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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惜之]愛情不迷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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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6-29 02:28:31 |倒序瀏覽 | x 1
愛情不迷路 作者:惜之




孟純是在一種夢幻的心情下完成,我很喜歡這個故事,一個脾氣好到不行女孩,一段不該出現的戀情,令她原本平平順順的生活掀起大改變。

站在十字路口,她不曉得該往哪個方向前行才是正確,閉起眼睛,咬牙前行,選擇錯誤,風風雨雨七年,再痛苦也只能咬牙撐過去,因為生命從不會為人預留後路。

我常想,在現實生活中,很多女孩也許都有這樣的心情--到底是要選擇平順安穩的生活,還是選擇有冒險、有刺激的日子過?

大多數的人會選擇前者,當平穩生活過膩了的時候,再到遊樂區裡,享受短暫刺激;也有人選了後者,在後悔時,怨恨自己選錯路。你是什麼樣的人呢?

有人問過我,愛情犧牲到什麼樣程度才可以放手?

我想如果在愛情當中,有一方覺得自己已經在「犧牲」了,也許就可以放手了吧!因為,愛情正熾,你為對方做再多,都會覺得理所當然,不委屈、不傷感;也許在外人眼裡,會替你不平,但對於當事人都是甘之如飴。

這就是愛情,擺明不吃虧的人,不介意為情人吃虧:明明是計較的人,寧頤為愛情慷慨,這大概就是愛情的魅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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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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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6-29 02:29:06
第一章

一九九六年夏天

正值夏季,雖然將近五點鐘,太陽卻仍持續發揮威力。

一身白衣藍裙的少女自門外匆匆跑進屋內,細細的汗水在她額間冒出,粉嫩小臉上,帶著淺淺笑意。她是孟家的養女--孟純。

孟振亦只有一個兒子孟余邦,後來妻子幾次懷孕都胎死腹中,斷了夫妻倆想要個女兒的夢想。

兒子余邦自出生後,身體就很糟糕,不好帶、不好養,三天兩頭跑急診室,讓兩夫妻忙得焦頭爛額。

後來,迷信的祖母帶余邦的八字到廟裡請師父指點,師父說,必須幫余邦娶個童養媳回家,情況才會轉好。

在科學解釋一切的時代,沒人會相信這種事,孟振亦自然將它視為無稽之談。直到有一回,余邦腸胃炎住院,小小的腸胃炎竟然讓他陷入昏迷,手足無措的孟振亦猛然想起母親的話,便開車到附近一所孤兒院,領養一名女嬰。

他替小女嬰取名作「孟純」,「純」和「存」字音相近,意思是希望女孩能為孟家保存唯一骨血。

說也奇怪,自從孟純被抱回孟家後,余邦的身體一日好過一閂,沒幾天便出院回家,之後更是健康得像普通男孩一樣,會跑會跳,調皮得不得了。

孟家上上下下對孟純非常好,也許是感激她保住余邦,也許是從小一手帶大的,他們對她的關懷像親生子女。

余邦高中畢業那年,和同學出去玩,半路卻出了車禍,車上四個同學全受了重傷,其中以余邦最嚴重。

他重度昏迷,幾次醫生要宣判他腦死,但孟家夫妻不願意放棄任何希望。

余邦童稚時的經驗讓孟振亦有了想法,在徵求孟純的同意後,他幫兩個小孩辦了簡單的結婚典禮,登記入籍,十四歲的孟純成了余邦名分上的妻子。

果然,在婚禮第二天,余邦奇跡般清醒,再一次,孟家人認定孟純是余邦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女人。

「余邦哥哥、余邦哥哥,我問來了。」一進門,孟純就往樓上方向喊。

「幹什麼跑這麼急?看你,流了一身汗。」孟媽媽走過來,手裡端了一碗蓮子湯。

「我買了東西,要余邦哥哥幫我帶給曉堂表姊。」按過蓮子湯,盂純咕嚕咕嚕,一下子就吃得乾乾淨淨。她最喜歡媽咪煮的甜品,每次煮好,她都是最捧場的一個。

曉堂是余邦的表姊,她住在美國,過幾天要結婚了,孟家全員都要到美國參加她的婚禮,可是孟純要畢業考,沒辦法一起到美國,有點遺憾,但余邦答應她,等她畢業典禮過後,帶她去出國去玩兩個星期。

「余邦和爸爸還沒回家,你要不要先去洗澡?」媽媽問。

「好吧!」

孟純點頭答應,她是最柔順、最乖巧的女兒,從沒和爸爸媽媽鬧過脾氣,別家小孩的青春期是叛逆搞怪,孟純的青春期可愛得像個小公主。

「你好歹唸唸書,要畢業考了,不要全班都畢了業,只有你還要在學校留級一年。」

「媽,我功課沒有那麼差勁啦。」軟軟的音調不是抗議,是撒嬌。

「不差勁的話就聽余邦的話,去考大學囉!」

「我才不要自討沒趣,我一定考不上的。」

「就算不想考大學,也要認真唸書。」

「遵命!我的好媽媽。」

「對廠,今天我到廟裡求一個平安符給你,好好戴在脖子上,它能保佑你平平安安,順順利利考好試。」

孟純不好意思笑了。

每次碰上她月考,媽媽都會到廟裡面幫她求平安符,希望神仙保佑她低空飛過,不要讓學校給留級。

反觀余邦哥哥,他就不需要媽媽替他瞎忙,他從小拿慣全班第一名、全校第一名,念好高中、好大學更是意料中的事,沒人會替他的學業多擔一分心。

再看看她,從小大補、小補、家教、補習班,該上的課一個都沒逃過,偏偏補不出一張像樣的成績單。

「媽媽,養我你會不會覺得沒面子?」

「我為什麼要覺得沒面子?」

「因為我頭腦不好,不會工作、不會唸書,好像什麼事都做不好。有這種笨女兒,全天下的爸爸媽媽都會覺得委屈,對不對?」

「誰說,小孟純是我們家的青鳥,她給我們全家帶來很多很多的幸福。」

「有嗎?」

「沒有嗎?想想看,爸爸說他什麼時候很幸福?」

「嗯……我幫他捶背的時候。」

「答對了。還有,余邦哥哥什麼時候最幸福?」

「他說,陪我唸書的時候最幸福,可是我覺得他在誆我,教一個笨學生,沒有人會覺得幸福,除非……除非我的笨會讓他覺得很有成就感。」

「不對,你是我們家的幸福,有孟純在,我們都好快樂。媽媽問你一句話,好不好?」

「嗯!」她點點頭,勾住媽媽的手,頭斜靠在媽媽肩上,她們是最要好、最要好的母女檔。

「你喜歡不喜歡余邦哥哥?」

「當然喜歡啊!他對我很好,」孟純直覺反應。

「孟純,你也知道,你和余邦在法律上的夫妻關係早被認定啦,我想,等我們參加過曉堂的婚禮回國後,就把你和余邦的事情辦一辦,了卻我們心中一件大事,好不好?」

「哦……媽媽,余邦哥哥一定要娶我嗎?要是他有喜歡的女生怎麼辦?」孟純遲疑。

「不會,余邦最喜歡的女孩子是你,而且我不是告訴過你,余邦給人家算過命,說他一定要娶童養媳,才能一生平安順利,你們的婚事是天注定的,沒人能更改。」

「這樣礙…那……那個事情辦完後,我們全家人會像現在一樣生活嗎?」孟純有著不喜改變的性格。

「當然,不過你秈余邦的關係會有一些改變,你以後就變成他名副其實的妻子囉。」

「那……好吧!如果你們覺得可以的話。」

這就是孟純,不太有自己的主見、不太有脾氣,事事都順著別人的想法去做,雖然有點兒傻,卻傻得讓人疼入心底。

她在媽媽臉上印上一個吻,快步回自己房間。

看著十八歲的孟純,當媽媽的人滿心歡喜,孟家有福、余邦有福,才能得到孟純這個好孩子相伴。

女女士

孟純剛洗好澡,走出浴室,就看見余邦坐在書桌邊,手拿紅筆在她的課本上面,幫忙畫重點。

「余邦哥哥,你回來了。」

「明天要畢業考了,課本都是白色的,連條重點都沒有,告訴我,你要怎麼去考試?」

「我們班長說要幫我作弊。」她答得理所當然。

「我真懷疑,你到學校裡面做什麼?」笑睨她一眼,余邦把孟純拉到身邊坐下。

「我在學校裡面交好朋友啊,我們老師人蠻溫柔的,我覺得學校是個不錯玩的地方。」

「成天玩,你沒有一技之長,將來出社會怎麼養活自己?」

「余邦哥哥……你不養我嗎?爸爸說,養我是你的責任。」

「爸爸的論調會害死你,讓你一點上進心都沒有。」余邦捏捏她可愛的小鼻子說話。

「有沒有上進心很重要嗎?只要你可以把我養得飽飽的,我就繼續住家裡面當你們的青鳥,替你們製造幸福。」

趴在余邦哥哥背上,她的頭貼靠著他的,他是最值得信賴的好兄長。

「我懷疑你是真笨還是假笨。」

「看是哪個方面囉!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專長,我的專長不是讀書,我的專長是讓人家都快樂。」

「是礙…有你在,我們全家都很快樂。」余邦同意她的論調。

把孟純抓到前面,他和她並肩坐著。「告訴我,媽媽說的是真的嗎?她說,你願意嫁給我?」

「當然是真的,我要快快找到長期飯票,不然出社會我會餓死。」決定好的事她不想猶豫,因為猶豫會令人頭痛。

「你還年輕,沒認認真真談過一回戀愛,將來……說不定會有所遺憾。」余邦站在她的立場說話。

談戀愛很好玩嗎?她沒試過、不知道。

「結婚後,我們不能談戀愛嗎?還是……你有談戀愛的對象?如果有的話,我沒關係的,我去跟爸爸媽媽講。」她一臉的深明大義,惹得余邦發笑。

「我沒有女朋友!我只是覺得你太小,就這樣決定你的一輩子,替你惋惜。」

「余邦哥哥,你們對我很好,我想……就算是對親生女兒或妹妹,也不可能再好了,小時候第一次知道你們不是我真正的親人時,我以為你們在對我開玩笑,那時,我真的很難接受。

後來……曉堂表姊告訴我,我非但不該傷心,反而應該感到高興、感恩,因為再沒有人會對養女那麼好了。

如果說被父母遺棄是種遺憾,是的!我遺憾;如果說失去親人是遺憾,是的!我遺憾;可你們彌補了我所有的遺憾,我猜我的人生再不會有遺憾,因為你會站在面前,幫我擋住所有遺憾的,對不對?」

是感恩也好,是報答也罷!如果答應這場婚禮能為家人帶來快樂,她義無反顧!

「是的,我會幫你擋住所有遺憾。」把孟純抱在胸間,對於余邦而言,她定他永遠不肯卸下的責任。

「那還有什麼可擔心?」人應該知恩圖報,不是嗎?

「你說對了,不用擔心!」深吸氣,余邦想,大概真的是自己想太多。

「啊!對!我買一條項煉要送給曉堂表姊,你幫我帶給她好嗎?」孟純跳起來,走到書包旁邊,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個紙袋子。

余邦打開,是條鑽石項煉。

「很貴嗎?」

「鑽石才八分,又打折,還是花掉我三個月零用錢,不過,沒關係,曉堂表姊會開心才是最重要的。」孟純笑眼對他說。

「你哦!花錢沒節制,不會過日子。」他用食指點了點她的額頭。

「反正你會資助我,對不對?」對余邦哥哥耍賴,是孟純最拿手的事情。

「是……來!我幫你整理行李。」

「什麼行李?我又不去美國。」孟純不懂。

「你不是說畢業考完,要和同學去環島旅行?」受不了這個迷糊丫頭,他揉亂她一頭長髮。

「對嗅!我都忘記了。」

「你的頭腦裡面到底都裝什麼?」

「裝……余邦哥哥,青鳥頭腦裡面裝什麼,你知道嗎?」孟家人總說她是青島,一隻專為他們帶來幸福的青鳥。

「裝胡思亂想!」

他沒理她,從衣櫃上層拿出行李袋,將一套一套衣服往裡塞。之後,打開自己的公事包,將剛在半路買的外出包清洗用品放進袋中,收拾好行李,他轉身面對孟純。

「告訴我,會不會記得每天打電話給我?」

「我……盡量記得……」

盂純抓抓頭髮,玩過頭,誰會記得天天打電話,余邦哥哥的要求分明是過分。

「我看,我還是把電話寫在你的隨身記事簿裡面,收在最明顯的地方,要是你真的有事,人家就會打電話給我。」他不相信孟純,寧願相信外人。

「對對對,余邦哥哥真聰明,這樣一來,要是你沒接到電話,就表示我很平安。」

「我該怎麼說你?」

「說我……很乖?」

沒錯,她全身上下最大的優點就是乖,乖到讓人不敢昧著良心罵她一聲壞。

搖搖頭,他拿她沒辦法。

「後天晚上我打電話回家,夜裡不要到處亂跑。」

「嗯,我不亂跑。」點頭,她沒反對,因為她乖嘛!

「這裡有兩萬塊錢,我幫你分成四份,分別放在四個地方,要是丟了一部分,還有其他的錢可以用。」

說著,他把錢折疊好,放在行李的四個口袋中。

「好,記住了。」

「這裡有五千塊,三千塊放在書桌底層,兩千塊放在你的包包裡面,包包裡面的錢用完了,才可以拿抽屜的錢出來用。」

「知道了。」

「要是不幸,全部的錢統統不見了,怎麼辦?」他做隨堂測驗。

「打電話給吳秘書,她會幫我解決所有的困難。」這句話她背過一千次,每回只要余邦出門,他就會把這句話拿出來考孟純一回。

「很好,出門要注意什麼?」

「要注意安全,不可以脫隊,余邦哥哥,我已經十八歲了,還要每次出門都把這些話背誦一次嗎?」孟純皺起兩道可愛的小柳眉問。

她的話問出余邦的笑意。沒錯!她十八歲了,再過幾天就要為人妻,但他總對她放心不下,在哥哥眼裡,妹妹永遠是個長不大的小女孩。

「好!不逼你背,把頭髮吹乾,我們下去吃飯。」

「爸爸回來了嗎?」

「我們一起回家的。」

「好!趕快吹頭髮。」她低下頭,把頭埋在膝蓋間,讓他的大掌在她發間耙梳。

這一年,她十八、他二十二,她被呵護了一輩子、她被慣了一輩子,她認定婚姻是報答恩情最好的辦法:他寵了她十八年、疼了她十八年,他認定這種心情就是愛情。

女六士

提一袋鹼酥雞,孟純從外面走回來,全家人都不在,她有些孤單,卻也有著自由自在的快感。

中午考完試,孟純同家睡一場飽覺,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穿起拖鞋,拎著小包包,出門買鹼酥雞和汽水當晚餐。要是讓余邦哥哥看見她拿垃圾食物當正餐,肯定把她罵慘。

脫鞋啪咑啪咑響,袋子裡的鹼酥雞引人食指大動,想著想著,她加快腳步往前。

巷子口的街燈壞掉,幸好隔壁張伯伯家有人在,窗戶裡透出微弱光芒。

走到家門前,她拿出口袋裡的鑰匙,連試幾次,才把鑰匙插進洞孔中,喀擦一聲,門打開。

這時,孟純感覺後腰一陣涼意,瞬地愕然。她還沒大喊出聲,嘴巴已經被一隻大手掌搗住,發不出半點聲音。

「安靜!打開門,走進去。」低沉的男音在她耳邊響起,不是徵詢,是命令。

孟純很害怕,骨碌碌的大眼睛轉來轉去,巷子裡面半個人都沒有,求救機率是零。

打開家門,儘管腳步再小,摩摩蹭蹭,她還是走進花園裡面。

男人反手帶上大門,右手環住她的腰,左手搗住她的嘴巴,孟純的背密密實實抵在他的身上。

看不是他的臉,只覺得他的體魄挺拔,是個高大男人,在他懷中,孟純沒有一分逃生機會。

危險的氣氛壓迫得她呼吸不順,汗水從額間滴滴滑落,她驚恐、她焦惶,她想大聲埋怨台灣治安,想開口問--治安不好,該下台的人是誰?

男人低頭,灼熱的呼吸噴在耳邊,濕熱氣體引出她陣陣顫慄,先姦後殺的聳動畫面,不斷在她腦海反覆上演。

身後的龐然身軀散發出窒人氣息,孟純好想哭。

當「想哭」念頭一出現,鼻酸酸、眼酸酸,潮濕的眼眶掉下第一滴淚水。

二滴、三滴……搗在她嘴巴上的大手感覺到濕意。

門外雜沓腳步聲響起,她嘴上的手加重力道。

孟純提耳傾聽,分不清楚有多少個人,只覺他們的腳步都刻意放輕,幾個淺聲交談後,腳步在附近眾攏、離開、眾攏、再遠離……漸漸地,聽不到聲音。

嘴巴上的大手終於鬆開,孟純直覺要張口大喊,但當眼光接觸到他如豹般的銳利眼眸時,張開的嘴巴自動乖乖合攏。

抬起手臂,抹兩下淚水,臉還是濕的,她悶氣,乖乖往客廳方向走,打開門,回頭,他還站在門邊,沒離開。

要邀請他進門嗎?

孟純搖頭,如果他是通緝犯,她會變成共犯,余邦哥哥不在家,不能帶錢到警察局保她出來。

又走兩步,身後沒有聲響。他還沒離開嗎?

打開門,跨進右腳,他沒動靜;跨進左腳,他沒動靜;忍不住好奇心的驅使,她轉頭--

啪!鬆手,那一包鹼酥雞疾速落下……

他居然……就站在她身後!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鹼酥雞落地前撈了起來,交回她手上。

「我、我……你、你……你要進去嗎?」

孟純被他的身手嚇傻,如果他是金庸小說裡面的武林高手,除了開口巴結之外,她沒別的事情好做了。

男人點點頭,跨開大步,自行往裡面走。

他、他……他的環保局適應力真好。

走在他後面,孟純打開電燈,一室亮光照清他的容貌,濃濃的眉梢攏起,挺直的鼻樑下是張薄薄的寬唇,他的長相無懈可擊,孟純生平第一次觸電!

他是個……很好看的歹徒,不、不,他是個好看的大俠,孟純必須時時刻刻提醒自己討好他--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

男人的眼光在屋內四下搜索,縝密的態度,彷彿屋子裡藏了幾百個便衣警察,他要將他們一一揪出來。

「沒有人啦!我爸媽和哥哥都去美國了。」孟純脫口而出的話讓自己懊悔至極。她應該說爸媽馬上回來才對。

男人掃她-眼,孟純忙擠出一個不自然笑容,很假很假的笑容裡,酒窩若隱若現,牙齒的顫抖明顯地帶動嘴唇。

她的強作鎮靜,讓拓拔淵忍不住莞爾。

沒人在家嗎?很好!他正想找個不會被打擾的地方,好好休息幾天。

他不想回堂口讓那群「兄弟」揶揄,每回掛綵,他們都要關虹來演-出賢妻良母溫柔記……累!

背過她,他低言一句:「我待幾天就走,你不要打電話、不要對外透露今晚的事情。」

奇怪!他居然出言安慰一個女人的恐懼?像在反應他的話般,電話鈴聲突地大響。

孟純挪挪挪,挪到電話旁邊,他看她、她望他,巴結表情揚起。

「拜託、拜託,那是我余邦哥哥打電話回來,我一定要接,不然他一緊張,就會從美國馬上趕回來。我保證不說出你的事情,我保證不洩露秘密,讓我接電話好嗎?」

嬌柔討好的語調出現,他不為所動,直直望著她的眼睛裡寫著威脅。

他沒說話,但眼神充分表達了意思--不怕當上分屍案女主角的話,你就接接看。

鈴響十聲,盂純扭絞雙手,咬咬下唇,她的手搭在話筒上面,試著和他講道理。

「你說要住幾天才離開,如果我大哥一緊張趕回來,你也不方便的,是不是?」

居然有人敢漠視他的威脅?怒火點燃,準備燒上這個笨女人的屁股。

鈐響十五聲,孟純深吸口氣再度出言:「拜託、拜託,我絕對不會出賣你,我只是不想爸媽相哥哥替我擔心,不然你拿刀子抵在我喉頭,如果你覺得我的話危及到你的安全,你就動手好了。」

嘴唇嘟得高高,她的委曲求全他應該知道,平時,余邦哥哥看見她這個小媳婦表情,不管她是不是耍賴或無理取鬧,統統會先允了她再講。

他的眼神轉為冷冽,她是第一個看不懂他臉色的女人。

拓拔淵拿起刀子,下一刻就要把電話線割斷,孟純猜出他的意圖。

不管了啦!他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孟純抓起話筒就說話。

「余邦哥哥嗎,我是孟純,我很好。」她說得很快,抱起電話,離他兩步,她決意護衛電話到底。

「你去了哪裡,為什麼我打兩通電話你都不在?」余邦的聲音裡有譴責。

「對不起,我去買晚餐,剛剛才進門。」

澄澈的眼睛看向拓拔淵,孟純臉上的諂媚笑容沒退,兩隻手合掌,她拿拓拔淵當阿彌陀佛拜。

他的眼光沒離開她,但戒備神色離去,怪怪的,他竟然對她放心一-

「今天考得怎麼樣?」余邦又問。

「沒問題的啦!我去問過導師,她說不管怎樣都會讓我畢業,她不想用自己的暑假來跟我這個笨學生耗。」

他仍盯住她看?笑臉對他無用,孟純癟起嘴,右手推著他的胸瞠,緩緩搖頭,用動作告誡他,弄壞別人家東西不道德。

她的掌心軟軟的,抵住他的胸膛,教人舒暢的溫度傳進心窩,癟嘴的表情讓他覺得……可愛?

在短暫的片刻裡,拓拔淵的腦筋裡一片空白。

覺得怪異的人不單單是他,連孟純也懷疑起,她對他的恐懼竟然在片刻間煙消雲散。就為她手抵上他的胸膛?

余邦哥哥說得沒錯,人與人之間多「接觸」溝通,就不會對彼此產生誤會。

他凌厲眼光掃向她,孟純第二次觸電!不曉得在觸電過幾次之後,她會不會變成電磁鐵?

「晚上早一點睡,養足精神,明天要出去玩,知不知道?」余邦叮囑。

「我知道了,余邦哥哥,你不可以打電話吵我睡覺哦!還有啊,我的禮物要記得交給曉堂表姊,還有啊,要好好照顧爸爸媽媽,還有啊,別忘記幫我帶禮物回來,還有礙…」

「夠了,小管家婆,睡覺前要記得撥鬧鐘。」

「好,余邦哥哥晚安。」

孟純匆匆掛掉電話。小小的兩根指頭在胸前比了一個勝利姿勢。耶!她贏了「壞人」一次!得意搖擺!

迎向他的瞪視,孟純不好意思的咬咬下唇,得意忘形是笨蛋最專門的事。她雖然不聰明,卻也不能再用蠢動作來激怒敵人。

他失控了,一向深藏不露的拓拔淵,竟讓一個蠢到像豬的女人,氣到忘記深不可測是他的形象標誌。

大步跨向前,他的胸膛貼上她的鼻尖,沒打算逼她窒息,可他強勢的男人味,頻頻讓她呼吸不順,她的氣喘病在十八歲這年初次病發。

「不要挑戰我的命令。」他的語調像一把冷箭,咻咻咻,射得她的血液凍成洛神花茶冰沙。

「我、我……你誤會了,我不是要挑戰你,我只是做一件對我們兩人都好的事情,你是大男人,不會計較的,對不對?」頭抬高,她的鼻頭在他的襯衫上面畫一道線。

哦!好高,仰頭,她只看得見他的鼻孔,是心形的呢,真漂亮,一個漂亮壞人有一個漂亮鼻孔,卻有個不漂亮的心,可惜啊可惜。

孟純閉起眼,怕他的眼神又帶來高伏特電壓。

意思是他計較了便不是大男人?

通常在拓拔淵疾言厲色說了那樣一句話後,大多數的人不是跪地求饒,至少也要聲淚俱下,表明自己絕不再犯同樣的過錯,而這女人居然、居然質疑起他是不是男人?!

手握拳,指節啪啪響起,噴出鼻孔的怒氣直逼人體四十度極限。

「啊!你流血了。」孟純大喊。

他的過度用力,讓已止血的傷口迸裂,鮮血滴在地毯上方。

「你小心一點好不好,地毯很難洗的,要是被爸媽媽看見這裡有血跡,他們一定會大驚小怪,硬要帶我上醫院縫針啦!」

她怕死醫院、怕死藥味、怕死全家人的大驚小怪。

抓起一把面紙,孟純跪在地毯上面,用力擦拭血跡。

這個女人不關心他的傷口,只擔心她的地毯?該死的!這女人的智力正不正常?

他剛剛懷疑起她的頭腦時,就見孟純拿一把衛生紙壓在他的傷口上方,這個舉動……比較正常,拓拔淵的臉色緩和,但她接下來的話,又讓他想噴血。

「小心一點,不要滴在地毯上,你的血型是什麼型的?我是O型,你呢?要是我們血型不一樣,被余邦哥哥驗出來,我很難解釋你的存在。」

接下來十幾分鐘,就見她提來一桶清水和菜瓜布、抹布,用力處理他留下的「災難」。

好不容易,乾淨的地毯讓她露出滿足笑容,站起身,對著兩眼火勢早已燎原的拓拔淵說:「弄好了,我去拿醫藥箱幫你擦藥。」

總算說出-句人話!拓拔淵選了沙發一角坐下,撩開衣袖,十幾公分的刀傷,看來頗怵目驚心,儘管這種傷口他見得多了。

「好大的傷,是警察弄的嗎?」

她認定他是壞人,而警察抓壞人是千古不變定律,所以他手上的傷絕對是警察的傑作。

只是……現任警察除了槍之外,還會帶刀子嗎?下次碰到警察時再問清楚,說不定警察帶弓箭、長鞭和……十香軟筋散。

在盂純的認知裡,拓拔淵當定壞人,善良正義的她,準備起一番話語來規勸他棄暗投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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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6-29 02:29:31
第二章

拓拔淵坐在沙發上,孟純跪在他打開的兩腳中間,桌面上散放一堆藥品,她正準備使出拿手絕活。

她上藥的功夫很棒,仔細而熟練,他開始懷疑她是不是護士。

孟純沒讀進他的想法,卻忍不住誇獎起自己的技術,這一番誇獎,解釋了拓拔淵的懷疑。

「傷口不是太深,不用縫,你可以放心我的技術,我很厲害的,從小包到大,我敢說自己是包紮界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抬起眼,她舉起一瓶藥水對他:「這個藥會有—點點痛,忍耐點哦!」像哄小孩般,她拍拍他的頭。

拓拔淵嫌惡地撇過臉,孟純點點頭。

「你是對的,不看傷口比較不會痛。」

的確!有點痛,但這種痛比自尊心被她那拍小孩似拍兩下的痛,輕鬆得多了,更不用說她後來的誤解。

孟純低頭,不長的頭髮蓋住瞼頰,他的視線落在她皙白的頸部,她的後頸小央有顆痣,他記得兒時曾聽長輩說過,頸後的痣代表聰明。

聰明?她明明笨到不行,怎會長一顆和她不符的痣?

「從小,老師給我評語都是八個宇——頭腦簡單,四肢發達。

我的功課不太靈光,但我的體育很棒哦,各項競賽都難不倒我,所以我常常跌跌撞撞,東一塊青紫、西—道傷口。

余邦哥哥知道我受傷就會大驚小怪,非要我上醫院不可,幸好後來我變聰明,學會包紮傷口,學會就算很痛也裝得若無其事,只要不在地毯上留下痕跡,就沒人會逼我上醫院。」孟純試著和他聊天。

眸光對上他,她笑著揚揚手上的繃帶,告訴他,要包紮傷口羅。他沒說話,孟純只好自顧自往下講,她不習慣寂寞,她喜歡熱熱鬧鬧。

「我的好朋友盈心對我說,像我這種女人最吃虧,受了傷沒人知道,只能躲起來偷偷痛。不過……痛幹嘛讓人家知道,我門己能處理好就行了,你說對不對?」

「閉嘴!」

她很吵,拓拔淵習慣安靜,而她的話嚴重影響他冷靜思考的能力。

她沒聽見他的「閉嘴」指令,繼續往下說:「你常常受傷嗎?你會不會不耐煩別人的擔心眼光?這種眼光常讓人覺得罪孽深重對不對?每次余邦哥哥露出這種表情時,我就會覺得自己又做錯事情,實在糟糕透了,你身邊也有這樣—個人嗎?」

沒有!

他那群「好朋友」只會在一邊看灰鷹幫他縫針,一面批評他的失誤在哪裡,更甚,拿包洋芋片傳來傳去,取笑他的疏忽。

不過……這幾年機會很少了,他有足夠的能力讓自己不受傷。

他……居然聽進去她的聒噪?還在心裡作出回應?!

拓拔淵瞪她一眼,孟純正專心替他包紮,沒注意到他的不友善,卻仍覺得頸部麻麻的,第三回合觸電,她猜想他是小型核能發電廠。

「你要不要洗澡?我哥有潔癖,你動了他的東西,他回來會知道,你到我房裡的浴室洗好嗎?雖然小了一點,也可以把你洗得乾乾淨淨。」

洗澡?孟純的提議勾起他的興趣,的確,他需要洗一個澡,把這身鹹腥清除掉。

不說話?她再問一次。

「你要洗嗎?」手裡拿起一個大型塑膠袋,孟純專心等待他的答案。

他點點頭,表達意思。

「那我用塑膠袋幫你把傷口處包起來,你洗澡時候小心一點,不要讓水弄濕了。」

包好他,整理過桌上的東西,孟純領身走在前面。

他的目光落在她背後,酥麻感不斷,她想釐清這種感覺,一個女人老覺得被電代表什麼意義?

代表他喜歡她?不可能,他是千年不融的大冰山,除非月球撞地球,把地球內部的熔漿給擠出來,否則他不會為誰釋放熱情。

那麼……代表她喜歡他……會嗎?他是壞人ㄋㄟ!她會喜歡壞人,不就代表她也可能愛上賓拉登?

不要啦!她不喜歡大鬍子男人,不喜歡用白紗蒙面過一生,不要、不要,她不要喜歡壞人啦!

可是,同學中有人有過一見鍾情的經驗,他們說,那是一種身不由己的突兀感,分明是沒道理的,偏偏愛就是愛了,誰也沒辦法。

她身不由己嗎?

嗯……有啦!她不想請他進家門,他用刀子逼迫她,這算不算身不由己?

她明明希望他流血流到暈倒,卻又怕地毯弄髒,不得不幫他包紮,這也算身不由己吧!

還有還有,明明觸電是種不愉快經驗,但她就是喜歡那種酥酥麻麻被他的眼光電到的感覺,這個也是身不由己?還是叫作受虐趨迫症?

樓梯不長,在她走到最上面一層時,她記起盈心說過的話——要確定自己喜不喜歡一個人,和他接吻就知道了,只要自己不覺得噁心,反而很享受的話,那就是喜歡。

吻他……對他進行強吻?

那要具備很多很多的勇氣,孟純摸摸自己的嘴唇,嘴巴凍傷要看哪一科?耳鼻喉科還是高山症科?

胡思亂想間,他的眼神仍持續對她放電。孟純想,就算累積電量不足,她成不了電磁鐵,變成電子水母肯定沒問題。

「這是我的房間,我去隔壁拿余邦哥哥的衣服讓你換。」

她走了,拓拔淵環顧她的房間。

淺咖啡色的裝潢色調延伸了樓下的設計風格,幾個大型娃娃躺在淺褐色地毯上,小書桌、電腦、化妝台、衣櫃,她的房間很女性化。

她的書架上有一堆散文、小說,都是些軟性書籍,幾枝紅筆藍筆妥當地擺在筆筒裡,一絲不亂。

拓拔淵扯開身上黏膩的衣服,寬闊的肩膀暴露在空氣下,他的身材頎長壯碩,和孟純站在一起,他可以演一天長大一尺的巨大盤古。

「我回來了。」她再出現時,手上多了一套盥洗用具和衣服,他接手,準備往浴室走去。

「等等!」孟純的聲音止住他下一步動作。

繞到他面前,她說:「對不起,我心裡有疑惑,我這種人很怪,只要心裡有事,就會吃不飽、睡不好,所以,我想解除心裡的困惑。」

他完全弄不懂她的閒惑跟自己有什麼關係,只覺得她在花大把時間說一篇無聊廢話。依她這種古怪性格,他可以篤定,這女人終其一生都不會有大成就。

「為了我的困惑,我必須做一個試驗,要是這個試驗惹你不開心,請你務必包容,畢竟未來幾天你要看我吃穿,所以你千萬不能翻臉。」

好了,好話說盡,接下來她要為自己的「困惑」解謎。

靠近他,她深吸氣,手放背後,踮起腳尖,她的唇吻上他的唇。

嗯……軟軟的、濕濕的,不像他臉部表情那樣堅硬刻板,淡淡的薄荷味,有點像電視上廣告的黑人牙膏。

唔……唔……她主動的唇讓人含了去,薄荷味不見了,壓過來的是男人的強勢氣息。

享受?沒錯,她是享受……他的唇溫、他的芬芳、他的……分析不來啦,她的大腦當機了。

包著塑膠袋的手在她身上探尋,窸窸窣窣的聲音破壞浪漫氣氛。

推開他,孟純張開大門□呼吸。惡劣!把人家吻得氣息不穩,眼睛還一直電人家,轉身,她衝出房門。

拓拔淵低頭,看見自己十二點方向的反應,尷尬的舔舔唇。不過是—個生澀的吻,他能克服的。

生澀……對!她生澀得像顆不可口的果子……生澀、紅嫩的唇……對!是軟了一點,沒有成熟男人會喜歡澀女郎……

但是,反應越來越勃發……克服……控制……他沒、問、題……天!他有問題、他需要大量冷水降溫,衝進浴室,流水聲和他的心跳聲一樣激動。

孟純衝出門外,惱怒不見,只剩下揮之不去的享受感覺。

享受,對啊!是享受……突然,她發出一聲尖叫,然後開始在樓梯間跳上跳下,從芭蕾到倫巴,從爵士到恰恰,她的四肢忙個不停,她笑不可遏、她想吼叫、她想昭告天下——

真的耶,她一見鍾情,她愛上他了,她不介意他是混黑道的壞分子,只因為他的唇太香,太好嘗,原本以為這輩子無緣認識愛情,誰曉得愛情突然就發生在她身上!

女女擊

端了一碗剛煮好的紫米湯圓,孟純的笑容貼在酒窩邊緣。

她喜歡他、她愛他,一個陌生闖入的壞蛋和單純女孩的戀愛,他們或許可以拍一部最優質的新八點檔偶像劇,劇名就叫作……孟純看看手上的湯圓,對了!就叫作「湯圓女之戀」。

不過這齣戲發展到最後,她必須讓冰山男棄暗投明,最後再來個改名換姓,他們就可以快快樂樂牽手闖天涯了。

嗯!不壞,這個編劇有一流水準。

沒敲門,孟純進入自己的房間。

才跨進去一步,就接收到他不快的眼光,縮回腳,她站在敞開的門邊,笑容可掬說:「沒有人會在進人自己房間時,習慣敲門的,你說是不是?」

她的問題沒得到善意回應,只好順應君心,用手肘在門板上意思意思敲兩下。

拓拔淵不悅的神色很明顯,他別過臉,不看孟純,卻發現自己的下半身又開始不正常的甦醒。

猛地拉開棉被,他整個人躺進棉被裡,用厚度不滿三公分的薄被蓋住讓人尷尬的第三點。

他在生氣,氣自己的眼神老飄到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笨女人唇上,生氣她每靠近一步,他的克制能力便削弱一分。

「你這樣子很容易感冒毛病,雖然是夏天,也不能濕著頭髮入睡。」孟純看不見他的懊惱。

坐到他身邊,她幫忙把傷口上的塑膠袋解下來。

「還好,傷口沒弄濕,傷口濕了容易發炎,你有沒有聽過一種叫作蜂窩性組織炎的病,有時,一個看起來不怎麼樣的傷口,弄成蜂窩性組織炎,也會喪命的。」

她拉拉雜雜說堆沒營養的話,純粹是為了幫等一下的重要話題暖常

將湯圓端到他面前,拓拔淵接了,像高高在上的帝王,彷彿一切都是理所當然,不用說半句感激之詞。

「來!吃點湯圓吧!鹹酥雞涼了,不好吃了,而且炸的東西對你的傷口並不好。還有啊!你不要以為那個湯圓是紫色的,好像壞掉了,其實那是用紫糯米做的。

你很幸運哦!我媽媽說,紫糯米對女人的身體很好,再加上我很喜歡吃湯圓,所以我們家冷凍庫隨時都準備幾包,否則你就嘗不到這個好口味了。」

從抽屜裡面尋來吹風機,她跪到床上,推推他躺在枕頭上的背脊,然後把自己塞到他和枕頭中間。

孟純沒注意到,這種姿勢有種專用名詞,叫作「曖昧」,她仍自顧自地對著他的頭頂說話。

「不管怎樣,你明天都要讓我打電話叫外食,因為我們家沒有東西可以吃了,本來我明天打算和同學去環島旅遊,可是你來了,計畫更改,我不能去了;沒關係,反正以後想玩有的是機會。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從哪裡來的?」

她的靠近讓他的氣息逐漸急迫,身體的熱度已近沸騰,她還拿著熱熱的吹風機在他頭頂上方製造熱度。

她想謀殺嗎?拓拔淵嘴裡咬著湯圓,像和湯圓結了累世仇恨,用力到牙齒嘎嘎作響。

「你從哪裡來的?」孟純再問一次。

從地獄來!拓拔淵在心底回話,他把吃過的碗放在桌面上,努力讓自己離她的影響範圍遠一些。

「不能說是嗎?聽說黑道有一些不成文的規定,我不勉強你。」孟純很體諒他的「苦衷」。

聽誰說?那些無聊的偵探小說?對於她的話,他嗤之以鼻。

「你這樣打打殺殺好嗎,有沒有想過,總有一天你會老,總有一天你會跑不動、躲不開襲擊,那時怎麼辦?不曉得有沒有人對黑道人物壽命做過調查,平均值會不會不超過四十?」盂純苦口婆心,放任自己的想像力膨脹。

她把他當成一般街頭混混?拉出一個笑,如果她知道自己是絕世盟的人,大概就不會說這種笨話。

絕世盟是一個跨國際性質的組織,橫跨黑白兩道,白的方面,他們從事航空、觀光、銀行、企業貿易等行業;黑的方面,他們研發最新型的武器、防盜設備,販賣給各個國家,政府機關也好、私人團體也罷,只要出得起錢,他們就賣。

這樣一塊大餅,多少會引人垂涎,再加上拓拔淵一心三思要剷除毒梟,於是三不五時便會有偶發事件出現。

今夜,他是大意了,才會讓那群人偷襲成功,不過……放心,他不會讓他們囂張太久,敢跟絕世盟作對,該先做好心理準備。

「這是個唾棄暴力的社會,人人都被法律保護著,如果你願意,我可以陪你去投案,你知不知道,自首是可以減刑的。」

最重要的是,她願意當王寶釗,苦守寒窯十八年,等他刑滿出獄,再和他共續愛情。

看!夠浪漫吧!她沒想過,萬一他被判死刑的話,浪漫也隨之死亡。王寶釗就算上窮碧落下黃泉,也不可能在蓬萊仙島找到薛平貴,因為蓬萊仙島裡住的是楊貴妃啊!

減刑?哼!她應該看看,上次他是怎麼幫某位大官洗清受賄嫌疑,那件事他本不想插手,要不是關虹欠人家一份人情,連連央求他幾天,他才不想蹚這淌渾水。

法律?法律是保護懂法律的人,對於眼前這個一輩子都不會和法律扯上關係的笨女人,法律可有可無。

「你都不回答我的話,我不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如果你能開開尊口,說不定有助於我們兩人的溝通。」

孟純收起吹風機,捲繞好電線,從他身後轉到他面前,坐在床鋪一個角落。

嗯,離他……九十五公分左右,不會太遠,也不會近到讓他看見她的小瑕疵。

溝通?他們很熟嗎?熟到她有權利知道他心裡想些什麼,她應該不至於笨到忘記,他們認識,前後兩個鐘頭不到。

往後仰躺,拓拔淵雙手在腦後交叉,不理會她的嘮叨。

「你這個人很難搞,好吧!你不愛談工作的部分,我們來談談關於……關於我有個很要好的朋友,她叫盈心,她是人家的養女,只不過她比我可憐很多,她的爸爸媽媽對她很壞,要不是大哥每個月給她養父養母一筆錢,她就不能唸書了。

唉呀!我要講的重點不是這個,我想告訴你,她從一本書上看到說——要確定自己喜不喜歡一個人,和他接吻就知道了,只要自己不覺得噁心,反而很享受的話,那就是喜歡。剛剛……剛剛……」

想起他們的「剛剛」,她的臉紅成熟柿子。

她的臉紅讓他很愉快,不知不覺間,他坐直身子,享受起她欲語還休的羞赧表情,兩瓣紅唇再度吸引他的注意,她的柔軟、她的津甜、她的芬芳在他心間盤繞。

「就是剛剛礙…那個吻,我覺得不噁心,而且有些些享受,所以我想,我是喜歡你的,你呢?你的感覺怎樣?」

她的「剛剛」重複幾次之後,丟出來的問題讓人咋舌。問他的感覺?她應該問問棉被底下,那個打死不軟的東西。

「假設你的感覺不錯的話,那麼表示你也是喜歡我的,可是你一直不說話……是不是你忘記剛剛的感覺?如果你忘記了,也許、說不定……我們可以……」

她的「也許」、「說不定」促成了另一個吻。

他粗壯的手臂環住她的腰,他的熱氣噴上她的粉頰,紅紅的臉燃燒出熱烈……

喜歡,再一次,她確定自己喜歡他,至於他,對一個不喜歡的女人,不會有這麼強烈的表現吧!

JJJJJJJJJJJJJJJJJJJJJJJJ

第二個證據,證明她喜歡他。

她愛時時刻刻看見他,一分鐘沒看見,心底就會有種癢癢的迫切感,所以,本說好把床讓給他睡,她去睡樓下沙發的,可是孟純還是在半夜摸回自己的房間。

從門一打開的剎那,拓拔淵就清醒過來,知道來人是她,他閉眼裝睡。

她走到床邊,藉著月色偷看他的帥臉。

他真的很好看,尤其是他那雙粗粗的濃眉,微微一皺,就會讓人膽顫,真不曉得這麼兇惡的一個男人,為什麼還有人敢招惹他?

「傷不痛了吧!你是個勇敢的男人,那麼大的傷口,居然沒喊痛。」她的手在他傷口上方輕輕觸摸。

拓拔淵抑制反手抓住她的慾望,他將所有注意力用在平緩自己的呼吸上頭。在那個測試的吻之後,只要她一靠近,他就心浮氣躁,想要她的慾望節節攀升。

「你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我叫孟純,孟子的孟,純潔的純,我媽媽說,純和存在的存偕音,希望我的存在能保佑余邦哥哥長命百歲。

所以我在我們家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物,爸爸媽媽、哥哥都疼我、寵我,你呢?你在家裡也受寵嗎?」

重要?她的存在是為了保佑別人長命百歲,那不是和長生牌位的意思一樣?長生牌位會重要嗎?她笨過頭,這個家庭擺明了重男輕女,連取名字都獨厚兒子,只有這種笨蛋,才會沾沾自喜,誤以為自己很重要。

「你弄清楚自己的感覺了沒有?我很確定自己喜歡你,確定自己想和你談戀愛。

因為我在煮湯圓的時候、在看電視的時候、在腦筋不動的時候,你都會霸道的跑進我腦裡,這種情形,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

我打電話問盈心,她說,這就是一見鍾情,就是觸上戀愛線。你呢?你的感覺怎樣?」

她坐在床邊,背後靠上絨毛娃娃,側望他的五官。

該死!他明明交代她不准打電話,她還打電話去問別人什麼叫戀愛,分明沒聽進去他的命令。

是不是他在第一通電話時沒堅持,她就自動把他的要求忽略掉?手掌在棉被下緊了又鬆,她該慶幸,他還有足夠自制力,沒把她纖細的脖子一把扭下。

「算了,盈心說,男人是逼不得的,我應該多給你一些時間,釐清自己的感覺,可是……你只住幾天……拜託、拜託,請你頭腦聰明一點,不要讓我等太久。」

她請他聰明一點?有沒有弄錯,一個白癡要求天才聰明一點?噢!他確定她沒藥救。

至於他的感覺……他想把她壓在身下,來場運動,但是無關戀愛、無關女人膨脹過度的想像。

愛情?太麻煩,他不做!

「你的眉毛好濃,眉毛尾巴又往上揚,看來你的脾氣不是太好,你大概是那種固執,處處要別人牽就你意見的人,是不是?」

錯!他從不開口要求別人牽就他,他只習慣消滅一切擋在面前阻礙的人事物。

「你的鼻子很挺,不太像純種漢人,你是混血兒嗎?」

他是漢滿蒙回藏苗瑤、匈奴鮮卑氐羌羯的混血兒,聽說還有一個祖先是少林武僧,這就可以解釋他的武術天分從何而來,別人的家娶進各國人種、加入WTO,他們家是五族共合。

拓拔淵沒注意到自己,雖沒正面對孟純說過半句話,但他在心裡,回答了她每一個問題。也許敷衍、也許嘲諷多於認真,但這種情形之於他,也是個從未發生過的事。

「你長得很帥,可是對人的態度不太親切,這一點有必要改變。你知道嗎?一個成功的男人不在於他的知識才學,而是他的人際關係,這是個EQ比IQ重要的時代。」

她忘記這個正在睡覺男人是個罪犯,忘記警察正在大力搜捕他,只想替他的成功鋪路。

EQ是什麼爛東西?這種無用物他缺了一輩子,卻沒有人敢站出來否定他的成就。

伸個懶腰,孟純打個秀氣呵欠。

「我不吵你,祝你一夜好夢,我要睡了。」

翻過身,她蜷縮在那堆絨毛娃娃上面,抱住史努比,她睡得很愜意,雖然地板沒有她的床鋪舒服,凹凹凸凸的娃娃沒有她的枕頭柔軟,但是有他在身邊,她睡得幸福。

睜開雙眼,拓拔淵評估起床下的小女人——精緻的五官、粉嫩的雙頰,她有張可愛的俏臉,和關虹是截然不同的女人。

關虹是他多年來的床伴,也是工作時的最佳助手,她能幹、敏銳,聰慧而體貼,他們是最有默契的拍檔。

絕世盟裡那堆損友,早就在設計他和關虹的婚禮。然而,他講過,關虹是個體貼聰慧的女人,她曉得自己不愛受羈絆、不想結婚,於是默默跟在他身邊,從不在婚姻上對他提出要求。

低眉,床下的孟純睡得不甚安穩,再怎麼說,地板總是沒床鋪好睡,他起身,走到她身旁,輕抱起她,擺到床上。

拓拔淵在她身邊躺下。他解釋不清自己的舉動,隨便誰要怎樣猜想,反正他從不在意別人的眼光。

熟睡中的孟純有自己的意識般,靠靠靠,靠到他身上,伸手,圈住他的腰,在夢中,他是她的。

她的動作觸動他的警覺,三秒後,他的肌肉才逐漸鬆弛,想起她那個朋友說的話——要確定自己喜不喜歡一個人,和他接吻就知道了,只要自己不覺得噁心,反而很享受的話,那就是喜歡。

是這樣嗎?

邪惡的笑容拉出弧線,他半抬上身,俯下,封住她誘人的唇……完美的菱線、動人的紅艷、出人意料的柔軟……一吻、二吻、三吻……他吻出習慣,他是癮君子,戀上她純美的吻……

盈心說的話不完全對,真理是——要確定自己喜不喜歡一個人,接吻是好方法,接吻時不覺得索然無味,不會光想到自己的下半身有沒有反應,而是單純享受她的芬芳津甜,那就是喜歡。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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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6-29 02:29:55
第三章

他敢保證,孟純完完全全忘記他的交代。

一大早,她就打出三通電話,一通告訴她的同學,她臨時有事,不能參加環島旅行。

一通打到美國,告訴「寵她、愛她」的爸媽,說她要出門旅行了,要他們不要掛心。

第三通打最久,她告訴那個叫盈心的女人,說她很糟糕,不但偷襲了他的唇,還半夜摸上人家的床,拿他當了—夜軟墊。

「盈心,怎麼辦?我不知道自己這麼好色,居然會爬到男人床上,而且……早上醒來,我發現我疊在他身體上,唉……難怪我那麼好睡,差一點爬不起來。」

拓拔淵在樓梯間,聽她壓低聲音對著電話那頭說個沒完,想笑的念頭在肚子裡不斷擴大,但臉上還是一貫的一二三木頭人表情。沒辦法,他的祖先是少林武僧,說不定還在少林寺裡當過十八銅人。

雙手橫胸,他安適地坐在階梯上,想看看她要到什麼時候才會發現自己。

「幸好他受傷了,身體虛、睡得熟,不然他醒來肯定會把我砍上十段八段,你知不知道,他是黑道大哥ㄋㄟ,不過、不過……他雖然是黑道大哥,但是我相信,他一定是那種濟弱扶傾的英雄好漢,跟廖添丁是同一掛的。」

果然,愛情盲目,她沒問清楚他的身世來歷,就認定他是披著流氓皮的真英雄。

「廖添侗這三個字,差點讓拓拔淵從欄杆上摔下來。

她的想像力未免太好,他非但沒排日情結,反而還愛用日本貨,特別喜歡日本料理,而她居然拿廖添丁來比喻他?

不過!她對他的信任……讓他有那麼一絲絲窩心。

「我覺得好丟臉哦!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晚上作了什麼夢?我夢見他、他……夢見他親我……那種夢是不是叫作春夢?天啊!我看我要趕快到廁所裡面檢查我有沒有夢遺。

好了,盈心,等你下班,我再打電話給你,對了,中午幫我訂一個海鮮披薩……嗯,還要烤雞翅,他受傷流了不少血,應該補一補。記得叫阿義幫我送過來,謝啦!」

掛上電話,回身,乍看見他,孟純嚇了一大跳,手中的玻璃杯應劇情要求,匡啷!摔在地毯上,幸好牛奶喝完了,不然,夠她洗的。

大步跨來,他算準她的下一步動作,攔腰撈起她,把她拎到遠遠的櫃子上方。直覺地,他不想這個不會喊痛的笨女人割傷。

哇塞!他的手是鐵臂嗎?受傷還能把她拎來拎上?孟純的眼光充滿崇拜。

拓拔淵瞪她一眼,她真的很笨,這條地毯又不是多昂貴,為什麼拿它當命?非要把它弄得整整齊齊、乾乾淨淨?

「你、你、你……不要衝動,我不是打電話給警察局,我是打給我的好朋友,她在披薩店打工,我請她中午幫我送披薩過來。」

「中午送披薩……」

他舉高手腕,看看手錶,在早上七點五十分叫午餐外賣?

「他們生意很好,要是沒提早訂,就會吃不到。我還訂了烤雞要給你補身體,我本來想訂麻油雞的,可是披薩店沒賣麻油雞。」她解釋得很清楚。

麻油雞?他在坐月子嗎?不過,至少她沒有說要訂四物雞給他補。他背過她,蹲下身子,把地毯上面大塊的玻璃碎片扔進垃圾桶。

「吸塵器在哪裡?」

他冷冷問,好像家事做得心不甘情不願,可——又沒人逼他做。

「在櫃子裡面。」說著,她就要跳下來幫忙。

「待在上面不准動。」他沒看她,聲音裡有著威脅恐嚇。

「噢。」她乖乖把屁股往櫃子上方挪兩寸。和「英雄」打交道,順從是第一要件。

他找到吸塵器、整理好地毯、收好東西,他的動作流暢,讓孟純在後面看得忍不住想讚歎。

「你做事情好俐落,要是我媽媽看見,肯定會大大誇獎你。」

他筆直走到她面前,眼神盯住孟純。

「以後要打電話,必須我在常」他讓步,為了一個不知好歹的笨女人。

「你擔心我出賣你嗎?放心,我不是這種人,我頂多勸你棄暗投明,陪你一起上警察局,不會把你的行蹤洩露出去。」

沒有洩露?剛剛她怎麼對她朋友說的?能說不能說的事情,她哪一件沒交代得清清楚楚。

「我說的是真的,我的優點不多,誠實剛好是其中一項。假如你願意聽我的話,我會告訴你,人生在世要好好做人,舉頭三尺有神明,你的所作所為都有神一筆一筆記錄下來。

如果你在世時做太多壞事,等去世後,就要下地獄受苦。這輩子欠人家的,下輩要加倍歸還……」

他沒理他,逕自走到電話邊。

跳下櫃子,她追著他說話。

「趁現在改過,你的未來還大有可為,年輕時不懂事,難免會做錯,我們去投案,讓法律制裁過你,等出了獄,你又是清清白白的人,凡事從頭開始,一步一腳印,成功終會屬於你……」她就差沒唱出「踏出社會為著將來」的勵志歌曲,來激勵他。

他□地轉頭,正面對她,用寒冰眼止住她的喋喋不休。

「你、你……在生氣嗎?」孟純囁嚅。

他不回答,拿起電話,她解讀他的表情——你再不管管嘴巴,下一管黑槍會塞進你嘴巴。

「嗯……我剛剛說的話,全是為你好,你不要往壞的方面去想……」

他當著孟純的面撥下110。他要投案了?在她有嘴說到沒口水的同時,他被她說服?

孟純心裡有說不出口的開心。

她——居然說動一個黑道大哥從良?大哥耶!說不定台灣一個殺人無數的黑幫因她的勸說而解散,從此不再有人受害。佛經上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她這一救,七一七,七二十四、七三二十一……她造的浮屠可以從人間一路蓋到玉皇大帝的老家。

「幫我接警政署長,說拓拔淵來電。」

哇塞,接警政署長耶!看來,他不只是大哥,還是大哥大大,說不定是教父、幫主之流的人物。

孟純跪到沙發上,和他面對面,她捧住自己的臉,望著他,一臉期待。

大哥從良,負荊請罪的年度大戲,不是人人都有緣見到。

孟純沒看見自己臉上對他的崇拜,拓拔淵卻看見了,他很滿足於她這種表情。

被一個女人崇拜……很滿足?拓拔淵確定自己不正常。

孟純看他說話,他的氣勢讓人難以想像,這種人居然是壞蛋頭頭,不過……拓拔淵,他的名字不錯聽。

「林桑?我把北既幫的販毒資料寄給你,你上網去收。」

寄販毒資料?孟純被弄混淆了,他不是壞人,那他是……很像壞人的臥底警察?

「你有本事把他弄下來嗎?我要確定他永遠翻不了身,這種人讓他留在政壇上,是諷刺。」他淡淡說。

掛上電話,他轉身往樓上走去。

很好,本來想晚幾天再把消息送出去,讓自己有幾天時間休息。這下子好了,為堵住孟純口口聲聲的「棄暗投明」,他提早打出電話,洩露自己的行蹤。絕世盟的追蹤技術是世界頂極,套句金蛇的話——只有他不想找的人,沒有他找不到的人。

看來兩天之內,就會有人找上門,要他回去當他的堂主。

孟純有一肚子話想問,她追在他背後喊叫。

「不要走,我有話要問你。」

他沒理她,快步往樓上走去。從沒人敢吆喝他停下來,孟純居然對他大聲小聲。

「不要走,我叫你,你沒聽到嗎?」孟純追著他,短腿拚長腿,她追得很辛苦。

「你停一停,讓女人在後面追你,這樣子很沒有禮貌……」

他打開房門,他轉身,她撞進他懷裡。

痛痛痛!要命!他穿了盔甲?搗住鼻頭,她痛得眼眶含淚。「我有話問你……」

看在她一臉倒楣相,他開啟尊口。

「問!」

「你……」撞痛的鼻頭影響她的思考力,訥訥的,她想到一句。「你不是壞人嗎?」

「不是。」

「你是臥底警察嗎?」

「不是。」

「那你替誰工作?」

「絕世盟。」

絕世盟是什麼東西?對孟純來講,絕世盟和甲午戰爭一樣難懂,拓拔淵卻認定,絕世盟是個跨國的偉大組織,聽到的人都該嚇退兩步,以示尊重。

「你……還有話想告訴我嗎?」孟純等著他來跟自己解釋何謂絕世盟。

說話?他該對她說什麼……

拓拔淵想半天,突然,一個微笑在臉上放大,他慎重告訴她:「女人不會夢遺。」

門關上,孟純的臉從水蜜桃變成紅番茄,還是專作「鮮采番茄」那種超紅品種。

女人不會夢遺……和盈心的電話,他……全聽見了。

門被關上,她看不見他的臉,但她牢牢記得他的笑,真迷人……就像冰山融解,她看見春天。

突然,門裡面爆出大笑聲,笑聲和他的笑臉一樣……教人詫異。

哦!純屬誤會,不是春天到了,是冰山底下的核彈爆炸,她要不要找個安全地區躲躲?

擊女士

孟純發覺自己超愛待在有他的地方。他打電腦、她拿書在旁邊看;他打電話,她蹲在邊邊,可是她天生好動,沒—會兒就在旁邊跳舞做瑜伽。

孟純沒正式學過舞蹈,但是人人都說她很有舞蹈細胞。

沒放音樂,是怕吵到他,可是她怎以為這種無聲的打擾不叫打擾?

終於他做完工作、吃掉午餐,回頭,她衝著他笑不停。

「有事?」拓拔淵問。

「嗯……有一點點啦!冰箱裡面沒東西,我們要不要出去買一點菜回來?聽說晚上颱風會來,可能叫不到外賣。」

他聯絡上灰鷹和金蛇,要他們幫林桑一點忙,盡快讓那個人渣的罪狀浮上檯面,好讓他退出下屆的市長選戰;他也把「處理」那群殺手的工作交代給關虹,他們的行事效率很高,最慢他們明天就會完事並出現。

「你想……我們一起出去買東西好不好?」孟純等不及他回答,又出聲問。既然他不是罪犯,出門走走見見光,沒有關係吧!

拓拔淵看看孟純,反正行跡曝光,他再躲也躲不了金蛇的追蹤,再加上和這個笨女人相處時間所剩不多……沒花太久時間考量,他點頭。

「你想吃什麼?我會做菜,都是跟媽媽學的呦。」她的興致很高昂。

「隨便。」

「隨便?好啊!我們隨便買一些蔬菜、海鮮和魚丸餃類,你知道這會煮出什麼嗎?是火鍋耶!決定了,我們晚上就煮一鍋隨便火鍋。」

她搬過椅子墊腳,爬上去打開櫃子,她要把余邦哥哥放在行李裡面的錢拿出來。

拓拔淵看她小小的身子爬上爬下,弄半天也拉不出那個大行李,索性一把抱下她,把她擱在床上,再轉身去替她拿行李。

「這個東西太大,不要放這麼高。」

「今天我本來要出去玩,這個行李是余邦哥哥幫我整理的,他怕我丟三落四,什麼東西都準備兩份,才會整理出一大包。你看,他連錢都幫我分成四個口袋裝,要是丟掉了,還有備份。」

拓拔淵抽走她手上的錢,把錢放在自己的口袋裡面。

她那個「余邦哥哥」的擔心,讓拓拔淵對她的性格定型,他認定她是個迷糊的笨小鬼,錢放在她身上不安全。

「那是我的。」說若,她撲身過來搶。力道很大,她把他撲到床鋪上面,壓住他,伸手在他口袋裡面摸索。

拓拔淵笑了笑,他只要輕輕出力,就能把這個小女生摔到地面上,可是他喜歡看她騎在自己身上,一臉耀武揚威的得意表情。

抽出錢,她在他眼前揚了揚,居高臨下,理直氣壯對他說:「搶別人東西是壞行為,你不可以貪取不屬於自己的東兩。」

說著把一疊鈔票抽出兩張,剩下的塞回行李袋中,在整個過程當中,她似乎沒意思從他身上爬起來。

直到她把鈔票折成四分之一,在身上找不到口袋放錢時,才發現自己正坐在他身上,而且非常尷尬的坐在男性的「脆弱」上方,她感覺到他的「硬挺」,發現男人的弱點也同時叫作驕傲。

揚起左腳,她想飛快跳離他的身體,卻沒想到他一個翻身把她壓在身下。

「你、你……」他們靠得很近,近到兩張臉相抵,他呼出的氣體在她臉上渲染出暖意。

「你想要拿錢嗎?放在你那裡好了,反正我沒有口袋。」她妥協了,這個世界都嘛是這樣,弱肉強食,力量大者稱王。

他沒回話,俯下身吻住她的唇。

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他愛上她的吻,清新乾淨得讓人想一嘗再嘗,淺淺的吻轉深加濃,她的味道烙上他的神經深處。

她曾經說過,他的吻讓人有些些享受,而她的吻卻是讓人銷魂、讓人欲罷不能。

終於,他放開她,翻身和她並肩齊躺,兩個一樣喘息的胸膛、兩個同樣急促的呼吸,對於這個吻,他和她一樣茫無頭緒。

孟純歎氣,喜歡他的感覺越來越深,—抹罪惡感跳上心底——

她答應了余邦哥哥婚事,現在她這樣的作法是不是叫作不忠?眉皺起,煩惱爬到額頭,形成三道橫線。

「我們去買菜吧!」拓拔淵把她手上的錢塞進口袋,拉過她,把她往懷裡一帶。

他的動作將孟純腦海裡的余邦哥哥趕走,罪惡感不見了,心又恢復單純甜蜜的快樂。

「嗯!我們要煮一個隨便火鍋。」

她同意他,握住他的大手,她捨不得放。

《z女女

果然,一到夜裡,風大雨大,颱風正式登陸,她沒去環島是正確選擇。

晚上,他們吃了一頓火鍋大餐,看了一片VCD,然後他回她房間,她擁著被在客廳裡睡。

九點、十點……他睡了吧!風大雨狂,雨水打在窗戶上,害怕打雷的孟純在看見一道閃光落下時,搗起耳朵,把自己包成一團春卷。

十點,他應該睡了,沒錯,他一定睡了!沒有人在十點的颱風夜不睡覺,對,她的推測絕對正確。

滑下沙發,她輕手輕腳走往二樓,悄悄打開門……

嗯……經過早上那場,她發過誓,告誡自己絕對絕對不回自己房裡睡覺,因為潛意識是種可怕的東西,誰曉得明天早上,她會不會又夢遊到他身上,躺得舒服快意。

可是,這回錯的不是她,錯的是颱風,颱風嚇壞她,害她不得不硬起頭皮回房裡……

燈關了,很好,她的推測正確。

走到床邊邊,她在老位置上窩著,還特意離了好大一段距離,孟純不想他誤會,昨天那次,她真的不是故意。

「你在做什麼?」黑暗中突然出現聲音,孟純嚇得彈起身。她猜錯了,他沒睡。

「我、我沒打算做什麼,只是……外面在下雨、打雷……我可不可以進來和你一起睡?」

說也奇怪,他沒反對,沒生氣,自然還拉了兩下棉被,示意她躺上床。

她看看拓拔淵,又看看自己,她有一個很色的潛意識,如果、萬一、不小心……怎麼辦?

雖然……可是……但是……不過……管他的!孟純在一陣掙扎之後,決定讓自己屈服於誘惑。

躺到他身邊,昨天那種熟悉的幸福感再次來報到。

「我有話要說!」孟純宣佈。

她的話從認識她開始,從她不怕他開始、從她幫忙上藥開始沒停 過,說話、說話、說話,她的話比牛毛還多。

「小時候,我很怕打雷,媽媽說,一打雷我就哭得淒慘,怎麼哄都哄不停。後來,每次天陰陰,不管下不下雨、打不打雷,爸爸都會把我抱到他們床上去,雷還沒下,媽媽就會用手把我的耳朵搗起來。」

她的膽小是被訓練出來的?拓拔淵被她的故事吸引了,那是一個充滿愛的故事。

對於愛,他很陌生,沒被人愛過、沒愛過人,他從不被愛羈絆,對於這樣的生活,他很習慣,也不想被破壞,所以他不愛關虹、不特意對那票兄弟表示關懷。

至於身邊這個小女生……好吧!他承認,她是很特殊的一個,但他沒打算讓她來改變他的慣性。

過了這一夜,他們又會回到原點,她繼續當她被寵壞的嬌嬌女,他繼續為絕世盟賣命。

閃電閃過,孟純習慣性地,把自己的頭往拓拔淵胸前鑽,她的動作讓他愣了一下,然後他也習慣性地摟住她。

說習慣很牽強,拓拔淵認識她不過二十四小時多一點點,而習慣卻是長時間累積的東西,但……是奇妙吧!他對她很習慣,不管是她的吻或是她的擁抱都一樣。

一秒、二杪、五秒……雷聲打過,她想把頭從他胸前拔回來。可是他的手……不放……

他的動作,是喜歡吧!

她喜歡他、他喜歡她,所以……他們在這場邂逅之後,感情還會有延續。想到這裡,她住他懷裡,咧嘴笑得開心,

「我想,大概是我愛上這種被呵護的感覺吧!所以我習慣害怕雷聲,也習慣不改變膽小的壞毛玻

我上國中後,有一回又打雷,我照例縮在床邊等爸爸,等了好久,爸爸都沒來抱我過去他們房間,左等右等,我等得不耐煩,就自己走到爸媽房內。我才聽見,爸媽在為這件事爭吵。」

想起那夜,那是她第—次受傷,從小全家人都寵她、溺她,她說了要就沒人反對,自我中心慣啦,沒想到她的任性會讓人不舒服。

「爸說要帶我到房裡睡,說我會害怕雷聲;媽說,我長大了,應該學會獨立才對,她說我老是窩在床中間不是辦法,一張床三個人根本睡不下,常常讓她第二天腰酸背痛。

我想我大概很自私,只想著自己快樂,卻沒想過爸媽舒不舒服。

然後,我敲敲門,用一副很輕鬆的表情走進他們房間,告訴他們:『爸爸、媽媽,我讀國中以後真的長大了耶!我突然發覺自己一點都不害怕雷聲。』」

聽到這裡,拓拔淵的手加大力氣,把她緊緊摟抱。「說實話,我還是很怕的,我怕雷公,不明所以的害怕,不過,從那次後,每到下雨天,余邦哥哥都會到我房裡來,等我睡著了,才回自己房間。」

其實,孟純明白自己為什麼害怕雷雨,育幼院的院長告訴過她,她是在一個雷雨天被送到育幼院門口,沒有人知道她在雨裡躺了多久,發現她的時候,她已經奄奄一息,高燒、肺炎,她差點死在那場雷雨當中。

她能活下來是奇跡,更讓人覺得奇跡的是,她生命值穩定下來的第一天,孟振亦就來到育幼院領養了她。

這一段,她不向任何人說,因為不想提醒自己,她只是孟家的童養媳。

「你怕不怕雷雨?」孟純問。

「不怕。」他想都沒想,直接回答。

「我就知道你很勇敢,告訴我,你的家人和朋友的事情好不好?」

「我沒有家人。」

他很少和人「聊人」,對於孟純的問題,他只是老實回答,沒將它當作一種無聊的閒哈拉。孟純可不這麼想,她認定他喜歡她,所以樂意和她分享生活點滴,對於一個「冰人」,他的表現算是相當相當不錯了。

「那你一定不瞭解被愛的感覺。我很喜歡被家人捧在掌心疼惜的感覺,記得我在小學的時候,有個男同學很愛欺侮我,有次他又從後面把我推倒,我—路大聲哭同家。

媽媽看我哭得那麼慘,一通電話把爸爸叫回來。他們在客廳討論要不要幫我轉學,還是直接到對方家裡理論,我本來哭得很凶的,可是看見他們那麼挺我,所有的委屈統統不見了。」

他在她頭頂上方笑開了,就是這一大家子的寵愛,才寵得她不害怕對人放下感情的嗎?

想起昨夜,她大膽的測試吻,和那番告白……

唉,他又想吻她了。但是,人不能太放縱自己,萬一吻慣、吻上癮,以後的日子裡,想起她……他會不會揪心?

「被愛和愛人的感覺真的很棒,不騙你。」話說到這裡,她在他懷裡的臉變得滾燙。

要不要問他……問他有沒有開始喜歡她?他的動作擺明了喜歡、他的「聊天」也說明了喜歡,可是……他終究沒親口對她說……

心在鼓噪,她的不安他感覺到了。

「你不舒服?」

「不是,我只是想,想問你……想問你到底有沒有……」

突然一道閃光閃過,他的手臂緊了緊,幫她擋住雷聲侵襲。

糟糕,他好像寵她寵成習慣……

她被收得密密實實的,算了,不問了,他的動作已經說得清楚,她不用再逼他開口承認。

棒呆了,她愛上脫離學生生活的第—個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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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6-29 02:30:22
第四章

孟純讓門鈴聲擾醒,跳下床,想往外跑時,拓拔淵比她動作更快,衝到一樓打開門,對著門外人說:「等我一下,我馬上出來。」

孟純連看都沒看到客人,就讓他反手推回房間。

「是誰?誰來找你?你的朋友嗎?」孟純問。

拓拔淵走回厲裡,他脫下睡衣,換回白己的衣服。

看著他的動作,孟純恍然大悟。

他要走了……他說要多待幾天的,現在還個滿兩天啊!

她走到他身後,用食指點點他的肩膀,輕聲問:「他們是你的朋友嗎?」

「是。」他簡短回話。

「你要離開了?」

「對。」換好夾服,他走到浴室裡盥洗。

「你還會再來找我嗎?」

她的問題讓他擠牙膏的手頓了一頓。

「不會。」接著,他把牙刷擺進嘴裡,表明不再回答問題。

孟純很有耐心地等他刷好牙,在他洗臉空隙又問:「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永遠都不會再見面嗎?」

擰好毛巾,擦乾臉,他在掛毛巾的同時,回了聲:「對。」

幾不可聞的一個字,孟純聽見了,有半晌恍惚。

他怎會回答對啊?她愛他、他喜歡她啊,兩個互相喜歡的人,沒道理說斷就斷吧?

堵在他身前,她不讓他走過去。

「告訴我,為什麼不再見面?」

「我們本來就是陌生人。」

陌生人?他居然說陌生人?!他吻她、親她,他們同床共枕了一夜,他怎能用陌生人來形容他們?

「你說錯了,我們不是陌生人,我說過喜歡你,你沒聽進去嗎?」

「你喜歡我,我就必須喜歡你?」

他裝出冷漠,不想太多的牽扯在兩人中間,這幾天已經有許多事超出他的控制範圍,他不想讓這種失控在他的生活中不斷出現。

是她會錯意?誤會他的吻代表喜歡,誤會他的擁抱叫作疼愛?

沮喪寫在她臉上,差一點點,他又要失控地把她擁進懷裡,拓拔淵站在房門口,該走的,但臨行一瞥,她的無助留下他的短暫駐足。

孟純退兩步,跌坐在床沿,抱起他昨夜穿過的衣服,貼在臉頰旁邊,他的體溫還在,他的氣味殘存,那麼真實的事情居然是個錯認?

淚滾下來,濕了衣服一角,濕意擴大,她的手心捧上自己的哀戚……豁達地說再見?對不起,她說不出口。

「我走了。」他把話說得不帶情緒,胸中其實早巳澎湃洶湧。

走?他說要走,他要離開她身邊,會不會一醒來,她發覺他只是南柯一夢中的角色?

不該這樣子的,她喜歡他啊!是千真萬確的喜歡,是她生命中從沒碰觸過的愛情啊!

他一離開,愛情就成了夢,一場永遠不醒的夢……不!他必須留下些什麼,讓她知道這個愛情雖然短暫,但它曾經真真實實存在。

「可以不走嗎?求求你不要走好嗎?」

「不好。」很明確的拒絕她的請求、她的心,轉身,他往樓下方向走去。

「等等,你等等。」

她追下樓梯,在樓梯中間,喚住他的腳步。

拓拔淵仰頭看站在樓梯中間的孟純。

「你知道我是誰嗎?記得我的名字叫作孟純嗎?」

他點點頭,回應她。

「前天夜裡,有一群壞蛋在追你,現在走出門,你確定自己安全嗎?」

他又點頭。她問這個會不會太晚?在這之前,他已經陪她去過超市。

「前天那種情形,算不算是……我救你一命?」

點頭,他說:「算。」

「那……我是不是你的救命恩人?」

他不曉得她滿腦子在想些什麼,但他順著她的意點頭答是。

「既然我是你的恩人,你欠我—次,你是不是該留下什麼憑證,好在將來我走投無路的時候登門求救。」

他愛當來無影去無蹤的楚留香是嗎?那麼他也得像所有的大俠一樣,重信重義,沒有哪個大俠會拒絕救命恩人的要求,不是嗎?

拓拔淵盯著她看,眼光不離,他歎口氣,走回她身邊。

孟純料對了,他沒辦法拒絕她的要求,但這並不是因為他愛當大俠,而是她很難讓人拒絕。

他低頭,給了她一張名片。名片很厚,是黑底銀字,雕工精緻的卡片,上面有磁帶、有地址,獨獨缺了電話。

能擁有這張卡片的人,才能踏進絕世盟的土地,否則在最外一層,就會讓人攔下。

他在她額間落下輕吻,最後的吻別讓他無波瀾的心,掀起狂風巨濤。

再度背對她,下一秒,她的小手扯住他的衣擺,他走一步、她跟一步,他跨大步,她亦跟隨。

「我可以跟你回去嗎?我爸媽再三天才會回來,我有整整三天的假期。」

他不語。

「你家漂不漂亮?我想登門拜訪一下。」

他不回話。

「或者你留下來吃頓午餐,昨天我們的隨便火鍋還有剩。」

他持續靜默。

「都不行嗎?那麼……我用這張卡片和你交換,我把卡片還給你,你再多留一天、一天就好,可不可以?」

他的回答是轉身,孟純以為他答應了,但是下個動作,他把她的手從衣擺處扯開,然後,頭也不回的走掉。

走了,他慢慢淡出她的視線……帶走兩天的時空,也帶走孟純第一次經歷的愛情。

她的愛情斷線,從此,她的生命裡沒有一個拓拔淵。

士女士

孟純把房子內內外外打掃得乾乾淨淨,窗簾、被單、衣服、地板,甚至連院子裡的水池都清洗換水過,九重葛也修剪整齊,徹頭徹尾把家裡弄出一番新氣象。

她做了一大堆事情,想清除拓拔淵留在心中的痕跡,可惜她清得掉家中他存在的氣息,卻掃不去心裡的遺憾。

難道愛情真的只是小說家筆下的幻影?愛情真的不能存在於現實環境,她迷糊了。

拔掉一叢雜單,那是不該長在花盆裡的東西,她是否也該用盡力氣,拔出不屬於她生命的愛情?

不想拓拔淵、不想沾了蜜糖的親吻,也不想起那兩天的美麗,她該安安分分的嫁給余邦哥哥,把他當成一個意外。說不定五年過去、十年過去,遺憾會變得雲淡風清。

孟純繼續低頭,拔除不該存在的雜草,還給她自己一個澄淨心靈。

汽車駛來、停下,又離開,他和汽車一樣,對她的生命只是「短暫」。

「孟純,你怎麼在家?」是余邦哥哥的聲音。

孟純抬頭,嚇一大跳。

「你們怎麼回來了?」

「我們本來就預計今天回台灣,傻孟純,你的日子過糊塗啦?」爸爸走過來,把蹲在地上的孟純牽起來。

這麼快……才一晃眼,他已經離開四天,

的確,光陰荏苒、歲月如梭,時間的飛逝總讓人措手不及,看!沒有他的日子,她不也照樣走過來?

「你怎麼沒有去環島旅行?」余邦搖搖怔仲的孟純。

「我……哦!颱風來了,我想如果我不提早回來,你們會擔心。」隨口敷衍,她發現自己說謊的能力居然在一夕間養成。

「我就知道我們家孟純最乖巧。」媽媽走過來摟摟她。「你把家裡面都整理過了啊!」

「嗯,都洗過一遍,一個人在家好無聊。」

「你怎麼沒打電話給我?我可以早一點回來陪你。」余邦說。

「你們難得一起出門,我才不要把你叫回來。」說著,孟純接收媽媽手上的包包。

「你看你看,還是孟純會替我們著想,女兒就是比兒子貼心。」孟振亦笑著對妻子說。

「你說錯話了,是媳婦比兒子貼心,孟純馬上就要從女兒變成我們家媳婦,你忘了?」

媽媽的話讓孟純眼色一黯,她沒否認,任不舒服在心中發酵。

「媽,你不要逼孟純,她還小,應該多玩幾年。」余邦注意到她不自在。

走進客廳,他接手孟純手上的包包,寵了她十幾年,余邦不想她有委屈。

「什麼話,我哪裡逼她了,是她自己心甘情願的,孟純,你告訴余邦,是不是這樣?」

「嗯……媽媽沒逼我。」她複述媽媽的話,心空洞的,她不想有感覺。

「對吧!孟純,下個月你伯父伯母和曉堂表姊會回台灣一趟,她說要是你和余邦能在那個時候舉行婚禮,最理想不過了,你的意思呢?」

「哦……」

下個月?心抽了一下,她不曉得痛在哪裡,寒顫爬滿全身。

「什麼哦?我們想聽聽你的意見。」媽媽催促她。

「我、我……沒意見的。」

環顧全家人的眼光,那裡面有期盼、有希冀,她怎忍心讓這群對她有恩的家人失望?

輕輕地,她在心中歎息。結婚就結婚吧!如同她一向的認定——痛不過是她自己的事情。

「我都可以,爸爸媽媽決定就好。」她重申自己的想法。

「我們都知道你乖,不會違逆我和媽媽的想法,可要是連婚姻大事都沒有自己的意見,就不好了,我們會覺得你漫不經心,覺得你是不想嫁給余邦。」孟振亦說。

「我不是!我只是、只是……我不懂埃」

「爸媽,你們不要為難孟純,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她就這個性子,什麼事情都不要緊。」余邦維護起孟純。

「你看、你看,有了老婆就忘了娘,不過多問孟純兩句,兒子就心疼了,早就說嘛!養兒子—點用都沒有。」媽媽故意揶揄兒子。

「媽媽,余邦哥哥不是這個意思,他……」

「你站在余邦那邊,不站我這邊了!嗚……女兒還沒出嫁就不要媽了,我看你們還是不要結婚好了,一結婚,我兒子、女兒全給媳婦、女婿搶走了。」媽媽又有意見。

「媽,你別玩了,孟純,我們上樓,我帶了一些東西給你。」拉起孟純,余邦往樓上走。

「他們真是天生一對,是不是?」孟振亦問妻子。

「從你把孟純帶回家那天,我就知道他們會是一對。」

「你怎麼看出來的?」

「忘啦!你把孟純帶到醫院時,我埋怨你,說自己的孩子都照顧不來了,哪還有閒情照顧別人家小孩,結果余邦是怎麼對我說的?他說,你們沒空照顧她,我來照顧。」

「對,我還記得有一回,孟純在清晨哭起來,那夜我們照顧發燒的兒子,一整個晚上都沒闔眼,孟純哭得很久很大聲,我好不容易掙扎起床,居然看見余邦泡了牛奶,抱起孟純要餵她喝。」

「我記得,瘦巴巴的余邦抱起孟純,看起來就像三斤貓咬了五斤老鼠,我們在門後看得直想偷笑。」

「孟純吃飽喝足又睡著了,余邦把她抱到自己的床上,兩人一起睡,那時我就相信,他們之中一定存在著某種緣分。」

「可不是,我洗奶瓶時,喝了口孟純剩下的牛奶,又稀又甜,看來他加了不少葡萄糖,居然孟純也讓他餵飽睡著,大概只有孟純這種乖小孩不會抗議。」媽媽說。

「不能怪余邦,他從小就討厭喝牛奶、喜歡吃糖,他是以自己的口味來調配孟純的牛奶。」孟振亦想起兒子小時候有多難養。

「所以羅!他們的婚姻叫作姻緣天注定,早辦晚辦都一樣。」

「可是我剛剛看孟純的表情,怪怪的,會不會她還不想結婚,或者她已經有男朋友之類的……」振亦想起孟純剛剛的表情,

「放心啦!去美國之前,我問過她,她答應得很乾脆。我想孟純多少有點婚姻恐懼症,這是所有女人要結婚前都會出現的焦慮,別擔心,這段日子對她好一點,有空你讓余邦放個假,帶她四處走走。」

「嗯!那我們來計畫結婚事宜,下個月,你那邊有沒有農民歷,我們要先挑個好日子。」

「對了!你明天上班,讓李秘書請旅行社的人,幫余邦孟純找個好地方度蜜月。」

「老婆!你別有居心……」孟振亦笑眼看妻子。

「你沒有嗎,不想抱孫子?要是孟純帶個入門喜,一年不到,我們就升格當爺爺奶奶了!」

兩個夫妻越討論越愉快,恨不得婚禮就在明天舉行。

女士士

婚禮如火如茶展開,孟家上上下下忙得一塌糊塗。

余邦的房間要裝潢,他搬進書房睡覺;為了排出蜜月旅行的空檔,他天天在公司裡面加班到半夜。

印喜帖、送喜餅、洽訂喜宴,孟振亦吃遍了台北各大餐廳和糕餅店。

前天,孟純和媽媽逛了一整天百貨公司,買了幾組新寢具,訂了新床、衣櫃和新房內的大大小小擺飾;昨天,她們又上街添購新衣服和化妝品。

孟純快笑不出來了,陪小心、陪高興,孟純大大違反自己的心情,她的笑僵在唇角三公分處,就再也擴展不開。她的心在下雨、在颳風,她臉上的晴天再也開朗不起來。

「新娘子,看這邊,笑一個!笑開一點,對、對,再開—點……」重重吐氣,攝影師放棄了,他拋下一句——休息十分鐘,轉頭離開。

孟純揉揉眼睛,紅紅的眼眶裡面淨是無辜,抬眉,,她對余邦說:「余邦哥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對這個婚禮,你不快樂嗎?」余鄧問。

不快樂……她有什麼權利談快樂,孟家是她的恩人,如果她的不快樂能製造他們全家的快樂,她應該義無反顧啊!

這些話,她在心中對自己說過上千次,但它的力量一次比一次微弱,好幾次,她差點兒脫口說出實話——是的,我不快樂,我非常非常不快樂,只要拓拔淵在我心裡一天,我就無法快樂。

衝動在念頭成形時被抑制祝

剛開始,她告訴自己,她是余邦哥哥的青鳥,怎能謀殺他的幸福;後來,她告訴自己,請帖已經印好了,她不能讓爸爸丟臉;現在,她想,一件大家都認定的事情,再也沒有道理反悔。

「我沒有,我是……不習慣對機器笑,很彆扭。」她找出另外一個讓人安心的借口。

「你不喜歡拍照?好吧!那我們拍幾組就好,讓婚宴門口有照片可以掛就行了,好不好?」他處處牽就她。

「余邦哥哥……會不會哪一天,你後悔娶我?」

「你想聽到什麼答案?」

「當然是正確答案。」

「不會。」他給了她要的正確答案。

「你確定你對我的喜歡是愛,不是兄妹之情?」

「你很難想像我們即將改變的關係?」

「嗯!」孟純說。

「傻孟純,最近這些日子,就是這件事情在困擾你?」

「對!我們習慣當兄妹,至於當夫妻……」她搖頭。

「說實話,我也難以想像我們將成為夫妻,不過當我想到,我再也不可能疼一個女人像疼你一樣時,我就覺得我們的婚姻是正確的決定。我疼你是真的,所以我愛你也是真的。告訴我,你相信會有個男人比我更疼你嗎?」

「疼我……」

她歪頭想想拓拔淵,他疼她?不!他對她很壞,他不疼她、不寵她、甚至……不喜歡她……可是,有什麼辦法呢?她就是喜歡他,那股不滿足感一直在她心中蠢蠢欲動啊!

「我想再不會有男人比你更疼我了。」孟純誠實回答。

「對羅!所以這個婚姻不會是錯誤,對不對?」

「對!」不會是錯誤、不會是錯誤!她和余邦哥哥的婚姻絕不會是個錯誤,孟純說服自己相信。

「如果哪一天,有個男人比我疼你,我會祝福你們。」

「余邦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對我那麼好?」

「傻氣,你不但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青鳥。忘了嗎?來!笑一個給我看,我喜歡看你甜甜的笑容。」余邦用食指拇指拉拉她的臉頰。

她笑了,扭曲的笑容裡面藏著不教人看見的傷心。

「可以繼續拍照了嗎?」

「可以。」她點頭。

「叫你的微笑合作點,攝影師脾氣不是太好,他沒賺我們多少錢,別害人家腦中風。」余邦玩笑。

「好,為他的妻兒著想。」

「對!為他的妻兒著想。」余邦同意。

攝影繼續,孟純始終無法真正開心,但她演技很不錯,讓攝影師誤以為她已經解開心情。

女女女

結婚進行曲響起,孟純勾著余邦的手臂,緩緩走向地毯彼端。

週遭的人在評論著新郎新娘,和他們的過去,嗡嗡的嘈雜聲震耳欲聾,想逃的慾望在孟純心中節節攀升,她快窒息了。

側眼,她看見余邦哥哥在笑,笑著說:「放心,我們的婚姻不會是錯誤。」向前看,爸媽並站在主婚人位置,他們的笑容同樣璀璨,他們說:「我們家孟純從小就乖巧聽話,從來沒有叛逆期。」

他們的好心情拱著她繼續往前走,儘管她每一步都走得好沉重;他們的愛像一張密密實實的網,讓她住網裡動彈不得。

拓拔淵無表情的面容深刻地印在她腦海裡,他似笑非笑的嘴角,他津蜜的親吻,她真的好想好想他……

「孟純。」

拓拔淵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回首,孟純看見他了……淚滑下臉龐,她離他很遠,婚紗的裙擺很長,她知道自己跑不到他身旁。

可是,他朝她走來了,他的身影離她越來越近,再幾步,她就能觸到他,再幾步,她就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再幾步……

「孟純,你在做什麼?快往前走吧!」她聽見爸爸的聲音裡有焦躁,但她刻意漠視。

「孟純,大家都在看你,不要延誤吉時。」這是媽媽的聲音,可她真的不想回頭,一回頭,他就只能在她身後。

她想看他一眼,不!她想看很多很多眼,這輩子她都看他不膩,可是她沒有一輩子時間可以看他,那麼就請容許她在這一刻任性。

「孟純……你不想要這個婚禮嗎?只要你喊停,我們就馬上停止,沒關的。」回眼,她看見余邦哥哥受傷的瞳眸。

她不能任性、不該任性……但,任性才能讓她享有幸福……

終於,拓拔淵走到她面前,二話不說,把她抱進懷裡。

「yin蕩!」一聲耳語加大音量,唾棄聲此起彼落,在他懷裡,她再也管不著那些,她汲取他的體溫、他的氣息。

「不要臉。」

「孟家養老鼠咬布袋。」

「不知道感恩圖報的爛女人。」

她躲在拓拔淵懷裡落淚,愛他的感覺那麼真切,她騙不了自己、騙不了心,她愛他,是真真確確啊!

「孟純,你怎麼可以用這種方法傷害我們,我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媽媽把她從拓拔淵的懷裡拉出來。

「不准動她。」拓拔淵推開她。

「請不要,她是我媽媽。」握住拓拔淵的手,她輕聲懇求。

「你還認我是媽媽的話,馬上走到前面去,把婚禮完成。」

「我……」他的手加大力量,他不說話,卻用肢體告訴她,要她留下。

「媽,你不要勉強孟純,我們走吧!」

余邦哥哥的聲音聽起來哀慟而沉重,她勉強自己不去看他,她怕他,就像她害怕罪惡感。

「孟純,爸爸白疼你一場了,枉費我們從小到大把你捧在掌心寵著、哄著,你竟是用這種方式回報我們。我、我……」突然,他搗住自己的胸,幾個搖晃,摔倒在紅毯上。

「爸,你怎麼了?!」余邦和媽媽迎上去,孟純只能呆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面對所有人的指責。

「振亦,都是你要做什麼好心,養個小雜種氣死自己。」

「人吶,做事要憑良心,不能想怎樣就怎樣,好歹想想人家養你十幾年。」

曉堂表姊走近,指著她說:「孟純,我看錯你了,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有良心的女孩,沒想到你居然忘恩負義。」

搗起耳朵,孟純不想聽。

「小雜種!」

「賤女人。」

「下流卑賤。」

突然,雞蛋砸過來,在她臉上流下狼狽。接著,雞蛋、杯子,各式各樣的東西向她和拓拔淵打來。

淚眼模糊……她沒想到愛情竟是錯誤……

痛的感覺持續,奔流的淚水訴不盡心情……

孟純從噩夢中驚醒,醒了,她睜大雙眼,張望四周。沒有喜筵、沒有紅毯,沒有讓人心碎的場面。

鬆口氣,孟純推開棉被下床,枕邊淨是淚水,擦掉頰邊濕氣,夢境中的一切好真實。

打開小燈,她坐在書桌前,打開抽屜,拿小拓拔淵給她的黑色卡片,心在擰絞著。

痛呵、痛呵……想他是痛,不想他也是痛……當愛情只有痛覺時,她該聰明的學會放下,無奈,她根本做不到,隨著婚禮逼近,她一天比一天消沉。

天天天天,她希望自己睡了就不用起床,讓婚禮遠離自己;日日日日,她希望意外來到,拓拔淵站在身邊,像夢中那雙大手,握住她脆弱的心情。

真的就這樣子了?不甘心,真的不甘心……當愛情來臨,她只能選擇擦身而過,她好難過……

赤著腳,她走到余邦哥哥的書房,裡面是暗的,他還沒回來,也許他又待在辦公室裡加班:走到爸爸媽媽房前,裡面安靜無聲,他們都熟睡了吧!

再度轉回自己的房裡,她來回徘徊、她左右搖擺,她的心像狂濤中的小船,急著找地方靠岸。

最後,她下個危險決定,拿出紙筆,在上面寫了對不起三個字,然後換上外出服,帶著自己的小錢包,和拓拔淵給她的憑證,走出愛她十幾年的孟家。

余邦回家時,發現孟純的房裡還亮著小燈,他走進去,看不見孟純,卻看見寫得清清楚楚的三個字——對不起。

紙片飄下地面,他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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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6-29 02:30:48
第五章

來到拓拔淵給的住址時,天剛濛濛亮起,孟純把身上的錢連同小包包全給了計程車司機,還是不太夠,但是對方沒和她計較。拿起拓拔淵交給她的黑色卡片,她緩步向前。

這是一個位在山中的小型社區,從踏入社區外五百公尺處時,孟純就被監視了,沒被阻止的原因,是她手中那張黑底銀字的卡片。

走近社區前的警衛室,裡面並沒有人在,一台小型監視器掛在門口中央,她四處尋找門鈴,卻又擔心擾人清夢。

—幢金色的別墅裡,兩個男人趨近電腦螢幕,他們是絕世盟裡的兩個堂主,金蛇和灰鷹。

絕世盟在盟主以下有五位堂主——金蛇、銀豹、青龍、灰鷹和赤狼,平時他們分居世界各地,但不管在哪個洲,都會有這樣一個社區,供盟主和五位堂主休閒度假使用。

這回他們不約而同眾在這裡,是因為銀豹的意外失蹤,他的助手關虹向大家求助,事過近一個月,青龍和赤狼都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只有借口度假的金蛇和灰鷹留下來。

「這個女生拿著銀豹的卡片,要不要通知銀豹?」灰鷹問。

「別這麼殘忍,他和關虹小別勝新婚,我才不要去打擾他們。」金蛇一口否決灰鷹的提議。

「可是……」

「不要扯上我,我是站在關虹那邊的,她守了銀豹五年,她絕對有權利佔優勢。」金蛇很敏感,直覺認為門口的小女孩會對銀豹和關虹,造成一定程度的影響。

「感情事我們應該問問銀豹,不能只靠單方面認定,更何況那個女孩和銀豹有什麼關係,我們又不確定。」灰鷹中肯說。

「為什麼銀豹和關虹,只是單方面認真?」金蛇走到床邊蹺起二郎腿,他不喜歡女人,尤其無法忍受組織外那些軟趴趴的女人。

下雨了,雨絲紛紛落下,不得其門而入的女人縮縮手腳,躲在警衛室邊,雨掛上她的發緣,形成串串珠鏈。

灰鷹搖搖頭,他無法眼睜睜看女人在雨中,可憐兮兮、無所適從。

「不管怎樣,我們都無權插手銀豹的生活,我決定放她進來:」

「隨你,反正銀豹會自己拒絕她。」

他肯定銀豹和自己是同一掛人,喜歡有氣概的英朗女子。手支著頭,他要睡覺了。

笑一笑,灰鷹不像他那麼篤定,彎腰,他按下對話鍵說話:「小姐,請問你找人嗎?」

孟純聽見有人說話,忙向警衛室裡面探了探。「有人在嗎?」

「是的,你找誰?」

「我找拓拔淵……請問,他住在這裡嗎?」

拓拔淵?銀豹居然告訴這個小女生他的本名?事情有趣了,他盤算著要不要挖金蛇起床,跟他來場賭注。

「你把手中的卡片對準右手邊那部機器刷一下,門就會自動打開,進門後,向左手方向定一百公尺左右,有一棟銀色別墅,他就住在裡面。」灰鷹解釋得很仔細。

「謝謝你的幫忙,我叫孟純,很高興認識你。」她朝著監視器做一個九十度鞠躬,可愛的模樣,讓灰鷹在私心中站到她那邊。

刷卡、正式走進社區,孟純左顧右盼,這裡的風景真美麗,住在這裡要花不少錢吧!

想起之前,自己以為拓拔淵是壞分子,孟純就覺得好笑。

往前走了約一百公尺,果然有一幢銀色房子矗立眼前,很特殊的設計風格,全部都是由玻璃搭建起來,連屋頂都是玻璃,要是下冰雹可不得了,幸好台灣下冰雹的機率不高。

現在,所有的玻璃窗內都有銀色的百葉窗隔著,晴天時,銀色的反光會讓人張不開眼睛吧!

按下電鈴,站到屋簷下,她攏攏濕透的黑髮,雨越下越大。

孟純看看身後,想想她是幸運的,碰上一個好心的計程車司機,不跟她計較錢;又有一個好心的警衛伯伯,在雨下大之前,指引她走到他房前。她想,最困難的部分都解決了,接下來會一帆風順。

不多久,一個女人來開門,她很高,整整比孟純高上半個頭。

「你好,我叫孟純,是拓拔淵的朋友,請問他在家嗎?」

下意識地,關虹對眼前的女孩起了敵意。

她居然曉得銀豹的名字?仔細審視她,圓圓的臉龐染著清純紅暈,若隱若現的酒窩在笑容裡展現,她大概不滿十六歲,卻是個不容忽視的對手。

「你是誰?」

「什麼?噢!我剛剛說了,我叫作孟純,請問你是他的妹妹嗎?」雨下得更大,隱去她的聲音。

「不是!我是他的未婚妻,你找他有事?」

未婚妻……他居然有了未婚妻?!這算什麼?自以為拋卻一切來尋他,他會展開雙臂相迎,沒想到迎她的竟是他的未婚妻。

孟純傻了,她無法思考、無法自混亂中抽身。

沒錯!她問過他,不是嗎?他說不再見面、他說他們是陌生人,如果她認真一點,一定會想起,他從沒對她說過喜歡,從頭到尾好像都是她一廂情願。

憑什麼,她以為他該興奮她的來到……沒道理……不可能……深吸氣,深吐氣,她穩不下來不平心情。

「小姐?」關虹喊她一聲,她滿意地欣賞孟純眼中的絕望。

她不是個壞女人,在愛情戰場上,只有掠奪者才能求取生存,如果她不是銀豹的「朋友」,關虹絕對可以對她施放善意。

「我、我……沒事,不好意思……」她四處找台階想順利爬下來。

「關虹,是誰?」

拓拔淵走到門口,他身上只包裹一條大毛巾。

當他看見孟純時,心漏跳一拍。

一個多月來,他在關虹身上發洩所有精力,他拚命阻止自己想起她,想起她的笨、她的吻、和她軟軟的身體,可是,她居然出現了,破壞他所有努力。

原來,她始終在心底:原來,她從未離去,用一種他不曉得的方式牽制他的情緒。

拓拔淵的怔愣讓關虹興起強烈危機,她忙貼上他赤裸的身體,手指還有意無意地在她昨夜製造出的紅莓上畫圈圈。

孟純看見關虹的意指,吸吸發紅鼻子,她感激起這場大雨,讓她看起來不至於太狼狽。

「豹……她說她是你的朋友,講!你什麼時候交了這樣一個小朋友?」關虹的表現不像她平時,過度嬌嗔的聲音,讓拓拔淵難以忍受。

但是他沒動,只是定定地看著孟純。

她瘦了,眼角下有淡淡的黑眼圈。這段時間她過得不好,所以她走投無路、要登門求救了?

「我們不是朋友。」他淡淡回答。孟純不是朋友,他並不習慣把每個「朋友」掛在心頭,只不過她對於他是什麼?連他自己都沒弄清楚。

對!他們不是朋友,他說過他們是陌生人。孟純咬唇忍住悲愴,再次提醒自己,他說過的每句話。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要我幫忙嗎?」

她看不懂他的情緒,迷濛在眼前氾濫,這種時候她不允許自己哭。

「我、我……沒事啊!」嘴上說得輕鬆,她只讓沉重壓在心中,從來,她都習慣一個人痛。

「沒事卻專程找上門?」冷冷一挑眉,他撕破她的假面。

「我、我……我來歸還這個……我想,我大概用不著了。」

「這個東西我很多,你不用特意拿來還給我。」

拓拔淵說謊,他只有兩張這樣的卡,關虹跟他要了幾次,他都沒給她,叫拓拔淵生氣的是,她冒雨千里迢迢來上一趟,只為歸還他一張卡片,她的笨藥已經石罔效嗎?

「不是啦!我要結婚了,我想……留著這個不太好,如果讓我先生看見,可能會有些誤會,所以、所以……想來想去,我還是把它拿回來還給你,比較妥當。」

臉色陡然變得陰鬱,兇猛狂傲的銳利眼神直視孟純,嗜血表情刺進孟純胸口,她出不了口求饒,只能任他一再一再傷害。

結婚?女人真善變,那天她淚流滿面,哭著求他留下,才幾天工夫她就要結婚了?!

冷冷一個微笑,他搶下她手中的磁片,當著孟純的面折成兩半。

「好了,它不會再帶給你麻煩,你可以走了。」

拓拔淵下令趕人,她的「結婚」扭曲他的驕傲,把他幾日來的輾轉反覆推進地獄。

「哦!」

她不曉得要走去哪裡,只是單純依他的指令行事,轉身,僵直的身子緩緩離開他的視線,走三步,她聽見身後,砰地大力關門聲。

她想,自己招惹他生氣了,雖然她不明白為什麼。

唉……有什麼辦法呢?無妨,反正她再沒機會惹他發怒,就當作臨別紀念,也許,他會因此記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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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社區大門,孟純靠在籬笆上,望眼天空,灰濛濛的天看不見光明,雨水、淚水濕了她的視線。

蹲在牆角,她把自己縮成一團,明白該走遠一點,才不會教他看見,只是……她好累了,休息一下下吧……只一下下就好了……

雨下狂了,衣服濕透,冷侵入骨髓再不覺得寒冷……頭支在膝間,她找不到未來方向。

家,是再也回不去了;寵愛、安定也離她遠去,溫室花朵離開安逸,夭折是最終的下場結局。

爸媽看見那張道歉信函了吧!他們難過嗎?一定的,一個壞女孩、一場錯誤收養,他們注定傷心。

孟純做錯事,但她不後悔,起碼心中不再遺憾,只是傷害爸爸、媽媽和余邦哥哥,讓她良心難安。

「對不起……請你們原諒我,如果能夠,我願意盡全力償還。」孟純輕喃。

「雨後會出現彩虹嗎?不會吧!」

拓拔淵離開那天,她在天空找不到彩虹,只是—夜風雨,院子裡的花處處凋零,她花了大把力氣,才讓院子回復原狀,現在……她再沒力氣,把事情推回過去。

「你還好嗎?」

低醇的嗓音響起,孟純抬頭,雨水滴進眼睛,她看不清來人,只認得他的聲音……那是好心的警衛伯伯?

一支雨傘替她遮去濕意,孟純看清楚他了。

「你是警衛先生?」

警衛?這裡不需要警衛,只要是不受歡迎者,就算是隻老鼠都鑽不進來,這裡有最高科技的防衛系統,和美國NASA用的是同一套。

「你認得我的聲音?很好,孟純,我是鍾離匡唯,拓拔淵的同事。」他蹲到她身邊,細細望她。

「你好啊!住在這裡的人都很了不起,對不對?」

「你怎麼會這樣聯想?」

「這裡的房子看起來很貴。」

很貴?不!這裡的房子是無價的,它們都是國際設計大師哈里夫的作品,凡由他手中設計出來的東西,已經不叫作房子,而是叫作藝術品,全世界有多少富豪想求得這樣一棟屋子,花了數十億都買不到,偏偏他們就是有本事在各洲都蓋上幾幢「藝術品」,原因無他,不過是絕世盟救下他唯一的孫女。

「能告訴我,你和拓拔淵是怎麼認識的嗎?」

把傘架在兩人中間,可惜他們不是一對情人,否則任誰看了,都要豎起大拇指說聲詩情畫意。

「他被壞人追蹤,逃進我家裡,我收留他兩夜。」

是那次的事情?屈指算算,沒錯!銀豹從那個時候起就怪怪的,本就不愛說話的性格變得更彆扭,聽堂裡兄弟說,他難服侍到極點。

「怎麼會想過來找他?」灰鷹問。

「我也不知道,是笨吧!笨到認不清事實真相。」

苦笑一聲,她承認自己是笨了,要是余邦哥哥再跟她說一聲——繼續唸書,她一定會乖乖聽他的,聽說念很多書會讓人變聰明……可惜,沒機會了,她只能繼續笨下去。

「既然來了,為什麼又要走?」

「不走……怎麼留呢?他有未婚妻了,留下來他很難做人,我不想製造他的困擾。」

未婚妻?是關虹對她說的?看來連關虹都看出她對銀豹的影響,他的觀察果然沒錯。

「要不要我陪你進去,聽他把話說清楚?」灰鷹提議。

「不要,我不要再見他,常常 被人拒絕很難堪呢!」孟純刻意說得輕鬆。

「你被他拒絕?」

這只蠢豹在做什麼?拒絕一個停在心間的女人?孟純說她自己笨,不!他覺得比較笨的人是銀豹。

「對!兩次,他說我們是陌生人。我想我的記憶力一定太差,怎麼把這樣一句重要的話忘記……」

扔下一切「幸運」趕來,只為了迎接一嘲難堪」……笨吶!笨人做笨事,笨到頂點。

光一個陌生人就能讓他寢食不安?這個陌生人對銀豹的影響也太大了點。

「你要不要到我屋裡躲雨?」

「不要,我要離開遠遠……只是我沒力氣了……這裡再借我坐一下好不好?」孟純把頭埋進雙臂間,很累、想睡。

打雷了……她沒力氣害怕,意識回到那夜,她在他懷裡,那種感覺叫作什麼?叫作安全……

坐坐?也好,他賭銀豹那傢伙會在短時間內趕出來。

「知不知道我們都叫拓拔淵什麼?我們叫他銀豹,因為他的身手敏捷,很少人能傷得了他,那次是個意外,他沒把對手看在眼裡,沒想到……」

他說了老半大,發覺孟純沒了聲音,推推她細小的肩膀,頭一歪,她居然往另—個方向倒去。

該死!他居然讓她在這裡淋雨淋到昏倒,要是讓銀豹那傢伙知道,他賭自己會在床上躺三天下不了床。

女六女

關上門,拓拔淵狠狠抽掉身上的毛巾,走進浴室裡淋浴,嘩啦嘩啦的水從頭上往下衝,他的怒氣無從發洩,腦海裡盤繞的全是孟純的話。

她要結婚了!她居然要結婚了!她要結婚是她的事,幹嘛特地跑來告訴他,攪得他不平靜,她很得意嗎?

甩掉水瓢、甩脫毛巾,很少表現憤怒的銀豹在浴室裡製造出憤怒聲音。

門外,關虹聽見了,重重敲一下床鋪。她知道,那個小女孩影響了他。

突然,一聲雷響,拓拔淵止住所有動作。

在片刻的靜默中,他□地想起孟純害怕打雷,匆匆走入房裡,隨意套件衣服,就往屋外跑去。

「你要去哪裡?」關虹追問。

他沒回答,停下腳步,背對她說:「你回堂裡去。」話停,他又急急往外奔走。

雷聲陣陣,拓拔淵想起她蜷在自己懷裡的身體,告訴他——被愛和愛人是種很棒的感覺。

棒嗎?把一個人放在心裡時刻不忘會棒嗎?

他不曉得!這些日子,他盡力遺忘她,卻徒勞無功,讓他懷疑起自己的能力。

只不過是一個女人不是嗎?套句金蛇的話——還是個軟趴趴的女人。這種女人向來吸引不了他的注意,沒道理讓他把她存在心裡,更沒道理她的出現翻覆了他的天地,他向來是個自制力很強的男人,不可能為一個女人失控。

然事實上,他失控了,為一個離開的女人,他在雷雨中奔馳,他急著尋回她,為她害怕打雷的心,也為自己無從定位的感情。

還沒到達門口,他就看見灰鷹抱著孟純,往他的方向跑來。

「她怎麼了?」轉瞬間,他所放射出來的關愛之情,寫盡他的真心。

「你問我,我還問你呢!她不是來找你嗎?怎麼會昏倒在大門口。自己的事,自己看著辦,我不管。」

灰鷹忙推諉責任,矛頭指向他,把孟純交到銀豹手上,推開燙手山芋,有多遠躲多遠。

「灰鷹,等等!」

拓拔淵看過監視器,知道孟純和他在門口聊了一段?嗅!金蛇說得對,他不該多管閒事,回頭,他打算迎面接下銀豹的拳頭。

「我想帶她到你那裡去。」

「什麼?」他沒及時反應過來。

「關虹還在我那裡,我不想她醒來看見關虹。」

是不想孟純看見關虹,不是不想關虹看見孟純,看來誰勝誰負已成定局。

「好是好,可是金蛇在我那裡睡覺,要不要到青龍那裡,反正他不在,而且我敢打包票,他房裡會有一堆女人的換洗衣物。」

「好。」一個簡單的肯定,他抱住孟純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青龍的房子是棟青色建築,不!應該是說爬滿青色籐蔓的建築,仔細看看,會發現他的外牆釘滿鉤鉤,方便籐蔓往上攀緣,另外,每層樓有個小小的花台,都種著相同的植物。

它的造型很特殊,狹長的建築佔地不到五十坪,卻有十五層樓高,彎彎曲曲的房子像一條奔天飛龍,這也是為什麼五棟房子裡面,就這個房子需要架設電梯。

「你先過去青龍那裡,我回去拿醫療箱。」

灰鷹在未加入絕世盟時,是個優秀的外科醫師,他出生在醫生世家,兄弟姊妹、遠親近親加一加,可以開一間大型綜合醫院。

走進青龍的家,他按電梯直達五樓,那是青龍專用來給女客休息的地方,走進房門,打開暖氣,他很容易就找到他要的東西。

脫下孟純身上的衣物,褪去她所有遮蔽。拿毛巾擦拭她身體的手,緩慢輕柔,雪白肌膚引得他慾望勃發,姣好的身段,細緻的五官,他俯身,在她唇間流連。

她的味道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輕輕吮吻,才幾下,眷戀形成……

當!電梯鈴響,拓拔淵用最快的速度拿被子將她全身包裹。

灰鷹進門,在銀豹的虎視眈眈下,梢作看診,留下一些無關緊要的藥品給她。

「我想,她只不過是太累,休息一下應該沒有問題。」躲開銀豹的視線,他訥訥笑兩聲,迅速離開他的勢力範圍。

出門前,他留下一句:「有空時,你記得把自己一身濕衣服脫下來,免得她醒來,換你病倒。」不錯吧!他這個朋友夠意思吧!

灰鷹離開,拓拔淵「順應民意」脫掉一身濕衣服,翻半天,找不到男性服飾,隨意拿條白色毛巾圍住重要部位。

找來吹風機,他替孟純把頭髮吹乾,絲滑的觸感盈握在他手中,不動心很困難。

朦朧間,孟純睜開眼睛,嗚嗚吹風機聲吵得人睡不安寧。

「你……我怎麼會在這裡?」

「我從灰鷹手裡把你接過來,你昏倒了。」

昏倒?不!她只是睡著;像現在,她在夢中,美麗的夢裡有她,也有他。

「你在這裡,你的未婚妻……沒關係嗎?」孟純取笑自己小心眼,連虛幻夢裡,都要計較起他的未婚妻。

「我沒有未婚妻。」他說得斬釘截鐵。

看吧!在夢裡,連謊言都好美麗。

「是嗎?」

「是!別忘記,要結婚的人是你。」

「結婚……是啊!我本來是要結婚的,可是為了找你,我拋下婚禮、拋下未婚夫,我……糟糕透頂。」搖搖頭,她是個任性的壞女孩,對不起的人太多,她不敢細數,不敢想。

所以老天用另一種方法報復到她了,眼巴巴趕來,認清了他有未婚妻,有他不想改變的生活。

「你說,你為了來找我,放棄即將到來的婚禮?」孟純的回答讓他開心。

「我不想遺憾,不想一輩子只能在心底想你,所以來了……雖然結局不是讓人太滿意。不過……總也算是一個完整結局。」

「為什麼結局不是讓人太滿意?」

「你說,我不是你的朋友。」孟純為這句話委屈。

「當然,你不是朋友,是我想要的女人。」話出口的同時,他摸索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是的,他要她,在她家裡時他就想要,不過,他阻止氾濫情慾,警告自己不能超過界線,他不斷用赤狼的話洗腦自己——女人是麻煩,有多遠離多遠。

沒錯,女人的確麻煩,才碰上孟純兩天,她的身影便不斷在他腦中盤旋,但是他卻不想遠離這個麻煩。

試試吧!試試她口中愛人和被愛的感覺到底有多棒。

「你想要我?」孟純問。

有人說,夢有治療情緒的功能,指的就是這樣的情況吧!

在現實中,她舉步維艱,前途渺茫;在夢中,他非但不遺棄她,還要她成為他的女人……多好、多美,但願夢不醒、但願他和她在夢中長久……

「好嗎?」他柔聲相詢。

「好。」她沒有懷疑,伸開雙臂,主動圈住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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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6-29 02:31:21
第六章

拉開她身上被子,褪去自己的遮蔽物,他和她袒裎相見。

「會怕嗎?」

「不怕!」

她怕的是醒來之後,美夢成空,滿心寂寥,他不在她身邊,他說過的話都是假。

扣住她的後腦勺,蠻橫的舌尖闖入她口裡,將她退縮的溫柔捲出來,吮吸、纏綿……

那是奪人呼吸的悸情,緊緊攀住他,他是她唯一的支柱。狂暴的情慾席捲兩人,愛礙…是愛……

熱度上升,他在她身上處處製造火苗,他粗礪的指頭滑過她雪白的肩、飽滿的胸前,直到溫暖濡濕的醉人……

說不清這是什麼感覺,她強烈地想要他,卻不知從何要起,抱住他的腰、抱住他剛硬的肌理,這是她所能傳達感覺的唯一動作。

「孟純……你很美……」

她美嗎?孟純喜歡聽他口裡吐出的每一個字句,他的聲音低沉穩實,不常說話,卻每個音節都讓人沉醉。

「如果能夠,我願意自己更美更美,好吸引住你的心,讓你不再心有旁騖,忘記我愛你。」她說出自己的心。

「你愛我?就為那個實驗性的吻?」停下動作,他懷疑,她怎能那麼篤定愛情?

「不!那個吻是導火線,它引導出我慕戀的心,教會我思念,雖然你的心難尋,我常常在愛情裡迷路,但知道你站在目標線,我不怕迷路。」

「不怕迷路?說的好,我來給你一張愛情地圖,按著上面的路線往下走,我保證,你不會再迷路。」

「你的地圖只給我一人,還是影印好多份,人手一張,讓大家用盡力氣搶先走,贏的人才能擁有你這份禮物?」

「我不是禮物,我有選擇權,我選擇你,不要別人。」

他允下承諾,他說他選擇和她在一起……她主動抱住他。

他的唇靠上她豐盈,柔軟的甜美在他眼前招惹,她不曉得這對男人來說,是多大的誘惑嗎?

不過!他選擇她、不放開她,所以沒有必要去拒絕送上門的誘惑,邪魅一笑,他含住粉紅花蕾……

不能動了……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傻了孟純。

「你在……」

「我在愛你。」

沒有太多回應,他繼續甜蜜愛撫,他本就是不愛開口說話的男人。

「愛……這是愛?」

話說不齊全,她感受著泉湧慾念,在四肢百骸奔竄,他說愛……是啊!他正在「愛」她……

輕扯夸吮,春花開遍豐潤的小山坡。

愛他、他愛……承受愛的過程彷若置身天堂,原來世間男女追逐的就是這樣一份愛情……

他的手在她背上輕撫,劃過她雪白的背、滑過纖嫩的腰,每寸肌膚都像上等凝脂,誘得他食指大動。

「怕嗎?」他抬起頭凝視她的眼睛。

「怕你?不,你弄錯了,是愛你。」

聽見她的回答,吻雨密佈,從她髮際、額間,從眉眼到鼻樑,從小巧的嘴唇到可愛的酒窩,處處都填滿他的吻。

屋外雷聲隆隆,怕打雷的孟純聽不見驚心懼恐,她的身上疊著—個男人,正用一種甜蜜的方式告訴她,有我在,誰都嚇不了你的心。

吻雨持續,傾盆的愛灌注到她心裡,罪惡感離她很遠很遠……

抬起她的臀,他一寸一寸進入她。

痛!扯心裂肺的痛從神經末梢傳來……

「乖!一會兒就好了。」

他軟聲輕哄,這是他難得的溫柔,這份溫柔他從未給過別人。

孟純相信他說的話,她告訴自己馬上就不痛,果然,痛是禁不起征服的,她有愛人相助,痛便不敢囂張。

他緩緩律動起來,美麗的原始節奏豐富了這對男女的生命。

漸漸地,他的動作加遽,一次次,他把自己送進她身體裡……數不清的波濤將兩人捲入漩渦……

撞擊、毀滅、再生、狂喜……不斷不斷的循環,在他們身體裡狂歡……

他的汗滴在她身上,相會、交融……他們的血液有著相同脈動……此刻,他是她、她是他……

他滿足而渴望地喘息……身下的女子,他不願與之分離……愛情,走到這裡已經明顯,是的,他愛她、一如她愛他,而且她說得對——愛人與被愛都是很棒的事情。

一聲低吼,帶出她的顫慄……生命之源湧進她身體裡……

一翻身,他讓她躺在自己身體上方,而他仍然存在她的身體之中。

傾聽他的心跳,她滿足輕喟。

「今晚,我不怕嚇人雷聲了。」

他笑了,額間兩道彎彎的弧線沒讓人看見,他想告訴她,現在是白天,不是黑夜。何妨?不管是夜晚還是白天,他們都會在一起,直到永遠。

女《z六

醒來的時候,孟純身下有他,熟悉的觸感、熟悉的溫暖,真實和夢境相互混淆。

最近她常作夢,夢見婚禮、夢見出門尋他,也夢見自己在他的愛情裡面甜蜜,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讓她有種不真確的恐懼。

但昨夜那抄…真實得讓人捨不得夢醒……

「你睡醒了,要不要再多睡一會兒?」

拓拔淵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趴在他胸前,撐起自己,她發現他還在自己裡面……羞紅了臉頰,她不敢直視他的臉。

「我還在睡,沒錯,我很累,還沒辦法從夢裡清醒。」

「誰說你沒醒,別告訴我,我也在夢境,對於這個我分辨得很清楚。」捧起她的臉,他給她一個熱情渴求的吻。

「這個是夢……感覺太真實了……」愣愣地摸摸自已的嘴唇,她喃喃自語。

「沒錯,不是夢。」

身下的壯碩勃然興起,阻擋不了的慾望寫在他雙眸裡。

「不是夢,那昨人……」搗住自己的嘴,她在他眼裡尋找答案。

「是真的。」

「哪一段是真的?」

「全部都是真的。」

「你抱我回到這裡……」

「是真的。」他肯定。

「你說你沒有未婚妻?」

「是真的。」

「你說你選擇我?」

「是真的,包括我們的交歡、包括愛你,全是真的!」

一面說著,他的身體緩緩律動起來,優雅的華爾滋成了輕快的小步舞曲……突然,白遼士的曲子加入,愛情逐地熱烈……

女女眾

生活就這樣過了下來,他那位未婚妻再也沒出現過。

每天,她送他出門工作,她留在家裡打掃,偶爾她會在小型社區裡閒逛,她和灰鷹已經很熟了,兩人碰上時會聊上幾句,共同走一段路,說說銀豹的糗事。

至於另一個長相俊俏卻滿臉寒霜的男人,每次見了她都會大步離開,孟純的腿短,兩個繞彎,她就追不著他的蹤影。

無所謂,人家不肯跟她講話總有人家的理由吧!

偶爾拓拔淵工作忙,要到深夜或隔天才回來,孟純從未抱怨過生活無聊,也沒埋怨被冷落,她是個最盡責的小妻子,成天守住家門,等他回來,為他佈置一場溫馨甜蜜。

走在鋪滿鵝卵石的羊腸小徑,兩旁的金盞菊迎風搖擺,金黃的花序綻放出生命張力。

她很喜歡這裡,灰鷹告訴她,這裡之金蛇的家,沒事少往這裡繞,因為他不喜歡女人。

可是,沒辦法,她讓這裡滿地的金盞菊約制了,不上這裡走走,總覺得一天的事沒做完。

金蛇的房子自然是金色,不過以黑色打底的牆壁讓人看來很詭異,孟純只能說,這個設計師既大膽又有創意。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牆後走過來,孟純看見他、他也看見孟純,不過他選擇視而不見。

「金蛇先生,請等等。」她跑步衝到他面前。

金蛇不爽的看著她,剛運動過,兩坨紅暈爬上臉頰。他不得不承認,她很可愛,但再可愛終究是個軟趴趴的女人,他不喜歡。

「你和淵一樣,都是不喜歡說話的男人嗎?沒關係,就算是這樣,我們還是可以當朋友,因為我很健談。」

多嘴、聒噪!輕瞄她一眼,銀豹錯了,她連關虹的千分之一都比不上。

「畢竟你是淵的好朋友,就算你不喜歡我,我都會努力讓你喜歡上我。」孟純雙手捧上自己的友誼。

冷嗤一聲,要他「喜歡」的女人,必須有足夠的功力,在他床上躺平又不會讓他踢下床去才行,至於她……他百分之百沒興趣。

不理她,他直接走回工屋。

「我打擾了你嗎?很抱歉,我只是想問問,你家的金盞花可不可以給我幾枝,我想拿回去插瓶。」她跟在他身後問。

「不用問他,台灣的地盤歸我管,你想拔多少就拔多少,不爽的人滾回日本去。」

拓拔淵自他們身後走來,他不高興的冷聲冰調同時送進兩人耳中。

挑起眉,金蛇緩緩轉身,有沒有弄錯,他居然為了一個女人對他開刀?

「淵,你在生氣嗎?是不是工作不順利啊?」

「不是。」他怒視好友,卻仍捺下性子回答她的問話。

「那是身體不舒服羅,我們去找灰鷹大哥,他會幫人看玻」她踮起腳尖,小手探探他的額際。

「我沒有不舒服。」

「那……為什麼你對人家的態度這麼壞啊?」甜甜的質疑,她實在替他很擔心,一個EQ不好的男人,在工作上很容易遇上瓶頸,雖然她還搞不清楚絕世盟是什麼東西,不過……得罪別人就是不好嘛!

「我沒有對你不好。」伸手摟住她的腰,把孟純收在自己懷裡,表示她不在那個「人家」範圍內。

「我不是說我自己,你對我很好,只不過,你對朋友的態度實在不怎麼樣,你要知道哦,朋友是人一輩子當中最重要的資產,不要為了一時的情緒,隨口就傷害情誼,懂不懂?」

她對銀豹的說教,讓酷酷的金蛇在肚子裡笑翻三層腸胃,說得好,這個人從來就沒好好正視過友誼的重要性。

「他對你態度不好。」難得的,他出口解釋自己的行為。

「不會啊!他對我不壞,他只是冷冷的不愛開口,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性格,不能勉強。

何況比起你以前,他好多了,他不會瞪人、不會用冰冰的口吻說——不要挑戰我的命令,他沒對我不好,真的。

我媽媽常說,人不能只看見別人的缺點、卻看不見自己的缺點,這樣子人會缺乏自省能力,久而久之就會變得剛愎自用,變成人人都不喜歡的對象了。」

孟純的說教堵住拓拔淵的嘴,卻像一把鑰匙,開敵金蛇的語言中樞。再也忍不住了,他捧起肚子哈哈大笑之餘,破天荒對孟純說了話:「你想要多少金盞菊就自己摘吧!」

軟趴趴女人居然敢出門對銀豹「管教」,那些花就當是獎賞她的,轉身,他離開他們。

「你看!只要你誠心誠意對人家好,日子—久,別人就能感受到。金蛇是一個最好的例子,你看他不是把花給我了?」她低下身,一面摘花,嘴裡還說個沒完沒了。

拓拔淵沒反對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的背影,耳聽她的嘮叨,一種居家的甜蜜染上心底,家庭……在她身上,他想要一個家的慾望揚起。

一個話說不停的妻子,兩個笑鬧聲不斷的孩子,他雖不愛說話,卻有一群家人為他帶來熱鬧。

「孟純。」聽見他的叫喚,她抬起一張笑臉。

「什麼事?」

「我對你不好嗎?」

「很好啊,我說不好是說以前,以前你住在我家……」

他截下她的話。「我想補償你。」

「補償?不用了啦!我又不是愛記恨的人,沒關係,你現在對我超好,夠了、夠了。」

「不!我要補償。」他堅持。

「好吧!你想要怎麼補償?請我喝一杯波霸奶茶?」

拓拔淵沒回答她的話,俯下頭,吻落在她唇上,濡濕的甜傳入她的味覺,絲絲幸福 掛在心間……這是愛情的滋味,她想,她知道他要怎麼補償了。

吻加劇加烈……她手上的金盞菊散了—地……金色的愛情,耀眼了他們的生命……

女士擊

「吃飯。」

孟純的燴飯上桌,一大碗公裝了滿滿料理,一把湯匙,她坐在他懷裡喊開動。

她說她不愛洗碗,所以每次都只有一副碗筷,至於坐在他大腿上這回事……大概是他們家的椅子不好坐,人肉沙發比較舒服吧!不過,他也同意,他的膝間是她最合適的位置。

孟純舀一大口飯餵進他嘴裡,然後也放了一匙進自己嘴巴。

憑良心講,她的手藝實在不怎麼樣,翻來翻去就那幾道菜,炒青菜、煎魚、煮火鍋、湯麵,再不就是燴飯、炒飯,再多的,沒有了!不過拓拔淵習慣加了她味道的菜色,只要一有空,就要回來吃晚飯。

「我今天和灰鷹大哥聊了一下,他說過幾天就要回歐洲了,他住在歐洲?」

「絕世盟有五個堂口,分別在美國、歐洲、加拿大、日本和台灣,他掌管的堂口在歐洲。」

灰鷹立誓娶個外國妞,偏偏他又對金髮碧眼過敏,看來他只能找個黑髮黑眼的「外國妞」來做運動。

「哦!那金蛇大哥掌管日本堂口對不對?」上次爭執時,孟純記得他叫人家滾回日本去。

「對!」

「照片上那個青龍呢?」

「他在美國。」

「他長得很壞。」

壞?他那種桃花眼、風流鼻的男人,女人看見他,都想在他身前躺平,孟純居然批評這種長相叫作壞?

「他好像無時無刻都在對人放電,連面對照相機都一樣。笑得眉眼瞇瞇,好像在說、在說……」她紅了臉,接不了下一句話。

「他在說來上我啊!」拓拔淵輕輕鬆鬆接下她的想法。

「他缺乏愛嗎?」孟純小心問,怕傷害到別人。

「他是男妓最佳代言人,滿臉春風,滿身yin蕩。」他很高興,孟純對這種人免疫,否則他還要找個空檔去警告青龍——朋友妻,戲了會下地獄。

「你們幾個人感情很好,對不對?」

拓拔淵吃東西很快,一口一口像在灌蟋蟀,不用咀嚼直接通到大腸,孟純餵他喂得很有成就,要是他讓她一手帶大,他會變成瘦身機構想狩獵的最佳獵物。

「沒有。」

「才怪,你少騙我,雖然你們在口頭上常常損對方,但我知道你們很關心彼此,就像這次你在我家住兩人,他們以為你失蹤了,分別從各地來台灣找你。」

他不回答,算是默認。

「淵……」

「嗯?」

「那兩天是我生命中最快樂的日子。」

「為什麼?」

「我撞見我的初戀……我很高興,老天為我安排的人是你,雖然我不知道你的絕世盟在做什麼,不知道你是不是有心愛的女人,我仍然拋下一切來找你,因為我直覺認定——你值得。」她的話虛榮了他。

拿掉她手中的湯匙,拓拔淵把她的身體旋到自己身前,面對面。「孟純,你也是我值得的女人。」

將她摟在懷裡,他的心因她的存在而飽滿,孟純、夢存,他的夢裡有他,人生頓時精彩。

「我愛你。」

臉頰貼在他的胸前,她說愛,耳膜傳來愛的聲音,愛礙…愛礙…她從不避諱對他說愛,愛於是時時刻刻在她口中盤桓。

他沒回話,但他的心跳洩露秘密。

是的!他也愛她。當她的愛情在他胸口畫出一道缺口之後,汩汩愛戀流出,他愛她。

「晚上的甜點是什麼?」

孟純很怪,在晚飯後,大多數的人習慣吃水果,她卻習慣準備甜點,而且天天天天,他們吃同一道甜點。

「紫米湯圓。」她笑得很甜,圓圓的臉像圓滿的湯圓。自從她說了紫米湯圓對女人很好後,他的冰箱裡,它成了長駐客。

「為什麼又是紫米湯圓?」

「因為,我們兩個在今夜團圓。」

他每次都問她同一個問題,昨天她說,湯圓會預見他們的團圓;前天說,湯圓圓圓,圓了他們的愛情;大前天她說,有他、有湯圓,她的生命充滿圓滿。

「又是湯圓。」他發出同樣的哀怨。

她咯咯輕笑,「你吃膩我的湯圓嗎?」

「我永遠吃不膩你……」說著,他封住她的口,給她一個甜蜜纏綿的熱吻。

「可是……你吃膩我的湯圓……」

「不膩……」

他的心對她永遠不膩,撩高她的裙擺,他的大手在她腿間流連忘返。激情燃起,他對她的感覺永遠不熄。

女討論

夜浪漫而柔美,躺在他身體上面,孟純已經分不清他或自己。

幾度夜半,想起家人,她有深深歉意,但時間回不了過去,而目前,她沒有勇氣面對他們,所以就這樣吧!終有一天,等她累積足夠勇氣,她會回去。

「在想什麼?」拓拔淵的手撫摸她的頭髮,她的頭髮長了一些些,不再是清湯掛面的學生頭。

「想爸爸媽媽和余邦哥哥。」

「下個月,我找時間帶你回去。」

他的意思是……他要陪她回去面對指責?

「真的嗎?」她不敢相信。

「你家人也是我的家人。」他答得篤定。

甜甜笑容貼在他胸前,這句話有足夠的證據表明,他們的未來是一生一世,是永不分離。

「你想我們的結局會是什麼?」貪心的女人總想一再試探。

「現在就是我們的結局。」

他拒絕她的試探,的確,他已經聯想到婚姻,不過大男人主義的他,認定這個話題該由男人提起,女人出口會變得不倫不類。

「才不是,這個不是我要的結局。」嘟嚷著,她開始埋怨他不懂甜言蜜語,翻身,她回到柔軟的床面。

「不要嗎?那我把它給別人。」在夜色裡,他的側面深刻英浚

「淵……你從沒提過家人。」轉個話題,她明白不可能再從他嘴裡套出甜蜜,這個「結局」問題,留待下回分解。

「我沒有家人。」

「你是棄嬰?」

「比棄嬰更慘。」揉揉她半長不短的頭髮,他把她收入懷裡,很高興,在孟純加入之後,他總算有了親人。

「要不要談談?雖然事實不能改變,但心情會輕鬆—點。」她將他的臉調整九十度方向,讓他看見自己誠摯眼睛,她樂意與他分享心情。

「我的父母是毒蟲,販毒、吸毒,在社會最低下階層苟延殘喘。」

「生活……辛苦吧?」

「他們不介意子女有沒有飯吃,只在乎身邊的毒品有沒有存貨。」

「你說子女,你有兄弟姊妹嗎?」

「有,一個妹妹,小我五歲,小時候我常牽著她的手,在餐廳的垃圾桶找東西吃。」

「你妹妹呢?」

「有天晚上,我們沒吃飯,她一直哭鬧,我哄不停,爸爸居然拿毒品讓他吸,果然吸完後,她就不吵了。」

「她死了嗎?」孟純的聲音抖個不停,她不相信世間居然有這麼可怕的父母親。

「不知道,我被救護車的聲音吵醒,眼睜睜看著妹妹被人抬走。」

「你爸爸媽媽沒告訴你嗎?或者你沒上醫院看看妹妹?」

「在救護車之後,我爸爸媽媽被警車帶走,後來聽說媽媽毒癮發作死在獄中。至於爸爸……我不想再知道他的下落。」

「他們被帶走了,你怎麼辦?」

「那時我碰到絕世盟的老盟主,他帶我回美國,教育我、栽培我,我這條命已經是絕世盟的了。」

「後來呢?你長大以後,有沒有試著找她?」

「找了,沒有任何下落。」

「她叫什麼名字?」

「她沒有正式報過戶口,我喊她妹妹,從小到大。」

「她身上有沒有什麼特殊的記號?」

「沒有。」

「換句話說,就算她站在你面前,你也認不出來她是你妹妹?」

「不!我能認出來。」他不曉得自己的信心從何而來,但他確定自己一定能認出來。「不過……我想她再沒有機會站到我面前,那年她才六歲,六歲小孩吸毒……」

她曉得他的意思,孟純抱住他,輕輕在他耳邊低語:「不要怕!現在你有我了,我不吸毒,不會離你而去,我會健健康康在你眼前,活到一百二十幾,到時,你會不會看膩我?」

「我不會。」她是他的幸福,沒有人會厭倦幸福。

「書櫃上面的娃娃是你妹妹的嗎?」

「對!你怎麼猜到的?」

「娃娃很舊了,卻整理得乾淨整潔,你的性格沒道理會喜歡女孩子的東西,所以我猜,它對你一定有特殊意義。那是你買給妹妹的?」

「不是,是我在垃圾堆裡揀到,我把它洗乾淨、曬乾,我在做這件事時,妹妹在旁邊高興得大叫大跳,從此娃娃是她最好的朋友。」

「你真的很疼她,有你這個哥哥,就算生命只有短短六年,她也會覺得幸福。」

「出事那晚,我把娃娃交到她手上,但是她沒力氣抱娃娃,救護車開走,我在地上撿到娃娃。」

從此,它就跟著他到絕世盟、跟著他長大,一直以為,它陪伴長大的對象會是妹妹,沒想到是自己。

毒品害死了他妹妹,所以在拓拔淵有了能力之後,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掃除毒窟。

「以後,我替你照顧娃娃。你相不相信吉祥物?我想娃娃就是你們兄妹的吉祥物,它會幫助你們兄妹團圓。」

「團圓?還能團圓嗎?」

「會的!你要對自己有足夠信心,而且從此以後勤吃湯圓。」

「湯圓是你的吉祥物?」

「對!它促使了我們兩個人的團圓,所以你要相信它,它才會替你帶來好運。」孟純說得虔誠。

他嗤笑一聲,不以為然。

突然電話突兀響起,在夜半兩點,拓拔淵拿起電話,電話那頭是關虹的聲音。「我找到殭屍的窩藏處,你來不來?」

「在哪裡?好!等我二十分鐘,我馬上到。」掛上電話,拓拔淵迅速下床換衣服。

「你要出去?」孟純也跟著下床,幫他找衣服襪子。

「嗯!臨時有事。」

「明天會回來嗎?」看著他把槍放入槍套中,孟純的眉攏起,擔心掛在臉龐。

「會!不要擔心我。」臨去前,他在她額間留下輕吻。

「好!我明天煮湯圓等你回來。」

「好,先睡個覺,我不想明天看見貓熊在客廳等我。」

「嗯。」她答應,看菩遠去背影,她脫口喊他。

「淵……」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她。「會危險嗎?」

「不會!」揮揮手,他隱入夜色中。

她該信任他的,可是莫名的不安感盤在心裡,今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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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6-29 02:31:50
第七章

匆匆走人黑巷,銀豹和關虹警戒地四下搜尋。

「你確定殭屍在這邊?」

「對!警方會在十分鐘之內到達,這次我沒讓兄弟們插手。」關虹說。

「很好,我倒要看看這一號人物,憑什麼能控毒賣毒,卻又讓人抓不到把柄。」

因為他是一流的毒梟,洗錢的管道連警政署都查不到。 關虹在心裡說。

她一向不敢在他面前說太多話,她很明白,他想要的是沉靜、有智慧的女人,至於上次找上門的那個女生……只是意外吧?

想到感情事,關虹有一忽兒分心,銀豹走向前,她急忙甩掉紛亂念頭,跟上他的腳步。

戴上特製眼鏡,輕身幾個翻躍,他們躲開紅外線掃瞄,抵達建築物前面。

打開門,他們走進屋裡,剎那間,燈火通明,一個英挺老者坐在沙發前面,面無表情地看著一男一女。他們落入陷阱了。

「銀豹,稀客啊!你是大忙人,期盼你大駕光臨不容易,都怪你的助理太謹慎細心,不然你我早早就認識。」

「你就是殭屍?」乍然見到他,呼吸一窒,銀豹眼神裡佈滿厲色。

居然是他!

「我是,請你來,是想請教你,我和你有過節嗎?為什麼處處尋我下游廠商的麻煩?」冷冷的,他的聲音帶著讓人顫慄的詭異。

「下游廠商?是幾條小毒蟲吧!」

「說小?他們可不小,只不過說到毒蟲……銀豹先生,我是正正當當的生意人,你千萬別栽贓。」

「髒?你還嫌自己不夠?」拓拔淵和他針鋒相對。

「說!你要怎樣才肯放手。」他畢竟忌諱絕世盟,不想招惹,可是銀豹的趕盡殺絕,讓他沒有生存空間。

「只要你一天販毒,我就一天不放手。」他說的斬釘截鐵。

「何必呢?販毒是供需的商業問題,有人需要我就供給,合情合理,你站在中間擋人財路,真是不聰明。」

「你的家庭……是被毒品破壞的吧!」

「你!」突地,他雙眼暴睜,震怒至極,但瞬間他又換回原來的平靜表情。

「很好,看來你對我的背景花了不少時間調查,你是非整倒我不可了!沒想到你是這麼不講理的人物,算了,說再見吧!」

尖地,四周冒出—群黑衣殺手,下一秒,煙霧籠罩,槍戰聲響起,震動在場人耳膜。

幾個翻滾,躲開瞄準的子彈,左右開槍,他解決十六個黑衣人;關虹身手也不壞,除掉九個人,都是一槍斃命。

緩緩起身,銀豹換上新彈匣,一步步迫向沙發上的老人。

「我不會求饒。」殭屍說。

「我知道,在你用毒品殺死女兒還不知悔改時,我就知道了。」

「你連妹妹的事都知道。」殭屍沒想過,那麼久遠的事還有人處心積慮挖出來。

「你的妻子不是壞人,她壞在十五歲就跟了你,壞在染上毒癮,毒品害了你的家庭、你的人生,你竟還用它來傷害更多人。」

他聲聲指控,那些在垃圾堆裡尋食物填肚子的回憶回來,他恨他——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

「這些事,不該有人知道。」他喘息著,瞪眼銀豹。

「為什麼?因為你越獄成功,換了張新臉孔,別人就認不得你是拓拔輝了?不!你該做得更徹底一些,比方換掉這一雙陰驚眼睛,或者把你手上被兒子咬過的痕跡磨平。」

拓拔輝?關虹傾聽兩人對話,心中細想,他和拓拔淵是什麼關係?難道……

「你、你……你是惡魔?不可能連這個都知道……」

驚慌之餘,殭屍突地拔槍射彈,沉浸在過往回憶裡的銀豹來不及反應,眼睜睜看著子彈射向自己——

在殭屍掏槍時,關虹看見了,咬住下唇,斜身飛躍,關虹護在他身前,子彈穿過她的左胸,鮮血漂上她的大眼,擴散……

「不要殺他……他是拓……拔……淵。」用盡力氣,關虹把話說全,不想心上男子遺憾,

銀豹抱住她的身子,鮮血迅速浸紅他的雙手,抬眼,他瞪視「父親」。

老人從沙發上跳起來,顫巍巍指著他問:「拓拔淵?你是阿淵,我出獄後找過你,鄰居說你餓死了。」

「你還會關心我?」

「我當然關心,我花了一輩子時間賺黑心錢,就是為了找回我的一雙子女,我要買你們的下落消息,需要很多金錢。 過去的事我知道錯了,請你原諒我……」

他說一雙子女?難不成妹妹……

「妹妹沒死?」銀豹問。

「對!她治好病後,被送到孤兒院,我始終找不到她,但是我發誓一定要找回她。」

「她沒生病,是你餵她吃毒品。」狠狠地,他以語言為武器砍他千百刀,瞬間,拓拔輝衰老十幾歲,垮下的雙肩再不復見英偉,

「阿淵……原諒我,讓我……」

「我已經長大,早過了需要父親的年齡,今天我饒你一次,要是你能逃過警方的追逐,是運氣幫你,不過要是讓我再聽到你和販毒集團有關,我不會輕饒你。」警笛聲隱約響起,銀豹抱起關虹往外走。

怔怔看住偉傑的兒子,殭屍的臉上浮上一個不易察覺的笑容。

兒子……他終於找到兒子,而且是個不輸自己的兒子。

「我保證不會再販毒。」他對拓拔淵的背影說,但他沒多作停留,仍大步往外走去,

殭屍,不!是拓拔輝,他感激上天給他機會,轉身走向內室,打開機關,他隱入地道中……

女六士

聯絡好灰鷹,車子以一種飛快速度向前奔馳,死寂充斥……是他的疏忽,讓關蝦挨上一槍。

「我快死了,是不是?」

關虹握住銀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龐,他是她最崇拜的偶像,從她加入絕世盟第一天起,她就盼望和他親近。

「你不會死,」

眉皺起,他臉上淨是抑抑不郁,初見父親的衝擊還留住心底,他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沒想到竟會有今日對決的場面,命運……到底是由什麼來做安排、判斷?

他說妹妹沒死……拓拔淵再度燃起希望,他的妹妹……知道她還活在世間,他會盡全副心力,將她尋回。

「知道我最大的希望是什麼嗎?我想嫁給你,奸想好想……」

銀豹沉默無語,她的願望他知道。

「你不喜歡……婚姻,我……沒關係……我想我……會一直等你,只不過……等不及了。」

她的血浸上他的衣服,腥臭味在狹窄的車廂內擴散!

他欠她一命,無庸置疑,低眼,她的臉色逐漸蒼白,生命力漸地消失。

「答應我……我死……你在墓、墓碑上……刻……愛妻關……虹……」

「不!我不刻……」搖頭,他是重義男子,這女人為他付出這麼多,不回饋,他於心難安。

「不刻……」眉垂下來,苦笑困難,只是名分,他都不肯施捨?

「是的,你必須活下來,聽懂沒有?」

「算了……愛情勉強……不可……能……」半瞇眼,這著棋,她下錯了,就算賠上性命,他也不希罕她的愛情。

「你活下來,我給你一個婚禮。」

許下承諾,拓拔淵不容許自己後悔,把孟純的笑臉鎖進心底深處,人生除了愛情,還有其他重要,比如正義、比如親情……

上天很公平,他把妹妹還給他,卻讓他失去孟純。拿孟純去換妹妹,有沒有心不甘?有!不願、不甘!但為他挨子彈的女人沒有義務承受他的不甘心,對他,她只是太愛,愛到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你……說婚禮?」睜眼,是她恍惚嗎?為什麼聽見他親口允諾婚禮?

「對!我說的是婚禮,只要你好起來,健康站到我面前。」

「為了婚禮……我盡力……」吐口氣,關虹安心了,閉上眼睛,她將為自己向命運爭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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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鷹走出手術室,帶出好消息。「差一點就射進心臟,不過現在沒事了,你可以進去看看她。」

拓拔淵快步從他身邊穿過,走到病床邊,他握住關虹冰冷的手。

她微睜雙眼,蒼白的嘴唇輕啟,微笑在唇邊綻放。

「我贏了。」反手牽住拓拔淵,她要牢牢握住自己的幸福。

「對!你贏了,恭喜你。」

「那麼……等我能下床,是不是,會行一場婚禮等著我?」她眼底滿足期待。

她的問題像手榴彈,炸出他胸口一陣空虛,皺眉,握拳,他深吸口氣,「是的,會有一場婚禮等著你。」

「謝謝,我贏了死神,也贏得你……」她把他的大手帶到唇邊輕輕一吻。總算……他是她的,對於這顆子彈,她只有感謝。

門被開啟,絕世盟裡的幾個門主由金蛇帶領進門,他們玩笑嬉戲取鬧拓拔淵。

「你這木頭總算開門向關虹求婚,我們還以為關虹要當你一輩子的地下情人?」金蛇說。

「可不是,我們家關虹總算出頭天了。」紅門門主說。

「好了、好了,大家快來計劃一下,怎麼在半個月內籌辦起一場盛大婚禮,送給我們的好兄弟當結婚禮物。」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他們的玩笑把他推進地獄裡,拓拔淵眼前浮出孟純那雙愛哭的眼睛。

她說——我的好朋友盈心告訴我,像我這種女人最吃虧,受了傷沒人知道,只能躲起來偷偷痛。

她準備好躲起來偷偷痛了嗎?

士女士

孟純等了他整整十大,他沒回來,沒打電話交代,—點點音訊也沒有。

孟純煮了十包湯圓,每天每天,她都在夜半十二點,一天將罄時,吃掉象徵圓滿的十顆湯圓。

這天晚上,她又打開瓦斯爐,盛一鍋清水,從冰箱裡,挑出—包紫米芝麻湯圓。

放進糖,放進湯圓,攪動攪動,別讓湯圓黏上鍋子底;她常覺得自己是黏人的湯圓,黏上了淵,便在他身上做下記號。

他是她的,自他從灰鷹大哥手中接下她之後,孟純就知道了;她是他的,在他離開他們家,她淚如雨下時,她就明白了。

既然,他們互屬,她還擔心什麼?

雖然,她不懂得他的絕世盟,不理解他的工作性質是什麼,但她確定了他是好人,是她永永遠遠的心上人,這就足夠了,不是嗎?

一個碗、一隻湯匙,一鍋湯圓,孟純把東西擺到客廳桌面,就「等待位置」坐好,如果他的工作必須經常在外,那麼她想成為他的妻子,就必須學會等待。

有了這層想法,她的等待便不再疑猜。

門把轉動聲響起,孟純聽見了,她跳起來,衝到門前,打開門,果然,他就站在門那邊。

抱住他,孟純的兩條細小胳臂圈得他好緊,失而復得的快樂在胸臆間充斥。

拓拔淵環住她纖細的腰,她的手洩露了她的焦慮,她發抖的笑聲,告別他,她是多麼擔心。

他回來了,卻只是回來對她「交代」一聲,捧住她的臉,心不捨、心疼……

他輕點她的唇,以拇指摩弄她的細緻紅灩,他知道那裡有最甜蜜的津美,灼熱的氣息吹拂在她臉上,吻落下,糾纏的舌頭糾纏起他們難解的愛情。

放開她,他依依不捨,眷戀她的身體,眷戀她的味道,也眷戀她半長不短的頭髮。

「把頭髮留長,我喜歡長頭髮的女人。」

盂純點點頭,只要是他喜歡的,她願意盡全力為他辦到。

「我等你好久,我幾乎以為你像上次那樣,又要離開我了。」淚水說來就來,濡濕了他的雪白襯衫。

他能讚她觀察力敏銳嗎?心在揪、在扯,疼痛的感覺不此她少。

「來,我煮了一鍋湯圓,我們一起吃、我們團圓了!」她拉住他的手,要帶他到沙發前面。

團圓?不!他沒辦法和她團圓,他答應了那個救自己一命的女人,他允諾一個婚禮,他是個說話算話、重信重義的男人,不會出爾反爾。

拓拔淵縮回自己的手,乾澀的喉嚨吐出一個難堪句子。

「我要走了,馬上!」他強調「馬上」,不再給孟純任何幻想空間。

「你又要出去工作?好吧……」她下定決心,當個能適應他工作、生活的好妻子。

「至少吃點湯圓再走,好不好?還熱的呢!」她堅持和他團圓,走到桌前盛來—碗熱情,她將它送到拓拔淵面前。

拓拔淵接手湯圓,把它擱在旁邊的櫃子上面,凝重的表情直視孟純,看得她膽顫心慌。

孟純問:「是我做錯事了嗎?」

不!做錯事的人是他,他不該讓關虹替他擋下子彈,更不該拿愛情去換取生命。

拓拔淵眼睛一瞬不瞬望住她,孟純似乎懂了,低下頭,兩串淚水垂直落人地面。

「你又要走了,是不是?」

「是!」簡短一個字,他隱藏起自己的無奈。

「不要走,好不好?」

「不好。」他刻板的聲音裡聽不見心痛。

「可是……我愛你。」

他回不了話,她正在卑微地向他乞求愛情。

「是不是,我的愛情不夠,才留不下你?或是有另外一個女人比我更愛你,而你愛她此我多?」

他不說話,孟純逼自己抬頭看他:

「我要結婚了。」

五個字的死刑打在孟純頭上,她嚇傻了、她慌亂了、她手足無措了,抱住他的腰,孟純激狂哭喊。

「不要、不要,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下次我一定會更好,我努力愛你、此你的新娘更愛更愛……你不要說結婚就結婚,好不好?」

「孟純,不要這樣。」他握住她的肩膀逼她冷靜,她的激昂讓他心傷。

「我多希望自己能擺出最優雅的姿態告訴你,我不在乎……可是,我在乎阿我真的真的在乎,我愛你,不要拱手把你讓出去,請告訴我,我哪裡做錯了,讓你要把我驅逐出境?」

她不要離開他,撲進他懷裡,圈住他、抱住他,她要他留住門己身邊,一步都走不去。

「你沒做錯。」

「是我不夠漂亮嗎?沒問題,我馬上去整型,是我的性行為太幼稚嗎?給我時間,我會買一堆A片來實習,我相信只要有心,我的不足點總會解決的,對不對?」淚痕斑駁的小臉,寫滿「我願意努力」。

「孟純,問家去吧!你爸爸媽媽在等你。」

「不……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她背棄了他們的愛,她再也再也回不去孟家。

「我把這個房子留給你,我會讓灰鷹幫你辦過戶,另外……這一千萬你留著,隨時隨地有困難,記得找灰鷹,聽到沒有?」

他從皮夾中掏出支票交到她手中。

「我有困難!我現在就有解決不了的困難,我不能找你嗎?為什麼我只能找灰鷹大哥?」

「我說過,我要結婚了。」

「你希望我不要再愛你,是嗎?」

她的話衝進他心裡,是疼……但他怎能回答她,說他私心想留住她的愛。

「對不起,我辦不到,我愛你變成定律,再無法更改。」孟純實話實說。

「孟純,想辦法讓自己好過—點。」

「如果我想不到辦法呢?我可以找你嗎?」

「你的固執一點都不可愛。」

「是不是我再不可愛一點,你就願意為我留下來?」

拓拔淵沉默,盯住她,半晌,他轉身欲離。

「我用一千萬,買你吃這碗湯圓。」捧著碗,她繞到他身前,把支票和碗同時遞出去。

「你為什麼這麼固執?」

「因為我相信,只要你吃了它,我們就會團圓。」

「放棄吧!收好你的支票。」他沒吃,跨著大步離開她的視線、

他不吃?他不想和她團圓?淚流滿面……

孟純把湯圓一顆顆塞進嘴裡,沒細嚼,吞進肚子,濕濕的淚水落進碗裡,甜湯圓變成鹹湯圓。

「我們要團圓、我們會團圓、我們勢必團圓……」

碗落在地上,砸碎了,湯圓和著泥巴,愛情染上污濁,孟純穿著室內拖鞋奔出門外。

她一遍遍告訴自己「我不痛」,她拚命向前奔跑,追著拓拔淵消失的方向,她想問他一句——這就是我們兩個人的結局嗎?

她看不見他,繞過巷道、跑過街頭,她繼續追逐他的方向,不怕風、不怕黑,只怕他和她再不能團圓……

它跑得很快,追得很勤,她是四肢發達的孟純……

跑跑跑……她跑跑跑……她預設不來他們的下一步,想像不出他們的未來,她只是只是……只是頭腦簡單的孟純啊!

向右、向左,跑得很喘,她仍繼續跑,她只能用肢體反應自己的心情,跑不動了,但她還是跑著,彷彿腿持續運動,她便能證明自己的心還沒死透。

抬首,月上中天,今天是滿月、是團圓夜……為什麼她的愛情缺了一人角,急喘吁叮,孟純環顧四周,四周淨是陌生,她迷路了,她的心迷路,連愛情也跟著迷路……

好懷疑,為什麼她明明握有他的愛情地圖,還是照樣迷路?

他的地圖是虛情假意?是哄騙人心?

偏偏她拿在手上,當作藏寶圖,認為自己走得夠認真,就能尋到他藏滿幸福的愛情。

不愛了……不要愛了吧……是不是說不愛就能不愛,是吧……孟純對自己沒把握……

六六六

婚禮很盛人,絕世盟下的幾個堂主都從國外趕回來參加這場盛宴,連盟主宗政朔也到場,幾十個高階人員全來了,更多的媒體想進場窺探這場婚禮,卻不得其門而入。

小提琴的樂聲合奏著莫札特的知名曲目,以紅玫瑰為主裝飾的會場,處處充斥著淡淡花香,鮮艷氣球、繽紛綵帶,所有人用了全部精力為拓拔淵佈置一場世紀婚宴。

坐在觀眾席上,孟純不時轉頭看向四周,好熱鬧的氣氛……每個人臉龐上掛滿笑容。

聽說、聽說這場婚禮是大家期待已久,聽說拓拔淵和關虹這對金童玉女早被看好,聽說他們一直是最好的搭檔和生死之交,聽說……從一走進會場,孟純耳邊就充斥了無數的「聽說」。

灰鷹拍拍孟純扭絞的雙手,說:「如果你不舒服,我陪你回去。」

孟純搖搖頭,問答:「我沒事。」

「我不認為你留在這邊是對的。」

「我也不認為,但是……我很想看淵……看他穿著新郎禮服的樣子,一定很帥,你看過了嗎?是不是很帥?」她強作無事。

偏頭,灰鷹凝視她,久久沒有說話。

「就算你裝出再多的勇敢,他也看不見,你何苦來這裡,折磨自己?」

「我不是折磨自己,我只是想、想看到結局……余邦哥哥常告訴我,做事要有始有終,我開了頭便要做到最終,即使結局不是我預設的那個,至少我把事情做得完整。」

這樣,她便算對臼己的愛情盡責吧!也許遺憾很深、痛苦很重,但……至少她對愛情盡心盡責……

「看到結局之後,你就會對他死心?」他問。

死心?要怎樣才能對淵死心……孟純不知道。

「我的妝好看嗎?淵常說我不適合化妝,可這是重要場合,人人都該化妝的,對不對?」孟純轉移話題,在熱鬧婚禮傷心,不道德?

灰鷹凝視,今晚的刻意美麗,讓孟純看起來像個沒生命力的精緻娃娃,淵說得沒錯,她不適合化妝,也不適合悲傷。

孟純側耳傾聽旁邊女人的對話。

「我早就說,他們—定會成為一對,也只有關虹忍受得了拓拔淵那張冷臉。」穿著一襲黑色晚禮服的女人說,

孟純不認識說話的女人,否則她會向她們反駁,其實淵也有溫柔的一面。

比如他替她把頭髮輕輕撥到耳後時,他的語調是溫柔的,他說——再把頭髮留長一點,會比較好整理。

還有她趴在他身上時,他是溫柔的,他的手總溫柔的在她背脊滑過,帶她進入溫柔的夢鄉。

「可不是,這些年他們幾次一同出生入死,那種感情誰也取代不了。」紅衣女人說話,她像—朵艷麗玫瑰,耀眼得讓孟純不自覺低頭。

這句話,孟純無從反對。他們的「以前」她不知道,他們的「以後」讓一堆人看好,也許吧!他們的感情真是沒有人可以取代,儘管她為他離家出走,儘管她賴在他身邊不肯走,儘管她用盡所有努力,仍留不下他的人、他的心。

「聽說大哥送他們—座度假小島,下次我結婚也要逼大哥照樣辦理。」黑禮服女人說,她的語調飛揚,像受慣寵愛般。

曾經,她也用這樣的語調同淵說話,她說未來、說夢幻、說愛情,她說的所有事情中,總有一個叫作拓拔淵的男主角。

度假小島……好慷慨的禮物,比起她手上這份,豐厚太多。

孟純的手指撫過禮盒上方的藍色緞帶,她的禮物——裡面有淵給她的一千萬支票和他的房子鑰匙,他說,她可以永遠住在裡面。

她怎麼能夠?屋裡的回憶會活生生將她逼死呵!她預料不到結局、預料不到未來,至少她可以讓自己不活在過去的夢魘當中。

「放心,盟上最疼你這個妹妹,你想要什麼,隨口交代一聲,他會說不嗎?」紅衣女人說話。

「拜託,我哥現在最疼的人是你好不好,你是他未來老婆,我在他心目中不過是老二。」

哦!原來黑禮服女人是盟主的妹妹、紅衣女生是盟主的女友,她們都是淵生活圈裡的人物。只有孟純不是,所以不管多努力,她遲早要被排除在他的生活之外。

音樂聲響起,神父就位,新郎就位,一個高大俊朗的男人挽著新娘走上紅毯,那個男人孟純在照片中看過,淵說他是美國分堂的堂主青龍。

關虹穿著一套很特殊的白紗禮服,那是褲裝,緞面的布料覆蓋在她修長的雙腿上,襯得她的身材更勻長。有個性的五官、有個性的短髮,她的頭紗蓋在白色禮帽上面。

他說他喜歡長頭髮的女人,她樂意為他留礙…可是,他卻娶了一個短髮女子,也不肯多給一點時間,等她為他蓄起一頭亮麗長髮。

拓拔淵轉身迎接他的新娘,孟純終於看見他了。

拓拔淵和想像中一樣好看,他那雙灰藍色的眼中,沒有分毫表情,卻每每教她看得癡呆;深雋的五官,是鬼斧神工的上等傑作,頎長壯健的身材是女孩夢寐以求的偶像,可惜這樣的男人……不屬於她……

青龍將關虹交到拓拔淵手上,他們轉身面向神父,一堆證詞,孟純連一句都聽不進去。直到神父說:「對於這個婚姻行意見的人現在提出,否則請永遠緘口。」孟純不由自主站起身,瞬地,所有眼光部落到孟純身上。

她一向膽怯,在這麼多雙眼光的注視下,她習慣轉身逃跑:但是,這回她沒有,她篤定著自己的腳步,一步步跨向紅毯前端,態度自若得彷彿這條路本來就是她該走的。

拓拔淵和關虹同時轉過身來。

一捕抓到拓拔淵的眼神,孟純再也看不見其餘人,她知道,自己的腳步像踩在雲端,一步步向前、一步步不踏實。

她知道,多少人在竊竊私語,他們也許等著看好戲、也許看不起她,但她不在乎了,只要他的眼神在她身上,她就能直直走到他身邊,不慌、不逃。

終於,她在他身前站定;終於,她聞到他的氣息;她知道,只要再一步,她就能躺進那個寬闊的胸膛,傾聽他穩定的心跳。

四周很安靜,靜得連一根針落地,都是清晰。

「他們忘記幫我奏樂。」話出口,孟純才想起,不是樂隊忘記幫她奏樂,而是她自己忘記,這不是屬於她的婚禮。

「為什麼來?灰鷹帶你來的?」他的眼珠變得深沉。

「我想當面問你,這就是你想要的結局?」

她問倒他了,但不管想不想要,它都是他必須完成的結局。

「是的,」他不容許自己或任何人懷疑。

「可不可以……你後悔,我們重新開始?」不要面子、不要裡子,她當著幾十人面前懇求他施捨愛情。

「我不會後悔。」他的回答安定了關虹的心,悄悄的,關虹伸手攬住他的腰。

「那麼……那麼……」用力咬住下唇,力氣大到在唇上烙下深櫻

她想說——那麼,我很抱歉打擾你們的婚禮,然後把禮物交到他手上,快速離開……可是她的手腳被綁了線圈,在心中預演過千百次的台詞場景,忽地消失。

「你應該回家。」拓拔淵看灰鷹一眼,用眼神示意他過來帶走孟純。

「怎麼辦?我好努力了,可是我說不出對不起,愛情不用說對不起的,對不對?」孟純仰頭,楚楚可憐的神情像往昔般牽動他每一根神經,他捨不得,卻不能不顧一切抱住她。

「孟純……」

然後,他不能做的事,她做了,孟純踮起腳尖緊緊摟住他的脖子。

全場一陣倒吸氣聲,這個女孩的大膽讓人替她捏一把冷汗。

她在他耳邊說:「對不起,我愛你、好愛好愛你,知道你要結婚了,還是不能停止愛你,怎麼辦呢?我希望自己多念一點書,也許有足夠的知識,就能想出辦法叫自己不愛你,可是現在……對不起,我仍然愛你。」

拓拔淵衝動地想回抱住她,關虹注意到了,她緊緊握住他的手,提醒他,自己的存在,不讓他有機會後悔。

話說完,她倏地,退後兩步,用手背劃過潮濕雙頰,把準備好的禮物送到他面前。

「祝你新婚快樂。」孟純把小紙盒送給他,他接過,順手擺入西裝口袋。

「孟純,謝謝你的祝福,我和淵會過得很幸福。」關虹搶在前面朗聲說話。

點點頭,孟純看見她眼中的悍然,在愛情上她是強者。

不在乎眾人的訝異眼光,她踩著同樣速度的步伐向外走去,推開灰鷹遞過來的援手,她看到她要的結局,從此……死心?

孟純回頭,淵仍然在看她,她裝出他最喜歡的微笑,做出她最可愛的表情,兩個酒窩在嘴邊閃爍,伸出右手,在身前揮揮。

再見了,淵;再見了,愛情;再見了,她不肯死心的心。

繼續往外,她盼望起一場重大意外,讓她的生命隔絕於愛情悲劇之外,可惜,沒有意外,沒有!

金蛇、赤狼、青龍和灰鷹看著孟純的悲泣,久久不發一語。

「灰鷹,我錯了,她不是軟趴趴的女人,如果現在我把一票投給她,還來得及嗎?」金蛇說。

「說這些幹什麼,我們只能希望她走出這裡還能過得很好,至於銀豹和關虹也別辜負我們的期望,幸幸福福 過一輩子。」

人生,是很難講定的習題,沒走到最後,誰都不知道勝負結局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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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6-29 02:32:21
第八章

二○○三年夏天

舞廳裡,一個穿著清涼的鋼管女郎,隨著震耳樂聲狂野舞著,鼓掌聲、尖叫聲,一波波熱烈湧向台前。

她是姬百合,大台北最紅的鋼管女郎。

—個勾腿迴旋,引出此起彼落的口哨聲,她的節奏拿捏得非常準確,彷彿她的身體便是音樂的一部分。

鼓聲落,音樂結束,安可聲不斷,姬百合一個優雅敬禮,對DJ一點頭,當音樂開始,曼妙的舞步在眾人驚呼聲中再度啟幕……

姬百合不特定在哪個舞廳表演,只要出得起價錢,一個晚上她能跑八到十個常

聽說,不少有錢老闆每個月願意花上百萬包下姬百合,她拒絕了;也有人說,好幾個經紀人找上門,要她拍寫真集、當明星,都被她婉拒。

她拚命賺錢,彷彿錢永遠不夠用,身上因跳舞造成的瘀青沒有消退過。

有人問過她,有更簡單的方法賺得更多的金錢,她為什麼不願選擇?

她說她不想成名、不想賣身,她說對於賺錢,她有她自己的執著;總之,同行的、不同行的,沒有人瞭解她。

「姬百合,這是你的鐘點。」

張老闆把錢交到她手上,所有人都知道她一下台就要把工資拿到手,她不簽合約、不給證件,之前,有老闆擔心這樣的她,沒打算在這一行做長久。

但事實上是,只要價錢談攏,不管如何,隔天你一定會看見她出現在舞台後面。七年了,做了整整七年,她沒缺過一天班,即使是過年或假期。

「明天,還是一樣的價錢好嗎?」張老闆問。

姬百合搖搖頭,她笑著對張老闆說:「對不起,從明天起我不來了。」

「你覺得價錢不滿意?沒關係,我們可以坐下來談,不要突然間跟我說不來,會嚇到我。你等一下沒場子了吧?我讓小K幫你送杯飲料過來,我們談談好嗎?」他曉得,在這群熟客當中,有多少人是專程為了姬百合的舞藝而來。

「不,你誤會我,我錢賺夠了,打算退出。」

她淡淡笑著,甜甜的酒窩鑲在嘴角邊邊,沒有人猜得出她的實際年齡,她和七年前一樣可愛。

「退出?不會吧!是不是有男朋友,男朋友不答應你出來跳舞?」

「不是。」

她曉得,張老闆是個好人,他的舞廳是她第一個表演場,當年她還不會跳鋼管舞時,是他找來老師指導她,只聽說她有困難,便連身份證都不要,直接聘請她,後來也是張老闆知道她缺錢,陸續介紹其他場子,讓她的收人增加。

「有任何困難,儘管告訴我,我能幫的,絕不會皺眉。」張老闆說得阿莎力。

「我沒有閒難,只是錢賺夠了,我想好好休息一陣子,您放心,我不是跳槽,如果我繼續跳舞的話,你這裡會是我的第—個選擇。」

「是這樣?好吧!我不勉強你,以後有需要我的地方儘管來找我,知不知道?」

「張老闆,謝謝你,我明天就會搬離開你那裡。」

「找到房子了嗎?如果還沒找到的話,不用急著搬,反正我那間房子空也是空著。」

「已經找到了,等我安置好,再寫信給您。」

「好孩子,我知道你不是個忘恩的女孩,別忘記我這個老爸爸,有空記得來看看我。」

「我一定會!」

「要去哪裡,我送你—程。」拍拍姬百合的肩膀,他不知道她的真正名字,更正確地說,他從未真正認識過她,不過,她是個得人心疼的好女孩,所以,即使她冷漠、即使她對所有人都保持距離,但在龍蛇雜處的環境裡,沒有人嫉妒過她,或者想過要傷害她。

「好啊!我想回家,不過在離開之前,我要以果汁代酒,感謝你這些年來,為我做的一切。」

這句話帶著濃濃的離愁,張老闆揉揉她的長髮,說:「換下舞衣,我到外面等你,今大我要你帶著祝福離去。」

張老闆離開了,他到前面舞台向所有人宣佈,今夜的表演是姬百合告別演出,當她來到舞台前面時,燈光打在她的身上,幾百個舞客、工作人員紛紛舉起杯,祝福!

孟純鼻頭微酸,但終究沒真正哭出來,她說過,除了「他」,她再不會為任何人流淚。

士女士

刻意化了妝,不濃,卻成功地掩住了她的蒼白憔悴,她穿著一身名牌,這是張老闆送給她的行頭,幾年下來沒穿過,今晚特地拿來撐場面。

院子裡好熱鬧,似乎正在辦晚宴,是喜事嗎?余邦哥哥終於結婚了,還是別人,爸爸媽媽搬離開這裡了嗎?

「請問你要找誰?」

穿著新娘禮服的伊伊走向前,問著舉步不定的盂純。

「請問,孟余邦先生,還住在這裡嗎?」孟純訥訥地問。

「對,請問你是……」

「我叫孟純,不知道孟先生在嗎?」

孟純?!她的回答讓伊伊大吃一驚,她居然是孟純、失蹤七年的孟純現身了?伊伊瞪大眼睛看天燁,天燁眼裡也有吃驚。

「不好意思,我想你們在忙……我還是、還是改天再過來……」急急想離開,說到底,她畢竟膽小,近鄉情怯呵。

「不!孟純,你等我一下下,我去找余邦過來,你不能離開哦!千萬千萬不能離開,我馬上回來。」伊伊跑開後仍頻頻回頭,看孟純還在不在。

握緊手上牛皮紙袋,裡面是她七年來的積蓄,對於孟家,她只能以這種方式歸還恩情,之後,她一身自由,生命從她。

一顆心怦然狂躍,她預想著接下來的場面,沒注意到身後一個黑衣男子隱入籬笆後面,他拿起手機,接在一組號碼之後,是孟純睽違多年的名字。

「孟純……是你嗎?」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孟純回頭,盈心的身影撞進她眼底。

是盈心?她很不同了呢!她輕靈美麗,曾經無憂的眼瞳染上輕愁,她是鬱鬱寡歡的,這七年她也過得不好嗎?

「我以為……天!我們又見面了。」握住孟純的手,盈心好激動。

「我也是,當年我們多要好。」回想盈心教她的「測試」,那個測試,測出她無疾而終的愛情。

「July,碰見朋友?」聶天衡走過來,輕輕搭上她的肩膀。盈心沒回話,只向孟純點了頭,遞給她一張名片後,走向黑暗另一頭。

「不好意思,我的女朋友不太……熱情。」天衡對孟純道聲歉,走向盈心的方向。

誰說盈心不熱情?她是最朝陽的女孩,從小她被繼父繼母毒打、施虐,她不但咬牙撐過來,還肯定地對她說,不合理的訓練是磨練,苦日子過得多,就不再怕吃苦,她相信當自己踏出社會後,可以走得比別人平穩,會有更大的發展空間,因為她不怕吃苦!

是什麼改變她?生活、磨難或是太多她消化不來的辛苦?不過……人生,誰說得準呢?在她走進那場大雷雨時,她以為自己的方向明確而肯定,哪裡曉得,一切不過是命運擺弄。

七年前,她若堅持報恩嫁給余邦哥哥,到現在她仍是不懂風雨的溫室花朵吧!

高大頎長的身影走向她,她的眼眶模糊,余邦哥哥和七年前一模一樣,眼底的關愛從沒褪色。

「孟純,真的是你?」一把將她收進懷中,余邦滿心歡愉。

七年了,他以為孟純不會回來……等過七年,他的心沒有停止過希望,希望孟純回來,希望她健康平安。

一個女人默默站在他們身後,看著他們激情擁抱,他們的真情流露,在她心底烙下沉重。

低頭,她自問,還要排多久的隊伍,她才能成為他身邊的唯一守候?

「董事長,很抱歉,時間差不多了,我想先回去。」吞下黯然,她逼出一個苦不堪言的笑容。

「俐瑤,我來跟你介紹,她就是孟純,貨真價實的孟純。」乍見到孟純,他忽略俐瑤不自然的笑意。

「恭喜你,孟小姐,董事長等你很多年,希望你好好珍惜他。」

這句話是雙頭錐,刺痛孟純的罪惡感,也刺得俐瑤自己纍纍傷痕。揮手再見,俐瑤走出孟家,今天孟家傳喜訊,兩段不圓滿的愛情在今夜重續。

「余邦哥哥,她是誰?」孟純凝睇消失在夜幕裡的俐瑤。

「她是我的秘書,一個很能幹的女孩子,下次再介紹你們認識。

走!我們進去,爸媽在裡面,他們一定很開心。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他們有了新寵,你進去以後不要跟孟詞爭寵。」摟住孟純,他揉揉她的長髮,像小時候一個樣。

熟悉的被寵感、熟悉的溫暖統統回來……彷彿跳過藩籬,他們之間從未丟掉過七年。

走過庭院,那一池錦鯉還在,她種下的九重葛已經長得鬱鬱菁菁。客廳裡燈火輝煌,她看見爸爸媽媽抱著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在她腋下呵癢,小女孩則在他們身上鑽來鑽去,這種事……他們小時候常常對她做。

淚水滑下,她笑、她哭,她說不出半句話。

「爸媽,你們看是誰回來了?」余邦出聲。

「孟純……」緩緩地,他們放下懷中的小詞,顫巍巍走到她身邊。

是他們的小孟純啊!一個乖到沒有叛逆期、—個從未對他們說不的小女兒,她……終於回來!

孟振亦把女兒攬進懷裡,「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這些年在外面吃不少苦……都瘦了……哪個壞蛋給你委屈受?告訴我,爸爸去找他算帳!」

爸爸沒罵她、沒吼她,只計較著她的瘦,計較別人給她委屈受,這種溫情讓她無地自容了。

「說什麼壞蛋,最壞的人就是你家孟純,疼了她十幾年,說走就走,連一點音訊都不留下,有沒有想過,當爸媽的人會不會牽 掛?」

媽媽的責罵讓她心情稍稍好過。

「媽媽……對不起,是孟純壞。」

「少用這招來拐我,從小到大每次做錯事,都裝出這張可憐兮兮的表情,不管用了啦!」

她一面罵、淚一面掉,民視八點長男的媳婦在孟家真人上演。

「老婆,不要再裝了,這幾年你哪天沒念孟純念個幾次,你以為我沒看見你偷偷拿孟純的照片想念?你要是再把女兒嚇跑,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孟振亦揶揄自己的老婆。

「爸爸、媽媽……對不起,我不該不告而別。」

「這些年去了哪裡?」余邦問。

「我、我……」她想起余邦哥哥秘書說的話,她怎能再給他希望?

「說話,沒人會罵你。」余邦鼓勵她。

「我先生在美國工作,我跟他一起到美國,所以沒辦法回台灣,對不起,我一直不敢和你們聯絡,我做錯事,不敢面對你們。這次他回國,我才跟著回來。」

「你結婚了?」

余邦的心沉了一沉,有失落卻不至於痛苦,也許是時空拉開,心傷不再;也許他早看清他和孟純的感情,只是手足之情。

「爸媽、余邦哥哥……對不起……」孟純偷眼看家人,慘白的臉上覆著粉妝,他們看不穿她的謊言。

孟家雙親、小詞、伊伊和天燁,所有人都盯著孟余邦,余邦用微笑來回覆他們,走到孟純身邊說:「幸好這些年,身邊一直有個男人在照顧你,不然我們會很捨不得。」

余邦的態度,讓大家鬆了口氣。

「余邦哥哥,對不起。」孟純說。

「你對不起我什麼?傻孟純,怎麼過那麼多年你還沒有變聰明?記不記得我說過,如果哪一天,有個男人比我疼你,我會祝福你們?」

他的話勾出孟純的傷心,淚一串一串下。不!再沒人會比余邦哥哥待她更好。

「好女兒,別哭,快告訴我,我的女婿怎沒跟你回來,是不是害怕面對岳父母,怕我們把當年拐你離開的帳算到他頭上?」

孟振亦調侃女兒。經過多年,他們早不對孟純和余邦的婚事心存希望,不說破純粹是顧慮余邦的心情,今晚看見兒子的豁達,夫妻倆放下心中大石。

一個挺拔的男人,自門外匆匆進入,加入圍觀的人們,當他看見站在人群中心的女子時,懸蕩的心找到依歸,不輕啟的嘴唇燃起笑容,他和所有人一樣,期待著她的答案。

「他的工作很忙,抽不出空……」孟純囁嚅。

聽見孟純的回答,當媽的不依了,她連珠炮似地說:「他對你不好嗎?他沒把你擺在第一位嗎?這種女婿我不要了,孟純!寫一張休書把他休掉,媽咪另外替你找個好男人,就算世上好男人絕種,我們家還有你余邦哥哥當備胎。」

孟純接不了口,咬住下唇,收拾殘局本就不是她的專長。不過,無所謂,有人樂意替她收拾。

男子從人群中走出,自信優雅地站在孟純身前。「孟純不需要備胎,如果我做的不好,岳母可以指點我,請不要棒打鴛鴦。」

突然出現的拓拔淵讓大家眼睛一亮。一個多麼出色偉岸的男人!

他攬住她的纖腰,正視她的親人。他說過,要陪她一起面對家人,他做到了,雖然遲到七年,但他沒有違背諾言!

「你不應該讓我們家孟純一個人走夜路。」媽媽毫不客氣當面「指點」。

「是的,我承認自己做錯,下次我會記得,不管她到哪裡我都會陪著。」他的驕傲在面對她的親人時放下。

「她走到哪裡你都陪著,你不用上班賺錢,拿什麼養我們家孟純?」當岳母的有權利在雞蛋裡挑骨頭。

拿出名片遞上,拓拔淵的表現以自己的標準而言,可以說是「卑躬屈膝」,但為了孟純——值得。

「絕世盟、銀豹?這是什麼東西,動物進出口商嗎?還是馬戲團?」

岳母看著黑壓壓的一張名片,上面只有銀色字體表明身份,還沒出言挑剔,就聽見兒子和干女婿倒抽一口氣。

「岳母,絕世盟是一個了不起的組織。」聶天燁插口說話。

「對!孟純能拐到絕世盟的銀豹,很有本領。」余邦加入話題。

太棒了,他正想打人絕世盟美國的觀光業市場,這不是現成的機會嗎?看看天燁和拓拔淵,余邦笑得開心,早知道就多領養幾個妹妹,有這種會挑老公的妹妹,他的事業會平步青雲。

「聽起來像不良幫派,我們家孟純會不會年紀輕輕就當上寡婦?」

「不會!只有她的老公有本領讓別的女人當寡婦。」銀豹痛恨毒梟,舉世皆知。

「你的意思是這個我還沒承認的女婿,成天拿刀拿槍砍人?那可不行,孟純好歹是清白家庭出生的女兒,怎能和壞蛋掛勾?」

「我不殺人,我讓法律殺人。」拓拔淵為自己解釋。

沒錯!七年前那場之後,他仍然抓毒販,卻改用另一種光明手段。

「那還好。不過,女兒是我從小養大的,再怎麼樣也要從我們家嫁出門,不能像你們這樣,隨便說結婚就算結婚了。我要你們重辦一次婚禮。」

「沒問題。」

「大宴賓客兩千桌。」

「沒問題。」

「喜餅三千五百盒。」

「沒問題。」

「媽,你拿那麼多餅做什麼?要拿到馬路上去發啊!」余邦聽不下去了,看來,媽媽對於孟純被拐跑的氣還沒消。

「你管我,人家都沒意見了。」

瞪一眼胳臂往外彎的兒子,她才不要輕易饒過這只豹,管他黑豹、花豹,還是銀豹,反正虐待他不會違反動物保育法。

「姨丈,我想當小花童。」小詞跳下奶奶身上,走到拓拔淵身邊拉拉他的褲管。

這個連孟純都還不認識的親戚,也跳出來勒索。

「沒問題。」拓拔淵朝她點點頭,然後對孟振亦說:「岳父岳母,我想先帶孟純回家休息,她的時差還沒調過來。」

孟純剛剛說他們住美國是嗎?那麼戲就要演得更逼真一些。

「對,還是女婿體貼,快回去,這兩天有空我們再登門拜訪。」孟振亦說。

「歡迎!打個電話,我讓司機來接。孟純,我們回家吧!我煮紫米湯圓給你吃。」

人走遠了,孟媽媽才說:「他記得孟純愛吃紫米湯圓……我想他應該很疼孟純。」

「所以,放心吧!來,我們舉杯同歡,助孟家的一雙女兒婚姻幸福。」余邦舉起高腳杯,笑逐顏開,大家都相信他是真心開懷。

WWWWWWWWWWWWWWWWWWWW

再次回到這個社區,孟純茫然不解,他們不該再有交集、不該再有接續。

打開電燈,裡面景物依舊,人事……已非。

「啊!糟糕。」

孟純輕呼一聲,從他出現開始,她就無法思考,在她腦海裡盤盤繞繞的全是他們之間的交集。

居然……她居然忘記把手中的五百萬交給爸媽,那是她用來歸還恩情的所有積蓄。

「什麼事情糟糕?」拓拔淵問她。

「我忘記把這個……」

「拿五百萬當聘禮太寒酸,我開五千萬支票給他們。」

「聘禮?你在說什麼,我不懂。」盂純困惑極了,剛剛……他們不是在演戲嗎?他想假戲真做?不!台灣的法律闡明一夫一妻。

「孟純……那天,你當所有人面前抱住我說的話,還在有效期限內嗎?」拓拔淵問。

「我不能為了自己的愛情掠奪別人的婚姻,對不起,那些話已不在有效期限內。」

想起他英姿颯颯的妻子,對於愛情,她的態度是捍衛,這點在婚禮當天,孟純就清楚。

「沒有別人的婚姻,我只有你。」

「你把我弄傻了。」

「記不記得我告訴過你的故事?」

「妹妹那段?」

「對!故事有下集,你想聽嗎?」

「好。」

「很長,你要有耐心。」

「我可以坐下嗎?我的腳很酸。」她柔聲央求。

「可以。」說著,他坐在沙發中央,並且把她拉到自己的膝上,孟純想反抗,然他的一句話,打消她的念頭。他說:「這裡是最適合你的位置。」

揉著淚眼,孟純說:「我準備好聽故事了。」

「我說過,我有一對嗜毒的父母親,毒品殘害了我的家庭;等我一旦有了能力,我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消滅毒梟。

我們認識那夜,就是我進入北部一個議員總部,偷取他的販毒資料,到手之後,我不想打草驚蛇,才會躲進你家、避開他們。」

「我記得,所以你和警政署長很熟?」

「互相利用罷了,他提供我資料,我給他犯罪實證,後來那位市議員沒辦法出來競選市長,你有印象嗎?」

「有!那件事新聞媒體鬧得很大,原來是你。」

「後來,陸陸續續,我挑了幾個販毒集團,他們都隸屬於一個外號叫殭屍的男人統領。那天晚上,我接到電話,就是到他那裡去。」

「偷資料嗎?」

「不!那個人從不留下任何罪證,讓法律有機會定罪,我跟蹤他好幾個月,最後關虹找到他的落腳處,見面時,我才知道早有埋伏。」

「你受傷了?」憂慮浮上眉間,雖然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

「不!幾十個人的兵團對我和關虹來講,不足為懼、教我震驚的是,他居然是我那個惡劣的父親。」

「他認出你嗎?」

「沒有,但我認出他,我的指控讓他受不了,他拔槍對我,是關虹替我擋去這發子彈,關虹用自己的性命換得我的生存,我欠她一著,所以我答應,只要她熬過生死關頭,我就給她一個婚禮。」

多年來,孟純一直想不透,怎麼一個「臨時有事」,他們的感情就全然不算數。原來,他拿了他們愛情去還關虹的情義,對於一個重情重義的男人,她不忍心埋怨,直到現在,她才真正對他的婚姻釋懷。

鬆口氣,她很開心,至少他婚姻並非因為拓拔淵不愛孟純。

「你們父子沒有相認嗎?」

「有!關虹中彈後告訴他,我是拓拔淵;他說他以為我死了,他說他四處找尋我和妹妹,他說他用販毒的錢,來買我們兄妹的下落消息,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但,我還是放他一馬,讓他逃過警方追緝,接下來,看他自己的造化。」

「之後,他沒有消息了?」

「有!他試圖聯絡過我幾次,我不想理他。」

「為什麼,因為他繼續賣毒品?」

「不是,之後殭屍在毒品地盤裡消失,有人說他死了,也有人說被抓,不管如何,可以肯定的是,他遵守自己的諾言,沒再碰毒品。」

「他說他四處尋找妹妹,表示你妹妹並沒有在那一次意外當中死亡?」

「沒錯,這個消息讓我很興奮,我發動所有人脈關係尋她,可音訊依然渺茫,我都不曉得該不該放棄。」

「然後呢?」

「然後,我結婚,調往美國堂口。」

「你想和我斷的俐落乾淨?」眼色黯然,碎心隱隱作痛。

「不!你在婚禮上製造的那幕,太迫人心驚,關虹很擔心;盟主認為我娶了她,就該對她負責任,所以我請調,讓她對你對我都放心。」

「你真是一個該死的好男人。」

「是嗎?關虹從沒認為我是個好男人,所以我們才會離婚,」自始至終,他明白問題全出在自己身上。

「為什麼離婚?」

想起關虹向律師說,他是個冷感男人……拓拔淵笑笑,他發現,除了孟純,他再也不能自別的女人身上興起快樂和滿足。

「是她看清楚,沒有愛情的男女,組不起一個和樂家庭。」拓拔淵回答。

沒有愛情的男女?他的意思是他不愛她?拓拔淵的話烘暖了她的心。

「她現在呢?」

「聽說再婚了,這個消息讓我寬心。她是個好女人,跟我在一起太吃虧,她值得一個愛她的男人。」

「那個男人好嗎?」

「一家電腦公司的老闆,很不錯的一個男人,最重要的是他愛她。」

「你調查人家?」

「我也調查你。一個沒有身份證的孟純,不能打工、不能上班,只能在夜總會裡當鋼管女郎,她一天趕七八場,跳到全身瘀青纍纍。

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麼那麼拚命賺錢,如果缺錢,她可以選擇更輕易的方式賺取,現在,我知道為什麼了。」他指指她的五百萬。

「對,我想還爸爸媽媽錢,他們對我很好,你也看見的。」

「為什麼從沒告訴過我,你是孟家的養女,你要嫁的人是你嘴裡口口聲聲的余邦哥哥?」

「他們待我……從來就不是以一個養女的態度。至於嫁給余邦哥哥這件事,對不起,我在十四歲時就嫁給他了。」

接下來,她對他細數多年前種種,包括余邦哥哥的偏寵、她的罪惡感、和他離開後的細碎心情。

於是,他理解她的心,明白她受過多少委屈,他的正義殺死她對愛情的認定,他的無情讓她覺得人生不過爾爾……熱情熄火,心如止水,她決定還完孟家這筆情,將餘生奉獻上帝。

「你不想虧欠任何人對不對?所以你還給我房子鑰匙和支票,所以你把多年的積蓄統統還給孟家,你想一筆勾消的是什麼?感情嗎?」

「感情無罪,為什麼要一筆勾消?我只想不負愧。」

「虧欠的人是我,和關虹離婚後,我馬上請調回台灣,我找人調查你所有事情,從你是個棄嬰開始,到你就讀的小學、國中、高中……孟純,你真不是個用功學生。」

「我頭腦不好,勉強不來唸書。」她承認自己不夠聰明。

「可是調查到孟家,線索就此斷掉,孟純還在孟家,但徵信社給我的是另一個女人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不是你,雖然她叫孟純、雖然她住在孟家,但是,我肯定她不是你。

直到前幾個月,她到戶政事務所辦理更正,我才知道她叫唐伊伊,是孟余邦在海 邊救起的一個女子,她頂替你在孟家的地位身份,成為孟家第二個養女。」

話統統說清楚了,他們的過去是一場惡作劇,他們相逢他們別離,孟純不怪誰,就像不能去責怪為什麼她不是爸媽的親生子女,如果擺弄命運是上天的權利,就這樣吧!

「我們還有可能嗎?」捧住她的臉,他問。

「不曉得。」不看他,靜水般的心禁不起撥撥弄弄。

他總是出現離開,離開出現,她不曉得,下一次,會不會在轉身間,他又消失無蹤。

心再承受不來太多摧折,團圓對她是夢,她習慣清醒,習慣不去碰觸湯圓。七年了,年輕歲月已離開她遙遠……

「我不逼你,等你想清楚,再作決定。」鬆手,他交出選擇自由。

離開他的雙膝,孟純咬白雙唇,才幾分鐘呵……她又眷戀起他的溫柔,只是他的溫柔太難捉摸,她怎能算的准,在未來或者明日,會不會又一個女孩子跳出來為他挨一刀,然後重義氣的他,再度拋下她?

她沒有籌碼了,也老得再沒能力去修補殘缺的心,歎氣,如果他們注定有緣無分,不強求才是最好的作法吧!

環顧週遭景物,那年,她淚眼模糊,一步步踏出有他的世界,現在她再度淚眼迷濛,認清自己只是他生命中的過客。

低眉,她走出曾經熟悉。

她還是決定離開?那場婚禮傷她太深?拓拔淵疾走到她身邊,將手機交到她手中。

「孟純,你留下來吧,你養父母會來這裡看你,別讓他們替你操心。我搬到堂口去住,有任何事打電話給我。」

一個讓人放心的微笑綻放,將她的回憶推回那一年,那年他說臨時有事……

「他不會再回來了。」凝視著他的背影,孟純對自己說。

因為他轉身,因為他走出這扇門,她明白結局寫在這場分離。

女女女

事情並不如孟純所預估,拓拔淵不但天天回來、夜夜回來,還時時打電話回來交代自己的行蹤。她不曉得他為什麼要這樣子做,但他的作法的確讓她安心。

安心?她根本不需要再為他擔心或放心,他是他、她是她,他們的尾聲已經寫得明明顯顯,無需再質疑,她何必為了掌握他的行蹤而感覺安心?

這段時間,爸爸媽媽、余邦哥哥,還有盈心、伊伊、俐瑤都來看過她,生活裡突然增加許多溫情,讓她一時之間無法適應。她彷彿又回到當溫室花草的日子,忘憂無慮,生活多姿多采。

躺在床上,昨夜和伊伊聊多了,早上爬不起來,整個夜裡,腦海間,反反覆覆著她的愛情,也是一個時空隔離,她和天燁錯失七年。

七年,她和淵……是相同的七年隔離,這樣的愛情真能再續?

她甚至不明白,拓拔淵對她是愛情或者憐憫,他可以為義氣送出婚姻,她怎知他不是為了彌補她七年辛苦,回過頭來尋她?

思緒紛亂,她歸納不出一個正確的方向。

拓拔淵要她當自己是朋友,有朋友一天見兩次面,話題無數?有朋友要確定對方睡著了,才能放心離去?有朋友擔心這個擔心那個,敏感地對她身邊的事事物物煩上又煩?

相對於她的安心,他的「憂心」反顯得不合情理。

砰!門被用力撞開,擁著被子,孟純急急轉頭向外。

是他!滿頭汗水,像剛剛跑完馬拉松。

乍見到孟純,他大大鬆口氣,坐在床沿,一把擁住她。

她聽見他如鼓的心跳,咚咚咚,敲得她耳膜震響,他在害怕什麼?她不明白。

他什麼話都不說,只是緊緊擁住她,感覺她真真實實存在。

「你怎麼了?」

「不要離開。」他沒正面回答她的話,她卻聽懂了他的意思。

是來打掃的鐘點女傭敲不開她的門,以為她不在,一通電話給他,他才急急趕回來。

「我遲早要離開,這裡不是我的家。」歎氣,戲總有落幕一天,她已經告訴爸媽,她近期內要「回美國」了。

抱住她的手,圈系得更緊,說好不逼她,可是他無法眼睜睜看她從眼前消失。

那年,她自禮堂離去,一併帶走他的心。再重逢,以為失而復得的愛情會再續,卻沒想到……他找不到正確的鑰匙,開啟不來她的心房。

他不曉得錯出在哪裡,是事過境遷?是人心已非?為什麼她明明在身邊,他卻觸不到她的真感覺?

果敢決斷、強勢悍然的銀豹在愛情面前慌了手腳,兩顆淚水滑下,從她的頸項流人她的脊背。

孟純震撼不已,他落淚……為她?

堅毅的銀豹落下灼熱淚水,滾燙的晶瑩洗滌她懵懂的心,是的,她終於清清楚楚看見——他愛她。

她想推開他,告訴他,她終於親手收到他的愛情;他卻執意鎖住她,不放手懷中愛情。密合的兩具身軀,寫滿他們的愛情。

「我不走。」是承諾、是誓約。

「你說不走?」握住她的肩,他拉出兩人空隙,面對面。

「對!我說不走。」

他笑了,在她眼裡尋找真誠。「有一度,我以為自己徹底失去你。」

「然後呢?」望眼他,孟純在心中告訴自己,有他的珍珠為證,她不懷疑。

「孟家有個孟純,卻不是你……你叫我怎麼辦?第一次,我認識何謂恐慌,正視我們之間再沒有任何可能。

後來我放棄孟純這條線索,找人畫下你的肖像,把它交給徵信社,沒想到你居然那麼有名,姬百合——鋼管秀場裡最紅的明星。

當我趕到秀場時,他們說你已經不做了,孟家成了我唯一的希望,我派人二十四小時盯著孟家,你一出現馬上通知我,當時我多擔心,萬一估錯這條線,我們是不是要永遠失之交臂?」

撫撫他額間皺褶,孟純不捨,「辛苦你了。」

「對不起,我欠你這句話很久很久……」

她搖頭、再搖頭,搖得發圈散掉,捧住他的愛情,她既往不究。

「孟純,你是個不懂無理取鬧的女人,我以為再見面,你會賞我一巴掌,會對著我哭哭鬧鬧,把滿腔的憤恨對我宣洩,沒想到你會平靜接受一切。」

「媽媽常說,我是個沒有叛逆期的乖女孩,更何況,我對你沒有恨,只有愛。」

「連我結婚,新娘不是你,都不恨?」

「有傷心,有難以釋懷,有痛苦,但……」偏頭想想,她還是給了他相同答案。「沒有恨,一絲絲都沒有!曾經我以為自己在愛情裡迷了路。可是我明明記得你把地圖交到我手上了……我反省是不是我不乖,沒按地圖走,所以我才會迷路……不過,不管怎樣,我終是走到你身旁。」

「我很幸運,我的幸福有你帶領?」

「媽媽常說,我是只帶給人幸福的青鳥。」

「是啊!你是我的專屬青鳥、我的乖乖青鳥、我的可愛青鳥……」他說一句,吻落下;再說一句,吻加深;再說一句,吻成熱烈……

今夜,不迷路的青鳥,帶來浪漫美麗夜……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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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匿名  發表於 2013-6-29 02:32:52
尾聲

拓拔淵的婚禮不像上一次那樣隆重盛大,他們只在孟家的庭院裡舉行,套句孟媽媽的老話——孟家嫁女兒,當然要事事聽他們的,不然請自便。

也因此,孟家院子擺不下兩千桌喜筵,吃不掉三千五百盒喜餅,所以這兩件勒索全免了,只有小詞想當花童賺紅包的心願成真,因為她的心願最務實且不誇張。

絕世盟裡的堂主、盟主全員到齊。

盟主沒送度假島嶼,但送了孟純一座小小的農莊,不大、五十公頃左右,養很多的牛羊馬匹和家禽。

孟純很開心,直告訴拓拔淵,她要去擠牛乳當牛仔,他沒反對,看著她單純的快樂,單純的牽起小詞繞圈圈。

青鳥呵!他不迷路的青鳥找到正確的路,飛回他身邊。

「恭喜你們。」金蛇朝孟純伸出手,這個恭喜真情真意,

「謝謝你,對了!你的金盞菊可不可以再給我幾朵?」孟純笑眼對他說。

「你想要幾朵儘管拿,反正台灣是你老公的地盤,他最大。」他揶揄老友,拓拔淵笑著反捶他一拳。

「不會啦!他現在脾氣不錯了,不會亂對你生氣。」孟純替老公說話。

「是你的家教不錯,我把銀豹交給你了,希望你把他調教成家貓。」

「才不要!我喜歡雄壯威武的銀豹,才不喜歡軟趴趴的家貓。」孟純反對。

「哈!你這個軟趴趴的女人,還敢嫌男人軟趴趴。」

灰鷹走過來,搭上她的肩頭,直到銀豹的眼神,幾乎要在他手上燒灼出一個大洞,才鬆手。

「臭灰鷹,我才不是軟趴趴女人好嗎?」孟純大聲反駁。

「金蛇,聽到沒有,你看錯了,她不是軟趴趴女人。」灰鷹望向金蛇。

「我早就知錯了,敢在別人的婚禮上演精緻偶像年度大戲,誰敢小看她。」

「沒錯,沒人敢小看銀豹的小新娘。」盟主宗政朔走過來,身邊跟著青龍和赤狼,他笑著審視這對新人。

「銀豹,我警告你,這次的婚禮別讓任何一個女人跳出來喊話,不然我絕對不饒你。」

「是。」他淡淡說,口氣裡沒有敬畏,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嗯……可不可以……那個……嗯……那個……饒一下下?」孟純大起膽子問超偉大的老闆盟主,她們待會兒的佈局,讓老公丟掉頭路。

「不行,他再結第二次婚,光新婚禮物會讓我傾家蕩產。」

「其實……沒有關係……我不介意,真的!」孟純急申自己的意見。

「你有詭計?」

拓拔淵狐疑看向妻子,前兩天她老和盈心、唐伊伊和孟余邦那個秘書,叫、叫……什麼的,四個女人躲在房間裡面密謀,說她們也要組個「養女幫」的,不會有什麼鬼主意吧?

「我、我……我沒壞意的,啊!儀式要開始了,我們過去吧,」拉過拓拔淵,孟純臉上的幸福太明顯。

婚禮開始,孟純挽著金蛇的手走入禮堂,一切順利。交換戒指、親吻新娘……

突然,一個小小的身影攔到新人面前,連人都沒看清楚,她就緊緊抱住銀豹脖子大聲說:「對不起,我愛你、好愛好愛你,知道你要結婚了,還是不能停止愛你,怎麼辦呢?我希望自己多念一點書,也許有足夠的知識,就能想出辦法叫自己不愛你,可是現在……對不起,我仍然愛你。」

很熟悉的台詞,和七年前一模一樣。

拓拔淵想拉開女子的手臂,卻在接觸到孟純飽含笑意的眼眸時,停止動作。

這個女人在搞什麼鬼?

這時,有人動作比拓拔淵更快,余邦衝上前,一把拉下女子的手,斥喝。

「俐瑤,你在做什麼?」

一向斯文的余邦做出這麼反常的舉止,讓大家都嚇一大跳,只有孟家雙親咧開嘴角,很高興有個女人能奪走兒子的在乎。

「我……我沒做什麼……」

「不說嗎?很好!我看你需要花一點時間向我好好解釋。」說著,他拉起俐瑤就往外跑。

「追上去啊!」孟純對著銀豹喊話。

「你居然要我追上去?!」

「當然!她是妹妹,你趕快追上去。」

「你說什麼?」

「她是妹妹、你找了十幾年的妹妹,快追啦!」孟純急得跳腳,然後拉起他也跟著往外跑。

「這是怎麼一回事?」金蛇問盟主。

「不知道,不過新郎新娘一起跑出去,應該不會再有第三次婚禮了吧!」

「大概,不管了,我們來慶祝絕世盟第一隻野獸被關進獸欄,希望他能習慣動物園生活。」

「我看他很自得其樂。」

悠揚樂聲響起,晚風輕輕拂過,情人在夜裡私語,愛情……隨時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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