火。

「不行!」他們只是朋友不是?既然只是朋友,他無權要求她太多。

不行?她居然敢對他說不行!是皮癢了,還是膽子被他養得太肥厚?

「不准不行,我說五天就五天,不准討價還價、不准說不行!」花花公子變成鴨霸男人,他預計她敢再說一個否定句,他就拍兩下桌子以張聲勢,然後飛到美國,一拳把她揍昏。

「我先生出了意外……生命垂危……」

他沒拍桌子、沒大吼大叫,靜默在電話兩端成形,誰也沒先掛電話,靜靜傾聽彼端那個人的呼吸……



孟純來到余邦的辦公室門口時,剛好聽見他在吼人,接著-個穿大紅洋裝的女子掩面衝出來。手握門把,她遲疑該不該進去?

孟純等很久,直到再也聽不見聲音,才怯怯地打開虛掩的門。

「余邦哥哥。」

她的叫喚聲傳到電話那頭,俐瑤聽見孟純的聲音,輕輕-個歎息,收線。

「余邦哥哥,你還好嗎?」

「嗯!怎麼來了?」

一直都清楚俐瑤有個掛名丈夫,不曉得是不是故意,他總是選擇忽略,現在,她回到丈夫身邊,不管他是否樂意,這意味,在她心中丈犬比他重要?

很詭異的問句,哪一個朋友會比丈夫重要?沒道理的對不對?可他就是認定,俐瑤要把他放在署名為丈夫的男人前面,以彰顯他的重要性。

「余邦哥哥,媽要我來找你,談談婚禮的事宜。可是,好像有事情困擾你?」

她印象中,余邦是穩重自持的哥哥,他怎會對秘書小姐大發雷霆?

抬頭看孟純,她長大了,不再是沒心性的單純女孩。

「很好,我真的可以對你放心了。」

從小哄到大,他生怕孟純受一點委屈,總是站在身前護著、寵著,說他愛她,倒不如說他拿她當女兒,擺在掌心疼著。 別人是從生了小孩之後開始學做爸爸,他是自從當了哥哥之後,就在學習當爸爸。

「你本來就該對我放心,好好經營白己的幸福。這些年,我……對不起。」低眉,她對他好抱歉。

「我們之間需要說抱歉?傻瓜!我把事情交代給律師,最慢明天你會收到離婚協議書,打起精神,接下來要開始張羅婚禮羅!」

「你氣我嗎?當年我拋下婚禮一走了之,你和爸媽一定很為難,對不?我辜負你對我千百般好,轉身愛上一個陌生男人,真的很差勁!」

余邦起身把她攬在胸前,像小時候一樣溺愛,

「你很早就知道,如果有人可以給你幸福,我絕對會放手,娶你,只是要確保你會得到幸福。你問我對你有沒有生氣?有的!當時拓拔淵出現,你喜歡拓拔淵,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可以站出來替你解決的。說說看,從小到大,只要是你想要的,我沒幫過你?可見你對我的信任度很差。」

「我……我覺得自己很罪惡,我背叛你和爸媽的期盼,你們從小就希望我當孟家的媳婦。」

環住他的腰,這個胸膛,她從小躺到大,在裡面她可以無憂天真、可以不解世事,這裡是他專為她搭設的溫室。

離了這裡,滿街風雨,她從不認為自己能走得順、走得穩,所幸她一路走過來了,只是這一路上,她對他、對孟家,有說不出的歉意。

「要你當孟家媳婦,說是期望,倒不如說是最好的安排,爸媽認定你是只小青鳥,是我命中的貴人,會扶持我一生平順;而我認定,除了自己,再沒有男人可以給你全然幸福。我們都太自以為是,才讓你陷入進退兩難的局面裡,回頭想想,也許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們,不是你。」

「余邦哥哥……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你還、還……還愛我嗎?」這種話很難啟齒,可是不攤開說分明,她怎能放心?

「若你說的愛是愛情,我們之間早已超越;我對你好可不是從現在、或你十八歲那年開始,是從你一被抱到我家,我就寵你。我敢保證,當時我的費洛蒙還沒開始分泌。

「我們之間是親情,是一輩子都斷不了的感情,不管你有沒有婚姻,不管有沒有男人搶著愛你,我們注定擁有一輩子的兄妹情,懂不?」

對孟純的感覺,他很清晰,不說破、寧願讓別人誤解,有幾個理由:一、他要留個好位置給孟純,不希望她回來時,發現人事已非,她不再擁有優勢。二、當他揮手愛情時,他有個妻子作為絕佳理由。

余邦的說法讓她安心,甜蜜笑顏展露他面前,像十八歲那年、像無憂青春。

「你認識的那麼多女人裡面,誰給你愛情感覺?」孟純問。

「我認識那麼多女人?不會吧!這種事連你在國外都知道,果真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國內專寫他情事的八卦雜誌已經讓人受不了,沒想到枕邊浪漫居然讓他一路紅到國外?

「不是人人都知道,我是特別關心你,才注意你的消息。」

孟純訥訥解釋,其實這些年她並沒有出國,說謊欺騙,純粹不希望他們替自己操心太多。

「說嘛、說嘛,我很好奇,誰讓你感覺到愛情?」

「每一個都有,我喜歡她們的身體,喜歡和她們共享激情。」這是他認知中的愛情,擁抱、親吻、激情,愛情三步驟,他在她們身上全做齊。

「既然每一個都是,為什麼你換人換得好快?」孟純迷糊了,這和她認識的愛情不一樣。

「因為愛情來得快,去得也快,我沒辦法控制它來的頻率和次數,只能不斷割捨和……說拜拜。」他說得理所當然。

「你的愛情理論好奇怪,聽起來像在玩弄愛情。」

「奇怪?會嗎?她們都覺得很好啊!」當然也會有例外時候,像周誼和沈心雲。

「真正的愛情會讓人割捨不下,即使不見面,仍然時時刻刻想著對方、想著在一起的分分秒秒;真正的愛情,不會隨手可拾。我說不透徹愛情是什麼模樣,但絕不是你講的那樣。她們之中沒有人會讓你牽 掛嗎?」

牽 掛,有啊!他為孟純牽 掛,可是他清楚他們之間不是愛情。

「余邦哥哥,你快替自己找到幸福好嗎?你不年輕了,不適合再玩弄愛情。」門外兩聲輕敲,孟純離開他的懷抱。「淵來接我,我們要去吃飯。」

輕哦一聲代表聽到了,余邦還在思索孟純的話。

割捨?時時刻刻?分分秒秒?哪有這種人?

孟純丟掉七年,他只有擔心、焦慮;從盈心口中確定有個「特殊男人」存在後,他放心不少,往後也沒分分秒杪、時時刻刻的啊!

再說親如父母,他出國七天、半個月,也沒誇張到時時刻刻想念吧!

舉一舉,誰讓他非得天天見到面不可?

有啦!俐瑤那個小秘書。她不算,她是他的工作夥伴,當然要天天上班,至於假日……小事情,別計較!

舉一舉,誰讓他想著兩人在一起的分分秒秒?

有啦!俐瑤那個有夫之婦。可是她不能算,她安全、好玩嘛,至於喜歡上她的「演愛情」……啊!大男人別去計較小問題。

她只是他的朋友,很要好的朋友,可以你來我往、談心論交情的朋友,他又不是徐志摩,沒事幹嘛去追人家的老婆?俐瑤想當風情萬種的陸小曼?哈!下輩子吧!當張幼儀還說得過去。所以羅,俐瑤和他,只是朋友。

對了,俐瑤說不回來了?怎麼可以,沒有她在,他的工作會停擺、他的快樂會減半,他的幸福從此不在,不行不行,她必須回來,時時刻刻在身邊,讓他看的到、摸的到……也玩的到,一兼二顧,摸蛤仔兼洗褲,她那麼好甩,他非把她找回來不可。

撥下電話,他要了一張最近期的飛機票,找她,是最迫切的事情!

他沒想過加加減減算一算,他在俐瑤身上有了難以割捨、分分秒秒和時時刻刻。



背靠牆上,俐瑤有強烈的無力感。

緯中情況一天比一天壞,連醫生都預佔他再也不會醒來。這些天,她反覆自問,她定不是做錯了?如果緯中注定這麼早離開,當初她是不是該留下來相伴?

緯中的傷讓她疲 憊,而常常一個不心鑽入腦海的孟余邦,則帶給她微甜、和大量的罪惡感。

她逼自己不去想他、逼自己刪除有關他的所有記憶,要求自己對丈夫一心一意,只不過……說得簡單,做到很困難。

回來十幾天,她整個人瘦了一大圈,除照顧緯中之外,她急著四處找工作。

她不能不賺錢,扣除貴得嚇人的醫藥費,吃飯、出門樣樣都要用錢。歎口氣,她該回房照顧緯中了。

「瑤瑤,有朋友來找你。」喬姨自身後喚住她。

哪個朋友會來找她?同學大多疏遠了……俐瑤緩緩回頭,當余邦那張大大的俊臉出現在她眼前時,她的眼眶迅速翻紅。

「你們聊聊,我去照顧緯中。」拍拍俐瑤肩膀,喬姨給她安心一笑。

說不出話,只是一味笑著。人類在微笑時,眼睛會自動瞇起,這一瞇,兩串眼淚被擠出眼眶,然後俐瑤那個有一就有二,無三不成禮的理論出籠,她哭得淒淒慘慘,笑得委委屈屈。

「看見我有那麼慘嗎?才幾秒鐘就把你變得精神錯亂。」手一勾一托,他把她鎖進自己懷裡。

很好,美國的空氣不錯、食物也還可以,所以懷裡這個軀體,還是一樣的柔軟溫馨,只不過,臉瘦一點,眼眶下的黑色素浮上來,可見得美國的床鋪製造術還不是太先進,才會弄出一張讓人睡不好的床。

「為什來?」俐瑤在他胸前擦乾淚,環住他、圈住他,突然間發覺,醫院裡的冷氣沒有想像中那麼冷。

「我不能來嗎?想你可不可以?」

他喜歡她的見面禮--一個大大的擁抱和眼淚兩大瓢,全送進他質料柔軟的襯衫裡。

「你不會忍耐嗎?現在流行SARS,搭飛機很危險。」俐瑤叨念。

搭飛機很危險,所以,是不是……呃,那個……他可以暫時不回去?

她對緯中的罪惡感,在余邦出現的第一時間,全數被消滅。

她發誓,她有控制白己不去想他,但他一出現,想念便傾巢而出,她關不住思念,只好任它們在眼前囂張。

「台灣是疫區,留在那裡更危險。」

「你一來我就危險了。」悶頭低語,興奮過去,接下來她必須面對自己的心虛。

「你說什麼?」

扳高她的下巴,黑眼圈,丑!紅鼻頭,很醜!瘦臉頰,丑到不行!她說的對,一比較之下,姜盈心絕對是個大美女,可是看見這張臉,心中波動難平,他想吻她,在大眾庭廣之下。

「沒有。」搖頭,否認掉他的危險性。

「看到我為什麼那麼激動?」

「我需要你。」脫口而出的實話,讓她不自主地臉紅,忙把頭塞回他胸前。下回想玩老實說之前,要記得戴臉罩,沒有臉罩,戴口罩也勉強可以。

「需要我什麼?」被需要的感覺相當好,以前他讓孟純需要,現在有俐瑤需要,依依沒說錯,他喜歡當柱子,越多人靠在他身上,他就越有成就,像他這種人應該拿去蓋房子,預防九二一。

需要他什麼?他的話問傻了俐瑤。能實招嗎?恐怕不行,他只打算拿她當朋友,要是她夠聰明,還想要他這個朋友的話,就要學會把他的妻子也納入朋友行列,所以,即使需要他的感情,也不能隨便透露。

深吸氣,至少她還擁有他的友誼。「我需要你的錢……我快斷糧了……」朋友有通財之義,她把他們的友誼發揮到淋漓盡致。

「錢?你很窮,所以沒飯吃?」他理解她頰邊兩塊菊花肉跑哪裡去了。

「你會救濟我,對不對?」紅潮褪去,她再度抬眼對上他好看的眼睛,他的桃花眼比F4好看,難怪滿園春色藏不住,蜂蝶紛紛飛他家。

「對,不過等這裡的事情結束,你就要跟我間台灣。」

他的話說完,俐瑤剛停的淚水又撲簌簌落下,推開余邦,她用手背拭淚。「你怎麼可以在這種時候勒索我?」

這回眼紅、鼻紅,她連嘴角都顫抖起來,幾天來的恐慌、幾天來的故作堅強,垮台……

恐慌,是恐慌呵!幾年感情,就算他是弱智、就算他什麼都不能幫她,但從小到大,都是他在陪伴。

每每她碰到挫折,是他摟住她的肩膀,告訴她:乖乖,瑤瑤最勇敢;每每獲得榮譽,也總是他拍著手,繞在她身旁說:瑤瑤最聰明。

也許他誇獎人、安慰人的話,翻來覆去就那兩句,但卻陪了她十幾年,給了她足夠的自信。

「他的情況很壞嗎?」

「壞極了、壞透了,醫生束手無策,我能怎麼做?我答應爸媽照顧他,他是我一輩子最重要的責任。我為什麼要到台灣?我一定是瘋了,我應該陪在他身邊、我應該天天帶他出去玩耍。

「你知道嗎?他在電話裡告訴我,說他想我念床邊故事,說想我陪他的泰迪熊玩扮家家酒,我居然敷衍他,我在做什麼?我到底在做什麼?」

連日無從發洩的情緒,在他面前,她一古腦兒發作,她來來回回在廊上走來走去,誇張的動作、激昂的音調,她瀕臨瘋狂。

「沒事!」他又一把將她拉回懷裡,在懷中撫平她不安情緒。

「有事、有事,真的有事,如果緯中真的……我怎麼辦?」

「不要怕,有我在。」撫著她烏黑長髮,輕拍她的背,任她把鼻涕眼淚留在他衣服上面,收緊雙臂,他不准她委屈半分。

「瑤瑤,快進來,緯中醒了。」

醒了?居然醒了!在她幾乎放棄時,喬姨的話振奮她的神經,拉住余邦,他們急急往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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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6-27 02:04:05
第八章

抱住緯中,俐瑤眼淚掉不停,一滴滴晶瑩落在潔白的床單上,漬出一片深沉。

以為清醒代表他即將好轉,哪裡知道是迴光返照,她們留不住他,一如留不住年邁的養父母。

「乖乖……瑤瑤勇敢……」他氣虛。

余邦望著病床上的男子,明明是個四十歲男子,卻單純天真得像個孩子,白色的床單蓋在蒼白身軀上,他是個天使。

「好,瑤瑤勇敢……只要你好起來……」淚仍翻湧,停不下、止不祝

「你……瑤瑤……呼呼……」困難地,他抬起另一隻手指向余邦。

余邦不懂他的意思,喬姨抓起他的手,環住俐瑤的肩,忍住淚,告訴緯中。

「別擔心,他會保護瑤瑤,不會讓瑤瑤哭。」她把緯中的意思說透徹,這個孩子……她照顧十幾年,是個長不大的小天使呵!

「壞人……打、打瑤瑤……」他不放心,那些壞小孩會拿石塊丟他和瑤瑤,他救不了瑤瑤,只能把大大的身子圍在瑤瑤身前。

「你放心,我會盡全力照顧瑤瑤,不讓任何人欺侮她。」余邦允諾。

「石頭打頭……痛……」他一心掛記陳年往事。

「不會了、不會了,瑤瑤長大了,壞小孩再欺不到我頭上。」

想起過往,俐瑤趴伏在他棉被上。原來如此,所以他不放心她一個人出門;原來如此,所以他們散步,他總是小心翼翼,看看東,看看西,看看那些丟人石塊的壞小孩在不在。那麼久遠的記憶,他一直鎖在心底,隨時隨地準備跳出來,用他僅能用的方法保護自己。

「你不可以那麼疼我,應該換我來疼你、愛你、照顧你。」這工作,她做得太壞、太差,她對他的好,不及他對自己的十分之一。

「瑤瑤……聰明……」

「我知道,我會努力讓自己更聰明。」咬住下唇,進出的淚水滾滿頰邊。從來,他都沒忘記時時給她信心。「緯中也要聰明,快快好起來,我讀書,你畫畫,我不離開你了,再也不!」她願意許下所有承諾,只要他肯好起來。

「不能陪……你……」皺皺眉,他好為難,朝著余邦方向,緯中奮力伸出手,余邦將自己的手心交出去,握住他的。

「你希望我做什麼?」

「幫我……陪瑤瑤……」

「好,我陪她。」堅定的眼神望向緯中,緯中放心了。偏過頭,他把眼光看向俐瑤。「我……想你……想聽……」

「想聽故事嗎?」俐瑤問。

他沒回答,瞇瞇笑眼,一如往常。

「好,瑤瑤講故事……緯中乖乖閉起眼睛安靜聽,不能打岔、不能張開眼……睡著了,要一覺到、到天明……」說著這段熟悉台詞,她泣不成聲,打開床邊的故事書,準備輕輕念起。

「瑤瑤,堅強點,別讓、讓緯中難行。」喬姨也泣不成聲。

吞下哽咽,俐瑤曉得自己應勇敢,不該教他掛心。

「故事開始羅,蝴蝶是小白花的好朋友,它們常在月光下,一起唱歌跳舞。冬天到了,寒冷的北風刮起,小白花的葉片抖了幾下,落下一地白色花辦,小蝴蝶看得好心疼,他天天守著小白花,不肯離去。

「小白花卻曉得冬天到了,蝴蝶必須飛到溫暖的南方去,否則他會捱不過嚴冬,她頻頻催促小蝴蝶高飛,但蝴蝶捨不得離小白花而去。

「小白花對他說:『如果你不走,我們就不再是朋友。』蝴蝶只好依依不捨,含著淚水振翅高飛。小白花奮力搖著手臂對將行的朋友說:『要幸福哦;說著說著,她所有花瓣全落在小小的花盆上。

「小白花曉得,明年春天,蝴蝶再也看不見自己,但她知道蝴蝶會幸福,會永遠記住自己,小白花緩緩垂下頭,她累了、倦了,心裡仍反覆著那句--要幸福哦……」

這個故事,她念了許多年,閉起眼睛,都能倒背,聽過幾百幾千遍,緯中始終聽不膩。

「要幸福哦……瑤瑤……要幸福……」緯中口裡喃喃念的是小白花和他自己的心情。

頭一偏,他和小白花一樣,累了、倦了,但他很滿足,因為他曉得瑤瑤將會幸福,將會永遠永遠記住自己。

手垂下,俐瑤的悲泣決堤,撲在床上,她的淚滑過臉龐、滑過床單、滑上緯中的唇瓣,又失去一個親人,彷彿所有親人,都要一個一個從她身邊離開,在她措手不及時……

「瑤瑤,別傷心。」喬姨扶著她的肩。

「喬姨,請讓我和緯中獨處,好嗎?」

喬姨沒回答,余邦作上同意她的要求,攙扶喬姨往病房外走去,體貼地為她關上門。

門外,喬姨搗住嘴,她並不比俐瑤堅強,但人已往生,她能做的只有祝福。

「瑤瑤是個好孩子。」頓一頓,她仰頭,吞去多餘淚水。

「我知道。」

「對瑤瑤來講,小時候,緯中是她的守護者,他會幫瑤瑤摘牆頭上的花、會畫畫送她,也會鬧著爸媽買玩具給瑤瑤。

「慢慢的,瑤瑤長大,緯中卻沒辦法跟著她長大,太太和先生開始灌輸瑤瑤,緯中是她的責任,不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背棄緯中。

「唸書時,緯中在旁鬧她,她不會有意見;上學時,緯中非要送她,害她在同學面前抬不起頭,她也沒抗議過;念大學,同學們紛紛談起戀愛,有人想追求俐瑤,雖然她也會動心、也會羨慕同學的青春快樂,但她的態度立場始終堅定。

「她的作法讓先生、太太放心把兒子交到瑤瑤手上,這兩年他們陸續過世,瑤瑤負擔起全家的經濟開銷,她工作得很辛苦,對未來沒有夢想、沒有希望,有的只是責任感。

「這一生,她對別人的要求很少,唯-的期望就是尋到親生哥哥,於是我鼓勵她回台灣,沒想到,她竟將緯中的意外看成自己的失責,我不知道要怎麼勸說她才好。」

說話是治療傷心最好的藥劑,在陳述當中,喬姨漸漸收拾起傷悲。

;曰經,我認為她配緯中很委屈,可是剛剛,我想他們之間的感情不是我能想像。」

「的確,年幼時,緯中是她的玩伴;青春期時,太太管瑤瑤管得很嚴,除了上課外,她不能出門,所以她沒有朋友可以說話,那時,緯中足她唯一的傾訴對像;成年了,瑤瑤把緯中當兒子看待,尤其在太太、先生去世後,情況更嚴重。對瑤瑤而言,緯中是不能割捨的親人。」

「我懂。」這種感情,他對孟純也行。

「緯中把瑤瑤交付給你了,你會替緯中照顧好瑤瑤嗎?」

「我會,喬姨,如果你願意的話,和我們回台灣,讓我和俐瑤一起照顧你,眼前你是她唯一的親人,她很需要你。」

他的誠懇讓喬姨心喜,緯中將瑤瑤托給他,托對人了。



喪禮過後,他們帶喬姨-起回台灣,簇新的房子、車子、管家,他落實緯中要他做的照顧。

俐瑤重新回公司上班,一切都沒變,變得是缺了個煮養生茶、全台灣走透透買小吃的蔣秘書,生活回到原軌,不平靜的心慢慢平復,時間是心情的最佳點滴。

她和余邦之間更親暱了,明明隱約知道不是太妥當,可是她阻止不來他,因為他口門聲聲的朋友,讓所有事情都合理化。

抱她,理所當然;吻她,正常舉動;沒事把她拖進自己懷裡睡午覺,叫作常態生活。

俐瑤懷疑,是不是沒了蔣秘書這條眼線,才讓他變得膽大不受控?要是照這樣發展下去,早晚有一天,她會被朋友吞進肚子。

是朋友,就會分享心事,所以她瞭解余邦對孟純的態度心情,一如她對緯中;是朋友,就會分享自己所有的一切喜樂,所以余邦和喬姨、俐瑤和孟家雙親,都建立起最佳情誼,並且,他帶領俐瑤加入依依那團養女幫,很快地,她有了在台灣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個好朋友。

現在她正在養女幫的會議室裡,玫瑰熏香燃起,花茶、小點心、音樂,這裡是大台灣最高貴的幫派聚集所,這回談論的主題是孟純的婚禮,大家都同意,送給新郎一個最難忘的回憶。

「我從沒想過自己那麼勇敢,居然當著新娘和一堆來賓面前,勾住新郎的脖子,告訴他我好愛他,希望他對我施捨愛情。」回憶當年,孟純眼中帶著濕意,那段過去,證實了她對愛情的勇氣。

七年前,拓拔淵為了信義承諾,決心放手盂純,和關虹走入禮堂,那是她碎心時刻,應該黯然離開的,但她不甘心,固執要當面問問他,愛不愛自己?

七年了,愛情兜過一大圈,命運又將他們再度聯繫,沒有埋怨、沒有憤限,孟純只有感激,感謝天地,又讓他們在一起。

「你當時對他說什麼,還記得嗎?」俐瑤好奇心起。

「我說--對不起,我愛你、好愛好愛你,知道你要結婚了,還是不能停止愛你,怎麼辦呢?我希望自己多念一點書,也許有足夠的知識,就能想出辦法叫自己不愛你,可是現在……對不起,我仍然愛你。」這段話她倒背如流,七年來,她時時日日複習。

「好浪漫哦!」依依抱住孟純,隨著她哭哭笑笑。

「愛情常讓人變得偉大。」盈心撫撫自己微凸的小腹,小傢伙在裡面,也曉得父母的愛情成就不易吧!

「愛情……對啊,是愛情……」俐瑤點頭又搖頭,她不敢界定自己的愛情在哪裡,和余邦?

朋友就好、當朋友就很好了,搖頭,她搖去自己未成形的想法。

「那麼特殊的愛情,我們應該給它一個特殊婚禮。」話說完,俐瑤咯咯笑起,惡作劇的心情開始醞釀。

「你們不要太狠,他很可憐的。」還沒想到怎麼送給拓拔淵一個難忘、特殊婚禮,孟純已經心疼起夫婿了。

「可憐?你是指那個南極凍原?」俐瑤見過拓拔淵一面,光那一面就讓她印象深刻、永世不忘。

「凍原?俐瑤,你形容得真好,沒錯、沒錯那個人簡直就是大冰庫,媲美千年瓦上霜,可以拿來做藥,治治祝英台的心玻」依依附和。

「不要這麼說,雖然我們都是別人家的養女,但比起我們,拓拔淵更辛苦,他的父母親是毒蟲,根本不顧他和妹妹的死活,童年時期他常帶著妹妹在餐廳垃圾桶裡翻殘羹吃,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就要負擔起照顧妹妹的責任。」

孟純的說辭吸引了俐瑤的全心注意。這個千年不化的寒冰,童年背景和她很像呢!基於同理心,她應該對他好一點。

「有一次,他父母吸毒,妹妹喊肚子餓,這對不像話的父母居然餵他妹妹吃毒品,結果……」

越聽越心驚,熟悉的場景讓俐瑤不由自主地把話接下去--

「結果妹妹送進醫院,母親毒癮發作過世,父親被關進牢裡?」

「俐瑤,你怎麼知道?這篇社會新聞在當時鬧得很大,是不是?」盈心忘記,就算新聞鬧得再大,那時候的俐瑤也不可能大到讀得懂報紙。

「你是不是看過這幾年,拓拔淵陸續在台灣報紙刊登的尋親啟示?」孟純問。

可是,啟示上有寫這麼清楚嗎?

說到啟事,實在讓人沮喪,一群自稱是「妹妹」的女人上門認親,結果一個也不是,她們想的、貪的,全是拓拔淵的財富和權勢。

「你說拓拔淵……」俐瑤話說一半,猛地住口,她怎沒想到過……

拓拔淵?阿淵?說不定是同一個人?

瞬地,俐瑤呼吸緊促,心律不整,原以為尋親之旅已經結束,她不可能再找到她的阿淵哥哥……難道奇跡會發生?

淚水被地心引力吸走兩顆,接下來的一串串全向地殼中心投降。

「拓拔淵怎樣?」俐瑤異樣表情引起在場養女們的注意。「他找到妹妹了嗎?」

「當然沒有,不過,我們不會放棄希望,台灣就這麼大,一片一片翻、一個一個找,就算找到七老八十,也要把妹妹找到。」

「哪有那麼容易,妹妹沒有登記戶口,到育幼院裡,人家隨便給她填個姓名,害妹妹一直以為自己姓周,到處尋找一個叫周X淵或周淵X的親生哥哥。」

「你的意思是說……你就是、是……」依依恍然大悟,指著俐瑤說不出話。

「拓拔淵耳後有沒有一個疤?左耳還是右耳我忘記了,我只記得我們在垃圾桶翻東西吃的時候,一條大狗眺出來咬住哥,他流很多血,我嚇壞了……」

「是左耳。」孟純不敢置信地望著俐瑤,下一秒鐘,她衝到她面前緊緊抱住她。

「怎麼可能?竟然是你……不、不,我還要再確認清楚,別讓他再空歡喜一常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情嗎?」

「有,但不多。我記得,我常常餓得睡不著覺,哥常會把我抱在膝蓋上哄;有時候運氣不好,找不到吃的,他會帶我走過幾條街,到一戶人家的籬牆下。」

「那家是善心人十,會分送食物給你們兄妹?」盈心問。

接口的是孟純,不是俐瑤,這一段「曾經」她聽過。「不是,是那一家的夜來香開花,他們坐在牆外,閉起眼睛聞著花香,假裝自己在吃糖。」

「真可憐……」摟住俐瑤肩膀,盈心總覺得自己不幸運,聽見他們的童年,她想,上帝習慣用自己的方式為人鋪排命運。

「對了,哥找到-個人家不要的舊娃娃送給我,是布做的,眼睛掉了,哥幫娃娃洗得好乾淨,還向商店老闆借了原子筆畫眼睛,從此,娃娃變成我最要好的朋友,可惜娃娃弄掉了,住進育幼院前幾天,沒有娃娃、沒有哥,我根本睡不著。」

「娃娃沒有掉,在拓拔淵的書房。是你!不會有錯了,你是他想了幾十年的妹妹,你跑到哪裡去了?他在台灣找了你十幾年。」為著他的心傷過往,暗地裡,孟純掉了不少眼淚。

「我不在台灣,我跟養父母移民到美國。」

「難怪,他真的很想你,他找你不遺餘力。」孟純拉住她的手說。

「走,我們馬上去找哥好不好?」俐瑤迫不及待。

「等等,我想到一個好主意。」依依止住眾人欲離身影。

「什麼主意?」

「我們在婚禮上送新郎一個妹妹作賀禮,好不好?」

依依的提議得到大家的雙手贊成。

「要怎麼做?」孟純問。

「首先,我們先去做DNA比對,大家都知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何況他被騙了無數次,你隨口說俐瑤是他妹妹,他不見得會相信,所以最好有科學證據。孟純,你隨便編個藉門帶那個冰塊去抽血。」

「什麼借口?」孟純想不出來。

「就說婚前健康檢查好了。」盈心說。

一個特殊的婚禮即將形成,想看好戲的人,準備好小板凳,廟口集合去了。



拓拔淵被俐瑤那雙含情脈脈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若不是看在自己搶了孟余邦的妻子,而她又是孟余邦的秘書份上,他會不吝嗇讓拳頭出擊。

雖說拳頭太久不用,不至於產生氧化現象,但蠢蠢欲動的麻癢感也讓人挺不舒服。

終於,婚禮開始,期待多年的愛情落實,封吻妻子,從此一生一世。

突然,一個小小的身影攔到新人面前,拓拔淵連人都沒看清楚,她就緊緊抱住拓拔淵脖子大聲說:「對不起,我愛你、好愛好愛你,知道你要結婚了,還是不能停止愛你,怎麼辦呢?我希望自己多念一點書,也許有足夠的知識,就能想出辦法,停止愛你,可是現在……對不起,我仍然愛你。」

很熟悉的台詞,和七年前一模一樣。拓拔淵愕然,直覺想拉開俐瑤的手臂,卻在接觸到孟純飽含笑意的眼眸時,停止動作。

這女人在搞什麼鬼?

俐瑤居然去抱別的男人,還是用兩手緊緊摟注上半身貼著上半身那一種,簡直過分!

也不想想自己是已婚婦女,不,更正,是寡婦,也不想想自己是寡婦,要比任何女人都貞潔端雅才行,竟然在眾目睽睽下抱住陌生男人示愛。不像話、太不像話了!

通常,人用一根手指指別人時,是用四根手指指向自己。

他沒自我反省,她的貞潔是誰破壞的?有事沒就把秘書抓過來親一親,說什麼太久沒犯桃花,要試驗自己魅力在不在;要不就把人攔腰抱起,碰碰揉揉,揉出人家滿面嬌羞,活像高血壓患者。她若真的不夠貞潔端雅,都是他害的。

余邦惡狠狠地瞪著拓拔淵,沒想過他和自己成了一家人之後,他還是得用賓拉登看布什的眼光看他。

比有錢,拓拔淵比不上他;比帥氣、比桃花、比人緣、比個性……他樣樣略遜自己。了不起他拳頭硬了些,揍人不怕痛;了不起他皮肉硬了些,拿去擋子彈正好用,可是,有用嗎?現在他比拓拔淵更優勢了,至少他是有婦之夫,而自己是黃金單身漢,光這點就強過他千百倍。

想到這裡,余邦衝上前,一把拉下女子的手,怒聲斥喝:「俐瑤,你在做什麼?」

一向斯文的余邦做出反常的舉止,讓大家嚇一跳,只有孟家雙親咧開嘴角,很高興有個女人能奪走兒子的在乎。

「我……我沒做什麼。」俐瑤訥訥回話。

「不說嗎?很好!我看你需要花一點時間向我解釋。」說著,他拉起俐瑤往外跑。

「追上去啊!」孟純對著拓拔淵喊話。

「你居然要我追上去?」他不敢置信,他新迎進門的妻子,這麼大方?

「當然!她是妹妹,你趕快追上去。」

「什麼?」

「她是妹妹、你找了十幾年的妹妹,快追啦!」孟純急得直跳腳,然後拉起他也跟著往外跑。

當然這一跑,預知有好戲上場的盈心、依依也得跟著跑,然後,當丈夫的天衡、天燁兄弟尾隨其後。

一群人浩浩蕩蕩離開孟家大門,孟家雙親非但不生氣,還滿心算計,等那掛人回來,裡面肯定會出現有個能喊媳婦的女人。



就算她體能不錯,能穿著高跟鞋和孟余邦玩鬥牛,並不代表她也能穿高跟鞋和他拚八百公尺世界紀錄。

俐瑤停下腳步,用力甩脫他的大手,彎下腰,喘息不停。

「你做什麼?今天是孟純的婚禮,誰讓你跳出來破壞?」

「我破壞?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搞破壞?」在他心中,孟純分明比她更重要,這種朋友,不交也罷!

她和余邦一樣奇怪,非要對方把自己排位在親人前面,卻又看不見自己的怪異。

「還說沒有,你怎麼可以去抱別的男人,還噁心的說一些什麼愛你、停止愛你的鬼話!」他吼得很大聲。

「誰規定我不行愛人?反正我是寡婦,尋覓第二春,天經地義,誰都管不了我。」她討厭他的態度。

「你的忠誠度未免太差,老公才死多久,墳前新草還沒長齊,你就忙著找外遇!」他的口氣因她的頂嘴更惡劣。

「會外遇的人是你,周小姐、李小姐、王小姐、張小姐,百家姓裡面還有哪個姓氏你沒收集到,要不要我幫你上網搜尋?」這句話分明帶了濃厚嫉妒味,偏偏盛怒中的男人聽不出來。

「想學我?算了吧!錢、地位、身份、美貌,你有幾項?想偷腥也要有本錢,可不是隨隨便便就成。」

他把條件稱得上高等的俐瑤說成沒本錢?天地不容!

「本錢?」

「對!本錢!」

「好啊!本錢,我不過在拓拔淵身上試驗我的本錢,礙到你什麼?」

「當然礙到我,搞清楚,拓拔淵是孟純的丈夫,就算要亂搞,也不要拿他當對象。」

他的話氣死俐瑤了,原來他在乎的是孟純,不是她!

「換句話說,只要她找別的男人就無所謂羅?」在後面看半天戲的依依忍不住了,這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鬧了半天,說不到重點。

「當然……」

他的當然剛出口,俐瑤眼眶迅速竄紅,頭一甩,就要離開。

余邦的動作比她更快,手-伸一縮,把她攔腰攬在身側,這動作經多次練習,他熟練極啦。

「當然有所謂。」余邦回答。

「為什麼?」盈心接口問,她們想一句句套出他的真心。

「因為她是我的秘書。」

「她辭職了。」拓拔淵的聲音搶進來。

拓拔淵幾個大步走過,定定看著俐瑤,久久不發一語。

清靈的雙瞳對上深邃眼眸,他們在彼此眼中尋找熟悉。

「是你?」

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弄得余邦滿頭霧水。

「是我。」俐瑤點點頭,兄妹的靈犀從現在起打通。

「想我嗎?」大掌在她臉上摩蹭,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偏過頭,她的臉和他的手緊密配合。

「想,很想很想,白天想、夜晚想,快樂的時候想,傷心的時候更想……」

無數個想字出籠,她的淚水在他掌心匯聚成湖。想他哪裡是幾個字能形容,她的想字彙聚的不只是淺湖,而是滾滾江河、是滔滔大海。

「還是愛哭。」他寵溺地撥開她的長髮。

「不,很久沒哭了,只不過……今天特殊。」咬住下唇的貝齒在顫抖,關不住的傷感,汩汩不絕地往外流。

「我想你,一直擔心你過得不好。」

「找到你,我就好了。」

說著,無視腰間的大手,無視身後冒火男人,她投身到拓拔淵懷裡,哥的胸膛、哥的心跳,哥的溫暖迅速環住她,那是她的哥哥,朝思暮想的親哥哥。

「還是愛撒嬌?」心漲滿感動,妹妹……他尋覓多年的親人……叫他怎能不激動?

撒嬌?對!她好多年沒撒嬌,差點兒忘記什麼叫撒嬌,從現在起,她要一天撒一點,把不足的十九年份補齊。

「我想坐在你的腿上,讓你哄著入睡。」攀攀攀,她踮起腳尖,把臉貼上他的臉,她的淚水順著他的頰邊滑下,濕的是她的眼、他的心。

「好!」他愛憐地在她額間烙下親吻。

「我想和你手牽手去找夜來香。」額頭相碰,她再不要和他分開。

「好!」他願意為她種下滿園夜來香,要求它們獨獨為她綻放芬芳。

「我想你唱歌給我聽。」

「好!」就算他的嗓音會嚇死無數生物,他也要為妹妹開唱。

「我想你抱著我,永遠都不要放手。」

「好!」

聽到這裡,余邦隱約曉得情況是怎樣,悄悄鬆手,收起眼中熾烈,他往後退一步。

「我說的是永遠,不是一下下,不是只有今天或明天。」

「好!」

「你說的好根本都不算數,我不信你。」突地,她推開他,哭得一臉狼狽。

「對不起。」他把俐瑤重新抱回懷裡。

「你很壞,你說不放開我的手,為什麼沒有陪我去醫院?為什麼我醒來到處喊哥哥沒有人應?為什麼你不去育幼院找我?為什麼你讓別人把我領養走?為什麼、為什麼?」掄起拳頭,拚命捶打,打在他身上的痛,都敲在她心問。

這些話,她存在心中多年,一直想當著他的面問。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全是我的錯。」是的,他後悔,非常後悔,為了那個放手,讓他們睽違十九年。

「你知道我不喜歡別人當我的哥哥,我只想要你當哥哥嗎?」

「我知道。」

「你知道我在美國,在馬路上看到任何一個華人男子,我都想上前問他,你是不是我哥哥嗎?」

「對不起。」

抱住她小小身子,他用盡全身力氣;她會痛,但是不想他鬆手。

「從現在起,不管你走到哪裡都要把我帶著,一步不離!」

「好。」

「不可以忘記。」她再叮嚀。

「不會忘記。」他篤定。

「不許鬆手。」

「不鬆手。」

「要讓我放心。」

「我會讓你放心。」就是要他許下千萬個承諾,只要能讓妹妹放心,他樂意!

「我們回家好嗎?」抱住俐瑤,他確定不管定到哪裡,都帶著她,他們寸步不離。

「好,我們同家!」經過多年,「家」再度對她有意義。

「不可以。」退居幕後的余邦這時候發表意見。

「為什麼不可以?妹妹是我的、妻子是我的。」拓拔淵-手牽孟純,一手抱俐瑤,好運得教人眼紅。

「把俐瑤留下來。」

「沒行道理。」拓拔淵緩緩搖頭。

「有!她是我的朋友。」他義正辭嚴。

「只是朋友?」拓拔淵挑眉問。

「俐瑤,你應該跟哥哥走,不是留下來陪朋友。」孟純加話。

俗語說,嫁出門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孟純的心老早偏到門外面。她給丈夫使眼色,要求他高度配合。

「我……」看看孟純,再望望余邦,俐瑤遲疑。

「是你要我不鬆手。」拓拔淵托住俐瑤後腰的手施加壓力,他決心和這群養女聯手,逼出「妹婿」的真心。

「可是……」

「擔心因此失去朋友?放心,從明天開始,你會認識無數朋友,並且從這些朋友當中找出一個合適對象,往後,你的婚事由哥接手,哥認識很多青年才浚」

「她不需要!」余邦向前兩步,不怕死的從硬拳頭下方,搶回自己的女人。

朋友的佔有慾強到這等地步?奇跡啊奇跡!

「為什麼不需要?緯中已經死了,我的妹妹有權利獲得幸福。」

「她的幸福我會給,不需要一個憑空冒出來的哥哥接手。」

余邦口氣惡劣,抱住俐瑤的手縮了縮。她是他的,誰都別想搶走,不管乾哥哥還是親哥哥都一樣。

「憑空?你要不要看看我們的DNA報告?」拓拔淵冷冷說。

凍原果然不易動怒,拓拔淵的冷靜和正處火山帶的余邦相較,不戰已然大獲全勝,更何況他有一大票人站在後面,隨時準備出手支持。

「不管你們之間是不是兄妹關係,俐瑤的事歸我管,我親口答應緯中照顧她,就會徹底做到。」他強調「徹底」二字。有前任老公的委託,他的聲勢不比一個多年不見面的親哥哥差。

「謝謝你對俐瑤的支持幫助,但我實在無法相信,一個朋友能帶給我妹妹幸福,早晚你會有自己的家庭,我妹妹也要有自己的歸屬,朋友不可能攜手走過一輩子。」

「我不結婚,我會一直陪俐瑤。」脫口而出的話,余邦沒想過後果,更沒想過這一群男男女女正等著圍剿他,逼著他去認識愛情。

「余邦哥,你不結婚……是不是我害的?我讓你對婚姻失去信心了嗎?」孟純可憐兮兮地掩面哭泣,指縫間,偷窺他的表情,臨門加上一腳,她非得把他踢進球門。

「不是你的問題,我沒有、也不是對婚姻失去信心……」從小,他就習慣對孟純的小媳婦表情投降認輸。

「所以羅!早晚你要結婚,俐瑤也一樣,只不過她是女孩子,青春有限,身為哥哥,我不能放任自己的妹妹蹉跎歲月。」拓拔淵的冰臉不用演,就很難看。

「如果俐瑤想結婚,我馬上和她結婚。」話出口,他左腳掉入陷阱裡。

「可是,沒有人會為了結婚而結婚,除非有愛情……」俐瑤支吾。

他對自己有愛情嗎?俐瑤沒半分把握,但週遭人對余邦的愛情全瞭若指掌,再次證實「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是真理。

「誰說我們沒有愛情?」話再出口,咚!右腳加左腳,頭、手、脖子加軀幹,余邦整個掉進井裡,黑漆漆、伸手不見五指,他還不曉得自己做錯什麼事。

「哦……有愛情……」噓聲響起,Party將進入高chao。

「以友情之名行愛情之實,是不足叫作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啊?」天衡大大嘲笑。

「管他光明還是偷渡,總之,戀愛美麗……」伊伊勾住余邦和俐瑤,曖昧語調噴在他們耳際。

「浪漫愛情……哦!心醉……老公,我也要愛情。」孟純推他們兩人相擁。

「男男女女談戀愛……春天來臨……」

大家東一句、西一句,滿面的訕笑和揶揄,他們反轉身體,回到婚宴現場填肚皮,再也沒人堅持和妹妹一步不離。

人全走光,余邦看著自己搶奪回來的戰利品,得意開懷,沒有半分被勉強的委屈。

「俐瑤,我們之間是愛情嗎?」

俐瑤不說話。

是他太笨看不懂愛情?還是她太傻,選定一個不認識愛情的男人來愛?

「我不知道。」女性的自尊很偉大,他不曉得他們之間是不是愛情,她又何必說自己對他早已有愛情?

繼續裝傻吧!他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很公平。

「既然我們都不知道,不如,我們再來演一場愛情。」

「我們沒有鮮花燭火,也沒有小提琴和浪漫晚餐。」

「那……我們從重點戲開始演。」語畢,一記熊熊烈火般的焚吻燒上兩人……在馬路邊,他們吻得難分難解,他的大手偷渡上寡婦冰清玉潔的身體……

孟家雙親估計錯誤,這一夜,非但有個名喚媳婦的人出現,還有個不小心報到、名叫「孫子」的小東西忙著做細胞分裂,十個月後……哈哈哈!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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