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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程澄]意外的偷歡[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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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8 16:17:00 |倒序瀏覽
意外的偷歡 作者:程澄

「超級避雷針」倪億君對一切均不來電
可遇上封勰這浪子,她卻化身拚命掙扎的待宰羊
如此古怪的反應原因無它──
她不慎讓他越雷池一步,教起「車床功夫」
還一時情迷,拜倒在他送來的「禮物」上
這般循序漸進的下場應該為~~結婚進行曲響起
可他們倆的未來關係竟是……嫂子與小叔???

愛上自個兒未來的嫂子倪億君,下場如何?
孩子氣的封勰一言以蔽之:像洗一場「三溫暖」
初次見面她一副晚娘臉孔,讓他皮皮挫
再相逢她成了甜美小天使,引得他心癢難耐
如此具有征服快感的獵物他要哪裡找
本想以完美偷情戰略攻陷她心房
未料打這主意的不只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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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8 16:17:48
第一章

  「億君……」屬於男子的修長手指橫伸到倪億君面前輕晃,試圖喚回佳人的神遊太虛。

  「你在失神。」封晝瞄了她一眼,輕淡地扯起嘴角,似乎不甚在意的模樣。

  「對不起,我剛才有些心不在焉。」倪億君急急地道歉,但語氣並不真誠,眼底流露的眼神是平靜大過於歉意。

  坐在餐館二樓的貴賓包廂內,雖然此時大街上的下班人潮洶湧,但良好的隔音設備阻絕了外頭的喧囂與熱鬧,也靜得讓她有點兒恍神。

  她從小就不大習慣與人獨處,尤其是當她無法找到兩人之間合適的話題時。

  「沒關係,這是我的錯。讓女士覺得約會無聊,永遠是男士的不對。」封晝輕嘲,並優雅地啜了一口白蘭地。在她面前,他似乎永遠是淡雅包容。

  「你總是這麼善解人意嗎?」倪億君直視他,清亮的眸子裡有著十足的不客氣,挑釁的意味濃厚。

  眼前這個男子是她的未婚夫,一個月前他們倆剛從盛大的訂婚喜宴上狼狽不堪地撤退下來,雖然在旁人看來是所謂的「圓滿落幕」。

  這樁婚約可以說完全是倪家的老夫人,也就是她的祖母一手促成的。

  倪老夫人年輕時是縱橫商界的女強人,一生叱吒風雲,也冷硬得讓人遠遠就心生畏懼。在商言商,在她眼裡永遠是「經濟利益決定一切」……,這項原則是放諸天下皆准,即使面對子孫的終身大事亦不例外。

  倪億君曾一度懷疑老人家渾身上下流的血都是冷的,要不然她對自己唯一的兒媳婦也就是她的母親,也不會一直冷淡至今,似乎要她有所鬆動,比駱駝穿過針眼還難。

  雖然已年屆古稀,但只要她老人家在世一天,她身為倪家主宰者的地位就一天不會動搖。

  畢竟倪家的老太爺過世得早,而倪億君的父親倪世景,對母親大人素來是又愛又怕,更別提當年拚死娶了自己心愛的女孩進門,惹得倪老夫人拂袖一怒,此後他根本不敢再違逆母親的任何意思。

  而對倪老夫人而言,兒子這張牌早已失了經濟價值,徒歎無益,但她絕對不會再錯過孫兒這輩,如今孫子和孫女兒都已長大成人,該是她開出籌碼的時候。

  於是在家庭聚會上她宣佈了條件,兩個孫子中必須有一個娶或嫁的是門當戶對的人家。

  要再重蹈當年獨生子的覆轍,休想!

  這樣威嚴的存在任誰都沒有勇氣去抵抗的,但是該由誰去完成這個殘酷的使命呢?犧牲自己的幸福,只為了成全家族的利益。

  倪億君跟哥哥倪衡從小感情就很好,只要她稍有頭疼腦熱,倪衡肯定是第一個發現的,倪億君知道哥哥很疼自己,為了他的幸福,她寧願犧牲自己,也毅然決然地允諾了奶奶與封家訂下的婚約。

  如果生在以金錢堆砌的世家必須付出代價,那麼這個代價就由她來付好了。

  反正封晝是個難得的人選,畢竟他的條件完美無缺,俊逸挺拔的外表令女人怦然心動,再加上富可敵國的家世和卓越一流的才幹,要說缺點,除了有一點花心。但花心,男人嘛,尤其像他這樣的富家公子哥兒,哪個婚前不風流呢?反正婚後改邪歸正、守著如花美眷就行了,看在不相干的旁人眼裡都會這麼說。

  是啊!婚前哪個不風流?思及此,倪億君冷笑地抿了抿唇角。

  他儘管去風流好了,反正她和他又不來電,到最後這樁婚姻能不能成立還是個未知數。何況,看封公子的樣子也像巴不得能夠抽身吧?

  「你是怎麼看待我們之間的婚約呢?」修長的手指轉了轉酒杯,封晝不動聲色地把問題拋出來。

  倪億君清亮的眸子微微一怔。果然是個奸猾的人,但這問題對她來說無關緊要。

  她莞爾一笑,叉起一片融了奶油濃香的龍蝦,臨放進嘴前才回答:「我不認為你真的會喜歡跟我結婚,我們都裝得很辛苦。」

  人生本就如戲,人人都在演,就這方面而言,成功的政客和商賈,應該算得上爐火純青的演藝大師。而她和他,生在詭譎如雲的商家,演戲的功夫早已習慣成自然。

  「你認為我是在裝?甚至認為你自己也在裝?」封晝放下酒杯,轉而舀了一杓香濃嫩滑的鮭魚片到她盤子裡,似乎刻意壓低聲音,「我記得你喜歡這個。」他的動作自然,無端地透出一份親暱感。

  但在倪億君還來不及有所感動前,他已恢復了原有的淡漠神情,黑眸微瞇,謹慎地打量起她,忽然嘴角輕揚起。「若不是我們現在有這層關係的束縛,我幾乎可以毫無保留地欣賞你的直率。」

  她明白他的意思,她和他一樣,對關係越深的人越是放不開。

  「呵呵,直率有時可是會刺痛人的,希望我沒有刺痛你。」倪億君毫無誠意地笑了出來,不期然浮現的小酒窩讓她平添幾分可愛,還帶著一分幸災樂禍。

  「億君,你談過戀愛嗎?」封晝眼神帶著一抹饒富興味地看著她。

  倪億君輕搖螓首,看到封晝別富意味的探尋目光,不自覺地抿起嘴,「你在笑話我?」

  「當然沒有。」封晝莞爾一笑,「我是指如果排除那種刻骨銘心的戀情,連雲淡風輕般的純情愛戀都沒有嗎?譬如說像單戀?你這樣的女孩子,應該很多毛頭小子追求才是。」口吻儼然一派過來人。

  「我有暗戀過人家,但那只是青澀的小把戲罷了。」聞言,她自嘲地說。

  高壓的成長環境已讓她的心理跟年齡出現了嚴重落差,那些年少輕狂的風花雪月美則美矣,她已不再留戀。

  「難得。」封晝的眼神裡流露出讚許,「我以為你的世界裡應該全是單方面的被追逐,美麗的外表、富有的家世和聰慧的個性,你擁有人們夢想得到的一切。」

  「呵呵,承蒙誇獎,如果這些真值得人追逐的話,你擁有的不會比我少。」倪億君勉強扯出一抹笑,她不以為擁有這一切就是幸福的絕對保障。

  幸福,多麼難能可貴的一個詞彙,從來不是絕對的。他人眼中的幸福,在當事者眼裡也許是不幸。

  別人都說你是世界上最完美幸福、最令人羨慕的人,又有誰知道你的痛苦?別人都稱讚你遇事鎮定冷靜,又有誰知道你其實連自己都已迷失?別人都想過你的日子,又有誰知道你竟不知是為了什麼而活著?

  「你看起來像是要否定這一切,貪心的小女人。」封晝像是看穿她的心思,

  「一點都沒有被迷戀、被愛過的驕傲和滿足感,難道那些在你身邊追逐閃爍的癡迷目光也無法逗你開心嗎?」

  她疑惑的張大眼睛,似乎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我以為女人是非常敏感的生物──」封晝輕歎。

  「那些我從來不會放在心上,反正一轉身就灰飛煙滅了。」

  也許以前她的本質上仍像個被慣得驕傲的公主,渴望被愛又要求過高。

  「那麼你那次的暗戀呢?當時可曾讓你體會到少女的悸動和甜蜜?」

  「哪一次?」倪億君挑眉,目光斂下。

  那個時候,她曾傻傻地想過,要是能被那個男生吻一下,她情願一個月不洗臉,可現在想起來,是多麼的不可思議。

  是,她得承認自己也曾天真地夢想過要等待著王子,他不一定要英俊到顛倒眾生,但要有溫柔的氣度,外加一顆體貼包容的心;不一定要完美無瑕得令人人都滿意,但要有自己獨特的光彩;最重要的是,她並不希望他看她的眼神太過癡迷,那樣會讓她覺得戲劇化,只要他在心裡默默地愛著她、守護著她就好了。

  但事實上,卻由不得她這樣想,生命的冷酷在於,無論她樂不樂意,生在倪家,她就得接受一些遊戲規則,譬如──利益所趨。最直接的就是倪、封兩家的聯姻。

  而她能夠冷眼看著她所謂的未婚夫繼續遊戲花叢,封晝也在忍受她的淡漠和無趣。

  這麼自私的兩個人,也許都在等待對方出手來打破僵局,拯救彼此吧!

  「算了,換個話題。你呢?如何平衡一堆女人的滿足感?」

  「喔,你開始反擊嘍?」封晝朝她舉起酒杯,嘲弄似的眼神在一串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中斂起。

  有些掃興,倪億君免不了又意興闌珊起來。

  封晝的某位紅粉佳人又打電話來催約了,她冷漠又無聊地把目光轉向別處。

  也算委屈了她們,自從封晝和她這個倪家大小姐訂婚以來,他所有鶯鶯燕燕的存在都被沉到了檯面下,即使寵愛不減,風光總少了許多,真是乖張又可憐的女人。她有些無聊地想,差點忍不住發笑,想不到自己能以這樣平和的心態去思量那些女人們的存在。

  「你吃飽了嗎?」封晝放下手機,神色自然而有禮。

  「嗯。」倪億君輕輕點點頭。

  「我送你回去。」封晝輕柔地幫她拉開坐椅,在這方面他表現的紳士禮儀幾近完美,一派高貴大方的風度毫無瑕疵。

  這是他們幾天一次的例行公事,一旦結束了,他和她一樣,都該鬆口氣了。



  裝了電子感應的鐵門自動升起,寶藍色的BMW緩緩駛進倪家坐落在市郊的豪華別墅。

  「伯父的失眠情況好轉了嗎?」

  「一如往常……」倪億君輕歎著,「原本是老當益壯的人,現下搞得全家都頭痛不已。」

  「呵,你別這樣皺眉,很不好看。」封晝忽然伸手去撫平她緊皺的眉頭。

  那輕輕一揉,溫熱的觸感霎時在眉際散開來,讓她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既不排斥卻也沒有觸電的悸動。

  「我知道一位練氣功的老師傅,有很多人慕名找他看病,據說他自創了一套關於人體氣脈機理的療法,廣泛適用於諸如體虛、失眠這樣的病……」

  「你好像認識很多人嘛,各色各樣的都有。」她戲謔地說。

  「是上回去北京的時候,機緣巧合下有過一面之緣。」封晝不以為意,「不要一味排斥這樣的人和事,其中也有許多科學的成分在裡面,只是不幸被遮掩在虛張的外表下了。我想伯父可以試一試,晚上睡不好的人身體狀況會直線下降啊!」

  「嗯,父親的事我怎敢不盡心呢?只是很久以前也請過一位所謂的印度神僧,唉,說起來真是頗為丟臉,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就會亂用一氣。」見封晝幫她打開了車門,倪億君步出車子。

  「你不送我個告別吻嗎?伯母好像剛巧在陽台上乘涼。」封晝倚在車門邊,環抱起雙臂,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情。

  「這年頭做個孝女就得額外承擔起很多紛亂的人事。」倪億君頗感無奈地撇了撇嘴,乾脆地摟住封晝的脖子,湊上去在他額頭落下一吻。

  「幸好你吻起來味道不壞。」這句話戲謔的成分居多。

  倪億君轉身走開幾步,突然朝身後已坐進車內的未婚夫拋了記媚眼,「再見,下回合作愉快。」她刻意的調侃嘲弄,卻忽略了他眼底閃過的一絲錯愕。



  正欲溜過大廳的倪億君,不期然地被一道熟悉的聲音叫住。

  「億君,你剛回來?我買了些上等的『祁門紅』,你要不要試試?」

  轉過身就看見一身家居打扮的倪衡捧著一套紫砂茶具走出來。

  時下的年輕人都喜歡飲用可樂、咖啡之類的飲料,也難為他還對泡茶這檔事情有獨鍾。

  「好啊。」倪億君輕快地答應。

  「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大學的死黨──封勰,他剛從瑞士留學回來。」

  喔,真是稀奇,又是一個姓封的。她們家好像跟姓封的特別有緣,簡直是……陰魂不散呢!倪億君有些惡毒地想。調侃的目光順著倪衡的指引落下,鐘乳白的天鵝絨沙發上坐著一個看似等待下午茶的訪客。

  不錯,這男人跟封晝屬於同一款,絕佳的外型條件,又帥又酷,只是……

  他渾身散發出一種陰鬱淡漠的氣息,讓人感到不自在。倪億君禁不住打量了他幾眼。他怎麼感覺像是個……要不到糖的小孩子,孤單地坐在角落裡生悶氣?

  她趕緊輕搖了搖腦袋,阻止自己這種荒唐想法。

  「你好。」對方的反應也不甚熱絡,禮貌性地朝她輕點著頭。

  「你好,封先生。」從莫名其妙的荒誕想法中抽身,倪億君不自在地僵著背應了一聲。

  「小封,這就是我以前時常跟你提起的寶貝妹妹──億君。」倪衡小心翼翼地把茶具放下,開始煮水,並隨口問起她和封晝的情況。「你跟他用完午餐了?怎麼下午就沒安排啦?」

  「他回公司了,還有個臨時會議要開。」

  倪億君狀似漫不經心地隨口編個小謊,心裡暗自苦笑著。

  呵呵,跟封晝做了近一個月的未婚夫妻,她說謊的機會呈直線上升趨勢。

  不知是她多心抑或心虛所致,感覺話才剛說完,對面原本淡漠的眸子中忽然飄來一道探詢的光芒,極淡極薄,卻讓倪億君不由得一怔,猛然擔心被旁人聽出什麼不對勁。

  幸好倪衡在專心等水煮開,儘管他在生活細節上很細心,對人心卻是一貫的粗枝大葉。

  好像每個男人都會有其個性上的某種矛盾,倪億君不經意地想。

  「這世上的事永遠做不完,你該勸勸他,無論如何,感情應該多培養才對。你也一樣,應該多抽出點時間陪陪他,公司裡的事我會幫你多分擔一些……」通常這種情況下,便可見到家居型的倪衡出現這樣婆媽的一面。

  但無妨,她的兄長嘛,就是這樣才讓倪億君覺得他分外可愛。

  「有什麼關係嘛,反正我們的關係是鐵定的,下面的根基多得很。」她意有所指,一時口快地開玩笑。

  倪衡聞言有些錯愕,「小億,不要這樣,」他只有在對妹妹有某種歉意的時候才會叫她小億,「如果你覺得不開心,我們可以──」

  「安啦,我對他大少爺是很滿意的,那麼完美的條件哪個女人會不滿意?我開個玩笑而已。你知道的,我們的感情穩定得很。」發覺自己失言,倪億君趕緊擠出笑容安撫容易良心不安的兄長。

  雖然她不幸地成為兩大商業家族之間的紐帶,但對親親大哥是絕沒有半句怨言的。

  「那我就放心了。」

  「是啊,哥你看,水開了……」倪億君乘機轉移他的注意力。

  「哦,我去拿方糖。」倪衡聞言趕緊站起身。

  「糖?」倪億君嘟嘴疑惑著。這裡有人要吃糖嗎?

  倪衡向廚房走去,隨口拋下一句:「小封喜歡紅茶裡面加糖。」

  喔,真是不長進的喝法!倪億君反射性地在心裡歎道。

  她一向不大能忍受有人在清茶裡加糖、加牛奶之類,白白浪費了原始的茶香。畢竟外物摻入,必定會蓋過其原來的滋味,這樣的喝法不是暴殄天物是什麼?

  思及此,倪億君不禁偷偷瞄了一眼坐在對面的人,卻發現他似乎正在微笑,著實詭異的畫面,和剛才他給她陰沉得要命的感覺,實在是差異頗大。

  應屬難得一見的小笑窩浮現在他右邊勾起的唇角,讓那張俊容看起來有幾分孩子氣,連帶微微漾笑的眼眸都在發亮。

  他雙臂環胸靠在沙發上,懶洋洋地看向她,「你好像對我在紅茶裡加糖很有意見?」

  天!這個男人會讀心術不成?心思被看穿令倪億君不由得背部一僵。

  「你怎麼知道?」一出口,倪億君就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她幹嘛急著招認?

  對方沒有回答,只是一徑微笑地看著她,也更使得倪億君感到十分不自在。

  忽然他用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說:「我很喜歡你這個樣子。」

  倪億君一陣錯愕,好莫名其妙的一句話。

  「呵,好不容易才找到。」倪衡晃著手裡的一盒方糖,笑嘻嘻地走回來,「張媽外出回來,肯定要抱怨她廚房的櫃子又被我翻得亂七八糟。」

  他的來到也沖淡了兩人之間莫名的詭異氛圍。

  「哦,對了,哥,你對氣功治病信任度多少?」倪億君隨口問著。

  「氣功?治病?」倪衡一怔,「不清楚,我只記得前年小舅舅請來的那位印度神僧……」他朝妹妹努努嘴,「你應該也記得。」

  兄妹倆心照不宣地相視苦笑,同時猛搖頭。

  算了,她還是把這個話題擱下吧!

  拿起倪衡沏好的一小杯紅茶,難得地一飲而盡,倪億君輕抹嘴邊,「我先上去了,你們慢慢聊。」

  好不容易撐過中午的「酷刑」……,她要好好睡個大頭覺,一切閒雜人等統統被她踢出腦外去!



  「今年的雪來得特別早。」

  「是啊,聽說青狩山那邊的旅館房間都被預訂一空,要不是你身體不好,我們也可以去那邊看看。」

  「二度蜜月?」

  「呵呵,現在我們只能在壁爐邊共度了。」

  「還記得我第一次在公園裡看到你的時候嗎?」倪世景的聲音不由得變得柔情款款,往事彷彿浮現在眼前,「那時你美得就像春天裡初綻的花朵,教我根本移不開眼。」

  「都老夫老妻了,你還學年輕人講這些肉麻話。」凌蘭往他腿上加蓋一條薄毯,溫柔地笑著。

  從他見她的第一面起,就知道她是個溫柔的女子,然而嫁進豪門,遭受婆婆和其他族親的冷淡,益發使她溫順認命,怕有一絲惹得別人不如意,而正是她的懦弱可欺,讓她在倪老夫人心目中的地位永遠沒有翻身之日。

  「怎麼不行?蘭,遇上你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幸福,而能跟你結為連理讓我這一生別無他求。」

  這是他的肺腑之言,深秋薄霧中的驚鴻一瞥注定了今生的無悔執著。當年他跟朋友在某座公園裡垂釣的身影,正巧被當時還是美術系學生的凌蘭畫了下來,也由此開始了兩人的情緣。

  凌蘭聞言柔順地依在他身邊,兩人恍如回到往日時光。



  大清早起來,倪億君睡眼惺忪地拖著裹身的薄毯穿過客廳,就聽見父母親在餐桌旁談論。

  「小君,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你不是請了三天假休息嗎?」凌蘭寵溺地揉揉女兒蓬鬆凌亂的秀髮。

  「待會兒要跟封晝去青狩山。」大口灌下溫熱的牛奶,倪億君含糊不清地說。

  「你看看,現在全成了年輕人的天下。」凌蘭轉頭含笑看向丈夫,言下之意在感慨歲月不饒人啊。

  「媽,看您說的,我讓封晝訂一間貴賓房給您們,保證采光一流,視野絕佳,難得今年雪降得又早又密,不看可惜。」

  啃著小煎餅,想想父母的確有幾年沒出外度過假了,主要是近幾年父親身體狀況起伏不定,大家怕他旅途勞累,也就擱下了。

  正因為這個原因,倪衡本來是學藝術的,也不得不藏起心愛的畫筆,踏足公司努力學習所有的營運之道,而倪億君一踏出大學校門也直接被接進了高層培訓班裡,幸好她天資聰穎,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倪世景就放心地把整個公司的外貿部移交給她全權管理,而她知道自己責無旁貸。

  「爸,青狩山反正就離市區東郊不遠,開車也就半小時的路程,您就跟媽去玩幾天,那裡空氣清冷無污染,包您睡得安安穩穩的。」倪億君笑嘻嘻地繼續勸說著,其實是心裡不大樂意跟封晝單獨相處。

  「小君,你跟封晝打算玩幾天回來?」

  雖然讓寶貝女兒跟封家小子訂婚是婆婆出於家族利益的考量,但凌蘭自從見過封晝俊雅出眾的儀表和談吐後,便對這個未來女婿百分之百地放心,這樣好的品貌萬里挑一,跟她的寶貝女兒挺相配的。

  聞言,倪億君差點被薄薄的小煎餅給噎死,趕緊灌一大口牛奶嚥下。

  「不一定,風景好就多看幾天,風景不好也許當天就回來,您知道我們都很忙的。」好不容易喘過一口氣,倪億君打馬虎眼兒地回答。

  「你這孩子,怎麼將感情當茶餘飯後的調劑品似的。」

  唉,母親跟老哥都一樣口吻!倪億君心裡暗叫著。

  「小君,最近公司裡的事你接手得還順利嗎?我特地交代小沈過去幫你,有什麼不懂的事情儘管請教人家,別怕難為情,一步一步慢慢來,爸爸對你有信心。」在一旁的倪世景轉了個話題。

  喔,謝謝老爸,及時把這個話題帶開,倪億君幾乎感激涕零。

  「還不錯,已經有四分之三上軌道了,休假完後我打算跟德國的普林特公司簽一紙為期一年的合約,尋求新的生產線,爸,您覺得呢?我本來回公司後就想給您送份資料看看的。」倪億君胸有成竹地說。

  倪世景滿意地看著女兒,才進公司不到兩年,她已經能獨當一面了。



  室內水氣氤氳,淡雅的香味瀰漫在屋內的每一個角落,倪億君正泡在自己房間的室內溫泉裡。

  青狩山其實有好幾座山頭綿延組成,近幾年由於觀光價值而被大規模開發,每座山頭上都建有五星級的大酒店,建設初期曾被指責為太過奢侈,但後來居然也成為頗富盛名的觀光景點之一。

  更特別的是,山下的地層中蘊含了豐沛清澄的溫泉水源,最初的投資者便不遺餘力地設法引泉上山,所以酒店裡的每間貴賓房內都含有室內溫泉。

  遊人來這裡的主要目的是賞雪景,漫天的清冷過後,再觸及泉水的溫暖著實令人覺得愜意,難怪甫一入冬這裡的房間就會被預訂一空,而且愈高檔的房間愈搶手。

  見自己的肌膚上已泛起一層淡淡粉紅,倪億君甩了甩濡濕的長髮,從浴池裡站起身來。

  短及膝上的睡袍下,一雙白皙柔嫩的秀足踩在象牙色的長毛地毯上,半干的長髮慵懶地披散在肩頭,嬌柔的身影走向窗旁的白色天鵝絨沙發。

  結束了一天的酷刑,倪億君只覺得全身的骨頭都快散了。

  正想很不雅地倒向沙發,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讓她惱怒地背轉過身。

  (你現在是否方便,我可以過來嗎?)

  低沉溫柔的嗓音她本已聽慣,但此刻卻似乎穿透她的耳膜,企圖進入她靈魂深處。

  「好,反正我還沒睡。」沉默片刻,她輕淡應允,眉宇間浮上一抹淡淡的憂慮。

  她有預感,今晚封晝想跟她發生關係。

  不一會兒,門鈴聲響起,倪億君打開門,不期然地迎上一雙深遠炯亮的瞳眸。

  「你看起來似乎很累。」

  「那當然,爬了一天的雪坡,吹了一天的冷風,不累的是怪胎。」她轉過頭看了一眼依舊精神飽滿的封晝,忽然一笑,「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比較特別。」

  「哈,我倒很樂意聆聽到你這樣的讚美。」聞言,封晝很配合地欠身還禮。

  饒是倪億君這樣刻意的調侃,房間內的氛圍還是從封晝一踏進門,便有著令她不安的不自然。

  「你要喝酒嗎?」倪億君走到酒櫃旁詢問,希望藉此掃除尷尬。

  「好,我來看看他們這裡有什麼年分的紅酒。」

  見封晝朝自己走過來,倪億君心裡暗叫不妙。

  詭譎曖昧的氣氛在一瞬間引爆。

  封晝含著笑一步步地走向她,像是在走近他跟她之間的關係。

  「那你自己挑。」強按捺住驚悸的心,倪億君在封晝走到她面前的一剎那閃身而過,萬分慶幸他沒有攔住她。

  保持你紳士的面貌到最後吧!倪億君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過了一會兒,封晝已經喝完了一杯酒,而她手裡拿著遙控器也已經瀏覽完了所有頻道。

  尷尬,幾乎凝結成一滴冷汗從她額際流下。

  她知道封晝一直在打量她,而她一貫採取的措施就是──眼觀鼻,鼻觀心,裝出對週遭的一切渾然不知。

  「你今晚過來,是想改變我們之間的關係嗎?」倪億君冷不防地問。

  想來這個話題她問得太過直接,倒是嚇了他一跳。

  「呵。」封晝挑了挑眉,不經意地笑出來,任由杯緣在他性感的薄唇邊流連,「原來你也會想到這檔事,很好,這表示你多少有些在意我們之間的關係,光這點就值得給你加十分。」

  啐,她恨死了封晝在這種曖昧話題上的收放自如,這使得以為已經夠成熟穩重的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

  「你怎麼好像在嘗試迴避這個話題?」倪億君忍不住有些惡毒地嘲弄著,下意識的反擊讓她忘了自己這樣的嘲弄可能帶來的可怕後果。

  「喔,小刺蝟開始用刺攻擊人了。」修長結實的身軀逼近她,封晝嘴角微揚似嘲諷,更似調侃。「你這是在主動勾引,要我做出反應來嗎?」

  「哈哈……你誤會了,我只是純粹想奚落你而已。」倪億君乾笑著,語氣裡充滿著戒備。

  聞言,封晝的黑眸孩子氣地睜大,興味盎然的低笑聲霎時在房內飄揚開來。

  「厲害,我被你的刺給紮了,有些痛呢!」吞下一口紅酒,封晝的語氣仍不減嘲弄。

  啐,才怪!倪億君彆扭地轉開頭。

  封晝反而退到讓她感到不安的範圍外,順手拿過身後沙發上的一隻毛絨絨的大狗玩偶塞進懷裡,把下巴支在大狗的腦袋上,使他的樣子看起來有些滑稽。

  「你這個樣子讓我想起一個小故事,有一群豪豬共同生活在一個洞穴內,冬天來了,當寒冷的北風夾帶著雪花灌進洞口的時候,豪豬們為了取暖而靠近彼此的身體,但它們身上的尖刺卻戳痛了對方,於是它們只好分開,但寒冷又趨使它們靠攏,然後被刺傷又分開,如此不斷重複,直到它們找到一個既能御寒又不致刺到彼此的距離。」

  封晝的眼神須臾不離她,他講完後頓了頓,忽然地問:「你覺得我們像不像那豪豬?」

  這樣的話語只換來倪億君疑惑地凝視著他。

  封晝輕輕地笑了,「我迷戀於你的魅力,試圖靠近你,但每次都會被你刺到,所以只好離開,但下一次我又會嘗試,反覆的試探,也許有一天我也會找到一個既能欣賞你又不至於被刺痛的距離。怎麼樣,祝我好運吧?」

  他講完後,衝著倪億君晃晃酒杯,仰起頭來一飲而盡。

  倪億君恨他把自己的腦袋搞得昏昏沉沉,「豪豬是種蠢笨的動物,我還不想淪為它們中的一員。」她站起來想倒點果汁給自己,卻被封晝拉下。

  螓首被輕抬,屬於男性的修長食指緩緩滑過她光潔的臉頰,厲眸中映著雙眸緊閉的俏臉。

  「告訴我,你願意嗎?」封晝的聲音低沉如蠱惑。

  「不!」倪億君忍不住脫口而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這人是自己的未婚夫不是嗎?她既然認可了這樁婚約,便知道兩人遲早會有這麼一天──可心為什麼在瞬間還是選擇了拒絕?

  封晝微瞇起黑眸,靜靜地望向他身形嬌小卻敢斷然拒絕他的未婚妻。

  在他眼裡,倪億君只是一個小女孩,喜歡偽裝成熟,但純真的天性仍是改變不了,雖然她的拒絕也在他意料之中,但他並沒有惱怒,相反地,一抹高深莫測的微笑掛在他的嘴角,彷彿拿捏到小女孩微妙的心理轉變。

  「很高興你有這樣的反應,在沒有過多把握的前提下,女人的確不該把自己全盤獻出,正如生意場上,面對尚不能信任的人,是絕對不能分享自己的秘密。」

  倪億君的目光斂下來,在剎那之間,她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這傢伙在她面前似乎很喜歡說教呀!

  「晚安,我還沒長大的小公主。」封晝把玩著她如絲緞般的秀髮,漫不經心的姿態彷彿只是風撥柳絮,然後在她額上輕輕落下一吻。

  留下她杵在原地,錯愕地瞧著他逕自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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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小姐,把車停在這裡,要是你迷了路怎麼辦?」老鄭是封家的司機,很和氣忠心的人,只是現下正努力反對她的一時興起。

  但倪億君還是遣走了他,任性地下了車,是因為想一個人仔細地領會這裡寧靜的雪景。

  眼看著最後一抹霞色消失於前面的雪松背後,黑暗漸漸吞噬了這一片寒冷寂靜的樹林。

  好久沒有享受這種完全的寂靜和孤獨了,倪億君渾然放鬆,鞋子踩在積雪上發出輕響,除此之外,黑暗中只剩下遠處山坡上傳來的風聲。

  她往回抬起頭,來時那座山頂上的燈火輝煌落入她眼中,在叢叢樹枝的掩映下散落得星星點點。

  那是……絕對奢華的世界,用金錢堆砌出來的夢,倪億君勾起唇角一抹淡淡的笑意,前一刻還置身其間,這一刻留在這片被黑暗和寒冷籠罩的世界裡,對那裡的記憶便只剩下一種陌生且遙遠的熟悉感。

  人的心啊,真是不知足,儘管她也享受其問,卻又不允許自己沉浸,執意地給自己砌了一片清明的空間。

  夜色益發深沉,風開始變大,夾帶著細微的雪花在林間流竄。

  不知是她的任性招來的麻煩,還是老鄭的烏鴉嘴,漫步到一半時,倪億君猛然驚覺自己似乎偏離了那條下山的主幹道,換言之--她真的迷路了。

  噢!想到這裡,她懊惱地想蹲下來,覺得胃有點微微抽痛。

  倪億君繼續漫無目的地在樹林裡兜圈子,只是禍不單行,她的手機竟然沒電了,連打電話向封晝或其他人求救的機會都沒了,這個認知讓她氣餒萬分。

  好不容易在前方不遠處,一棵粗大低矮的雪松遮掩下,她看到車燈,不由得在心裡興起一絲希翼,再走近些,是一輛雪佛蘭轎車,一旁還有一道清瘦的人影。

  看到救星,倪億君心情大好,加快了步伐。

  對方聽到聲響轉過身來,讓倪億君不由得一陣錯愕,那人竟是倪衡先前帶回家的那位大學死黨--封勰,半個月前他們有過一面之緣。

  「封先生!」倪億君的口氣幾乎是欣喜的,起碼出現一個人可以陪她,免得她獨自一人在這裡。

  「不要告訴我你迷路了。」封勰冷冷地打量了她一眼,口氣卻跟她大相逕庭。

  聞言,倪億君背部一僵,這個人見鬼地每次都非得這樣不近人情嗎?

  「恐怕是的……」她難為情地承認,「那麼你……一

  「如你所見,我的車前輪陷進雪裡去了,我打電話給山下的入山處,他們說很快要下大雪得要封山了,明天一早才能派人過來。」

  封勰不耐煩地說完,隨即邁步向車子走去,手裡還拿了一根沾滿了雪的枝條,看起來像是剛才無聊隨手折的。

  倪億君隨即發現他的腳走起來一瘸一拐,「你的腳受傷了?一

  「是的,該死的!」他恨恨地拿樹枝抽打著雪地,像個孩子般的發洩。

  「我扶你吧!」倪億君皺了皺眉。

  這一次他總算沉默地配合。

  見封勰肯讓自己扶,才讓倪億君感到一絲放心。

  「不如你坐後面,把腿放在座位上可以使疼痛減輕一些,我坐前面好了。」倪億君把他扶到後座上。

  但封勰固執地拍了拍身邊的坐位,示意她坐過來,「我希望你坐在我身邊!你叫億君是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封勰忽然毫無徵兆地隨手掬起她的一縷髮絲把玩著,那自然的神態活像那發是長在他的頭上。

  倪億君不悅地抽回自己的髮絲,在心裡輕哼了一聲。封勰的自大口氣讓她心生不悅。

  「你在賭氣?」封勰挑眉看她。

  「沒有。」倪億君別開臉。

  「說謊。」他笑瞇瞇地揭穿她。

  倪億君氣惱地看了他一眼,真是討厭,他非得讓她這麼難堪嗎?

  沉默片刻,倪億君只覺得全身不自在,因為一旁的封勰一直在打量她。

  「你看什麼?」她忍不住直視他。

  未料他輕笑了一下,毫不掩飾的得意神情落入她眼裡,「你長得很美,而……我對於美麗的事物從來不會吝惜讚美的。」

  一聽到他這麼說,倪億君因為害羞而垂下眼,頓時不知該如何做出反應。這人,總是這樣不按脾理出牌嗎?

  她當然知道自己長得很美,在他之前早有無數的人這麼說過。

  以前也曾經有人說過,她的眉細長而彎,看上去柔和又典雅,跟她刻意所表現出來的精練睿智形象其實大相逕庭,她的眼睛大而明亮,尤其當她像現在這樣有所困惑時,就會顯得格外可愛,長而濃密的睫毛更增添了小女孩氣息。她的鼻子小巧挺直,白淨得毫無瑕疵,而那柔軟的唇瓣總是泛著玫瑰色澤,彷彿在引誘人去親啄。

  只是對倪億君而言,她那一頭如瀑布般披垂而下的長髮,才是她自己最大的驕傲,她喜歡看它們在風中肆意地飛揚。

  喔,她怎麼想到這上面去了?倪億君感到一絲羞赧,自己居然為了他的一句話就胡思亂想。

  不經意地從車窗玻璃上看見封勰有些齜牙咧嘴的表情,她警覺地轉過身去,「你的腳還痛嗎?」

  「不對,是很痛。」封勰像個孩子般用力地摟住懷裡的抱枕。

  倪億君盯著封勰一愣,突然像想起什麼似地抓住他的手,「把鞋子脫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雙頰浮上一抹紅霞,換來封勰的挑眉疑惑。

  見他沒有動靜,倪億君乾脆打開車門下車,一股寒風夾帶著雪花襲向她,她毫不在意地在雪地上蹲下來,抬頭看向封勰,「把你的腳伸給我。」

  封勰還是一愣,微皺起眉頭,嘴上卻答應著:「哦,好。」

  倪億君小心翼翼地把他的鞋子脫了下來,讓已經腫起一個包包的腳擱在自己的膝蓋上,然後撈起邊上冰涼的積雪開始輕輕地揉搓紅腫的地方。

  聽到封勰痛苦地抽氣,倪億君按住他的腳,聲音溫柔地像在安撫不肯打針的小孩子,「別動……很快就不痛了。這樣有助於刺激血液循環,能夠減緩你接下來的疼痛。」她細心地解釋著,手邊的動作更加輕柔。

  而封勰從頭至尾都以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她,觀察著她的表情。

  「你怎麼知道如何處理?」感覺到痛楚果然減輕了,封勰舒服地靠在軟墊上,饒富興味地看向她。

  「我小時候去爬山,曾經不小心扭傷腳,醫生也是這樣處理的。」倪億君淡淡地說,並為兩人共處在這個狹小的空間內而感到不安。



  夜裡,車燈突然熄滅,四周僅剩映在雪地的月光。

  「哦,不好意思,車上的備用電源用完了。」封勰忽然說道,漫不經心的態度讓倪億君直覺他像是在說風涼話。

  唉,管他是不是怕冷,反正車內的暖氣很快變便耗盡,她頓時感到陣陣寒意襲來,不得不環起雙臂抱住自己。

  要命!這樣的季節,這樣的天氣。

  冷不防地背上一沉,她抬眼,見封勰把他身上的外套蓋在她肩上,還來不及說聲謝謝,下一秒她就連人帶衣被摟入他的懷中。

  「哈啾!」

  一記噴嚏阻斷了她原先下意識的推拒,一下子呆愣得不知所措。

  除了跟家裡的兩位男性,倪億君從來沒有過和其他男性有過親暱的舉動。雖然封晝有時也會抱她,但雙方有默契的僅是蜻蜒點水,而現下他們身處在狹小的空間裡,不由得顯得幾分曖昧。

  一想到這裡,她腦袋立刻昏昏沉沉了起來。

  「你不會抱人嗎?」封勰冷漠又刁難的說。

  什麼?

  該是她發問的好不好?現在居然被他這樣反問,一時竟教她不知該如何作答,但下一秒,她直覺地伸手環抱住對方的身軀。

  這股曖昧的感覺令她暈眩,忍不住地微顫著。

  始作俑者把頭埋進她的髮絲裡,「你的頭髮很香。」聲音溫順滿足得像只填飽肚皮的小貓咪。

  完了、完了,他不該這麼反覆無常。倪億君只覺得一陣頭皮發麻。

  她只見到封勰清亮的眸子裡,好像藏了一抹憂鬱的影子。

  「我可以吻你嗎?」那嗓音隨之變得低沉充滿誘惑,在她來不及反應前就直接把唇覆了上去……

  等等,他怎麼可以這樣!

  感覺到懷中的可人兒身體僵直、唇齒緊閉,封勰陡然放開了她,微微皺眉頭,「這是你的初吻?」

  他不可置信的眼神刺傷了倪億君。

  長到二十五歲還保留著初吻很丟臉嗎?

  被他這樣語氣近乎帶著不屑的一問,她有些沒來由地感到憤怒和傷心。

  更慘的是,有人並不理會她的心情,居然加了一句更刺傷人的話:「如果我強勢地打算跟你更進一步,你是不是很反感?」封勰瞇起眼奇怪地打量她,「但我這樣突然放開,你會不會有一種莫名空虛、有些傷心的感覺?。」

  這個魯男子,他怎麼可以這樣問?聞言,倪億君感到羞於啟齒。

  但在她難堪地沉默時,他自顧自地下了結論:「我知道女人的心思有時就是這樣複雜的。」

  夠了!她生氣了!他當她是什麼?讓他心理研究的對象嗎?

  倪億君冷冷地回道:「你在瑞士的時候,難道主修的就是女人面對調情時的心理學嗎?」

  封勰有些錯愕地看著她,繼而像小孩子般地嘟起了嘴巴,「難得你還記得我去過瑞士。」

  真是敗給他了,其實他去過哪裡跟她一點都不相千,她只不過拿來堵一下他的嘴而已。倪億君哭笑不得地在心裡暗罵著。

  「有男朋友嗎?」他刻意湊近她。

  「我、我已經有未婚夫了。」對了,她倒忘了這事!正好可以用來擋住他的惡意進犯。

  但封勰根本沒買她的帳,嘲弄地說:「看來你的未婚夫很失職喔。」狡猾地看著她,惡魔的言語在她耳畔吐露:「我想我可以教教你。」

  他的話讓倪億君覺得萬分沮喪,不敢再直視他發亮的黑眸,下意識地想要逃開,卻發現雙腿已被抵住,根本無法動彈。

  「相信我,你一定會很享受那過程的。」他喃喃自語般地在嬌唇邊低歎。

  話未說完,愕然微張的櫻唇就被霸道地攫住,靈巧的舌尖轉瞬間挑開貝齒長驅直入。

  唔……她透不過氣了……腦內像在進行核爆炸,一波接一波彷彿洶湧海潮襲來,讓她無法分辨。

  她想避開這個吻,他的吻灼熱地讓她感到一絲痛苦,但他追逐著不放,一手緊緊勾住香軟的嬌軀,一手空出來托住她被迫後仰的腦袋,堅決不讓懷中的可人兒逃掉。

  可惡又霸道的人!

  終於,倪億君氣喘吁吁地推開他,還來不及指責卻突然倒抽了一口冷氣,目光下移至自己的胸口,「你的手--」她不敢置信的看著他,聲音氣若游絲。

  該死的!

  他的手居然好像自己長了眼睛,硬是擠過她身上的毛衣和內衫,覆在她胸前的柔軟豐盈上自得其樂。

  「對不起。」

  封勰發現她著實不悅,自動地把手抽回來,如果說這多少能平息倪億君的怒火的話,很顯然的,他的下一句話很快又讓她的怒意翻騰。

  「其實這是自然反應。不過你發育得很好。」他衝著她微微一笑。

  自然反應加發育得很好!

  倪億君有些欲哭無淚,他該死的跟她說什麼自然反應?還敢提到她的發育!他當她是尚處青春期的小丫頭嗎?

  她已經二十五歲了,踏入社會將近兩年,可以算是一個成熟的女性了……呃,雖然經歷方面還有所欠缺。真是敗給他了,居然連她也跟著胡思亂想起來。

  算了,不跟他計較,現在跟這樣一個任性的男人同處在一個狹小的車廂內,她當然明白是誰比較弱勢。

  似乎被突如其來的睡意攫住,封勰把前椅放倒,伸腿躺了上去,「我要睡了,你呢?」他拿過副駕駛座上的一條海藍色毛毯,一半蓋在自己的腿,一半蓋在她身上。

  「不用了,我坐著就好。」倪億君悶悶地回絕他。

  她才不要躺在他旁邊,免得兩人再來個天雷勾動地火,到時她的貞操被這小子白白佔了不說,說不定他還要來個女人初夜時的心理分析,她不發瘋才怪。

  「那隨便你,但你的腿能借我一下嗎?」也不等她開口,他少爺就逕自把腦袋擱在她的大腿上,半彎著修長的身軀,安靜地像只貪睡的小貓咪睡著。

  喂!他怎麼可以這樣?

  倪億君再一次體會到欲哭無淚的悲慘處境,看他像已經入眠的樣子,讓她也不好意思馬上挪開他的腦袋。

  可見眼前這位大少爺平常的生活有多優渥--把一切都認為理所當然。

  倪億君輕搖著頭苦笑著。

  車窗外雪已經停了,寒風吹過,一棵棵的暗色樹影不停在白色的雪地上晃動。

  不經意間細看眼前這已入睡的男人,那睡相竟完全像個嬰兒般。很難想像,前一刻還一臉冷酷,捉弄自己、害她慌亂個半死的人,現在臉上的神情竟是那樣無邪和滿足。

  忍不住想伸手去觸撫他微勾的唇角,但倪億君在瞬間驚覺地收回了手。

  他真是奇怪的人啊,記得第一次在家裡見到他的時候,他是那樣的冷淡……



  突然,倪億君聽到一聲細微的呻吟聲,下意識地湊了過去。

  「怎麼了?」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正在照顧孩子的母親。

  封勰睜開惺忪的睡眼,聲音低啞地說:「我的頭有點痛。」

  倪億君聞言摸摸他的額頭,訝異地驚喊:「你發燒了。」她東張西望著急地問:「你車裡有退燒藥嗎?」

  封勰無力地搖搖頭,「我怎麼會帶那種東西?」

  倪億君忍不住再次摸摸他的額頭,語氣滿含擔憂,「有些燙。」

  她突然想起什麼,拿過自己的皮包,在裡面找到一個塑膠袋。

  把封勰的頭輕輕放下來後,倪億君推開車門,但手卻被他給拉住。

  封勰抬起頭來盯住她,「你要去外面?」

  倪億君回他一記微笑,柔聲安撫:「我就在車旁邊,馬上就好。」

  急急地抓起一些雪塊塞進袋子裡,倪億君返回車內,然後她解開脖頸上的絲巾包在袋子外面,充當臨時的冰袋,倪億君滿意地看看,趕緊放到他正發燙的額頭上。

  未料她的手立刻被他抓住,大概是他一時承受不了冰冷的刺激,倪億君也不抽回手,柔聲勸慰著:「乖乖的,別動。」

  好不容易安撫他乖乖躺著,倪億君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她益發像個費盡心力哄著孩子的母親了。

  封勰安靜了一會兒,忽然弓身起來,一下子緊緊地倚在她身上,幾乎把大半個身體的重量壓向她,惹得倪億君慌亂地開口:「封、封……」卻發現無法完整地喊出他的名字。

  「我睡不著,好難受。」封勰的聲音如孩子般嚶嚀,腦袋毫無顧忌地停靠在倪億君胸前的柔軟。

  唉,這樣一個病懨懨的大孩子,讓她推又推不掉,有生以來第一次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奇怪的是,她一向不是個善心人士,怎麼對他會一再地退讓?

  「冰袋掉了,你不要亂動--」倪億君慌亂地低聲驚呼,卻因封勰進一步的逼近而噤聲。

  男性沉重的身軀抵在她胸前,將她夾在後座和他之間動彈不得。頓時空氣彷彿被抽得稀薄,讓倪億君連呼吸都感到困難,更怕狹小而曖昧的空間內,激情會一觸即發。

  「我想吻你。」封勰看著她,因為發燒更顯烏亮的眸子,半誘惑半是懇求地迷惑了倪億君。

  迷濛如霧的水眸怔怔地望著近在咫尺的俊顏,他彷彿是來自地獄的墮落天使,迷惑了她的心智,讓她開始陷在理智和情感間苦苦掙扎。

  「我……」

  來不及說出口的語句被吞沒在他突如其來的吻中。

  「你是個好學生。」封勰的臉上漾著溫柔的笑意,對著紅腫的嬌嫩唇瓣再次落下輕輕一吻。

  挑逗的話語讓倪億君的臉頰燙得厲害,更羞怯自己剛才似乎完全迎合著他唇舌的求索。

  「你、我們……」凌亂的話語被硬生生截斷,倪億君驚詫低呼,自己被壓在後座上,原本就狹小的空間讓兩具發燙的軀體緊密貼合在一起。

  「不要……」她氣喘吁吁、氣若游絲地把雙手橫擋在他胸前,祭出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我有未婚夫了--」

  「你那個未婚夫可以下地獄去。」俊邪的面容仍是漾著淡笑,但封勰深幽的眸中卻閃著不容拒絕的霸氣。

  「難道你不覺得我比較好嗎?」封勰狀似無辜地衝著她眨眨眼,略帶稚氣的眸光柔化了俊美臉龐上方那股邪魅之氣。「我剛才那麼努力你都沒感覺到?壞心的小東西。」

  黑眸半飲的哀怨神情深深打動了倪億君,令她不想阻止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一切。

  她想要允許自己和封勰的一夜放縱!

  面對著這個心裡突然升起的可怕念頭,倪億君自己都感到有些手足無措。

  她怎麼會這麼想?在她二十五年的生命裡,再也沒有比這更大膽的念頭了!

  但是,這背後--

  她告訴自己,這只是為了逃避,逃避她和封晝之間情感和理智上的對峙。

  封晝是個調情高手,而她如果一直未經人事,青澀得如同一枚果子,總有一天會被他征服的,到時若是連心也輸掉了,那就如同飛蛾撲火,換來的只會是無盡的心碎。

  不!她才不要落到這樣一個下場!

  所以她每次單獨和封晝在一起時,就會如刺蝟般地豎起刺來護衛自己,也許封晝說的沒錯,他們的關係真的像豪豬一樣,一旦靠近了,身上的刺就會刺痛對方,可是他們無法徹底分開,怎麼辦?

  也許她應該學他一樣遊戲人生,練就一顆金剛不壞之身,她在內心冷笑,卻有藏不住的無奈與悲哀……在他面前,她只想保護自己。

  那麼,她為何不能和他一樣遊戲人間?

  彷彿帶著魔力的手指靈活地輕拂著綿軟嬌軀,所到之處讓她不由自主地弓起身子迎向手的主人,迎向他的愛撫,任所有的思索和意識都在這片刻間瓦解。

  「你現在像奶油一樣誘人--」封勰在她的唇畔流連,喃喃低語。帶有魔力的聲音徹底融化了她的意識,他的唇纏綿地吻著她粉嫩的臉頰,雪白的頸項,沿著至粉嫩香肩一路燃燒下去……

  伴隨著情潮,一股不安突然浮上倪億君的心頭--她這樣做,對嗎?

  不管對與錯,她只知道現在她已無力停止。

  「不要亂動,我不想一口就吃了你,夜還很長呢!」封勰淘氣地在她臉上親吻著,厚實的手盈握住她的粉臀,將她的柔軟用力抵向自己。

  倪億君倒抽一口冷氣,緊接著不由自主地逸出一串嬌吟。

  不安分的手拉回了她殘存不多的理智,等她驚醒過來才驀然發現自己的胸前已無片縷,失去遮掩的柔軟身軀已被封勰牢牢地納入身下,卻絲毫感覺不到一絲寒意。

  這樣的冬夜,車外寒風依舊呼嘯肆虐,車內卻是逐漸燃起的灼熱與不安,誘惑的喘息和吟哦不斷,風雪過後,清冷的月光灑了一地幽亮,藉著雪地的反射,也照見了車內這一幕火熱的激情。

  「你現在真是可愛得不像話……讓我迫不及待……」原本清亮的眸子深邃仿如夜的顏色,染上情潮的俊顏粗嗄地低語著。

  聞言,倪億君暈生雙頰,敏感的肌膚早已泛逼粉紅色的愛痕。

  「乖乖的,我要送你第一份禮物哦--」這一場歡愛的主導者輕柔誘哄著,大手緊扣住她的纖滑細腰,不讓身下的可人兒有半分逃走的可能。

  他半強迫、半誘哄的姿態迷惑了倪億君,「封、封先生--」瀅瀅水眸早已變得迷濛,嬌弱無力的嗓音更是出賣了她的意志。

  「嗯,不好聽。」封勰像淘氣的大男孩,搖頭晃腦地伸指抵住櫻唇,眉眼含笑,一遍遍輕輕啃咬著佳人的如花唇瓣,「叫我--勰。」

  「唔……勰……我好熱……」彷彿生病的人是她,早已喪失意識的可人兒虛軟地仰躺在座位上,彷彿耗盡了她殘存的氣力。

  封勰無法抑住笑意,唇角勾勒出憐惜的笑,帶著志得意滿的驕傲。「我知道。」

  他按捺不住地挺身探入,成就了這一場風花雪月的歡愛。

  而車窗外,夜色正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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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8 16:19:00
第三章

  心思從卷宗中轉移,倪億君抬頭,天際一朵白雲悠悠,跟她形成對比,什麼時候她才能放下身邊所有瑣事,化為一朵白雲在天空自在的飄浮。

  嘴角微揚,帶著些許嘲弄,倪億君搖晃著手裡的金筆,只能嗤笑著前一刻的不切實際,她居然有空想這些。

  突然,她的腦海裡闖進一位不速之客,也憶起一個月前的那一晚,她和封勰在車裡--

  倪億君忍不住托著香腮,眉心輕蹙,努力想把那些令人臉紅心跳的畫面洗刷乾淨。她不願意像封晝一樣遊戲人生,不管是不是為了逃避封晝,她都不應該這樣放縱自己。

  既然一切都已經過去,她也不想再去追悔,就當是一次經歷也好。

  喝口咖啡重振心思,思緒卻仍不受控制地跌入那夜一幕幕的輕狂纏綿。

  一陣敲門聲驚醒了正失神的人,她急忙端身正坐,卻沒發現頰上一抹淡淡的緋紅。

  「經理,這是您要我列印的法國比蘭諾公司的產品資料,這是去年度我們部門的損益報表,所有細節我都仔細核對了。」嬌俏可愛的小秘書一進來便直達寬大的紫檀木辦公桌前,將厚厚的幾份資料攤放在美人上司面前。

  長長的睫毛遮掩住慌亂的眼神,倪億君快速地掃視,「這份企劃案我已經批示好了,你下午送回去給他們,並且通知他們明天我會抽時間針對這件企劃案開個小會。」

  「好的。」小秘書飛快地記下,趁著美人上司翻閱文件時繼續報告:「剛才董事長來過電話,詢問下午您和瑞格銀行負責人的會面準備好了沒有?有必要的話,他可以抽出時間親自過來。」

  看來父親對她這次全權負責的融資案還是不完全放心,倪億君唇角微揚。

  是她說服父親拓展海外業務,關於這方面的資金則決定向封氏集團所擁有的瑞格國際銀行貸款。雖然事關外貿部,但動作幅度較大,本來決定要由總部派人協助洽談有關協定,但因為兩家既已聯姻,也等於在某些商業合作領域達成協定,所以倪世景才放手讓入行才兩年的小女兒全權負責,當然必要的時候他仍是會在後面稍加支援。

  「咦,這張照片很漂亮啊,經理在哪兒照的?」

  公事暫告一段落,小秘書猛然發現辦公桌上的新相框,睜大眼睛地拿起細看,她跟了倪億君將近兩年,可以說兩人一起由菜鳥走過來的,再加上年齡上也只小倪億君三歲,所以於公於私感情都不錯。

  「在青狩山啊。」倪億君漫不經心地回答。話音方落卻猛然驚醒,話題被轉進了某些危險而曖昧的氛圍裡。

  「哦。」小秘書忽然一拍腦袋,笑逐顏開,「對了,一定就是一個月前經理和封先生一起去青狩山度假時留的倩影吧?」

  倪億君和封晝演出恩愛的未婚夫妻的戲碼太成功了,連身邊的小秘書也以為上司的戀情穩定,夥同外面一票白領小女人羨慕他們的天作之合。

  「嗯。你先出去吧。」她不想多談,緩緩吐出一口氣,試圖平復差點被撩起的心緒。

  「好。」小秘書見狀也只好打住,步履輕快,彷彿也沾染上喜氣,只是走到門口她忽然轉過身,衝著美人上司笑得眉眼如月,「經理,董事長有說過你們明年仲夏會結婚,到時請喝喜酒的話,不可以少了我們這幾份哦。」

  小秘書眼中的準新娘一陣錯愕,但旋即一抹亮眼的笑意浮上臉頰,讓人分辨不清是真是假。

  倪億君狀似傷腦筋地托住頭,「到時你們想躲也躲不了。」

  她的話逗得小秘書一陣嬌笑,隨即,她那笑得泛紅的粉頰浮上一抹憂慮,話語也變得期期艾艾:「經理,還有件事……」

  「嗯?怎麼了?」已埋首於公文的倪億君抬頭。

  「是關於封先生……」小秘書眉心輕蹙,欲言又止。

  封晝?倪億君當然知道她口裡的封先生是指封晝--她的未婚夫,自從這丫頭知道她和封晝的婚約後,就常在她面前封先生長、封先生短的,她大概猜想到她想說什麼了。

  小秘書面露難色,慢慢踱近辦公桌,「我偶爾聽說封先生還有跟……」她為難地停住,又忍不住點明:「跟那些女人在一起。」

  「只是聽說嘛,沒關係的。」倪億君瞭然於陶地輕笑,反倒安慰起小秘書來。雖然她和封晝是在做戲,但小秘書的關切卻讓她感到貼心,「再說男人都免不了要逢場作戲,被小報逮住不放,胡寫一通也是常有的事。我不會太在意的。」

  「嗯。」小秘書頻頻點頭,像是鬆了一口氣,「那我出去了。」

  她帶上門,回歸一室寧靜。

  倪億君的頭真的痛了起來,不是為封晝的花叢遊戲,而是想到還剩半年的婚期。

  倪老夫人的確曾對外界宣佈過孫女兒會在明年夏天完婚,她老人家看重的永遠是倪、封兩家結合後可能帶來的巨大商業利益。雖然她和封晝甫一見面便在某方面達成共識,接下來彼此配合默契,日子倒也過得悠哉游哉,但是方才被小秘書這麼一提醒,倪億君才想到「大限」越來越近了。

  她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跳入這個由祖母挑選的火坑嗎?



  小憩片刻,倪億君一醒來便接起小秘書打來的內線。

  (經理,瑞格銀行下午會晤的負責人更換,江先生已經退出了這次的協定全部過程,接手他的是一位封先生,聽說是位新貴,深得封氏高層器重。)正事報告完畢,小秘書猶自替自家公司抱不平,(真是討厭,最後一刻才通知我們--)

  聞言,倪億君輕笑,安撫忠心又可愛的手下:「沒關係,反正口袋還在,我們總會從他那裡掏出錢來。」

  事情果然總會節外生枝,倪億君有些頭痛地揉揉太陽穴。

  她走出辦公室和小秘書一起到會議室。

  「經理--」小秘書替她按下專屬電梯的按鈕,乖巧地摟著所有開會資料緊跟在一旁。

  「經理,你說封先生會插手這件事嗎?」小秘書轉過腦袋看向神情有些疲憊的上司,心想美人上司既然和人家關係已是如此親密,封先生沒道理不助未婚妻一臂之力。

  「我想我多少瞭解他的個性,他不會這麼做的。」倪億君篤定封晝應該不會插手這件事。

  如果因為倪家、因為她的關係就格外鄉加關注,甚至存有偏私的話,絕對不符合他的風格,在商言商,封晝一向精明到冷血,況且那個人五天前就飛到美國視察了。

  「可是……」小秘書仍有話說。

  「別可是了,難道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倪億君沒來由地感到一些心煩氣躁,故意拋給手下一個自信滿滿的眼神。

  可是,總覺得哪裡不對勁……難道還會發生比那晚更糟糕的事嗎?倪億君心裡竟浮上一絲不安。

  「我可沒有這個意思。」小秘書趕緊吐吐舌頭,完全沒發覺到上司此刻的異樣。



  電梯門打開。

  「到了。」倪億君提醒小秘書,同時也是在提醒自己該全神貫注公事上了。

  收拾好紛亂的思緒,倪億君凝神跨進會議室的一剎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天啊!氣定神閒坐在談判桌對面的男子,居然是一個月前曾和她風花雪月的封勰!

  上午猶在她腦海裡徘徊不去的人,下午竟出現在她面前--難道真是冤家路窄?她彷彿見到那場荒唐的巫山雲雨又浮現在眼前。

  倪億君裝作什麼都沒看到地緩步走進去。

  封勰那雙深遠炯亮的黑眸卻在她甫一踏入會場的時候,便牢牢鎖定她那張嬌俏的容顏,帶著探尋的灼熱目光包裹住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絲毫不顧忌旁人投來的猜疑目光。

  「咳咳……」身為銀行日常的直接負責人,此次被破例降格來輔佐集團新貴的Jason,捕捉到兩人之間一絲引人遐思的氛圍,為了避免影響會議氣氛,趕緊開口:「我想我們可以開始商討一下有關貸款的協定細節了。」

  「好的。」倪億君尷尬地擠出一抹笑意。

  真是見鬼了!為什麼偏偏會是他?

  她一定要冷靜!那只是一夜風流,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他鐵定也不在意的!不斷做著心理建設的倪億君,心裡霎時湧起的巨大不安感仍未消退。

  「倪小姐,關於我們提供的所有要求,相信你們應該已經研究過了。」Jason禮節性地朝倪億君點頭示意,「怎麼樣?你們有什麼問題嗎?若是一切都沒問題,我們可以馬上跟倪氏簽約,同意下放這筆巨額貸款。」

  「不瞞你說,所有條款我們已經商討了足足三天,只是……」倪億君面露難色,淡淡一笑,「某些條文上我們認為有欠妥當,實在不是我們所承受得起的。你知道,此次拓展海外業務,總部早已決定不增援,到時候一切全由我們外貿部負責,所以我實在很難保證償還所有貸款的確切時間。」她歉意地一笑,「還希望貴方能諒解。」

  Jason朝她望去,好個淡雅清麗的女孩子。

  他在商場多年,見識過不少所謂的商界女強人,大多都是手腕老道、咄咄逼人,再不然就是能夠很聰明地利用自身優點對男人刻意地施迷魂計,以期達到目的。像倪億君這樣乖巧中透著一絲清冷的清雅女子,他倒是第一次領略到,立即心生好感。

  在談判中能夠博取對方首腦人物的好感,有時往往能在面對危機時帶來一線生機,越是關鍵時機的對峙越是如此。

  「但是我們也希望倪小姐明白,我們同樣需要向上層負責。何況在商言商,我們會慎選申請貸款的公司,而基本要求是他必須要有良好的信譽,還要有一份確實的保證,這樣我們提供服務的一方才能安心。你說是不是?」

  眼看著對方主管之一的Jason有些鬆動,正想要繼續說服,偏偏好死不死地有人跳進來插話,而這個人正是倪億君此刻最不想面對的--與她一夜放縱的封勰。

  頓時思維一片混沌,倪億君只想著要從對方深沉的目光下逃脫。

  「怎麼,倪小姐在發呆?沒有聽見我說話嗎?」封勰微瞇起眼睛,靜靜地望著她,銳利的目光幾乎要刺穿她,微微上揚的唇角嘲諷地說著。

  天啊!倪億君回過神,發現自己居然在這節骨眼上失神。

  哦,真是丟臉!

  幸好她還是大致抓到了他的意思,只能陪笑地說:「我當然同意你的觀點。我們並不是不願給予保證,而是希望貴方能夠在這個保證上允許我們留有些餘地。」

  「好,我允許你們留些餘地。」封勰撐起手肘,十指交叉,頗玩味地笑出來,「那你說,你要多大的餘地才夠?」

  此言一出,在座的封氏隨員們皆面露詫異的表情,不敢相信一向精明冷血的上司何時變得這麼大方了?

  「Yang……」連Jason也有些吃驚封勰怎麼轉變得這麼快,忍不住出聲想提醒。

  一聽到J驚叫自己的名字,封勰向他示意,一切由他定奪。那種瞭然於胸、安定自若的神情讓紛擾在瞬間平息。

  「怎麼樣?倪小姐,有什麼要求你儘管提,我們可以在檯面上慢慢商量。」封勰直視著倪億君,采尋的目光又令空氣變得灼熱。

  聽似很客氣的語句,可他冷冽的口吻卻將方纔帶給人的欣慰一掃而空。

  不僅倪億君,整個外貿部的與會者都不由得背部一僵,直覺他是難纏的對手。

  「是啊,我們會盡力讓雙方都能皆大歡喜。」似乎看出上司跟對方之間的暗湧洶湧,善於察言觀色的銀行副總乘機搭腔。

  「哦,好的。」倪億君努力定定神,把一份文件推過去,「這是我們初步擬定有關於幾個條件的修改草案,請你過目--」

  小秘書趕緊跟著上司,把影印的其餘幾份分發給封氏的諸位隨員。

  會議室的氣氛一陣凝滯,外貿部所有的眼睛都在緊張地觀察封勰翻閱的那份資料,每翻一頁都撥動他們的心弦,現在傻子都看得出是誰一手主導了這場談判。

  「No!」冷冰冰的字眼從封勰那完美的唇形裡迸出。

  什麼?他就一定要用這種直接的方式給人難堪嗎?上回在車裡她已經吃夠了他的苦頭。算了,在這種節骨眼上干萬別再想那檔子事了。

  忍--一個字,倪億君告訴自己要忍。

  她硬生生地擠出一抹客套的笑意,「封先生,你說過一切都可以商量的,我們這也只是初訂的草約,如果你不贊同,我們樂意再作修改,所以,請你--」

  「喔,既然這樣,那沒問題,我們再逐條慢慢商榷好了。」封勰大手一攤,態度又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嚇傻了一干人等。



  「那麼,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有關修改條文我們回去會再仔細研討,會給雙方一個滿意的答案。」眼看無法取得雙方協議,而倪億君也實在無力再跟封勰對峙,只能站起來以東道主之姿送客。其實她也明白,是自己有求於人,封氏肯到公司來談,已經給足她面子了。

  「Peter,你和雷幫我送封先生和李先生他們離開,雷,你待會兒到我辦公室來一下。」倪億君微微側身向屬下吩咐著。

  「OK!」兩個年輕的得力屬下衝她比個手勢,立即執行任務。

  「對了,倪小姐--」

  冷不防地,一聲叫喚讓倪億君當場定在原地,一回轉過身,只見封勰正饒富興味地看向她。

  封勰挑了挑俊挺的眉毛,「我對剛才條約上的某些細節仍存有疑惑,方便到倪小姐的辦公室繼續商議嗎?」

  倪億君頓時覺得有些尷尬,看看四周其他人的反應就知道他這個舉動有多令人起疑心。

  這個人,總是這樣與之所至,全然不顧他人的感受嗎?

  「當然可以,封先生肯大駕光臨,我們自然是歡迎的。」當著眾人的面,基於禮貌又讓她無法拒絕他,只好咬牙切齒地擠出笑容。

  「Yang,那我們--」J和銀行副總奇怪又驚訝地看向上司。

  封勰不耐煩地揮手,「你們先回銀行,等我搞清楚了自然會回去。」

  聞言,一干人只好訕訕退下,先行離開倪氏。



  「放我下來--」

  一進辦公室,封勰就本性畢露,把正思索著的佳人抱起來。嚇得倪億君低聲驚叫,又怕被外人聽見。

  「你那天逃得很快嘛。」封勰將她放在腿上,有力地箝制住纖軟雙臂,不讓她有絲毫動彈。

  原來只打算當作是一場飛來艷福,但他的心卻被這個小女人勾起,看過她初經人事時的嬌羞青澀,也見識過她談判桌上的美麗動人,突然他想延續這份關係。

  管她的未婚夫是誰,他都要得到她!

  「那是個錯誤。」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前,倪億君不敢直視他,那一夜的輕狂即使她沒有心生悔意,但她仍以「錯誤」來定義,為的是拉開與他之間的距離。

  初犯可以原諒,但若再犯的話,只會使自己難堪。

  「錯誤?」封勰輕慢嘲弄的聲音在室內揚起,「你不是很理智的嗎?怎麼會允許自己犯下這樣的錯誤?」

  倪億君抬起眼,卻對上他那雙沒有熱度的眸子。

  儘管他唇角含笑,但眼中的寒意還是讓她心一悸,無助和狼狽頓時湧上心頭。

  他這是在質問她?

  「我、我們--」倪億君低頭,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回應。

  封勰輕歎了一口氣,抬起她的下顎,讓她不得不直視他的眼。不知何時已變得溫柔的眸光和溫柔的口吻讓她的心頓生迷惘,「你呀你,我不希望你否定我們之間曾發生過的一切。嗯?」

  「對不起。」倪億君不假思索的道歉。

  可心卻跌入更深的迷淵,忍不住問自己是怎麼了?

  以往她一再地刺傷封晝時,都沒有這般令她感到不安,也從未如此急切地道歉過。

  呵,也許是封晝向來都是一笑置之,不屑與她計較吧?

  但是封勰……他那彷彿真的受了傷的眼神,卻讓她心生愧疚。

  「不可以逃哦。」托住了她的後腦勺,他的唇準確無誤地印了上去……

  倪億君緊閉上雙眼,落到唇上的吻卻像羽毛般輕撫過唇瓣,帶著一絲溫熱引得她一陣心顫。

  「暫且放過你這張小嘴,免得到時又紅又腫讓你難堪。但我會專挑見不得人的地方下手哦。」那氣定神閒的俊顏朝她眨眨眼,大方地將自己的腦袋瓜枕在她的肩窩處,吐出的話語帶著熱氣流竄在她耳畔,讓倪億君不由得一怔。

  他……這是體貼的舉動嗎?

  疑惑之際,身上的乳白色上衣不知在何時已被扯開,他仁兄已經自得其樂地放任唇舌流連於她胸前一片柔嫩的凝脂上。

  理智想呵斥他這樣孟浪的行為,可小嘴卻不爭氣地逸出一聲呻吟:「勰……」

  「嗯,很好聽,有待嘉獎。」放縱的唇舌欺了上去,在她小巧敏感的耳垂處啃咬著,引得她一陣嬌弱無力的戰慄,白嫩的柔荑下意識地緊抓住他的肩膀尋求支撐。

  「告訴我,這一個月來你想我嗎?」終於,始作俑者決定暫時放下這塊軟玉溫香,扶正懷裡的嬌軀,轉而進入理論階段。

  這個自大的人!

  倪億君想斥責他,可浮上眼眸的卻是無可奈何的笑意,如包容淘氣孩子的母親般。畢竟面對眼前亮晶晶的幽黑雙眸,帶著一絲孩子氣的純真,教她如何板得起臉?

  「你又在口是心非了,怎麼你們女人就會用這一招?」封勰輕捏她嬌俏的小鼻子以示懲戒,「我不許你左躲右閃的,本公子免費送上門,焉有不收的道理?」

  倪億君眼瞼低垂,尷尬地不語。

  若說她,他不也是一直沒有找她嗎?倪億君搖搖頭,趕走令她羞赧的想法。那一夜後她逃得匆忙,壓根兒沒留給他任何聯絡機會,是不願兩人再有一絲糾葛,也怕自己會陷入泥淖中無法自拔。

  封勰好像讀懂了她此刻正羞惱的心事,「可是我一直都在想那個與我有一夜情的小佳人--」

  倪億君忍不住反駁:「那你剛才幹嘛老跟我過不去?」

  話剛出口,她就心生悔意,要是在封晝面前,這種話她是絕對說不出口的,但現在對像換成是封勰,她居然就這樣脫口而出。不知她中了什麼邪!

  「逗你玩的啊!」封勰親她一記,深幽的眼眸記下她方才瞬間的神情轉變,不正經的魔爪又開始四處游移,「要不然,我們早早敲定了,多沒意思。」

  她快昏倒了,這個人!敢情剛才一再發威,就是為了逗她玩的啊?

  見他又在她身上亂親起來,倪億君哭笑不得地制止。「不要鬧了,辦公室裡隨時會有人進來,被他們看見我就完蛋了。」

  是啊,她苦心經營的形象就徹底掛了。何況她現在的身份是封氏大公子的未婚妻,要是被撞見跟另一位封氏新貴在辦公室裡偷情,那可精采了。

  不消說,各大雜誌、報館鐵定會連夜趕印這則醜聞,第二天一早,各色印著聳動標題的紙張就會飄飛在大街小巷,到時她大概也只剩兩個下場,足不出戶和逃亡到國外去,到某個山高水深的地方躲避這場浩劫。

  「我不要,上回不留神讓你逃掉,害我找不到人……」

  是她看錯了嗎?她竟在他眼裡捕捉到一抹幽怨。

  天啊!那個要不到糖,孤單地坐在角落裡生悶氣的小孩子回來了,倪億君想起他給她的第一次印象。

  被視作是小孩子的封勰,逕自從她的外套口袋裡掏出手機,飛快地輸入了一串號碼,「從現在起這個號碼只歸你一個人所有,我二十四小時不關機哦。」

  瞧他笑得層眼彎彎,將手機放入她手心裡,一股莫名的暖流也傳了過來。

  她的心,到底是被他收買了吧?

  倪億君忍不住在他俊挺的鼻樑上吻了一下,一時的情難自抑,竟又挑起了一波纏綿……直到突如其來的內線鈴聲驚擾了室內的旖旎風光。

  封勰惱怒地抽身,拎過話筒塞到倪億君手裡,繼續方才被打斷的好事。

  「不要啦……會被聽到……」倪億君困難地試圖阻止忙碌遊走在她敏感地帶的祿山之爪。

  「噓--」修長的食指慵懶地點住微顫的嬌唇,「你再發出聲音才是會曝光喔。」

  (經理,封晝先生來了!他目前正在我們大樓的電梯裡,大概是要來探望你的吧!)小秘書緊張的聲音傳來,(你跟裡面那位封先生的事談完了嗎?我怕……)小秘書的聲音驟然間壓低,小心翼翼裡透著幾許擔憂。

  要是恰巧被上司的正牌未婚夫誤會她的美人上司和別人有曖昧就慘了!偏偏辦公室的那位封公子的外貌身段又不輸他。

  「我……知道了,你請他進來就好……」冷靜地交代完忠心的屬下,倪億君趕緊從偷歡者的懷裡跳開,面紅耳赤地說:「封晝來了!」

  強按住一顆狂跳的心,她手忙腳亂地拉整凌亂的衣衫。

  這個死封晝,好死不死居然這個時候來?他不是去美國視察業務了嗎?怎麼提前回來了?

  「放心,我會配合你。」封勰很有風度地站了起來,輕柔地以手幫她梳理有些散亂的秀髮,兩人儼然一對交往已久的親密戀人,「我也不想讓你難堪的。」

  倪億君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平復慌亂的心跳沒多久,敲門聲適時地響起。

  「請進。」方才偷情呻吟的嗓音還有些不自在。

  封晝進來,初看到端坐在一旁的意外訪客--噢,不!應該說兩個人彼此看到對方的一剎那,眼眸裡流露出來的先是驚訝,加上極度的不可置信,然後立刻有著濃濃的不悅情緒。

  兩人幾乎是不約而同地嚷出--

  「你怎麼會在這裡!」

  嗄?這兩個人怎麼一副有著深仇大恨的樣子?

  倪億君的目光打量著兩人,心裡的疑雲越來越濃,他們兩個……

  奇怪!她怎麼覺得空氣中的灼熱分子四處跳躍,隨時有爆炸的可能。

  「那麼,倪小姐,我先告辭了,有關細節的商討,我們擇日再約時間談。」封勰突然偃旗息鼓,優雅地退了出去。

  「好的,封先生請慢走。」滿心狐疑的倪億君一時倒也忘了尷尬。

  而封晝猶在原地生悶氣,「離那小子遠一些!」

  「怎麼,你們認識嗎?」倪億君睜大眼睛,忍不住地想套話。

  「哼,豈止認識--」封晝警覺地止住欲開口的咒罵。

  「哦?」她疑惑的盯著他。

  「算了、算了,我們不談這個。我來帶你去吃飯,泰國菜好嗎?」封晝厭惡似地揮了一下手,迅速轉換話題。

  這也讓倪億君覺得好奇,一貫保持優雅風度的封晝第一次在她面前這樣失控。

  呵,這兩人,也許值得她好好推敲,可惜她現在沒那種心思。



  「經理--」

  對街突然有一道粉紅色的嬌俏身影朝她大喊,倪億君定住眼,原來是她可愛的小秘書。

  看她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她只好笑著等在原地。

  「經理,怎麼你也來逛街呀?真巧。本來我跟姊妹淘有約,可那傢伙卻見色忘友,放起我鴿子--哼,真是氣死我了!對了,經理要買衣服嗎?」

  「我幫我外婆來選個禮物,順便看看春裝。」倪億君隨手關上車門。

  「呵呵……經理,這你可就落伍嘍!」小秘書得意洋洋地笑咧了嘴,孩子氣的眼裡滿是光彩,豎起食指,像個教官似地說:「現在愛美的女孩子都是春裝在秋季買,秋裝在春季買,起碼要提前整整半年哦!」

  「真的嗎?」倪億君瞪大眼,覺得不可思議,「那冬天的衣服在夏天試穿?」不會熱昏過去嗎?

  她的衣服大多都是有需要才直接找名家訂做的,況且這兩年她的心思全放在公司上,對這種所謂的時尚真是全然疏遠了。

  「那倒是,可是愛美,有什麼辦法?」小秘書俏皮地聳聳肩,一副深諳此道的樣子,「唯其如此,才能在不久的將來引導服飾的新潮流嘛!」

  倪億君淡笑,卻還是帶著一絲不以為然。衣物嘛,她一直以為自己喜歡就好,沒必要刻意去關注什麼流行,那樣只會弄得自己很累。

  「經理,你有生過封先生的氣嗎?」

  兩人稍後在百貨公司頂樓咖啡廳落座,小秘書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裡是不加掩飾的好奇,她還是介意那幾則無意間看到的消息。

  看到倪億君默然不語,她還以為上司是真的在生氣,又想安慰她似的自言自語:「其實像封先生那麼優秀的男人,就算他自己不去找,那些女人也會主動去纏著他的,所以很多情況下也許真的只是誤會一場……換了是我的話,我肯定會給他機會解釋清楚的。」她盯住美人上司,小心翼翼地追問:「經理,你說是嗎?」

  倪億君聞言不由得苦笑,「我可從來沒有對他生氣。」

  因為一開始她就沒有給過他機會,畢竟像他那樣的男人,不是她想沾染的。

  封晝給她的感覺,就像源氏物語中的光源氏,華貴驕傲的公子哥兒,所有方面的完美無匹,教他毋需費力即可坐擁無數的軟玉溫香在懷,只是這樣的男子,怕是再動人的女子也無法一輩子拴住他的心吧!

  「那為什麼那天封先生從辦公室裡出來,臉上的表情有些陰沉呢,我還以為是經理你忍不住質問他那些緋聞的事。」

  「那天?」倪億君忍不住挑眉,神情複雜地說:「只是因為他看到另一個封先生在我辦公室裡。」

  「哦,果然!」小秘書忍不住輕聲叫了起來,「那天我就緊張得很,怕封先生會誤會……」

  「不是你想的那樣。」倪億君打斷她的話,目光卻更深沉,「他動怒的理由不是為了這個。可能是他跟那位封先生,在這之前似乎就有私人恩怨。」

  她本來不打算跟下屬談論這些屬於個人的隱私,只是那天小秘書算是救了她,所以她也只好盡量滿足一下小女生的好奇心。

  「私人恩怨?」小秘書恍然大悟地說:「天啊!他們兩個都姓封,應該是同一家族的吧?那麼說的話,就很可能是家族紛爭了。那位封勰先生不是封氏集團的新貴,也應該是後輩中的菁英吧,可能是不滿封先生將來可以坐擁江山,想爭權奪勢吧?」說完後,她才意識到自己這樣似乎太多嘴,也說得太過分了,趕緊沖倪億君一笑,努力討好地說:「不過肯定是封晝先生勝出的啦,他那麼有能力!」

  倪億君聞言一怔,她也有這樣猜測過,甚至猜想兩個人曾經是情敵……

  情敵?

  倪億君莫名地問出了一個連自己都覺得滑稽的問題:「如果封晝和那位封勰先生同時出現在你面前,你會選哪一個?」

  讓我選?小秘書慌了神。

  「別擔心,我只是隨便問問。」既然問了出來,她還是忍不住有些好奇。

  「我,我大概會選封勰先生。」

  「為什麼?」倪億君禁不住脫口追問。

  「因為、因為……」小秘書困難地嚥下一口咖啡,「他年輕又帥,各方面都跟封先生一樣完美。」

  其實那兩個她都不會選,因為知道自己根本配不上人家嘛。不過為了不得罪美人上司,只好選擇不相干的另一位嘍。

  封勰嗎?倪億君心思不由得想到那日的惡劣男子。

  而一旁的小秘書全然沒發覺,她的美人上司陷入了沉思中,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封勰那個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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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8 16:20:05
第四章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公路上,一彎月牙兒高掛天際。晚風透過半開的車窗溜進來,車內的人卻是一臉的倦容。

  原本好不容易加班回來,在半路上卻碰見一位茫然無措的老婆婆,倪億君一時好心便答應送她回去。誰知老婆婆的家住得離市區很遠,在很偏遠的郊區。倪億君在老人家的指點下,總算把人安全地送進家門,她才放心地離去。

  誰知,現在她開著開著,車窗外的風景卻越來越陌生。

  幾番在岔路口徘徊,眼前全是一片荒野的情況下,她根本找不出任何標誌性的建築物,而路上除了幾盞路燈,僻靜地連一輛車都沒有,也找不出路人來問路。

  唉,難不成她又迷路了,一如幾個月前在青狩山時一樣。

  倪億君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那時意外地遇上封勰,現在還能指望誰呢?

  正在不知所措之際,前輪忽然傳來刺耳的聲音,車子頓時像被一股無形的阻力擋住,重重地一頓,也把駕駛座上的倪億君震得嚇了一大跳,只好熄了火,下車查看究竟。

  「哎呀!」她走到車前藉著昏黃的路燈往車胎處一看,不禁驚呼出聲。

  車子的左前胎上插進了兩塊碎玻璃,要是不換輪胎,車子根本無法再繼續開。

  真是禍不單行!

  「這樣也不是辦法,只能把它們拔出來--」在車前呆立片刻,倪億君喃喃自語,「不然就得用走的了。」

  打定了主意,倪億君試著伸出手去,感覺握住了尖銳的碎玻璃中端就使勁往外拉,但玻璃一滑,她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向地面摔去。

  還來不及感受屁股觸到粗糙的水泥路面所帶來的疼痛,指間先傳來一陣劇痛,讓她皺起了眉頭。

  倪億君抬起手一看,右手中指被割開了一道傷痕,血立即湧流而出。她想也不想地想將手指伸進嘴裡吸吮,但殘留在指腹上的細微玻璃渣觸到嘴唇所產的刺痛感,不得不讓她放棄了這個念頭。

  她跑到車裡拿出一包紙巾,將流血不止的中指勉強包住。

  不知接下來該怎麼辦,失血及驚慌帶來的一陣輕微暈眩感讓她只好坐回車上,無力地靠在椅背上。

  看來,她只能打電話求助了。

  倪億君查看手機聯絡簿上的名字,哥哥去美國談生意了,司機老趟正巧這兩天請假;老爸呢……夜裡總是睡不好,她直覺地跳過,不忍心吵他。

  最終她決定還是找封晝,好歹他名義上是她的未婚夫,未婚妻困在野外,他不能置之不理吧?

  電話接通。

  (喂--你找封吧?請等一下,我叫他哦。)

  不料第一聲傳入她耳中的卻是嬌甜的女聲。

  倪億君剎那間苦笑,怎麼急得忘了,他此刻應該陷在某個溫柔鄉里。「不、不用了,我改天再找他。」說完,她就急急掛斷。

  但下一秒手機鈴聲就響了。

  (億君嗎?你現在在哪裡?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果然是封晝。

  倪億君愣了一秒,「為什麼你會這麼問?」

  錯愕他的心有靈犀,卻更怕被他識穿,既然知道他現在身邊有嬌客,她告訴自已別打擾他。

  聞言,封晝一怔,(你從來不會在深夜打電話給我……)

  是啊,深夜突然打給他,的確像是她出了什麼事。

  「沒、沒有,我只是……想對你說些話,但既然你現在不方便,我們明天再聊好了。」她急中生智想出個理由來搪塞。

  (是嗎?你有話跟我講?)封晝的口氣猶在懷疑。

  「現在三更半夜的--我不好意思打擾到你,晚安。」她想要掛斷電話。

  (億君--)封晝急急地阻止。

  是她聽錯了嗎?他的語氣中似乎有著一絲擔憂和不安。

  「嗯?」倪億君忐忑地應聲。

  (你真的沒事?)

  「沒有,真的沒事。」倪億君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平靜,「明天有空我會再打電話給你,現在我要睡了,晚安。」她飛快地掛斷電話。

  就這樣拒絕了看起來唯一一個可以幫她的人,倪億君不禁苦笑。

  天啊!她還真是衰到家了。

  再次查看手機裡的聯絡簿,手指在按到最後一個名字時卻陡然止住--封勰?

  倪億君心頭沒來由地一陣狂跳,想到那天他對自己做的事。

  要找他幫忙嗎?

  這組號碼……是他自己輸進去的呢!

  從現在起這個號碼只歸你一個人所有,我二十四小時不關機哦。

  那半真半假的霸道語氣再次流竄在耳畔。

  她該去打擾他嗎?看來即使是下下之策,也只好不得已而為之了。

  聽著手機裡的撥號聲,倪億君的心開始動搖,她跟他……只是有過一夜之情,兩人原本就各不相干,她實在沒有什麼立場在深夜這樣麻煩人家。

  正打算放棄,手機裡卻及時地傳出了聲音--

  (億億!)

  她一怔,在青狩山的那晚,封勰曾問她可不可以叫她億億,她說隨便他,然後他就笑了出來,還說他很榮幸。

  而現在封勰的聲音聽得出來是萬分欣喜的。是因為她主動打電話找他嗎?

  她勉力收回心神,「是我、你……現在有空嗎?」她語氣怯生生地問著。

  (有,當然有!)封勰立即大聲回答,隨之又換上油嘴滑舌的腔調:(是不是想我啦?這麼晚還打電話給我。怎麼?要互訴衷情嗎?)

  發覺到她的沉默,他放軟聲音像是誘哄,(億億,你不會又迷路了吧?)

  倪億君一震。天啊!這兩個姓封的男人都會讀心術嗎?而且一個比一個厲害。

  「嗯。」她悶悶地應了一聲。

  電話那頭似乎傳來抑不住的低笑,但仍以低沉溫柔的聲音安撫地說:(好好,你別慌啊,我現在馬上出發去找你,你判斷得出來自己現在大致的位置嗎?)

  倪億君歎了口氣,老實地回答:「在離市區挺遠的東郊,車輪胎還刺到了碎玻璃,現在停在郊外的公路上。」

  (你現在在郊外?)封勰的語氣陡然一凜,話筒裡傳來一記很重的關門聲。

  「我……我只是剛才……」倪億君也被他嚇了一跳,突然間結巴起來。

  (你慢慢回憶剛才一路有經過哪些建築物,好不好?)

  封勰打斷了她的話,溫柔的口吻教她又不由得一愣。

  「喔,有經過天都大廈……開過省道的時候好像有看見一座公園,後來……哦,對了,有經過一家大酒店,除此之外,再開下去似乎就沒有什麼建築物了,之後便來到郊外,還分了好幾條岔路,我全忘記了。」

  (哦,好,天都大廈對不對?我已經經過它了,再來是什麼?)

  天啊!他怎麼這麼快!

  「你別開這麼快啊!」倪億君意識到自己的慌亂,不好意思地說:「我不急的。」

  她只聽見封勰的笑聲,帶著磁性的嗓音竄進她的耳膜:(億億,你在關心我對不對?)

  「才沒有。」她嘴硬的反駁。

  封勰不理會她的心口不一,逕自地說:(放心,沒抱得美人歸以前,我是不會掛在路上的。然後有經過大酒店,對不對?)

  「嗯。」

  (你等我哦,別哭喔,我可沒帶紙巾。)他那口氣彷彿在誘哄五歲小娃娃。

  倪億君不禁輕笑,這個人--

  (億億,你現在在幹什麼?)封勰語氣輕快地說著。

  「我?」倪億君疑惑著,「在車裡等啊。」

  (真是不會享受,難得有這樣一個夜晚,月明風清,應該下來散個步,讓風輕輕拂動你的長髮,那畫面肯定漂亮得像拍廣告一樣。)

  這話逗得她輕笑出來,「我現在哪有心情月下散步啊。」

  (哦,那沒關係,等本公子來了,你就不必擔驚受怕了,到時我要拉著你軟軟的小手一起在月下漫步喲,好不好?)

  她只是微笑,沒有回答。

  (好不好?)名為封勰的大男生仍死纏賴打著。

  「等你來了再說啦。」她實在被他的孩子氣纏得沒辦法。

  轉下車窗,帶著草木清香的晚風吹拂過她有些燥熱的臉頰,倪億君忽然驚奇地發現,剛才籠罩在她心頭的不安和惶恐都已隨著他的話語而消失。

  她閉上了眼,嘴角卻浮上一抹苦笑。

  呵,潛意識裡她也許是默許了再與他發生些什麼吧?



  半個小時過去,倪億君卻彷彿覺得有一世紀般漫長。

  「你到了嗎?」倪億君的聲音又開始浮現一絲不安。

  (嗯,寶貝,再給我五分鐘。)

  「這裡這麼大,一點路標都沒有,你會不會也迷路了?」她傻傻地問。

  (小傻瓜,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嗎?)封勰輕笑,(而且我車上有衛星定位系統,再加上我有絕對一流的記憶能力,這點小Case難不倒我的。只是你一定要乖乖的,別慌哦,你要是一慌亂起來,我的心也會跟著慌的。)

  「你--」倪億君為他突然的溫柔表白,說不出話來。

  這個人總是這樣讓別人無從防備嗎?

  (怎麼?害羞了?)他笑她,聲音裡滿是調侃的意味。(光在電話裡就足夠讓你臉紅的話,等會兒我們見面,你不是要把整張臉都埋到腿裡去?)

  不會吧……倪億君羞惱地摸摸自己的面頰,連這都被他聽出來了。

  (億億,你下車來,往前走一段路。)

  嗯?她不解,但還是照著做。

  昏黃的路燈映著路邊的灌木叢,陣陣的涼風吹過,傳來草木搖曳的沙沙聲,以及蟲子在草堆裡的鳴叫聲,而她披散在肩背上的長髮,也真如他所說的,被風輕輕吹拂著,她登時感覺自己美麗得像廣告片裡的模特兒。

  (很好,億億,再往前走一小段。)封勰鼓勵她。

  再走?她疑惑地左右張望。

  他剛才說「很好」,證明他看見她了,那他--

  倪億君快步朝前跑了幾步,果然,在前面不遠處停著一輛白色的車。

  「是你嗎?」她站定,語氣仍顯得一絲不確定。

  封勰沒有正面回答,(我遲到了一小會兒,你會怪我嗎?)

  「不會!」倪億君輕輕搖搖頭。

  她看見那道應是陌生卻令她感到分外熟悉的身影從車裡步了出來,面帶微笑地向她走來。

  那樣俊逸可愛的笑臉,怎能不讓她心動?

  當他越走越近,倪億君發覺控制不住自己,直覺撲進他的懷裡尋求安慰。

  「謝謝你。」這是她唯一想說的。

  「小傻瓜,現在沒事了。」封勰寵溺地撫弄她的秀髮,「我要帶你回家哦,到時你多得是機會報答我。」溫柔調侃的語調卻在握起她的手時陡然停住。「你可沒對我說你的手受了傷!」

  倪億君還是像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低低地說:「對不起。」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道歉,只是看到他那樣的神情,忍不住先低頭。

  封勰歎了一口氣,「算了,現在只能回家處理了。」

  他小心地牽起細白小手,避免碰到受傷的中指,含笑看她。「我們走吧!」

  冰涼如水的月光灑在他們身上,連周圍的景色都變得如夢似幻起來。

  「我--」倪億君抬起頭,突然而來的衝動讓她忍不住地想開口,卻躊躇起來。

  「嗯?」封勰停住腳步,微笑著看向她。

  「你……為什麼不問我三更半夜跑到這裡來幹嗎?看星星嗎?」她終究還是問了,她以為他會嘲笑她的,天生的路癡。

  封勰的眉眼彎彎,就像天上的月牙兒。「你是來看星星的嗎?」他問得溫柔,表情並沒有一絲一毫取笑的成分,更多的像是一種寵溺。

  呵,這個人--

  倪億君無聲地偎入他懷中,讓兩人的體溫代替了一切言語。



  封勰帶著倪億君回到自己的住處。

  「說,你想我嗎?」封勰把輕盈的嬌軀放在自己腿上,一本正經地抬起她的螓首,鎖定那張令他思念的容顏。

  俏臉在瞬間染遍紅霞,倪億君還是倔強地搖了搖頭。

  「撒謊!你的身體都告訴我,說你想我了。」他自顧自地在左邊的香腮上親一記,「還有這邊不能沒給--」話音剛落,又在她右頰落下一記親吻,「這下左右邊都滿意了。」

  「封--」倪億君開口想阻止他的輕浪。

  「啊,還有這裡,是不是也已經迫不及待了呢?」封勰看見懷中人兒那微張的粉紅唇瓣頓時喜出望外,眼中閃耀的熾熱光芒讓倪億君害怕地往後縮,生怕自己慘遭狼吻。

  可他卻只是輕輕一啄,便安靜地凝視著嬌顏。

  嫣紅的容顏被他瞧得不自在,倪億君扭頭左右看,不期然地在桌腳邊看見隨意放置的行李箱,忍不住輕問:「你要出遠門嗎?」

  封勰輕笑地看了看牆上的鐘,「我幾個小時前剛從美國回來。」

  心因他起了悸動,倪億君不自在地想推開他的箝制,「讓我下來--」

  「不要亂動哦,否則我一口吃了你!」

  帶著嘲弄的威脅奏效,懷中掙扎的可人兒頓時安靜了下來。

  倪億君被迫靠在封勰懷中,為了緩解自己的不安,她環顧四周,只見屋內是那種簡單明快的風格,符合一般男生對家居裝飾所持有的態度,足見封勰是不會太花心思在家居的那種人。

  「你一個人住在這裡?」

  「不然你以為還有誰?」封勰笑著摟緊了她,親吻那根已包紮好的手指,「不過億億你想要搬進來的話,我是二話不說、一口答應的哦;。」

  「我才沒有那意思。」俏顏染上紅暈,倪億君惱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你的家人呢?」

  「我母親一個人在國外。」封勰的聲音低了下來,把腦袋輕輕靠在倪億君的肩窩上,也讓她無法看到他現在的表情。

  「你想她嗎?」感受到某種悸動,倪億君的聲音也變得溫婉起來。

  「嗯。」封勰極輕地應了一聲。

  「那麼……令尊呢?」倪億君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執著地問下去。

  總覺得她提起這種問題,他的心情似乎就蒙上了一層陰霾似的。

  果然,封勰沉默了三秒鐘。隨之,他的語氣輕快地說:「他就在這裡,在這座城市裡。」

  她想轉過身去看他,封勰卻摟緊了她,並且躲避跟她對視。

  倪億君想起倪衡曾說過,封勰剛從瑞士留學回來,那會不會代表--

  「你回來這裡,是為了找他嗎?」

  封勰選擇沉默,深邃的眸中有著一抹無法辨別的光芒存在,在他與她僅有的交集中,從沒有這樣令人不安的神情出現。

  倪億君靜靜看著他,封勰眼底的深沉讓她心悸,時光彷彿回到了她們初相見的那一刻,一個孤單地坐在角落裡要不到糖的小孩子……此刻的封勰和那時的他,彷彿完整地融合在一起。

  她倏然驚覺自己喻矩了,她沒有資格也不該問這種問題。

  「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溫柔如水的聲音帶著絲絲不安,彷彿呵護易碎的花,倪億君輕輕握住封勰的手,想讓體溫帶著她的歉意傳遞到他身上。

  她不知道提起他的家人會讓他這樣難堪。

  更沒有意識到自己這樣的舉動彷彿傳達了一些什麼。

  果然,封勰抬起頭來看向她,眼裡有一道異樣的光芒閃過,他輕扯嘴角,笑著用手指畫過她的粉頰,「億億,你好像很在意我?」

  倪億君登時愣住,真有那麼明顯嗎?

  「嗯,你不說就是默認了。」他的手指繼續在粉頰上打轉,一陣酥癢隨之蔓延開來。

  「那億億,你呢?」修長的身軀突然迅捷地把懷中的可人兒撲倒在柔軟的沙發墊上,狡猾地反守為攻。

  「我?」倪億君被突如其來的偷襲嚇得嬌喘不止,雙頰不爭氣地染上紅暈,瀅瀅水眸凝望著另一雙深遠炯亮的瞳,「我有爸爸、媽媽、奶奶,還有一個哥哥,你都知道的。」

  他親暱地在她粉頰上親吻著,像是在提醒她漏掉了什麼,「還有一個未婚夫呢!」他明明白白地幫她補充,口氣中似有嫌惡的味道存在。

  倪億君心一沉,長密的睫毛遮掩住慌亂的眼神。

  他明明都知道,那為什麼兩人還要這樣糾纏在一起?

  身上的人霸道地不允許她的失神,漂亮的黑眸中深幽的光芒一閃而過,孩子氣地喋喋不休:「喂,我一提起那個人,你就無視我的存在?」封勰對著她搖搖食指,略顯陰沉的語氣有著一絲威脅的意味,「億億,你很糟糕哦!」

  「我沒有……」倪億君直覺地想否認,話一出口便驚覺自己的急切。

  「還敢抵賴。」封勰點住她的唇,炯亮而深邃的眸光透過她的眼直達心底。

  這嬌潤欲滴的唇,迷濛如霧的水眸和柔軟動人的嬌軀,都是他的!

  既然當初她將她的一切都給了他,他沒有理由不全盤佔有!即使她早已有了婚約,而他們到目前為止,只像流星般在對方的世界裡留下些許光亮,縱使她的未婚夫是那個人!

  迷戀也好,任性也罷,他只知道自己從沒有過這麼強烈的掠奪心。

  何況,那個人本來就欠他的……

  看到封勰熱切的眸光,倪億君的身體一熱,他們現在的情況彷彿又回到那夜的曖昧,警戒的神經如弓弦般繃得死緊,她很害怕兩人的關係將陷入到令他們無法自拔的泥淖中。

  但很明顯封勰並不打算就此罷手,俯身迅捷地攫住她的唇瓣。

  不甘心又無可奈何地任他掠奪,身體的沉淪讓倪億君覺得羞愧。

  不可以,她怎可以這樣不知羞恥一而再地與他發生親密關係?

  說到底,封勰在她的世界裡,只算是個陌生人啊!

  「不要……我不想一錯再錯,我們幾乎是陌生人……」她嬌喘連連,衣衫不整,迷濛的水眸羞愧地不敢直視他那雙發亮的眸子。

  見他不語,她慌張地說:「我不想我們的關係寄托在這種形式上。」

  封勰挑起眉看著她,深幽的眼眸似乎在探尋她的話背後的涵義,然後一抹莫測高深的微笑綻露在他的嘴角。「我明白了,我們會有精神層面上的交流,以後你愛有多少就有多少。」

  說完,他從她身上撐起身子,屈起長腿,如摟抱嬰兒般地抱起她柔軟的上半身,然後一用力把她整個人都抱了起來。

  「勰,別這樣……」倪億君試圖抗拒,沒發覺自己叫他的名竟叫得這樣順口。

  她懊惱自己慌亂間說錯了話,反而害他以為是另一層意思。

  突然,胃裡猛然升起的一陣飢餓的咕嚕聲。

  「我想吃東西!」倪億君可憐兮兮地抬頭看封勰,大而亮的眼睛讓人不疑有假,「我肚子餓了,今天加班,又加上剛才……折騰得我到現在都沒吃東西。」

  聞言,封勰放下她,吃癟的俊顏鬱悶地歎了一口氣,「好啦,先餵飽你,再來餵我。」

  明顯的暗示讓倪億君的臉一紅,懊惱他說話這樣直接。

  封勰拍了一下自己的後腦勺,兩手一攤,「我這裡沒有儲備什麼食物,只剩幾包泡麵了……」他旋即拿起外套體貼地說:「我去樓下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市看看,你乖乖在這裡等我--」

  倪億君拉住他,「算了,都那麼晚了。」她不想再麻煩他。

  「好,那我去煮麵給你吃,你的手都弄傷了,嗯?」封勰也不堅持,毫不客氣地將她抱滿懷,一手撥弄起她的長髮,在她的粉頰上落下蜻蜓點水的一吻。

  溫柔親暱的舉動教倪億君一時失了神,直到封勰的催問才羞赧地垂下螓首,匆匆應了一聲。

  他們現在這樣好像--夫妻?

  她的心,真的陷下去了嗎?

  「你先看電視,給我五分鐘。」封勰推著她到沙發,替她打開電視,又在她唇上偷了一吻,隨後把遙控器塞進她手裡,這才心滿意足地走進廚房--這個他根本鮮少踏足的地方。



  廚房裡傳出金屬器皿掉在地上的聲音,本來就無心看電視的倪億君被嚇了一跳,急忙跑進廚房裡,一眼就看到滿地的狼藉--被煮脹了的麵條和一個不鋼燒鍋雙雙落難,與深灰色的瓷磚親吻著。

  而水龍頭大開,封勰正使勁地在衝著手指頭。

  看眼前的情形不用猜也知道,他肯定是燙到手了。

  因為家裡有倪衡這個心靈手巧、很懂泡茶煲湯的老哥,倪億君對其他男生表現出的廚房恐懼症總覺得有一絲好笑,而封勰氣惱地嘟著嘴的樣子更讓她忍俊不住。

  受傷的人正不滿地衝著她嚷嚷:「喂喂喂,我都燙傷了,你還有心情在那邊笑?」

  「對不起,很痛嗎?」倪億君吐吐舌頭,強抑住笑意走過去。

  冷不防地被封勰摟進懷裡,淘氣的腦袋在她肩窩處蹭啊蹭,蹭得倪億君一陣酥癢,耳畔傳來他孩子氣的呢喃--

  「怎麼辦?我的手也燙傷了,面也灑了,乾脆我帶你去外面吃好不好?」

  「不用了,我還可以再煮啊,啊!勰你……」

  封勰把身子倚向她身上,她的背被迫與牆壁貼牢,兩人緊密貼合的姿勢教她無力推開他。

  「勰,你很重耶……」倪億君不禁嬌喘著,但身體並不排斥他的親近。

  「好啦,你快讓開,我要煮麵了。」她彷彿在哄著不聽話的小孩子。

  「好啊,我讓開。」封勰乖乖地讓開。

  倪億君剛把鍋子清理乾淨,開火煮水,封勰就在背後突襲,雙手環住她的纖腰,放任自己的身軀貼近她,灼熱的欲望很快傳遍兩人之間。

  「我現在成了海葵,你是寄居蟹哦,你要負責背著我--」明明是個男子漢,可那半是耍賴半是撒嬌的語調卻讓倪億君哭笑不得,心裡不由得有著異樣的情愫。

  這個男人,真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勰,面煮好了,你放手啦。」倪億君趁著他放開自己才得以轉身,「你要不要一起吃?」

  封勰親親她翹挺的鼻尖,一臉逗弄地說:「怎麼辦?我比較想吃你。」

  倪億君氣得推開他的箝制,打算不理會老是這樣沒正經的他。

  在封勰的半嬉鬧下,吃飽的倪億君滿意地放下筷子。

  「億億,我還沒吃飽耶……」封勰繼續摟著她說著,臉上漾出惡作劇的笑容,「我現在想吃你嘍--」

  「我不要--」倪億君低弱地想反抗。

  「不要什麼?」修長的食指懶懶點住微顫的嬌唇。

  「我……」濃黑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似的眨個不停,卻不知道這樣益發逗引起了他的興致,倪億君沮喪地扔出一句:「我不要被你吃。」

  啐,這話連她都知道--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那好辦,換你吃我好了。」封勰笑得像孩子般,也逗開了佳人唇角掩飾不住的笑花,那笑如六月輕煙,迷了他的眼。



  倪億君醒來,只覺得四肢百骸酸軟無力,正想掙扎起身卻驀然發現自己被人緊緊地摟在懷裡,絲被已滑落至腰際,胸前柔軟的豐盈上正擠靠著一個腦袋瓜,不用說也知道是哪個傢伙的。

  見封勰就這樣摟著她安靜地睡著,倪億君不禁微笑著。

  呵,這樣的睡姿,就好像她小時候摟著玩具大狗一樣。

  倪億君忽然記起以前看過的一本書,專門分析各種睡姿的人所擁有的性格,好像說有這樣睡姿的人,多半是因為潛意識裡的不安定因素,所以在現實世界裡感到空虛和寂寞,才會讓他們在睡夢中下意識地尋求某種安定的來源。

  而現在,她是否化身成了他的保護天使?

  輕柔撩開幾縷遮掩在他那俊逸臉孔上的秀髮,她的嘴角噙著一抹無奈的笑意。為什麼會任由封勰在她懷裡要孩子脾氣?為什麼會對他半誘惑、半耍賴的姿態,忍不住卸甲、迷失了心智?

  她心裡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曾幾何時,她也曾幻想過這樣的情景,一夜纏綿後,和丈夫這般親暱地醒來。

  可如果,懷裡的腦袋是封晝呢?她有些傷腦筋地想。想來自己大概會毫不猶豫地把他踢出去吧!反正那個人有的是溫柔鄉供他停靠,何況……她歪過腦袋細看側睡的半張俊顏,沒來由地生出了些私心,他也沒有封勰這樣孩子氣的睡相吧?

  這樣沉靜、撒嬌般的睡相,讓她甘願交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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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8 16:37:40
第五章

  兩個月後  法國南部

  熏風帶著陣陣花香拂過烏亮的長髮,倪億君攏了攏身上單薄的淡色系外套:心情頗好地漫步在紅磚道上。

  這些日子,外貿部向海外擴展的計劃已站穩腳步,雖然離獲利尚需一段時日,但她知道父親對那些固執守舊的伯父們總算有了交代,當初幾乎是父親給予她支援的,事後,她給自己放了一個長假,來到遙遠的異國放鬆一下。

  注意力突地被前頭的一陣喧嘩聲吸引,倪億君抬起頭忍不住地笑出來,原來是一家招牌不大的麵包店前排起了長隊,不知道是什麼特別香甜的麵包能有如此的吸引力。

  濃郁的烤麵包香味縈繞在她周圍,卻沒有讓她動心,倪億君淡笑地走了過去。

  夕陽照在紅磚小路上閃起金光點點,路邊的許多家花店更是傳來了馥郁芬芳的香甜氣息,這種夢幻般的感覺讓她希望路永遠沒有盡頭,讓她就這樣漫步下去。

  「小姐,能幫我拍個照嗎?」一聲清脆的呼喊打斷了她的思維。

  讓倪億君感到驚喜的是,對方說的居然是字正腔圓的中文。正所謂他鄉遇故知,那份喜悅可想而知。

  倪億君回過頭,只見一名身形修長的華裔女孩子正對自己招手。她的髮型是赫本頭,清爽俏麗的背後帶給人一絲驚艷,她的眼睛又大又亮,白皙無瑕的肌膚襯上精緻小巧的五官,令倪億君的心裡不可抑制地對她產生好感。

  那女孩看到倪億君的同時,眼裡也閃過了一絲驚訝,不過很快就漾起甜美的微笑。

  「你好,我可以請你幫我跟這尊雕像拍個照嗎?」女孩笑著把相機遞給倪億君。

  「好啊。」倪億君笑著接過相機。

  沒多久,女孩甜美的笑容和她身旁的雕像被定格在小小的相機裡。

  「謝謝。」女孩接過相機,卻似乎還有興致跟倪億君聊下去,「我還是學生,趁學校放假跑到這裡來散心,沒想到竟然能在這裡遇上華人,還是這麼美麗動人的女人。」

  聞言,倪億君淡淡地微笑,「難怪人家說全世界到處都有中國人的身影,這話可是很有道理的。」

  「是啊,讓我忍不住想起張愛玲女士作品中寫的:『茫茫人海中,看見那個人站在陽光底下,只說一句,你也在這裡嗎?』,我一直很著迷那種意境。呃,對了,我能和你交個朋友嗎?」女孩的眼裡有光芒閃動。

  倪億君微微一怔,心裡一陣溫柔淌過。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跟封勰相遇,見識過他如孩子般纏人的一面後,她就變得溫柔寬和,對陌生的人事物都不再是一味牴觸,何況現在她身處異鄉。

  「好啊,我叫倪億君,你要是喜歡的話可以叫我億君。」

  「好的,億、君--很好聽的一個名字呢!」

  「謝謝,你呢?」

  「我嘛--」女孩大眼一眨,俏皮地綻開微笑,「我的名字叫--洛璇。」



  倪億君坐在街邊露天的咖啡小亭裡,回憶起方纔的女孩,唇角泛起一朵溫柔的笑花。

  意外在法國小鎮與一個可愛的同鄉女孩子擁有一面之緣,人生的各種際遇真是妙不可言。

  就像她和封勰,雪地裡的一夜荒唐,卻造成了今天和他的牽扯不斷,儘管她的心還在猶豫掙扎。生怕自己這樣與封勰暗通款曲,最後會不會讓自己玩火自焚呢?

  輕歎一口氣,她站了起來,繼續漫步走回酒店,金色的陽光從背後溫柔地籠罩住她整個人,在紅磚道上投下一記淡淡的影子。

  呼--她不要再想了,既然是來度假的,就該徹底地放鬆!

  走進酒店大廳時,倪億君打算回房間好好休息一下,可她意外地看見大廳中的一道黑色嬌俏身影,再仔細一瞧,那不是洛璇嗎?

  果然,洛璇也看到了她,「億君!」她興奮地朝倪億君招招手,「這麼巧,我們竟下榻在同一家酒店,幾個小時前我還向你道再見,沒想到現在又見面了。」

  「是啊,我也嚇了一跳,不過我很高興能再一次見到你!」倪億君美麗的大眼睛裡也帶著笑意。

  接下來幾天,倪億君都和洛璇結伴遊玩,因為是在異鄉,一分開之後可能再也沒有機會見面了,所以兩人都玩得格外盡興,更感覺彼此從一開始就能很貼近對方。

  「億君,我沒說錯吧,彩虹谷果然很好玩,據說每天下午三點左右,這裡都會下一場陣雨,等雨過天青就可以看到一條又寬又美麗的彩虹出現在林谷上方,我們一起等啊!」

  倪億君在草地上鋪展野餐餐巾,跟洛璇的清爽俏麗有別,她一頭烏黑的長髮披散在背後,襯在米黃色的長風衣上更顯得柔美動人。

  「億君,你一個人來國外散心,男朋友不會吃醋嗎?」洛璇嘴裡塞了一塊水果三明治,看向遠處的瀑布,她只是隨意一問,沒有留意到倪億君聞言一怔。

  見倪億君沒有回答,她忍不住揶揄地說:「你不會告訴我,你還沒有男朋友吧?這種鬼話我才不相信呢!你周圍的男子,怎麼會放任你這樣一個大美人身畔缺乏護花使者呢?」

  「我、我們……平常都很忙的,他也沒有必要非要跟著來。」倪億君笑得牽強。忽然發現洛璇提到「男朋友」這三個字的時候,她心頭下意識冒出來的名字竟是封勰。

  難道那個像孩子般愛耍賴的男人,已在她的心上佔了這麼重要的地位?

  她突然感到一陣心慌意亂。

  這兩個月來,因為海外業務擴展的事令她忙得幾乎抽不出時間,連跟封晝的例行約會也只有過兩次晚餐而已;但封勰還是會時常打電話來纏著她,逗得她又氣惱又想笑,而他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纏功,到最後一定是她點頭屈服。

  儘管一再地放任自己,但她總是告誡自己兩人之間只是場遊戲,終究要曲終人散,而後她的生活會重新回復平靜。

  但是現在,她意識自己的心似乎已經淪陷了--

  看來她始終學不來封晝,能在愛情遊戲中進退自如。

  「哦。」洛璇若有所思地啃起青蘋果,「看起來你並不是很愛他嘛!」

  倪億君放下手裡的果醬匙,長睫掩去了眼裡的憂慮,「為什麼你會這麼說?」

  「要不然就是你們之間出現問題了。你有七天假期,沒理由男朋友不陪著一起來,而且我剛才提到他,你卻一臉沉靜,你們兩人之間肯定出現問題了。」洛璇的大眼裡閃過一種深沉且難捉摸的光芒。

  聞言,倪億君不禁苦笑,當初把她要度假的消息告訴封晝時,封晝甚至有流露出想陪她來這裡的意願,但她一直認定那可能只是她的幻覺,他根本抽不出時間,也沒有必要委屈自己來陪她七天。

  而封勰,她終究沒有告訴他。

  即使兩人在一起,也總是封勰興之所至才會打電話給她,他們只不過是遊戲伴侶,他們的關係在這樣的遊戲規則裡,似乎並不需要向對方報告行蹤。

  倪億君歎了一口氣,「你的觀察力真是敏銳,我現在的確是有些迷惘。」反正洛璇對她的事根本一無所知,她也用不著在她面前強顏歡笑,她已經夠累了。

  「有些時候,還是不該太勉強自己的。嗯,現在是兩點半,再過一會兒就會有彩虹出現嘍!」洛璇對著她莞爾一笑,便朝著瀑布走去。

  留下倪億君望著她的背影怔怔發呆。

  不知為什麼,她感覺洛璇說話的口吻居然跟封晝一模一樣,他們都喜歡說教。



  當倪億君回到旅館時,已是深夜十二點。

  白天玩得一身疲累的她匆忙地洗了個澡,裹著浴巾爬進被窩,幾乎一沾枕就跌入昏昏沉沉的夢境裡,直到刺耳的手機鈴聲打破夜的靜謐。

  天啊!度個假都有人打電話來!

  極度渴睡的水眸掙扎地掀開一條縫,光潔的玉臂循著聲音的來源痛苦而緩慢地左右摸索,終於找到禍害的源頭--手機。

  「喂--」不知道這半夜三更打來的會是誰,難道是公司臨時出了什麼狀況?倪億君腦中自動地假想出一堆問題。迷迷糊糊地接聽著,絲毫不在意因為渴睡而嬌軟無力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到對方耳裡。

  話筒裡傳來一串低沉溫柔的輕笑,令她勾起一陣奇異的酥癢,(億億,你睡著拉?小睡豬。)

  獨有的親暱稱呼,漾著笑的輕鬆語調,在她的心頭泛起一陣激盪,是封勰!他一向都喜歡這樣逗弄她。

  「勰,你怎麼--」

  (我想你。)不覺得自己半夜擾人清夢,封勰在電話那頭輕歎著,(昨天打電話給你,可是……你關機了。)

  「啊……昨天我的手機沒電了。」她以為在這裡應該沒有人會找她,所以也沒急著充電,卻獨獨忘了他,忘了他這個可能隨時會纏人的大孩子。

  心不由得一沉,不管她願不願意承認,封勰已佔據了她生活的一部分,否則她怎麼會任由他孩子氣的笑容老是在她身邊出現,任由自己背著家人、未婚夫,和另一個男子分享她的私密生活,任由事態一步步朝著她無法掌控的局面發展。

  一想到他昨天的失望,她的心竟隱隱有些泛疼,甚至暗自責怪自己怎麼那麼大意。

  (你那些企劃案還在忙嗎?明天晚上過來我這邊,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夜深人靜,再加上她現在昏昏欲睡的緣故,讓他的聲音聽起來特別地溫柔醉人,倪億君的心頭也隨之變得一片酥軟,可是……

  「勰……」該是跟他坦白了,「我現在人在法國度假--」

  話聲被打斷,她聽到什麼東西重重落在地上的聲音,心不由得抽緊。

  「你怎麼了?」倪億君擔心地問著。

  (沒什麼,我只是……從沙發滑落到地上。)

  她鬆了一口氣,嗔怪地念著:「別老是這麼不小心。」滿含著寵溺的語氣像母親在照顧自己可愛的淘氣孩子般,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

  (你在那裡玩得開心嗎?)

  「嗯,挺開心的。」她以為他會責怪她的不告而別。

  (告訴我,你現在人在哪裡?)

  倪億君一怔,這話聽起來好熟悉啊--對了,是她開車迷路的那一晚,勰也是這樣溫柔地詢問她的,思及此,她的心頭不禁蕩漾起甜蜜。「不用了,反正過兩天我就回國了,說不說都一樣。」

  (誰說一樣。)封勰在電話那頭悶了半天,(我要郵寄一件禮物給你。)

  她笑,「不用了,我回來後你再給我就行了,這樣很麻煩你的。」

  (放心,我用快遞,明天就可以出現在你面前了。)封勰堅持。

  「好啦,隨你,我現在真的要睡了。」心知到最後,她仍是會屈服於他的堅持之下,不如趁早答應,現在她的上下眼皮直打架,實在沒有工夫跟他再耗下去。

  她告訴他自己下榻的飯店後便準備掛電話。

  (等等,你忘了什麼?)封勰急忙阻止睡美人。

  忘了?她有忘什麼嗎?

  昏沉的腦子裡完全糊塗,倪億君忍不住輕搖螓首,「實在記不起來啦,要不然今晚就算了,明天再研究。」

  (你再想想。)

  再想……她到底忘了什麼,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睡意一波波襲來,倪億君只好求饒,「不要鬧了好不好?我現在真的很睏。」

  (不、可、以!你一定要想出來哦。)封勰又逼迫又誘哄地說。

  渴睡的人兒無奈地漾起溫柔的笑意,「勰,你別老是這樣磨人,好不好?」

  (你要是想不出來,今晚我會睡不好覺,我們一直都是如此的啊!)他給出提示,(你再想想。)

  「好啦。」真是怕了他的纏人,倪億君投降,「頂多我親你一下作為補償,好不好?」

  電話那端傳來得意的輕笑,(就是要這個啦,億億你忘了我的晚安吻。)他故作哀怨地指控。

  原來就是這個!她居然把這個忘得一乾二淨!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通常都是在他的單身公寓裡,無論玩鬧得多晚多累,他總會纏著自己要一記香甜的晚安吻,一回生、二回熟,這已成了他們之間的一個習慣。

  嘟起櫻唇,隔空傳過去一記溫柔的吻。

  這下子,他總該滿意了吧?

  芳心滿是甜蜜地放下手機,原本混沌的腦袋瞬間清醒了許多,瀅瀅水眸望向透窗的孤月。她不知道封勰在那邊會不會真的乖乖睡下,但肯定的是自己接下來的夢境裡,也許都掙不脫那抹熟悉的淘氣身影。



  天啊!

  倪億君真的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好,幾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美目,盯著從旅館玻璃大門走進來的挺拔身影。

  他怎麼來了?而且快得不可思議,他們昨晚才通過電話的啊!

  驚訝的神情卻在望見封勰正凝視著自己瞬間綻放的笑顏,莫名的喜悅頓時溢滿胸臆,一顆心徹底被打動了。

  這樣眩目的存在,那綻放著閃亮光芒的雙眸,漾著笑的可愛臉孔和溫柔守候存門口的懷抱,教她的心如何不被佔領牽掛?

  倪憶君越過人群,順應著炫人黑眸的無聲召喚,直奔向門口。

  下一秒就被他高高舉起,不顧週遭的人來人往,執意帶著她輕輕旋轉,在她的頭暈目眩中旋出一道美麗的輪廓。

  「勰,快放我下來……」陷在有力臂膀間的倪億君不安地驚呼著,「這裡好多人……」

  一路風塵僕僕的封勰卻將懷中可人兒摟得更緊,斂下一臉粲笑,「你知不知道你不告而別,一個人偷偷跑到法國來,我有多擔心?」

  「勰,對不起……」櫻唇輕吐歉意,是她忽略了他的感受。

  「我不要你的道歉。」封勰放下倪億君,力道極其輕柔,就怕傷害了她。「我只想要真實感受到你的存在。」封勰低頭凝視如花嬌顏,漂亮的黑眸中傾滿了柔情。

  「你怎麼……」螓首輕抬,倪億君望向昨晚睡夢中一直糾纏著自己的俊美容顏,水眸中有著遮掩不住的驚喜,「我沒想到你會來,你昨晚說要寄禮物,我還以為……」

  封勰在她的俏鼻上輕吻了一記,「小傻瓜,我把自己當禮物送過來,你不開心嗎?」

  不!倪億君直覺地搖頭,她怎麼會不開心呢?只是感動來得這麼突然,教她一時難以適應罷了。

  倚人他懷中,不再思量任何言語,只是伸出雙臂緊緊地回擁住那個帶給她驚喜的人,讓親密的姿態傳遞出她的心意。

  她一直以為彼此的依戀沒有這麼深,這番糾纏只是順應感情的衝動,他們是本不該有交集的兩個人啊!

  但此時此刻,他來了,而她猶豫不安的一切,竟都在這一剎那間灰飛煙滅,她只知道他追著自己的足跡來到這遙遠的異鄉,給了她驚喜,這樣的甜蜜和狂喜是任何事都無法比擬的,此刻她才突然體會到,原來他帶給她的快樂和滿足是自己所無法想像的。

  「勰,我愛你。」幾乎是不假思索的一句話,自她的唇瓣吐出。

  「嗯?」封勰訝異地睜大眼睛,不敢相信一向被動的人兒會這麼輕易地表白。

  嬌顏泛上羞澀甜蜜的紅暈,不給自己再退縮的機會,倪億君踮起腳尖,吻上了訝然又滿足的俊顏,也溫潤了彼此的心。



  「怎麼了,億君?」

  突如其來的聲音登時嚇壞了一時忘情的嬌顏,倪億君火燒屁股似的想從封勰懷中跳開,但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緊緊地圍住她的纖腰,堅決不讓懷中的可人兒溜走。

  「勰……」倪億君忍不住想呻吟出來。

  噢,真是太丟臉了!

  雖然洛璇對於她的事應該一知半解,而且現在不是在台灣,她根本不用擔心會有緋聞鬧得滿天飛,但也許是作賊心虛,她還是下意識地想避開洛璇,何況她在大庭廣眾之下和封勰如此親熱,即使是在天性浪漫的法國,還是讓她感到一絲難堪。

  感受到懷中人兒的不安,封勰緊緊盈握纖腰,眼眸不悅地微瞇起,對著眼前算是撞翻好事的洛璇十足不客氣地說:「你來這裡幹什麼?」

  被質問的洛璇故意無視他的問題,螓首高抬,口氣不悅地頂了回去:「關你什麼事啊!」

  「啐,我才懶得管你!」

  兩顆腦袋,各自扭開,讓一旁的倪億君疑惑地瞪大眼睛。

  這兩個人怎麼一見面就像有深仇大恨似的?該不會他們是舊識吧?要不然怎會一見面就這麼咄咄逼人的互相質問。倪億君眉心不禁輕蹙,現在洛璇和封勰賭氣的畫面,跟那一回在她辦公室裡,封勰和封晝初見面時一樣。

  「億君,這個人就是你的未婚夫?」洛璇斂起不悅轉向好友,俏眸中雖帶著笑意,更夾雜著一絲狡黠。

  倪億君尷尬地苦笑,這下可好,她現在承認也不是,否認也不是。

  洛璇不客氣地指著她身後的封勰,唇角勾起一抹輕嘲,「他是昨天讓你迷惘的人嗎?」

  猶在惴惴不安的倪億君尚未來得及開口,封勰已先警覺地插話:「昨天?」

  他低下頭湊在懷中人兒耳畔邊輕柔地問:「昨天你都跟她在一起?等等,你們認識多久了?」

  洛璇冷哼一聲,「放心,我們是無意中巧遇,我才懶得搞什麼破壞。何況我把億君當成朋友,絕不會傷害她的。」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睛望著倪億君,神情是無比真誠。

  「洛璇……」倪億君擔憂地看著兩人,一時卻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管怎麼樣,我希望你不要做出傻事,這對所有人都不公平。」洛璇憂慮地看向封勰。

  封勰冷笑地說:「你以為我是那種低級的人嗎?」

  洛璇看了他一會兒,沒好氣地說:「算了,就當我沒問。」

  「再見了億君,事情雖然出乎我意料,但我祝福你,咱們後會有期!」

  倪憶君這才發現洛睿的手上提著行李。

  「後會有期!」她笑著揮別,心裡卻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目送著洛璇走後,倪億君憂慮地看向封勰,「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瞭然的黑眸鎖定正疑惑不已的嬌顏,伸出食指輕勾一記她的俏鼻,「是不是想問,她是否恰好是我某位前任女友?」

  倪億君只得嬌羞地點頭,心裡明白從封勰趕來自己身邊,她的心已放不下他了。

  「你說呢?」他一手盈握住嬌小柔荑,一手拿起行李。

  「我看很像。」倪億君有些賭氣。

  他和洛璇的語氣雖然互有嫌惡,但看起來卻很熟絡。

  封勰放聲大笑將行李放下,轉而捧住思念已久的嬌艷俏臉,「怎麼可能!你想到哪裡去了,像她這麼沖的性子,我怎麼會看得上。」

  這個小女人難道不知道,只有她才是他最想擁有的嗎?只有她才會讓他不惜千里奔波連夜飛過來,只為了擁她入懷,感受她香甜、獨屬於他的氣息。

  真的是這樣嗎?倪億君疑惑著,可她怎麼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一絲封勰寵溺她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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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8 16:38:11
第六章

  倪億君拗不過封勰的糾纏,只能找借口給自己再多放了三天假,引來小秘書代表外貿部的全體員工向上司抗議,居然放任自己在國外輕鬆玩樂,完全不顧及手下苦命的員工在公司夜以繼日的拚命。而她的父母雖心疼女兒的身體,卻也催促她快回來多陪陪未婚夫封晝,要放假不如乘機談情說愛,放鬆指數還更高呢!

  所幸因為一開始就是去度假的,所以倪億君回來後,整個人明顯變得輕鬆快樂也沒讓大家懷疑,日子和往常一樣,除了她和封勰之間的親密日甚。

  一想到封勰當初還直嚷嚷著說要帶她去天體營體驗,害她當場嚇出了一身冷汗,他則在一旁捧著肚子大笑她輕易就上他的當,想也知道他怎會捨得把她的嬌美胴體暴露在他人眼前呢,更何況是那種鬼地方。

  正沉在回憶中的倪億君沒有發覺自己的唇角已然浮上一朵笑花。

  「寶貝,什麼事情讓你這麼高興?」

  「沒有啊,菲利浦叔叔,我只是想起一些事情。」

  菲利浦叔叔是父親的義大利老朋友,兩人在父親去歐洲留學時認識的,已有二十多年的交情,近兩年經常抽空跑到台灣來遊山玩水,品嚐台灣小吃。每次到台灣來,總喜歡找她出來吃飯。

  「那麼寶貝,你剛才到底在想些什麼呢?怎麼一副貓兒偷腥般的模樣?」

  倪億君正要嚥下去的肉絲卷差點噎在喉嚨裡,他的話還真是讓她感到心驚。

  「咳、咳,我……」她趕緊灌口冰水嚥下。

  「倪小姐。」突然一位不速之客出現在他們的餐桌旁。

  倪億君回眸,來者是一位很美麗的女人,但對她而言,則是全然陌生的。

  「我知道你不認識我,但我認識你,這就夠了。」那女子嫵媚一笑,引起週遭人的注意力,只是那笑容似乎帶著些無奈和牽強,「你能出來一下嗎?我想單獨跟你談談。」

  無疑地,這是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到哪裡都足以吸引男人的目光。倪億君知道自己的美麗並不遜於她,但兩人完全是兩種不同的類型。自己在公眾場合展現出來的是冷靜和典雅,而眼前這個女子一舉手、一投足間無不流露出美艷風情。

  呵,倪億君突然想到這女人應該跟封晝有關。

  「倪小姐,希望你不要拒絕我,我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那女子看著倪億君,她眼裡的哀求讓倪億君感到十分的不自在,好像喉頭梗了一枚雞蛋。

  弄不清楚狀況的菲利浦在一旁抓耳撓腮,好奇地問:「寶貝,這位漂亮的女士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啊?」

  「菲利浦叔叔,我離開一會兒,很快就回來。」安撫好奇的老人家,倪億君示意那女子到一旁的座位去談。



  「我遇見他的時候本來是有家庭的,我跟我前夫在大學裡相識、相知到相愛,再到後來結為連理,感情一直很穩定,如果不是晝……他如平地驚雷地出現在我的世界裡,我跟我前夫也許會永遠是人人艷羨的一對好夫妻。可是連我自己都沒想到,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我的整顆心就被他深深地吸引住,可能是被鬼迷了心竅吧!」美艷女子在唇角勾起一抹苦笑自嘲地說:「跟晝比起來,我跟我前夫的感情變得輕薄如紙,為了他我可以放棄一切!所以我騙了他,暗地裡跟我的前夫離了婚,期望成為他身邊的女人。」

  倪億君十分訝然,她沒有想到封晝竟這麼有吸引力。雖然她一直覺得他是很有魅力,當初連她自己都擔心有一天會被他迷住,掉入他的玫瑰色漩渦裡無法自拔。但能夠讓一個女人不惜捨棄一切、只為了和他相隨,卻是她完全沒有預料到的。

  倪億君不禁勾起一抹苦笑,「你這樣為了他,值得嗎?」

  「晝他當然值得!倪小姐。請容我不客氣地說,你正是因為太容易得到他,才不懂得珍惜。你們這些名門閨秀總是對身邊的東西過於看輕,到失去了才會後悔。」

  太容易得到他嗎?她以為她得到什麼了?封晝的心恐怕永遠都沒有一個女人能完全擁有吧!

  雖然他們的婚約會落到這樣名存實亡的地步,雙方都得負一半責任,但事實上也是她從一開始就拒絕給他任何機會,不是嗎?上帝給了他太過完美的家世和外型,造就了他一顆高傲的心,將女人的芳心暗許視作理所當然,身邊永遠都有香花甜草纏繞不休,這是她拒絕他的理由。

  她憑什麼委屈自己,為了獲得他得一一打敗對手?

  骨子裡她也是一個驕傲的人,絕不會容忍讓自己置身在這種殘酷幼稚的戰爭中。

  回想起來,她和封勰會一步步走到今天,雖然和他的交集說起來有些荒唐,他的糾纏任性也的確會氣死人,但她會含笑接受,大概就是因為封勰能帶給她封晝不能給的安定感吧?

  被他摟在懷裡,任他在她耳邊訴說那些讓她又氣又想笑的話語時,她可以肯定他是她的唯一,完全不用擔心他的心會分給別人,封勰在笑鬧的背後帶給她的是一種寧靜的溫柔,和獨一無二的安全感。

  而女人的心,在情愛上想追求的莫過於此吧!

  「倪小姐,你明白我對他的感情嗎?不!我想你不明白的,你永遠也不可能像我這樣愛他!」

  倪億君平靜的眼裡沒有湧現一絲情緒,「是,我承認。」

  她深知自己和封晝從前就沒有產生感情,今後也不會再有。

  「那麼我請你把他讓給我。」

  讓?何來讓呢?封晝從來都不曾屬於她,就像她也從來不曾屬於他。

  倪億君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說:「很抱歉,這不是我能決定的。」

  難道眼前的這位女子以為一直都是她在佔著封晝嗎?以為她的退出就能讓她完全擁有他嗎?錯了,封晝這個男人,是誰都留不住的。

  「只要你放手,他一定會在我身邊的。」對方的美目中閃出異樣的光芒。她陷得太深,也擁有不顧一切的決心。

  「既然如此,若是他真心在乎你,就不會讓你獨力克服這些。封晝想給你幸福,自然會解除跟我的婚約,給你一個名分的。」倪億君冷淡地挑明事實。

  別怪她無情,只是這樁事從頭到尾就跟她沒有半點關係,她跟封晝從一開始就約定不干涉對方的。無論有多少女人想拴住他的心,儘管各憑本事明爭暗鬥,何苦來煩擾她這個空架子的未婚妻呢?

  「那是不可能……」女子突然變得很頹喪,美目中頓失光澤,一字字艱難地道:「你在他心裡是很重要的。」

  這話讓倪億君幾乎怔住,她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但她隨即釋然,糾纏在感情中的女人總是多疑又多刺,她是封晝的未婚妻,首當其衝是她們的炮口瞄準的目標。

  可惜,她的份量根本沒有她們想的那樣重,有名無實的未婚妻身份對她們根本不會構成任何威脅。

  「我求求你,我真的不能沒有他,請你把他讓給我吧。你根本就不愛他,不是嗎?」她不等倪億君有所回應,又接著說:「倪小姐,我們這樣談話下來,你果然如外界傳說的那樣優雅冷靜,這就表示晝在你的心裡根本不重要!」

  倪億君望了一眼老望向她們這桌的菲利浦叔叔,對他安撫似的一笑,卻在心裡訝然,現在她居然已不為封晝和她之間的婚約偽裝了,自然流露出心底的冷淡。是啊!她現在越來越沒有精神去演這齣戲了。

  「我跟封晝的婚約是我們之間的事,至於你對封晝作何打算是你們之間的事。我想你應該很清楚,事情主導權應該是在他身上,你何苦要跑來我這裡糾纏呢?」

  夠了!她的耐心不是用來耗費在這種事情上的。

  這個該死的封晝,他不是一向都能擺平他的女人嗎?怎麼現在會跑出一個來打攪她平靜的午餐?

  「倪小姐,你若是有了真心想愛的人,就能夠體會我此刻的心情了。」美艷女子繼續想動之以情。

  但顯然她並不瞭解倪億君,這輩子能挑起她柔情的除了家人,現在大概只多了封勰。性情清冷的她不會無端大發善心。

  「我想你大概搞錯了,就算我會為你對他的感情感動,但並不代表我就會無償地成全你。我是一個商人,做事從來只顧及自己的利益,旁人休想讓我有一絲鬆動。我這麼說,你應該很明白了?」不得已把話說得這麼明白冷酷,對方想也知道多說無益吧?

  「那麼對不起,打擾到你,我先走了。」聞言,美艷女子優雅地站起身。

  嬌美的背影緩緩離開自己的視線,倪億君不由得輕歎一口氣。

  愛雖然勉強不來,但心卻仍會選擇執著,特別是女人總是很難釋懷的。

  一想到這裡,她對上天讓她遇到了封勰心生感激,任他闖入她的世界,硬是攪亂了一池春水,在他半強迫半誘哄的火力下繳了芳心,也才使她免於淪為跟她們一樣的命運。

  遇上封晝已是今生的夢魘,若是再愛上他,那無疑是滑入地獄的深淵--



  沐浴過後,倪億君伸了個懶腰,便舒舒服服地躺在柔軟大床上。

  白天的紛攘人事,實在令她頭痛得很。

  哇,真是好命苦!才剛回來又要飄洋過海,億億,我不幹了!

  想到昨天上午封勰向她訴苦,那張俊顏彷彿成了一顆大苦瓜,笑意頓時漫上浴後清新嫩白的俏臉。

  嘖,都是他活該,硬纏著她在法國多逗留了三天,害得兩人的工作都累積了一堆,所以他一回到台灣就得火速飛到紐約親自參與一樁談判。只要去兩天的工夫,他卻像兩人要分開很久的樣子,臨行前故意黏著她,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教她根本不忍心推開他。

  她輕歎一聲,封勰現在越來越纏人了,也讓她的頭越來越痛,不是因為他,而是來自於她和封晝的那份婚約。

  再這樣下去,只怕她和封勰的事遲早都要曝光的。

  雖然倪老夫人曾經冷酷地說,只要不鬧上檯面,不讓封家人知道,私底下她跟旁人逢場作戲,她老人家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她看重的只是形式上的聯姻,晚輩的感情問題她並不想過問。

  可事到如今,她跟封勰的關係又豈能用逢場作戲來形容?那會玷污了這份感情。

  不想再否認,她的心已經淪陷進去了,不可能再像祖母說的那樣,玩完就算。她和封晝的婚約已經出現裂縫,她無法再欺騙自己了。

  只是這一切,該如何讓它們浮上檯面而不至於引起軒然大波呢?

  電話鈴聲響起,打斷了倪億君的沉思,話筒裡傳來的低沉嗓音更是陡然刺進了她的心房。

  (她來找過你,求你放手?)

  是封晝!他已經知道了那件事!

  按捺下滿心的疑惑,她已習慣對他防備的心下意識地豎起尖刺,「看來你的鐵絲網出現了漏洞,有人跑出來打攪我了呢!」倪億君刻意的嘲弄。

  (哦?)電話那頭顯得詫異,但清冷的嗓音不悅地說:(這麼說我用不著抱歉,反正嚇不到你。)

  倪億君聽出他有些怒意,一時也想不通他在生氣個什麼勁兒。被煩擾的人可是她,難不成是她現在的雲淡風輕教他看不順眼?她忍不住苦笑,這結果是他的花心自找的,別想嫁禍到她頭上來。

  「放心,這種事情再過八百年也嚇不到我。」她繼續冷嘲熱諷。

  本以為那人會反過來嘲笑,孰料他卻突然放軟語氣:(你會放手嗎?)

  他彷彿壓抑著什麼,卻在倪億君來不及回應前,又突然轉到了另一個話題:(對了,伯母說你最近經常晚上不回家,就睡在自己的小別墅裡?)

  這就是封晝!他的心事一向都放得很深,像散落在海底的針,很難找得全。

  這也是她一開始就把他拒之於心門外的原因之一,深沉如大海的男人她是沒有精力去愛的,那樣只會讓自己辛苦得想直接跳海。

  一聽到話題猛然跳到令她心慌的範疇內,倪億君心虛地止不住頭皮發麻,「是啊,你知道的,公司正忙,我開車技術又不好,每天來去很麻煩的。而且深夜我怕會吵到我爸,他向來就不好入睡。」

  (是嗎?)封晝在電話那頭輕笑,(我不知道你這麼努力。)

  「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嘛!」她強自鎮定地說著。

  (別累壞了身體,你其實也用不著這麼拚命。看似嬌弱的外表下卻蘊含了一顆倔強不服輸的心。我不知該讚賞你呢,還是該替伯父伯母心疼你。)

  心疼?好詭異的用語!

  「你……」倪億君一時語塞。

  封晝卻不給她插話的機會,自顧自地講下去:(有空也該輕鬆一下,想談個戀愛嗎?那些公子哥兒隨便找一個來約會幾次,你就會發現生命除了工作之外還有很多……或者,要我親自救你?)

  倪億君忍不住心裡輕歎著,然後不客氣地說:「封晝,你真的很奇怪,說到底我們還是未婚夫妻的關係,哪有人會慫恿自己的未婚妻出軌的?」她被聽似輕佻的話語逗起了滿腦疑雲,卻忽略了他語氣變得溫軟的最後一句話。

  (反正你也沒當我是你的未婚夫,不是嗎?)

  是她聽錯了嗎?怎麼他的聲音裡透著一絲傷感,這個封晝今晚吃錯什麼藥啦?

  算了,懶得跟他計較。

  沉默了一會兒,封晝突然語氣無奈地說:(我跟她已經分手了。)

  因為她不聽話是吧?倪億君咬住粉唇忍住想衝口而出的話。

  呵,多麼殘忍的人啊,在這種人面前,女人連維護自己的戀愛權利都成了過錯。



  「累了嗎?」封畫在她耳邊低語著。

  今晚是倪億君的生日派對,不同於往年單純的家庭聚會,這次在倪老夫人的堅持下,變得盛大隆重。她老人家的目的很明顯,無非是想讓外界再一次見證他們之間的戀情穩定罷了。

  作為今晚的壽星,打扮得美麗可人的倪億君輕搖螓首,迎上未婚夫關切的黑眸,他的關切從來不是她需要的,因為她永遠都摸不清楚,這關切背後到底是真是假。

  她由封晝牽著手,儼然一對墜入愛河的戀人,周旋於眾親朋好友之間。

  封晝的俊逸瀟灑,她的嬌美清雅,他們彷彿是世人口中的金童玉女,但這樣的連聲稱讚讓她感到從未有過的疲憊。

  這樣沉重的遊戲,她再也玩不下去了。

  好不容易抽空躲到一處陽台上,封晝遞過來一杯香檳,淡淡笑著對她說:「可以喝上一點。」然後他靠在邊沿,望著樓下花園裡的綵燈一陣靜默。

  倪億君漫不經心地啜了一口,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忍不住脫口道:「你在想什麼?」

  封晝回過身來,漂亮的黑眸幽深似海,「在想不久的將來。」

  「不久的將來?」倪億君喃喃地重複,情不自禁揣測著他話語裡的涵義。

  「嗯。」他點點頭,又補充了一句:「我們的結局。」

  聞言,她陡然一驚,茫然心虛的目光直覺地往下落,不敢正視這個突如其來的尖銳主題。

  挑起這尷尬話題的人卻不打算就此放過她,橫伸過來的手臂忽然將她摟入懷中。這是第一次,封晝不打招呼就擅自行事。

  突如其來的親熱戲碼卻著實嚇壞了她,倪億君反射性地低喝:「封晝!」

  他想要幹什麼?這裡並沒有旁人在場,他們用不著做戲給誰看!

  俊逸的臉龐漸漸壓近,灼灼的目光教她無從躲避,一股從未有過的震懾感排山倒海般地攫住她的身心。

  她不要這樣!

  跟這個男人的過度親密會讓她感到一股窒息般的壓力。他不是封勰,他不能帶給自己那種全然無壓力的喜悅和安心,她不要!

  也許封晝說對了,她只是一個害怕危險的小女孩。

  肇事者依舊笑得淡然,「不用那麼緊張,未婚夫只是想親未婚妻一下,難道不行嗎?」低柔的嗓音充滿了誘惑,但笑容背後的那一抹冷峻卻令她全身僵直。

  「不!」危險的警報拉響,驚恐的美目裡似有水光盈然,「不可以!」

  「為什麼?」俊眉深深鎖了起來。

  「我、我還沒準備好。」慌亂的她只能虛軟地推托。

  這拒絕也換來兩人之間一陣難堪的靜默。

  「好吧。」封晝淡淡一笑,兩手隨之一攤,「小女孩還沒長大,我不會強迫你。」

  他呼出一口氣,抬頭望向星空,很快又轉頭低聲地說:「夜已經涼了,我們進去吧。」泰然自若的神情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封晝,謝謝你。」她聲如蚊蚋。

  對倪億君而言,封晝的紳士風度永遠是他身上最大的弱點。



  暫時得以擺脫樓下的浮華紛擾,倪億君將自己重重地拋到床上,沁涼的晚風吹進來,帶走一室的煩悶,可輾轉反側的嬌軀卻無法獲得睡神的眷顧,因為腦中自動勾勒出一道熟悉帥氣的身影。

  現在,封勰在幹什麼呢?

  彷彿心有靈犀,枕邊的手機震動,倪億君幾乎想都不用想就欣喜地接起來。

  「勰,是你嗎?」

  (嗯。)對方懶懶地應了聲。

  「怎麼沒精打采的?」低柔的聲音半含擔憂半含寵溺。

  (因為你不在我身邊。」哀怨的控訴,說明了他有多郁卒。

  驀然遭指責的人兒一怔,繼而是釋懷的微笑。呵,他還是那樣黏人呢!

  「怎麼不去看電影?那部新上映的法國片,不是你很想看的嗎?」她仍是一貫溫柔的語調。說不清從何時開始,跟封勰的對話似乎總是她在哄他。

  (啐!你都不在,我一個人才不去。)

  「明晚,明晚我一定陪你去。」倪億君帶著歉意保證。

  突然,話筒裡傳來一聲咳嗽。

  「勰,你怎麼了?」她忍不住低低驚呼。

  (只是感冒而已。)

  芳心立時抽緊,倪億君擔憂地追問:「吃藥了嗎?」

  (不想吃。)任性的他悶悶地說。

  呵,她已經能想像電話那頭他固執搖頭的樣子。

  倪億君低低地誘哄:「勰,你不乖乖吃藥,我會擔心的。」

  (那你過來陪我。)他乘機要挾。

  「可是今天是我的生日,你知道的,家裡有派對我走不開。勰,你還好嗎?對不起--」喉口漫過一絲苦澀,最重要的日子她卻沒能跟心愛的人一起度過,現在又任由他一個人在公寓裡孤單地生著病。

  (我剛剛對著夜空許了個願哦。)封勰打斷了她的話,聲音居然在瞬間變得有一絲輕快。(想知道是什麼願望嗎?)

  「嗯。」倪億君輕輕地應聲,同時也用力地點頭。

  (聽好嘍,我對著夜空說,我希望在未來的每一年,億億的生日都有我陪伴在她身邊。)小小的停頓片刻。(好不好?)

  「好。」她立即應道,卻遮掩不住粉頰上已然流下來的淚水。

  事到如今她才知曉,當初任由自己陷在這個漩渦裡是多麼愚蠢的行為,現在她已經傷害到了她最不願傷害的人。

  (億億--)封勰溫柔地喚著。

  「嗯?」

  (晚安。)話筒裡傳過來一記親吻,如窗外的熏風,迷醉了憂慮的芳心,卻吹不散早已盈滿一室的相思。

  「勰……」柔荑緊握話筒,她怕自己失了意志。「你先不要睡,你等我……等我,好嗎?」



  呼,她真是越來越有當保母的天分了!

  好不容易像哄小孩一樣誘哄著封勰吃下感冒藥,而代價是他吃一顆,她就得親他一下。結果沒幾顆藥丸,卻讓他得到了不成比例的好多香吻。

  封勰靠在倪億君身邊,神情慵懶得像只饜足的貓咪,在她面前,他大部分時間都像一個長不大的小男孩。

  倪億君把糖放進紅茶裡攪拌著。「你乖乖的,一杯紅茶、一塊糖,你最喜歡的,現在把最後一顆藥給消滅吧!」

  封勰拿起藥,一本正經地說:「藥兄、藥兄,不是我不想放過你,不過既然億億親自督促,你就只好大義救主啦!」說完,可憐的「藥兄」就「榔鐺入肚」了。

  「你哦……就愛耍寶。」嬌軀輕顫,倪億君摟著抱枕笑倚在封勰身上。

  「喂,億億小姐,那些苦得要命的藥都下肚了,」調皮的俊顏湊向她,漂亮的黑眸晶亮中帶著十足的誘惑。「你要怎麼獎勵我?」目光不客氣地自行落在紅潤的嬌唇上,意圖十分明顯。

  「哪有什麼獎勵?」明知他的企圖,倪億君拍掉在身上遊走的祿山之爪,也學他一樣耍賴。「你都對不起那幾位『藥兄』在先,還好意思向我討獎勵?」

  她這話換來封勰一陣輕笑,「哦,你完了、你完了,億億……你跟著我學壞了,油嘴滑舌的。」食指在俏鼻前方指指戳戳,活像發現了新大陸。

  「哪有?」佳人抵死不認,事實是,她根本連他道行的十分之一都沒有,怎麼算得上油嘴滑舌?

  「有沒有,我嘗一嘗就知道了。」忽然間,他的嗓音變得低沉而魅惑,香軟的嬌軀登時被壓倒在沙發上,本應病弱的封勰完全掌控了主導權。

  檀口微張、水眸迷離,從初時的羞怯,到纏綿時的真切回應,連時間都彷彿靜止在封勰這冗長甜蜜的吻裡。

  結束時,兩人已是喘息連連。

  「嗯,果真很軟很滑。」他似乎意猶未盡,依舊點啄地品味著。還不忘滿意地宣佈:「這些都是我的!我要一輩子享有。」

  「勰,有件事在我心裡埋藏很久,我不知道提起會不會讓你感到難受。」倪億君看著彷彿大男孩般志得意滿的封勰,溫柔的眸光裡透著一絲憐惜。「但是,我也想要分享你的過去與未來,你的家庭和成長過程……你可以告訴我好嗎?」

  封勰起身坐起來,烏亮的黑眸黯淡下去,那眸子仿若一片海洋般讓她開始心慌。

  「對不起,如果你不願意,那就算了,我不想讓你為難。」

  封勰握住溫潤的小手細心呵攏,彷彿守護著易碎的珍寶,「你有權知道。」

  「封克棠是我父親。」封勰望著她的黑眸裡閃過一絲痛楚,也讓倪億君一陣心悸。「我這麼說的意思,你明白嗎?」

  倪億君無語點頭,她猜想過封勰和封晝應該有親屬關係,但沒想到他們竟是親兄弟!

  如果外界報導上從來沒有提及過封晝還有一個兄弟,那麼封勰的身份很可能是封家不願為外人道的--私生子。

  想到這裡,她眉宇間蒙上了淡淡的憂慮。

  「勰--」她輕輕地喚他,手指觸上他俊逸的臉龐,卻不知說什麼才好。

  封勰伸手拉過她,讓溫軟的嬌軀坐在自己腿上,緊摟住她。「我把背後的故事告訴你,好嗎?」

  倪億君努力讓自己含笑點頭,她已願意與他共度接下來的人生,當然也願意分享他的一切,無論歡樂或痛苦。

  「嘿!聽了不要難過喲,這不是個好故事。」封勰逗弄的聲音壓抑著一絲悲傷。

  「他跟我母親是在瑞士相遇的,他當時正是去度假,在一次聚會中見到了我母親,對她一見鍾情,而我母親也被他給迷住。她那時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子,以為自己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她的白馬王子。他們在一起的短短兩個月,他天天都能讓她覺得生活在蜜罐裡。後來她理所當然地跟著他回到了這裡,回到了封家,卻沒想到她見到了一個久候丈夫歸來的女人--封家夫人,而那女人的身旁還站著一個小男孩,他就是封晝。」說到這裡,封勰沉默了許久之後,才又緩緩開口:「事實就是這樣殘酷,他騙了我母親,他為了得到她不惜隱瞞了一切!其實他早已有了一樁婚姻,並且已育有一子,卻口口聲聲在她面前說他尚未婚配,騙取了她的一片真心。哼,這真是天大的笑話!可惜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我母親不是那種女人,一味柔順地在家裡等待負了心的男人,她的愛情根本容不得任何人來跟她分享,如果無法擁有,她寧願拋下一切,既然一切無法挽回,她選擇了最激烈的對抗手段……」

  倪億君的心抽緊,她隱約感覺到了什麼,而與封勰交握的手不由得用力。

  封勰的眼裡閃過一絲落寞和淒涼,「她選擇自殺,但老天似乎不願讓她就此離去,她被人救活了。但死了的心是很難被救活的,她不顧他的萬般哀求和阻攔回到瑞士,儘管當時她肚子裡已經懷了我。」

  「她後來對我說過,她太愛他了,以至於愛到深處已沒有了恨。她不恨他,只是不願委屈自己,也不願玷污了自己的愛情,所以她離開他,並且生下我,然後一心一意地撫養我長大……到上高中的時候,我被封克棠帶了回來,這是我母親要求的,因為她看出我在國外成長得並不快樂。我那時很順從,只要能讓她高興的事我都會去做……我在這裡念完高中和大學,後來留學我自然是選擇回瑞士陪她。」

  因為背對著封勰坐著,倪億君看不到他此時的表情。但從他的話裡,她知道他心裡一定不好受。這個認知也讓她心痛,這一刻,她好想轉過身抱住他、溫暖他。

  他是那麼可愛,不該受到一絲絲的傷害。

  「勰,你是不是想家了?」她溫柔低語。

  「嗯。」封勰點頭,帥氣的俊眉微皺,烏黑的眸子略顯空茫,令一旁的倪億君不禁心疼了起來。

  「我已經好久沒回瑞士了,沒有我在身邊,母親她總是孤單一個人。」

  封勰想起了小時候在瑞士生活的點點滴滴,那些溫暖但並不圓滿的回憶,那時的他一直渴望親情,渴望像其他孩子一樣擁有父親的疼愛,玩累了可以有父親溫暖的懷抱、寬厚的手掌,甚至連父親的打罵對他來說都是可望而不可求的。他唯一擁有的是對母親的依戀,而每當他問起自己的父親是誰,母親的回答總是--這個世界上的父親不一定會和他的孩子在一起,父親他有自己的生活,而他和母親也有。年紀還太小的他並不懂為什麼兩個生活不可以重迭在一起?直到有一天他驀然領悟時,對「父親」這個名詞,竟已由嚮往變成了憎恨。

  「勰,你還恨那個人嗎?」倪億君小心翼翼地問,怕他更難過。

  「哼,他連被人恨的資格都沒有。」封勰倔強地扭開頭去。「若說我曾經想原諒他,但他的所作所為又讓我再度失望,你在法國遇到的那個女孩,是我另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

  天!洛璇嗎?

  「她母親姓洛,她大概為了避免麻煩,所以隨口借用了她母親的姓氏。」

  「這麼說她應該叫封璇?」

  「嗯。」封勰冷淡地應了一聲,表明對這個話題不想多聊。「很離譜的家庭對不對?一個父親、三個母親。」他冷笑,黑眸裡滿載的是濃濃的不屑。

  倪億君在心裡無聲地歎息。男人花心風流的劣根性造成這樣的結果,封克棠當然要負全責。不過再去指責也無任何意義,這樣的結局早已定下封勰和封晝會勢同水火,相當不喜歡對方!

  封勰自嘲著,封家子女彼此間的關係絕不能用「良好」來形容,應是「形同陌路」才是最貼切的形容。就連他和封晝都曾立誓,打死也不會親口告知別人,對方是自己的兄弟。只是今天,為了他最心愛的人,他破了例。

  「勰,等我們的事情解決了以後,我陪你回瑞士看你母親,好不好?」她溫柔的聲音透露出無盡的愛憐。她是如此地深愛眼前這男子啊,願意盡其所能地去填塞他人生的縫隙。

  「好啊。」封勰笑嘻嘻地應聲,並且故作不放心地說:「這是你親口說的,不可以賴帳喲。」因為說著話,他的下巴在倪億君肩窩處蹭啊蹭的,又柔又密的黑髮弄得倪億君的耳朵酥癢難耐,幾乎笑了出來。

  無論是冷峻陰沉,抑或溫文俊雅,都只是他在人群面前的應對模武。只有在愛人面前,他才會無拘無束地展露真性情,像個小孩子般淘氣;也許也只有他才能逗引出她全部的柔情,並帶給她豐沛的滿足和歡悅。

  這就是愛情嗎?倪億君無法分辨,她只知道,兩個人糾纏在一起的心,再也分不開了……頓時她好想挨著他的肩膀,靠在他的胸口上安靜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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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8 16:38:45
第七章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女人傷心地往後退,拒絕他的接近。

  「思羽……對不起,但我是真的愛你--」

  「我知道,但你的真心能維持多久?連你都不能保證,不是嗎?」冷淡而嘲弄的口吻下是掩飾不住的傷心欲絕。「你跟她呢?當初難道沒有激起過愛的火花嗎?」

  封克棠臉上有著痛苦的表情,「景琳她、她願意接受我們……還有我們的孩子,我們生活在一起,不好嗎?」

  他知道是自己的自私深深傷害到她,也傷害到了另一個愛他的女人,但她才是他這一生的最愛啊!

  「不!我不願意跟另一個女人分享一個丈夫,分享一段感情!」她衝動地駁回他的話,因痛苦而顫抖的長睫毛下,是一抹絕望的空茫。這不是她想要的結局!千萬次在她腦海裡勾勒過的美好,美滿而幸福的一切,它們到哪裡去了?為什麼結局是這樣殘酷,如一記重槌砸碎了她的期待!

  原來幸福真的如鏡花水月,一切都只是虛空的幻象。而她的心,曾經被幸福包裹得如此鮮活,現在卻是傷痕纍纍。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思羽,我帶你回瑞士好不好?我們讓一切重新開始……」

  「夠了!你不要再做不切實際的夢!」她近乎憤怒地打斷他的話,「那他們呢?你的妻子和兒子,你把他們置於何地?」

  「他們……」封克棠沉默了,幽深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痛楚,「是我的責任。但你和孩子,才是我的最愛!」

  她沒有回應他,如花嬌顏蒼白得可憐,目光越過他聚焦在遠方的某一點,淡漠地自語:「從愛蛻變為責任,需要多長時間?」

  「思羽,我們……」

  她冷冷地望了他一眼,冰冷的目光凍結了他的話語,也凍結了他內心尚懷抱著的一絲期望。

  「你這樣想的話,只會讓我更看不起你。」她冷冷地說。

  「對不起,思羽,我不是那個意思。」封克棠急急地道歉。不只是她,他也同樣承受著身心的煎熬。「我知道我也對不起景琳他們母子倆,晝兒他還那麼小,他才四歲,可是已經會皺眉頭了……這一切都是我這個當父親的錯!可是我……」

  「再見。」她無力再聽他辯白些什麼,看著機場內外熙攘的人群,任憑一串珠淚滑過她弧度優美的臉頰。

  「你回去吧,回到他們的身邊。面對丈夫的背叛,還能不離不棄的女人是難能可貴的。你不該再辜負她,我也不會再做傻事了。」

  從此以後,海闊天空,他們將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思羽,你不恨他們?」

  她拉起行李,腳步卻像被灌了鉛一般釘在原地。「錯的只有你一個,我沒有必要怨恨他們。他們和我一樣,都是被你的自私所傷。」

  「我、我以為--」

  「哼!你以為?你以為我該跟她一樣默默忍受、委屈自己來跟另一個女人分享感情嗎?或者鐵石心腸到無視他們的感受,盲目地跟你共組家庭?克棠,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她搖著頭,披垂的秀髮下是遮掩不住的無力和失望。「我真是太不瞭解你了,你為什麼總是像孩子一樣的任性?」

  「對不起。如果當初我先遇到的人是你,那麼今天……」

  「夠了,克棠,這世上沒有後悔藥。請你好自為之,珍惜你身邊所擁有的。也許他們對你來說才是最寶貴的……我會有我自己的生活,只是那已經與你不相干,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無論如何請你不要離開,好嗎?為了你,為了我們的孩子,我願意接受一切的考驗和磨難,我願意……」

  「我不願意!」她打斷他的話,神情十分無奈。也許愛之深,早已沒了怨尤。「我不想再陪你耗下去了。」

  封克棠徹底地怔住,面對著他最心愛的女子,面對著他這一生中的摯愛,他怎麼捨得讓她就此走出他的生命。

  但他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她走了,就這樣走出了他的生命。

  就這樣,這麼多年過去了,封克棠仍是忍不住憶起他最愛的女人毅然離開他時所說的話。

  我的感情是獨一無二的,我不允許自己的委曲求全抹殺了它!

  對不起,思羽,是他的不負責任傷害了他們的感情。

  封克棠靠在皮椅上閉上眼睛,承受著不斷湧上來的疲憊和無奈。

  寬大而古雅的紅木辦公桌上擺放著一個相框,封克棠心痛地看著那張封勰在大學時的運動照,相片裡的他摟著籃球,一臉晶亮的汗漬和孩子氣的微笑,帥氣且可愛得不像話,那是源自他的遺傳啊!

  他虧欠她和這孩子太多了。



  (阿姨,聽說臭小子回來了--)

  「是啊。哦,是Billy吧?」正在沙發上整理授課材料的身影淡淡地笑著,眉眼問儘是溫柔。

  封勰這孩子也真是的,當初叫他回到他父親身邊,可是費盡她的唇舌,他倔強得像頭牛。

  現在他就這樣突然跑回家來,也不事先打個電話,她雖然有些驚喜,但是晚飯卻是在匆忙之下準備的。誰知道那小子一填飽肚子就鑽進房間講起電話,居然奇跡般地都不先跟她這個母親親熱一番。柯思羽雖然嘴上叨念著,但臉上卻盡顯欣慰之色,她的寶貝終於找到另一半了。

  (Susan教授好!)話筒裡擠進另一道陽光洋溢的聲音。他們都是一群年輕的小子,是兒子封勰在瑞士的朋友。

  「Bluce!你還記得我?」合攏教料,依然動人如初的美目閃閃發亮,

  這小子在讀書的時候有選過她的東方文化欣賞課,卻幾乎每堂課都讓她又好氣又想笑。她一回轉身書寫黑板,他就在下面忙著掏胳肢窩,要不就是擠眉弄眼,折小飛機朝女生的領口丟去……搞怪水準一流。不過他對她提出的要求總是最熱心幫忙,搬桌搬教具,幫忙分發資料,做完事情依舊神采奕奕的繼續搞怪。

  (那當然,Susan教授可是學園裡最美麗的東方風景!我畢業的時候把一切都還給了學校,只把對教授美貌的讚賞帶走!)他油嘴滑舌地大大恭維一番,甜得都可以滴出蜜汁來。

  這話惹來無可奈何的笑。柯思羽想起了另一件事,曾經因為她太受歡迎,老是有學生想邀她去約會,收到的情書和禮物要用箱子來裝,每次都搞得兒子超級火大,不消滅那些「情敵」誓不罷休!封勰這小子從小就獨佔欲超強。

  (阿姨,Yang呢?」跟B1uce的油腔滑調比起來,Billy是個老實可靠的孩子。

  「哦,我去叫他,你們等一下。」她放下話筒,快走幾步。「寶貝,Billy他們找你……」

  「媽咪,我等一下再回電話給他們。我還在講電話。」封勰捨不得放下話筒。

  柯思羽無奈地只好對著話筒說:「不好意思,那小子似乎有重要的事正在處理。我待會兒叫他打過去。」

  放下話筒,她的好奇心呈直線上升,那個叫「億億」的女孩子到底是長什麼模樣?竟能讓她的寶貝這樣依依不捨。一股微酸開始蔓延,柯思羽不平衡地想著,她的寶貝小子要被搶走啦!



  (億億,你睡了沒?)封勰輕柔低語著,仿若貪睡的貓咪撒嬌。

  「沒。」螓首輕搖,如花唇角揚起一抹淡弧。「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

  他才回瑞士一天,思念竟已像長了翅膀,一路直往他飛去。記得以前看到一首詩,大意是說人戀愛時,若與戀人分離,思念便會像夏天的野草一般抽長。那時她只覺得未免言過其實,淡淡付之一笑,如今自己算是體會到那樣的意境。

  趴在床上的倪億君,腦海裡都是那抹可愛的淘氣身影。愛他的帥氣玩鬧,愛他帶著寵溺的霸道,愛他……她這才發現自己愛他好多,多到都數不過來。

  她的寶貝喲,她怕他會寂寞孤單,怕他跟自己一樣也被相思染上身,因為思念已快將她整個人給淹沒。

  歎一口氣,哀怨水眸望向窗外已然全黑的天幕。

  夜越深,思念也越來越深,該怎麼解?  (億億--)無比哀怨的一聲,故意拖長音,封勰撒嬌的說說。

  「嗯?」她最心軟他這種孩子氣的語調,再硬的心都在瞬間化為水。

  封勰無奈地嘀咕著:(下次一定要把你也帶來了!)沒有軟玉溫香可抱,他的胸膛空虛到心慌。

  「勰,你好久沒回去瑞士,你母親……」

  (你說柯女士?她當然是歡喜得不得了,就是晚飯太隨便了。唉,製造驚喜果然是要付出代價的。)頹然的俊顏窩進柔軟的被窩裡,猶在慨歎這一頓可憐的「自助餐」。他母親向來有了學生就忘了他這個親兒子,想起來就想跟那些臭書蟲拚命。

  「柯女士?」她驚奇的睜大美目。

  封勰好心地解釋:(就是你的婆婆大人啦!)他頓了一下又續道:(是不是在擔心?不用怕,她人很好相處的,將來億億嫁過來,絕對不會有那些俗氣的婆媳戲碼上演。)他在誘惑佳人快快嫁過門呢。

  「我幾時答應要嫁過去啊?」偏偏她不吃他那一套。

  (哦,你賴帳!億億好無情,把人家吃得乾乾淨淨,就打算翻臉不認人!)封勰哇哇大叫,漂亮烏眸一瞇,轉而狡詐地行哀兵之計。(人家付出青春真情,付出肉體,億億你每次都來勢洶洶……)

  「好啦,我只是開玩笑。」他的話惹得她嬌顏泛羞,只得急忙打斷。親暱話語透過電話,總覺得有第三隻耳朵在聽,教她十分不自在。

  (那億億何時嫁過來?)封勰狡詐地順勢導入重點。

  「你又沒有……沒有求婚。」檀口輕輕呢喃,聲音有如蚊蚋。

  (我剛剛已經求啦。)

  天!那樣也算?

  「不要,哪有人求婚這麼隨便的?」她不依地說。

  (形式不重要,實質效益才是關鍵嘛。)他臭屁地說,隨即自我推銷起來。(咳咳,在下封勰,年輕有為、相貌上乘、品性一流,現在捧上真心一顆,誠摯懇求倪家大小姐下嫁於他。未知可否?)

  他的話換來她一串不可遏抑的笑意。「這種事不可以隨便做決定的,我需要很多時間,而且我作肯定答覆的機率很小喲。」呵呵,誰讓他那麼臭美。

  (哇,億億騙人!其實你心裡在嚷著要嫁給我,對不對?)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自大地糗她。

  「哪有?」她不依地反駁。

  (好啦,已經很晚了,億億要睡了,明天睡醒了再告訴我願不願意嫁給我,嗯?)改用誘哄政策,封勰以溫柔低沉的語調撒下迷幻陷阱,巴不得佳人在迷糊中點頭承諾。

  「沒有勰在,我睡不著。」倪億君機伶地跳開陷阱,將話題帶開。

  俊顏一頹,無聲地哀歎,轉瞬卻又臭屁起來。(果然還是我的懷抱好吧?本帥哥的懷抱只對你一人開放哦,冬暖夏涼,並可隨時調整位置,自動Update和修復,品質絕對有保證……)

  倪億君不得不打斷封勰的自吹自擂,「寶貝,晚安。」輕微到幾乎聽不到的稱呼,洩露了她的嬌羞心事。

  (億億你剛才叫我什麼?)俊顏倏然一喜,小心翼翼地詢問,生怕漏了從天而降的一絲幸福。

  「沒有啊,我什麼都沒說,晚安。」倪億君害羞且急忙地掛斷電話。

  望一眼窗外的明月,倪億君的喜悅盈滿水眸,努力地放任嬌軀去會周公。希冀夢裡面,那縈繞心頭的身影能與她相見--那張總漾著笑的傻帥面容,喜歡耍賴猶如貓咪,卻可愛得令人心醉的愛人啊!



  「媽,剛才你叫我?」剛收線的封勰懶洋洋地窩在床上,睡眼惺忪猶如一隻大貓咪。

  「是啊,Billy他們找你。怎麼樣,回個電話吧!」柯思羽抱著授課筆記踱進來。

  「不要。」封勰漫不經心地搖頭,依舊賴在床上嘀咕著。「那群傢伙能有什麼好事?不用在意啦,反正很快他們就會自動打過來的。呵,我要去洗澡了。」懶貓從床上一躍而起。

  「你這小子真是無情無義,典型的見色忘友。」柯思羽在一旁慨歎,輕鬆攔下快越過身旁的腳步。

  「美女教授,有什麼抱怨就直說啦!別含沙射影哦。」俊挺身形乾脆半倚上媽咪,笑得眉眼彎彎。

  柯思羽白了兒子一眼,試圖避開他這個龐大的負擔。「胡說八道,沒看到媽媽很忙嗎?哪有空閒來跟你抱怨?」

  「哦?」封勰得寸進尺地撒嬌。

  「要不然你以為呢?我一回家就得忙著準備晚飯,好餵飽某人嗷嗷待哺的小肚子,然後辛苦地收拾杯盤狼藉,還得不辭辛勞地準備明天的上課材料,忙到現在連口熱茶都還沒喝。」哀怨的美眸直凝視著無動於衷的兒子。

  「哇,老媽你越來越狡猾嘍!」封勰忍不住大叫,跳開兩大步。

  「屁話!」

  「完了,完了,美麗的女教授居然用字不雅!」

  「你這個小壞胚子,還不是你招惹的!不要胡鬧了,寶寶,媽咪有話想跟你講啦。」

  「柯女士,你兒子已經成年了!」寶寶這字眼立即招來封勰的抗議,俊顏立刻變成一條大苦瓜。

  啐!這種肉麻的稱呼要是將來讓他的親親愛人聽到,他還有男子漢尊嚴嗎?

  「媽咪,我看你還是快找個男朋友吧!」漂亮的烏眸忽然瞇起。「光靠孩兒我來填補你單身的生活,是很可悲的一件事喲。」

  「沒辦法……」柯思羽故作無奈地雙手一攤,「他們都比不上你啊,如果寶寶找來有你一半可愛的男人,我馬上倒貼給他。」審視的目光鎖住面前的俊挺身影。「再說……寶寶你每次都把我收到的情書和禮物燒掉、扔掉,現在怎麼又慫恿我?」怎麼想都覺得這小子可疑。

  「不一樣嘛!」封勰耍賴地說:「你應該找個成熟、有魅力、負責任的……那種老牌好男人。」

  「嗯,這麼說的話,吉瓦叔叔怎麼樣?」柯思羽存心逗兒子。

  果不其然,封勰臭屁地把眼一翻。「少來,他都追求你十多年了,鬼才信你現在才動心。」

  「現在動心也不遲啊!你在外頭風流快活的時候,我一個人在家裡孤苦零丁,日子要多清淡有多清淡,你看書房裡的那些書,沒有一本蒙上灰塵,因為我不停在翻嘛!要不然你快生個小寶貝給我玩,否則我只好自己努力再生一個。」

  「哇!你還想給我生個混血兒弟妹啊?」俊顏大驚,轉而拍拍老媽的肩膀,儼然一副垂頭喪氣狀。「唉,算了吧,媽咪,你老啦。」

  「臭小子,你找打!」柯思羽揚起手作勢追打他。

  「好啦、好啦,你樂意就再懷一胎好了。」封勰投降,笑倒在床上。「嗯,最好找個非洲來的,我一直很想要一個不開燈就會踢到的小弟啊。」

  「免了,我還不想餵奶的時候都找不到他的嘴在哪裡。」柯思羽嘟起嘴,開始想計折磨兒子。「說起餵奶,你小時候貪吃又貪睡,簡直跟豬仔沒什麼兩樣。」

  又來了,又來了!每次母親想報復他,就會開始翻舊帳,還會從頭翻到尾。世界真悲慘!

  封勰抗議:「哇咧!有誰家的小孩子在襁褓中就開始規劃人生的?」

  「你還有臉反駁?你說說,小嬰兒是不是應該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一有人逗就咯咯地笑,要多可愛有多可愛。可是你呢?一天到晚昏昏欲睡不說,喝奶的時候還給我皺著個眉頭,幹什麼?嫌我餵你的奶沒營養啊?」

  嗚呼……有誰家母親會跟自己襁褓中的兒子記恨,還記那麼久,真是沒天理!

  「難怪你外婆喜歡叫你LP。」得逞的柯思羽在床畔閒閒坐定,開始念著讓兒子痛恨不已的字眼:「LP、LP……」

  「媽、媽、媽……孩兒知錯了,求求你別再念緊箍咒了。」封勰終於忍不住跪倒在地板上雙手合十,虔誠地乞求寬恕。「我知道,Little  Pig嘛。」

  母子倆笑鬧成一團。

  「媽咪,忘了他,把他從你心裡驅逐出去。」封勰摟著母親撒嬌。「我們跟那邊斷得乾乾淨淨,過不了多久,我就把億億娶過來,然後生幾個小娃兒來供你歡度晚年,讓他們都在這裡開枝散葉……」黑眸烏亮,他自顧自的想得高興極了。

  柯思羽歎了一口氣,不由得苦笑。「寶貝,人情世故總是藕斷絲連的。這世上最難的,莫過於一個『情』字。何況,你真願意老死在這異鄉嗎?」輕撫兒子可愛迷人的臉龐,柯思羽心思複雜,欲語還休。

  「我不管,為什麼你就非要我回去他身邊?」封勰不解地問。

  「他再壞,也是給你一半生命的人。我可以恨他,一刀切斷跟他的關係,但你不能,血緣是切不斷的。何況這麼多年來,他對你的關心從來不曾少過,只是你不給他機會罷了。」她平靜地挑明事實。

  事過境遷,她已不願再去執著。從她回到瑞士重新展開生活的那一刻起,佔據她百分百的愛便只有眼前的這顆小腦袋。這麼多年來,她全心全意地給兒子營造出一個輕鬆和諧的氛圍,以免他因為身世而養成冰冷的個性。該慶幸,她成功了,她的寶貝沒有感受到尋常單親家庭的陰鷙深沉,他成了調皮搗蛋的淘氣鬼,要有多可愛有多可愛!而現在面臨的,也許是他人生最難過的一道門檻。她希望他能學會寬容,學會平淡地看待一些事物。

  「人都背負著自己的十字架,被怨恨佔據自己的心,是很可憐的。」

  聞言,封勰不由得一陣沉默。

  「好啦,隨便你自己處理吧。但是記住,他畢竟是你爸爸,不要讓他太下不了台,好嗎?」這是她對那人最後能做的事。

  「嗯。」思忖良久,向來倔強的封勰微點著頭。「但只在外人面前。」



  封氏總裁辦公室

  封克棠望著面前一臉倔強的封勰,濃密的黑髮,俊挺的鼻樑襯著一雙漂亮炫目得不像話的黑眸。看著眼前高大帥氣的身影,令他眸中流露出複雜的情感,有愧疚無奈,更有滿滿的疼惜,這是他最愛的孩子,卻也虧欠他最多。

  「總裁,關於--」封勰冷冷的開口。

  「小勰……」停住翻閱公文的動作,封克棠抬頭望向愛子。「我們平心靜氣地談談好嗎?爸爸有很多話……」他刻意放低的聲音,無數次的軟語乞求,卻始終換不來兒子的一絲軟化。

  「我不感興趣。」

  「小勰……」

  封勰略微遲疑著。「請總裁不要浪費屬下的時間。」低垂轉開去的眸光洩露了內心的一絲波動。

  「那麼,我以總裁的身份命令你呢?」封克棠迫不得已的使出下下策。

  俊顏倏然抬起,彷彿受到威脅的野獸,黑眸裡射出銳利驕傲的目光,冰冷的話語自完美的唇瓣中不留情面地吐出:「你沒有這個權利。」

  「我知道……」封克棠頹然地靠回椅背,失望和無奈讓他看起來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心緒仿如沉落在大海裡的針,一時無從撈起。若與此刻父子倆對峙的局面比起來,他情願讓上天抽去十年的壽命,只為換來這孩子的溫順,哪怕只是短短的一刻也好。

  「如果總裁今天不方便,那我再另外找時間報告。」深吸一口氣,封勰站起身。

  「小勰,就當爸爸求求你……」

  俊冷的身影微微一怔,那雙漆黑如子夜的漂亮眼眸中平靜無波。「我跟你沒什麼可說的。」

  聞言,封克棠眼裡的痛楚加深。「那起碼讓爸爸好好看看你,爸爸很愧疚在你成長中的許多歲月中無法陪在你身邊。」

  完美的唇角掛著輕蔑和冷淡,他冷冷地說:「你用不著愧疚什麼。媽說了,是我自己沒有給你機會。」

  「思羽她……一個人住在國外,還好嗎?」

  「如果她生命中不曾認識你,會更好。」

  冷酷的話語幾乎擊碎封克棠的心。

  「我知道。」封克棠痛苦地喃喃自語:「當年全都是我的錯,是我一手造成這麼多人的痛苦……小勰,爸爸知道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你是我最愛的孩子……你現在拿什麼態度對我都沒關係,無論如何,你肯來封氏已經是我最大的安慰了。」

  「我會來封氏並不代表我認可了你,我只是為了媽咪。她雖然自己不願意回來這個傷心地,但內心還是希望我回來……哼,所謂的認祖歸宗。」頓了頓,他才不情願地說出讓他痛恨的話。「因為她認同你對我的關心。」說完,目光隨即移向窗外,黑眸中泛出一層淡淡的迷茫。

  「思羽她真的這麼認為?」封克棠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

  「你的愧疚感恐怕跟煙霧一樣不牢靠,風一吹就散。如果你真有為當年的不負任後悔過,那小璇是哪裡來的?」寒冰再度凝聚回烏眸,不堪的事實觸動了封勰,就連那一絲寬容也消失殆盡。

  「她……」封克棠臉上有著更深的痛楚,顫抖的嘴唇欲言又止。

  「哼!」封勰恨恨地扭開頭去。

  封克棠頹然地倒回椅背,微顫的聲音虛茫如輕煙,抓不著一絲力度。「爸爸知道說了你也不會相信,更不會因此原諒我。」

  封勰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說:「因為我不想把時間耗在這種無聊的事情上。」

  「小勰--」封克棠猶想抓住機會挽回兒子的心,但突然響起的內線電話鈴聲阻斷了他,他只能尷尬地接起。

  「我不是說過這時間不要把外線電話給我接進來。」他不由得微怒。

  秘書訝然地說:(總裁,是……三夫人。)

  「嘉秀?她來幹什麼?」他的聲調有著一絲慌亂。

  (三夫人說煲了湯,堅持要親自給您送上來,)

  「你、你攔住她,今天她不用上來--小勰!」他反射性地伸出手去,卻只能怔怔地看著兒子冰冷地瞥了他一眼,隨即轉身離開。



  茶水間裡傳來輕微的說話聲。

  「對,就是羅威那個副總,一把年紀了……居然『性』致不減當年,呵呵,說真格的,我們這些後生晚輩跟他比起來都……」小助理後面越說越不像話,突然他怔住了,「啊!總經理……」

  方進來的封晝無視小助理的瞠目結舌,冷冷的說:「你好像對這方面頗有研究嘛!」

  「嘿嘿,總經理開玩笑了,真人面前不說假話,那個……」

  「呵呵……要小心,別太得意忘形了。」

  「不,沒有!絕對沒有……這次還多虧總經理的挺拔……對了,瞧我這人,居然把最重要的事給忘了。剛才,聽歐秘書說開會時你的未婚妻倪小姐有留一通短訊給你。」

  「億君!」聞言,封晝有些訝然。

  「是,是倪小姐。因為你關照過會議期間不許打擾,所以歐秘書就請倪小姐留了短訊。總經理你……」小助理猛然發現上司神情複雜。

  猶豫了片刻,封晝決定立刻回復未婚妻的來訊。「你去告訴總裁,說我有要事,要延遲向他匯報。」

  「可是總裁他交代過……」

  「編一個理由,他還會為難你不成?」亟欲離開的腳步稍稍遲緩,封畫語氣有些不悅,「我下午會親自過去向他--」正向下屬交代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他看見轉角處正走來的俊朗身影。

  空氣頓時凝滯住。

  「封、封特助,這麼巧,你也在這裡……」茫然無知的小助理滿面堆笑,試圖打破僵局,可惜沒有得到回應。

  只見封勰俊逸的身影從他們面前淡漠地走過,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

  「總經理,封特助他--」小助理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望著離去的背影喃喃低語,卻在猛然間噤聲,怎麼頂頭上司也板起了臉?

  「總經理……和封特助曾經有過節?」小助理不怕死地問出口。

  封晝沒有回答,俊顏已恢復平靜。

  小助理不自覺地摸了一把頭髮,「因為你們……看彼此的眼神好可怕哦!」

  封晝沒有應聲。

  壞了!

  少根筋的小助理幡然醒悟,戰戰兢兢地說:「總經理,我是不是太多嘴了?」

  封晝回頭看了他一眼,嘴角揚著一抹淺淡的笑,「小陳,你要想保住這個職位繼續往上爬的話,最好少說話、多做事。」

  話說完,他便轉身走人,留下可憐的小助理杵在那裡悔不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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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億君。)刻意放低聲音,封晝輕喚著。

  「啊,封晝!」似乎沒有心理準備,倪億君吃了一驚。「我……你看到那則短訊了?不好意思,我本來……」

  (有去看醫生嗎?)封晝打斷她的話。

  「不用了,只是有些不舒服。可能是最近天氣變化得太厲害,我又不注意自己的身體。」雖然明知封晝看不見,但心虛的她還是不由自主地將目光移向了窗外,牢牢地鎖住遠處某一棟高樓來平息內心的心虛。

  (真的是因為不舒服嗎?)

  封畫聽似問得隨意,卻在瞬間瓦解了倪億君的心防。

  他聽出來了嗎?

  「呵,要不然你以為怎樣?」她故作堅強的回擊。

  (哦,我以為小女孩忽然害怕了,臨陣怯場。)封晝游刃有餘的輕嘲著。在鬥嘴方面,倪億君是永遠都勝不了他的。

  「好啊,隨便你怎麼說,反正我缺席定了。我只能說不好意思。不過禮物我已經選好了,到時我會請人送過去的。」完了,被某人帶壞了,她好像也沾染上了耍賴的小孩子行徑。

  黑眸微瞇,封晝冷冷地說:(態度太不誠懇了,我不接受。)

  「封晝你……」明知理虧的她一時語塞。這個可惡的人,他從來沒有過這樣冰冷的語調,現在居然冷不防地將她一軍。

  (我不管你有什麼理由,但是那天你必須來。)第一次,他在她面前用這樣近乎命令的口吻,

  「哼!你沒有權利左右我的言行。」倪億君幾乎衝口而出,急速的語調遮掩了突如其來的哽咽。

  也許是習慣了他一貫溫文的口吻,或是淺淡的嘲弄,她不知道原來自己對他冷酷的口氣竟是這樣敏感,只覺得自己彷彿受了莫大委屈,令她覺得好討厭,討厭封晝用這樣的語調說話,甚至有想哭的衝動?

  (因為……我需要你。)

  什麼?倪億君瞠目結舌。

  (別誤會。)封晝的語氣變得有些不自在。(我的意思是說我的家人很看重這次聚會,如果到時你不在我身邊的話,我就是使盡渾身解數也瓦解不了他們的猜疑,所以……)他輕輕歎了一聲,語氣變得格外低柔,(我們這齣戲沒有落幕前,演員不可以擅自走開。答應我,好嗎?)

  倪億君的心幾乎被揪了一下。這個人是怎麼了?

  「我……好吧!」終究還是鬆動了。她這樣做的確很過分,將搭檔一個人留在舞台上。

  (到時我去接你?)封晝的口吻明顯輕鬆快了很多。

  「嗯。」

  呵,戲還沒結束,演員不可以走開--那麼這一場戲,究竟何時才會落幕?

  她的心早已累了啊,不想再糾纏了……



  封宅

  「封媽媽生日快樂。」伴在俊美的封晝身邊,倪億君笑著遞上禮物。雖然之前跟封家人已有所交集。

  面前的婦人便是封晝的母親徐景琳,這個家的大夫人。素淡的妝容,卻散發著天然優雅的氣度,可見得她從外到內都是個傳統女子,有著溫婉寬容的個性,為了維持這個家的完整,她只能忍讓。

  這跟封勰的母親柯思羽不同,徐景琳的愛讓她甘願留在封克棠身邊,縱使他犯了大錯;這也是愛的一種方式。

  就這點來說,封克棠是一個幸運的男人,他生命中的兩個女人都是奇特的女子,雖然她們選擇截然不同的結局,但那一份愛戀卻同樣濃烈。

  「億君好久沒來家裡玩了。」封克棠從書房裡走了出來。

  「封伯伯。」倪億君望著面前的封克棠,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

  無可否認,時至今日,封克棠仍是一個具有十足魅力的男人,封晝和封勰外形上的俊美都是遺傳自他。相較之下,封勰的遺傳更徹底,那種如孩子般惹人憐愛的模樣和封克棠如出一轍。多奇妙啊,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身上居然還感覺得到孩子氣的天真,也難怪當年會有三個女子甘願為他飛蛾撲火。而封晝呢?她內心輕笑一聲,青出於藍勝於藍,繫在他身上的芳心不足一百,也有幾十個吧?

  那麼,封勰呢?思及此,她心生一絲柔情,她可愛的寶貝啊!他可會像父兄一樣風流多情?一想到這裡,她的心莫名地感到了一絲絲刺痛。在充滿未知的將來,封勰會變成另一個封晝嗎?抑或……成為他父親的翻版?

  「不舒服嗎?」身旁的封晝察覺到她的異樣,壓低聲音溫柔地問。

  螓首輕搖,倪億君轉頭想尋些話題扯開去。恰巧,一抹翩然而至的清麗身影替她解了圍。

  「嗨,億君!我說過我們還會再見的。」一件寬鬆、帶些褶皺的襯衫,一條淡藍色的牛仔褲,外加一頭有些蓬鬆的俏麗短髮,封璇傭懶地向她打招呼。

  「洛璇!哦,不……你應該是姓封?」

  封璇調皮地吐吐舌頭,一副被抓包的表情。

  「你們認識?」封晝在旁邊不動聲色地問,俊顏上漾著淡淡的笑。

  「當然。」封璇回答得乾脆,轉頭看向封晝,「身為封家人,提前見過自己的嫂子,並不為過吧?」

  「當然可以。」

  封晝眼裡的笑意並未褪去。



  「我昨天遇到世景,我們說起孩子的婚期--」宴席進行至中途,封克棠隨意地開口,卻被妻子用眼神制止。

  「這種事還是聽孩子的,他們自然有自己的打算,我們做父母的不好亂插什麼嘴。」徐景琳溫婉地勸丈夫,目光卻直直投向準媳婦。「不過,若說我的私心,當然是希望億君越早進我們家門越好。億君,你說呢?」

  夾在筷上的干貝落回碟子裡,倍受眾人關注的她困難地抬起頭來,「我們都很滿意目前相處的狀態,而且我們還有工作,結婚的事,不急的。」虛軟的笑意和聲音勉力地回應這個話題。

  「還是這樣羞澀。」似乎事不關己的封晝舀了一杓海鮮蘑菇湯到她碗裡,「多吃菌類有好處。」低柔的聲音、含笑的眼眸,和體貼的舉動,全然散發著掩飾不住的親暱感。

  「媽,我跟億君的事你們別擔心了,婚期就定在下個月中旬。」

  什麼?芳心差點漏跳了一拍。

  這個封晝……瘋了嗎?他怎麼能不跟她商量一聲就這樣自作主張?

  質疑、慌亂的水眸望向他。

  「抱歉,還沒跟你商量過。」封晝居然向她承認,淡淡含笑的眼眸卻讓她感到一絲心寒。倪億君突然發覺自己一點也不瞭解眼前這個男人,他如海洋一般深沉的心思背後,究竟在計量些什麼?

  「日期是你奶奶定的,她說希望在去美國接受檢查之前,先參加孫女兒的婚禮。」一手挑起波瀾的人不動如山,依舊語氣輕柔地補充說明。

  渾身一陣無力,倪億君手上的湯匙掉落到桌上。

  「哎呀,不好意思,我剛剛撞到了嫂子的手肘。」封璇清脆的聲音適時地響起。

  坐在封璇另一側的徐景琳摸摸她的頭髮,語含寵溺。「這丫頭總是這樣毛手毛腳的,億君你別見怪。」封璇,是她的另一個包容。

  「沒關係,是我自己不小心。」倪億君淡淡地笑,帶著一分心虛,她剛才是被封晝嚇壞了。

  「小晝,你剛剛說的婚期是怎麼回事?億君怎麼不知情?」封克棠望向兒子。

  「幾天前倪奶奶特地召我去見她,告知她的這份心願,做晚輩的當然要盡量滿足她。」封晝回答得輕鬆。

  徐景琳也望向愛子,「好是好,只是下個月是否太倉促了?而且億君她……」探尋的目光落在倪億君的面容上時,有著幾分忐忑不安。

  封晝轉頭鎖定身邊人,在她耳畔低喃:「一切我會安排的。」不給未婚妻任何表態的機會,他已轉過頭去宣佈:「爸,媽,你們放心,我會說服她的。」神情間的寵溺不言而喻。

  倪億君完全沒想到封晝會以這種方式來打破他們從一開始陷入的僵局,簡直如平地一聲雷般,震得她無話可說。她該怎麼辦?

  死封晝,為什麼不給她留一點餘地?這個人怎麼能這樣自以為是的下決定?

  終於,惱人的話題告一段落,封晝被一通商業性的電話召去了書房。

  趁著上菜的空檔,封璇忽然湊近倪億君,跟她咬起了耳朵:「有沒有興趣看搶人遊戲?」見佳人仍是一副疑惑不解的神情,小妮子得意的雙眸晶亮,「讓我們等等看,看那個臭小子怎麼來搶回他的新娘。」

  倪億君聞言整個人怔住。這小妮子,她怎麼好像知曉一切似的?

  「要不要等等看?」封璇一臉興味盎然。

  她話音剛落,前廳忽然傳來一聲呼喚:「二少爺。」

  仿如魔咒般,一種無法言喻的改變讓整個氛圍陡變。

  「小勰!」封克棠聞聲倏然站起,神情間全是喜悅。

  「克棠……」徐景琳拉住丈夫,「慢慢來,不要嚇壞了他。」儘管各種滋味交纏在心頭,她還是選擇以寬容面對一切。她早已包容了丈夫的任性,也包容了因他而衍生出來的種種問題。

  「爸,你這麼激動只會讓事態更糟,這小子倔強得不像話。」封晝不知何時已從書房出來,面無表情地望向前廳,平靜的語調沒有一絲波動。

  「勰!」在看到心愛身影的一瞬間,倪億君忍不住低聲喚出。為什麼心像被什麼扯得生疼?這樣冰凍的眼神,不該屬於她的寶貝啊!

  而她的低喚也讓身後的封晝那雙深幽眼眸在瞬間變得銳利。

  第一次,令她心疼的大男孩沒有回應她的呼喚,因為他的目光從一進來就對準了他同父異母的哥哥。

  望著不知所措的丈夫,徐景琳在心底歎了一口氣,她知道今天這種近似劍拔弩張的局面,無疑像一把利刃插入丈夫心頭。「小勰,今天是阿姨的生日,你要不要留下來……」幾乎是怯生生地開口,語氣裡甚至有著一絲卑微。

  她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封晝打斷:「媽!」

  他已經受夠了!憑什麼連他的母親也要反過來討好封勰這個臭小子?

  封勰聞言微微怔了一下,望了徐景琳一眼,清朗的目光在瞬間注入一絲迷離。「不用了,謝謝你……阿姨。」低柔的嗓音,緩和了他方進來的緊繃氛圍。

  這稱呼讓在場的所有人一怔。

  封克棠聞言淚濕雙眼,若非多年縱橫商場的經歷讓他有著極強的克制力,他的淚水已幾乎要奪眶而出。他終於放心了,他最心愛的孩子……在他的內心深處,到底還是願意原諒他所犯的錯。

  如果他的執拗只針對他這個父親,這就夠了。

  兩兄弟面對面站定,彷彿兩具相似而各自俊拔的形體。

  封勰微微一皺眉,寒冰再度凝聚回眼中,對上另一雙同樣不善的眸子。「我有話對你說。」

  「勰……」一旁的倪億君憂心忡忡,嬌眉緊蹙。

  感應到芳心的忐忑不安,封勰黑眸裡的寒冰瞬間消融,溫暖得仿如午後綠蔭裡的陽光,握起水嫩柔荑,帥挺身影在她耳畔低喃:「別擔心,我要真正贏得你。」

  她……就是他回來這裡的理由!

  她是命運補償給他的美麗禮物,他不會放手。她該完全屬於他!

  芳心被打動,因憂慮而緊擰的嬌層舒展開來,倪億君粉頰微紅,勾出一抹溫柔的笑,她的封勰不是一個存有惡意的人,她當然相信他的話,相信他眼底的真心。

  「等我。」封勰俊美的面容泛起一抹淡淡的笑,眼中同時有不容拒絕的霸氣。

  而這一幕彷彿一把利刃,割開了另一顆心,封晝烏眸黯淡下來,後退了半步。

  這場戰爭即將開打,可他已經……輸了。



  「億君是我的,你最好立即解除那份可笑的婚約。」封勰直接挑明來意。

  換來的是無盡的沉默,方纔的那一幕還真真切切留在一顆受傷的心裡。

  該死的!她眼中的柔情為什麼從來不是針對他?他從沒看過她那樣柔情似水的面貌,在他面前,她永遠像一顆包著硬殼的堅果。

  封晝轉頭望向窗外,烏眸中透出一絲迷離。「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封勰一怔,微微皺眉。「我沒必要告訴你。」

  「你這麼做算什麼?報復嗎?」封晝質問的語調冷得泛冰。

  「隨便你怎麼想,我沒有必要向你承認什麼。」封勰冷淡的話語下有著一股不可抑制的怒意。

  封晝直接挑明事實:「難怪爸爸說你是長不大的孩子,你這麼做只能算是純粹的小孩子行徑。」

  「他這麼說我?」黑眸銳利得幾乎可以刺穿一切,所有在週身流竄的怒氣在瞬間凝聚提升。

  挑起這波漩渦的封晝淡淡地看了異母弟弟一眼,深幽的眸底閃過一絲波動。「你仍然在乎他?」

  聞言,封勰倔強地扭開頭。

  「你恨我母親?」封晝語氣平靜地問著。

  黑眸鎖定面前另一抹相似的身影,那問話彷彿破空而來的一把利劍,撕開不堪往事的傷口,也換來封勰的一陣沉默。

  良久,他才悶悶的說:「沒有,錯不在她。」這是他的心裡話,面對那個寬容和善的婦人,反而會讓他心生愧疚。

  「但是我曾經恨過你母親和你。」封晝毫無熱度的聲音透過空氣,明明白白傳遞出自己的厭惡感。

  倒在近身一把轉椅上,封晝閉上了眼睛,卻洩露了他在這個問題上同樣的疲憊和無力。「你們把父親的心帶走了,留給我們的只是一具空殼。哼,更可笑的是,還有後遺症。你知道我所指的是什麼意思嗎?」他沒有等封勰說話,又自顧自的接了下去:「小媽,然後又有了封璇這小妮子。」

  他的話引起封勰的不平。「這是他最可恨的地方!我實在想不通,他怎麼能口口聲聲對媽媽……」

  「不,你應該原諒他。」封晝打斷他的話。

  「他之所以會娶小媽,是因為……她跟你母親有幾分相像。這是問題的癥結。可笑的作法,可憐的人,他想藉此緬懷一切。」

  封晝坐在那裡,俊美得像一尊希臘雕像,風平浪靜的表面成功掩蓋了內心所有的波動。

  母親的替代品?挑明的真相讓封勰完全怔住。

  「你在為他開脫?為這種絲毫不負責任的行為開脫?」他不客氣的挑起俊眉。

  「夠了!你成功地導演了一出鬧劇,所有事都已被你毀了。說到不負責任,你跟他恐怕如出一轍。」封晝冷冷地道,輕蔑的表情下難掩怒意。「你認為我搶了該屬於你的東西,所以現在你打算一件件要回去?連億君也算在內?」最後幾個字讓他語氣宛如寒冰。

  「恐怕你過度高估自己了,我對他人的東西不感興趣,我只想擁有我喜歡的。」封勰的眼中閃過一絲柔情。

  他想要的,當然要全部擁有。

  「喜歡?哼!」封晝眼眸半瞇了起來,「為什麼是她?世界這麼大,好女孩數以萬計,為什麼獨獨選中億君?甚至,比她好得多的女孩也大有人在。」

  「對我來說,她是最好的。」聽似淡漠簡短的一句話,封勰眼底卻有著不容忽視的深情。

  封晝聞言一怔,喃喃追問:「是,她是最好的,好到讓你不惜一切來搶?」

  「搶?」封勰嘴角揚起一抹輕蔑的弧度,不客氣地看向他的異母兄弟。「恐怕你用錯詞了。你敢說你曾經擁有過她嗎?哼!你根本從來不曾擁有過她--無論她的人,還是她的心。我的所有作為,充其量只不過是追求罷了。」

  「你別忘了,億君是我的未婚妻。」封晝的眼中深藏著一抹黯然,這是他最後的王牌,卻也岌岌可危。

  「未婚妻?你認為她是你的未婚妻?」聞言,封勰更殘酷的嘲諷著,「你在一大堆女人中左擁右抱,居然還有臉認為她是你的未婚妻?你就是以這樣的方式來呵護你的未婚妻?」

  犀利的指責勾起封晝的無力感,平靜的面具轟然破碎,他整個人僵在那裡。許久,才喃喃地說:「那是我的事,你沒有資格過問。」

  這樣的話對封勰而言,沒有任何說服力。

  「啐!我才懶得管你的事,我只在乎屬於我的事物。」說完,封勰不以為意地欲離去。

  「等等!」見他勉強止住驕傲的腳步。強忍住喉中的苦澀,封晝艱難地問:「你對億君是真心的嗎?」

  多麼可笑!他的世界競在一瞬間崩潰。他一直以為他的小公主獨自活在她的世界裡,一貫的清淡生活,一如她前二十五個年頭。誰知偏偏發生了一出俗不可耐的戲碼--未婚妻變心,而他這個未婚夫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他的公主太令人捉摸不定,以致他一直不知道該以何種模式的相處才合她口胃。是他探索的進程太慢了嗎?讓她沒耐性到投入另一個人的懷抱。他怎麼不知道她會對這種孩子氣的男人感興趣?

  「我從來不會傷害我喜愛的人。」封勰不屑地說。

  這就是他贏得她的全部理由嗎?封晝苦笑著目送他離去。



  「你看,遊戲已經結束了,臭小子贏得挺輕鬆的嘛!」一直陪在倪億君身邊的封璇輕吹了一記口哨,拉拉正失神的倪億君。「看來我得趕快把你讓出來了。」

  帥氣的身影默然無語地向倪億君走去,直接握起她的柔荑。

  「勰……」憂慮的水眸盈滿不安和全然放鬆後的淡淡喜悅,可封勰冰冷的神情讓倪億君的心緊緊地揪起來。

  她的寶貝該是永遠漾著笑的可愛模樣,不該是現在這模樣。

  現下的她,心底早已完全忽略掉一旁正痛苦地凝視自己的封晝。

  「我們回去吧!」

  「嗯。」她用力地點頭,回握他的柔荑早已顯示了她的深深依戀。

  「小勰!」封克棠不捨的低呼。

  封勰刻意忽略心中的悸動,倔強的身影沒有回轉,卻獨獨對身邊同樣關切的徐景琳說:「對不起。」

  強忍的淚水逸出了眼眶,但徐景琳還是強逼自己揚起唇角。「沒關係,只要億君還是我們封家的媳婦。」這是她僅剩的願望,她是真心喜歡億君這個女孩。

  封勰終於回望了令他一直耿耿於懷的父親一眼,烏亮的黑眸透著寒意。

  「不,她永遠不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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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勰,我還是很擔心,我們這樣,奶奶一定會……」倪億君擔憂不已。

  封勰俊眉微挑,語氣裡透著不以為然。「很生氣?」

  「嗯。」擔憂的可人兒用力地點點頭。

  「老人家偶爾生生氣有助於健康。」唇角扯出一抹極淡的笑意,封勰一手打著方向盤,仍不忘調侃著。

  他的不正經惹來身畔佳人的輕微不滿,嬌眉微攏,「勰,別鬧了,奶奶她不是一個好溝通的人,我擔心……」

  當年父親執意娶母親進倪家門,已經和奶奶之間的關係劃開了一道大裂痕。奶奶生性固執,隨著年歲的增加,似乎更變本加厲。若是因為她的婚事再動肝火,倪億君擔心父母親與老人家的相處會更難堪,尤其是母親。

  「我知道,昨晚你就睡得不好。」封勰伸手觸撫水嫩嬌顏,深邃的黑眸中漾著愛憐。

  倪億君拉下他的手,悶悶不樂地說:「你知道,你還敢鬧我?」

  眉宇輕皺,封勰乾脆把車停在路邊,專心安撫佳人:「開心點,你不能要求所有事都要如你的意啊。嗯?」

  對上他那雙黑眸,縱使明白他對自己的心意,但那眸中的款款柔情,仍是讓倪億君不禁怔住。

  她不想放手,也不允許自己放手,每個人都有權利追求自己的幸福,而她也只是個自私的人。

  「奶奶她到底是我的親人。」倪億君歎息著,嘴角有著一抹苦笑,「她如果一直耿耿於懷……」

  「那就隨便她。」封勰不在乎地嘟囔。都怪那位老人家的多事,膽敢把他的親親愛人推到別人懷裡,哼!

  「但是我還是希望能夠得到奶奶的認同。」封勰是她生命中的摯愛,但如果連奶奶的……祝福都無法得到,那會讓她的心不安的。

  「億億,拜託,快把那個煩人的老太婆暫時扔到一邊吧!」封勰開始化身成淘氣寶寶吵嚷著,卻在佳人來不及反應時,轉而笑得眉眼彎如月牙兒,只見他豎起食指,神態曖昧地說:「現在讓我們輕鬆一下,如何?」

  聞言,倪億君感覺到嬌軀竄上一陣燥熱,心知每當他這樣說的時候,總是表示即將有一幕親熱戲碼上演。

  封勰將頭伸到車窗外東張西望。「億億,快,趁著現在路上沒人--」

  倪億君聞言不由得羞惱,裝傻地問:「幹什麼?」

  「讓我親一下,來來,快過來--」帥氣的身影隨即欺近。

  「才不要。」她直往旁邊退,粉嫩水唇輕嘟。

  「億億好小氣哦!」哀怨地控訴著情人不肯「賞臉」,封勰強行把可人兒拉入懷中,難掩笑意的俊臉故作皺眉狀,食指在嬌顏上輕戳著。「你看你,小氣到五官都變小了……可憐哦,小鼻子小眼睛。」

  她終於忍不住迸出笑意。怎麼辦?遇上這樣的淘氣寶貝,她注定一輩子都拿他沒轍。

  「億億……」哀怨的輕喚佳人的名字,封勰直把頭往在倪億君肩窩磨蹭,執拗地討價還價:「最多使用者付費嘛!」

  芳心在舉白旗的前一秒終於有著一絲清醒。「等說服了奶奶,我才出讓使用權。」

  「不行、不行,那我太沒把握了!要是無法擺平你家的老太君,我這輩子豈不是都碰不得你嗎?」俊眉微皺,封勰大吐苦水,「這太難了,你知道我一向很怕跟老人家打交道的,要是無話可講怎麼辦?啊,對了,也像這樣耍賴好不好?」

  「好啊,你如果在奶奶面前也能這樣油嘴滑舌的,我就服了你。」

  「哇,既然億億這麼說了,在下絞盡腦汁也要完成使命!」封勰笑得雙眼瞇成一條線,唇角勾起一絲玩味的笑,「不過現在無論如何也應該允許我預先消費一下。」

  暗色擋風玻璃緩緩升起,隨之熟悉而溫熱的氣息襲來,倪億君只覺得甜軟的唇舌立刻淪陷在封勰的霸道掠奪中。

  好香、好軟……仿如初蒸好的甜糕般令人垂涎欲滴,一旦嘗過她的味道,終其一生都會沉溺其中。

  哼!誰也別想來搶!封勰得意地想著。

  別怪他卑鄙,既然封晝自己不懂把握,他最好先去上一堂如何愛人的課再說。啐,誰管他呢!只要億君在自己懷裡就夠了,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早日把她打包帶回瑞士比較好。

  「怎麼了?」倚在心愛的懷裡,倍感幸福的倪億君纖指勾畫著眼前正凝視自己的俊逸臉龐。

  「億億,跟我回瑞士好不好?」俊朗迷人的臉龐上,那雙晶亮閃爍的漂亮黑眸正以渴盼又哀求的目光半賭氣地說:「你有權利選擇不要,但是我一定會把你給綁去哦。」

  這擺明了是耍賴嘛!聞言,倪億君不由得笑了出來。

  作勢凝神思考三秒鐘,她搖搖頭笑著說:「我才不要給你綁我的機會。」

  解讀出她話中涵義的封勰綻開大大的笑容,開心地說:「我就知道億億你最乖了。」貪心猶未知足的唇又想嘟近懷中人兒的粉頰。

  「勰,你不乖。」柔荑反射性地擋在胸前,努力捍衛著自己的自由空間。

  沒嘗到甜頭的封勰十分不爽,擺出一副受委屈的表情,猶如被主人遺棄在一旁的貓咪。

  「威脅人家,非君子所為。」勉力恢復自己的理智和冷然的口氣,倪億君聲明著。免得他一笑鬧,她就兵敗如山倒,任他亂來了。

  聞言,封勰性感的薄唇孩子氣地一抿,烏眸溜轉,「無商不奸嘛!在下乃一介商人,從來不曾企望什麼君子之道。你千萬別再用這種高標準來衡量我哦!」耍賴的笑容,如午後陽光般亮眼。「大家都在商場混的,你還跟我計較什麼?」

  哇,誰跟誰計較啊!倪億君又好氣又好笑。

  封勰傷腦筋地皺起了眉,若有所思地說:「這樣吧,算我的錯,乾脆這樣,你親自罰我好不好?」

  這話讓她那圓亮的水眸瞪大,疑惑地看向他。

  「就罰讓我不能呼吸。」

  驀然醒悟的嬌顏微微泛紅,倪億君以手護唇,死命地搖頭。她才不要,這算哪門子的懲罰?

  「好嘛、好嘛,我這壞蛋不好好懲罰一下,簡直沒天理。」封勰像個貪婪的壞小孩興致勃勃地打蛇隨棍上,又是誘哄又是耍賴的。

  「說真的,待會兒見奶奶,你怕不怕?」她趕緊跳開這個話題。

  「怕!簡直怕得要死,像你家老太君那種人,不怕她的人肯定是怪胎。」向來淘氣的封勰忽然變得一本正經,漂亮的黑眸中綻放出溫柔的光芒,令人心醉不已。「但是我要讓你擁有幸福,絕不讓你有一絲缺憾。」



  「億億大笨蛋!禮物大可以回到瑞士後再慢慢購買,為了買這東西害我們差點錯過班機。」機場大廳中,封勰看著前方的纖細嬌影直抱怨,本想一本正經地訓誡一番,可惜心知收效甚微。

  儘管被愛人埋怨,倪億君仍死命地抱著一樣物品,心裡暗自竊喜,非常堅持地說:「禮物當然要在國內買比較有誠意,而且這麼古雅的東西,國外怎麼會有?」這可是她找了好多家店才找到的。

  她臉上的歡欣盡收他眼底,封勰卻仍裝著不買帳的模樣,不悅地說:「傻瓜,大不了換別的,我媽咪可是隨意得很。」

  螓首輕搖,倪億君仍堅持自己的意願。「不要。你說過媽媽最喜歡這個。」

  「哦,億億,你是不是急著想要嫁入我家?都改口叫媽媽嘍。」他敏銳地抓住她話裡的小語病,乘機逗弄佳人。「這是不是一種明示?」

  「我……」嬌顏泛紅,一時語塞。半晌,她才賭氣地微嗔:「我不想跟你說了。」

  「是是是,你覺得好就行了。億億你最大了,你是我的超級老大!」他笑得一副眉眼彎彎的模樣,讓她氣都氣不起來。

  「真的?」

  「我所說的句句出自肺腑!」

  「勰,那天你到底對奶奶說了些什麼?」她嚥下一口綠茶糕,趁著身邊人餵食的空檔,裝作不經意地問出。

  「億億張嘴……」封勰俊顏漾笑,神情平靜地哄著她用食。

  倪億君水眸頓時變得晶亮。「你先說。」

  「你先吃……」封勰也絲毫不讓步地哄著。

  終於,在另一塊可憐的綠茶糕「獻身」後,志得意滿的封勰才沒好氣地說:「說了她喜歡聽的話,也說了她不喜歡聽的話。」

  聞言,倪億君美目不禁睜大。喝!連奶奶不喜歡聽的話都說了?那他是怎麼說服奶奶的?

  突地,手機鈴聲響起。

  「喔,真煩!這時候都有電話打來--」不耐煩的封勰從她袋子裡翻出她的手機,直接遞過去給她。

  「這麼沒耐性……」見封勰低聲抱怨,她忍不住輕捏著他那張帥氣可愛的臉,可看到手機上來電顯示的名字,不由得全身一僵。

  「怎麼了?」俊顏察覺到變化,黑眸微微凝起。

  水眸透出一絲迷離,倪億君苦澀地說:「是……封晝。」

  這名字讓兩人之間的氛圍在一瞬間變得低迷。



  對頻頻回首的封勰露出一抹笑意,倪億君選擇了獨自面對封晝。畢竟當初輕率地允諾婚約的人是她,如今結束它也是她的責任,沒必要讓封勰出面,況且他們兄弟倆深沉的心結只會讓場面變得更難堪。

  隨著封晝一步步走近,倪億君在心底輕輕歎息了一聲,翦水雙眸清亮中透出一絲迷離,冷不防地憶起青狩山那一晚,他也是含笑逼近她,讓她恨不得插翅逃走,但現在她已沒有必要再躲避。

  當封晝站定在自己的面前,倪億君卻怔住了。這不是她印象中的封晝,那個風流又瀟灑的貴公子。他該是無時無刻神采飛揚的,而不是這副雙眸頹然、髮絲凌亂的糟糕模樣。

  「封晝,你喝醉酒了?」她看著他,忍不住先打破沉默。

  「難得你會關心我。」宿醉的他扯動唇角揚起笑容,卻是悵然若失的笑意。

  倪億君歎了一口氣,「無論如何,我希望我們還是朋友。」

  封晝粗嗄地否定:「商場上沒有朋友。」

  平靜的水眸湧起一絲無奈,她歎了一口氣,「這裡並不是商場。」

  聞言,封晝抬起頭來奇怪地看向她,迷濛的眼眸裡有著異樣的光芒閃過,他輕扯嘴角,「那是什麼?情場?呵,情場上哪來的朋友可言?」

  他的話讓倪億君怔然無語。

  她不明白為什麼封晝總讓她感覺一股完全超越他年紀的成穩和老練,那固然是一種魅力,但那又是怎樣的歷練造就的?他把自己保護得太嚴實了,讓她完全看不透。

  螓首輕抬,不期然地墜入他那深不可測的黑眸。以冷傲為保護色全然一掃而空,如海洋般深邃的眼眸,現下漾滿著柔情。「告訴我,你想要什麼?」

  封晝情難自禁地輕捧著她的粉頰,仿若得到一件稀世珍寶般呵護著。

  倪億君退後一步,刻意躲開他的接觸,目光鎖定地面。「對不起,我什麼都不想要。」

  兩人的偏執讓他們錯過了機會,她想要的,他給不起;他能給予的,永遠也入不了她的眼。

  他不想給她逃開的機會,摟回嬌軀,急切地說:「我不在乎你跟封勰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麼,我只想要你……回到我的身邊!」

  突如其來的告白讓倪億君心一沉,長睫遮掩住眼眸。她深吸一口氣,清冷的嗓音緩緩地揚起:「你只是不甘心罷了,因為在感情方面從來只有你選擇結束,我的退出讓你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難堪,尤其我選擇的對象還是你最厭惡的異母弟弟,這使得你更難以忍受。」

  封晝放開了她,以一種近乎看到陌生人的眼光看向她,暴躁的嘶吼壓抑不住心中憤怒。「你……該死的!為什麼在我面前你總是一副冷靜理智的樣子?你的柔情以及眼裡那種關心呢?全部都給了封勰那個臭小子嗎?」他轉過身,冷冷地說:「為什麼所有的人都這樣……那種任性和執拗的人更能討人歡心,更能惹人憐愛,是嗎?」

  「我不敢全然否認你的話,也許勰他看上去讓人總不忍去拒絕他,但我們之間的問題根本與他無關。就算沒有他的出現,我們結局也會如此。」倪億君看著封晝的背影,淡漠地說:「你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我的感受,而我也在認清你的時候,切斷了所有給你的機會。」

  「你是說?」封晝轉過身來,凝視著眼前這張令人迷醉的嬌顏,深幽的眼眸似乎在探尋她言語中的語意。

  倪億君揚起一抹美麗卻冷淡的笑容,緩緩地說:「你讓我感覺不安定。」

  這就是橫亙在他們之間最大的問題。

  她沒有飛蛾撲火的情操,不會放任自己在情愛的追逐戰裡如風鈴般飄搖。

  封晝整個人怔住,頹然地倒退了一大步。

  「如果……我願意為你改變,你願意回到我的身邊嗎?」幽邃的黑眸裡有著深切的渴望。

  只是……換來的是她的搖頭輕歎。

  「我從來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麼。你的心藏得太深了,深得像大海……而我對過深的水位有畏懼症。」

  「那麼,封勰能帶給你安心?」他眼裡有著冰冷和苦澀。「呵,你還記得嗎?我曾說過我們就像兩隻不斷在衝突的豪豬,想不到我們都還來不及找到合適的距離,你已經逃走了,剩下我還在傻傻地丈量著。」

  「對不起!也許你心中有著大海一般深沉的愛,但請原諒,淺薄如我並不能明白。」她歎息一聲,忍不住地說:「談戀愛並不是做實驗,你千般計量,若是不能產生效應,一切仍是白費。希望下一次你別再錯過,再優秀的人都必須屈服於愛情。」

  人與人之間常常因為一些無法釋懷的堅持而造成永遠的傷害,就像他們……

  「我們兩個都沒有錯,這是緣分的問題……」

  是,他承認自己一開始對她愛得不夠深,在他們訂婚後,他仍是縱容自己繼續遊戲花叢,也高估了自己的魅力和運氣,以為她二十五年來沒有戀愛過,況且以她這樣清冷且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個性,無人能擁有她的芳心。

  換言之,他當她是不諳情事的小公主,而他在等公主長大。

  但他同時也必須承認,他等待的方法太爛了。

  她有她的驕傲,他也有他的驕傲,他們碰在一起便只是硬碰硬;而他又怕柔情誘撫會嚇壞她,惹她不屑。

  「我以為你中意恬淡的相處模式,即使是在情愛的世界裡……」

  聞言,她只是不帶任何的情緒回應:「你太高估我了,我也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

  「如果我說失去了你,我會失去全世界呢?」封晝的視線須臾不離開她,語氣裡甚至無法克制地流露出一絲懇求。

  聞言,倪億君整個人一怔,稍稍回過神後,不禁勾起一抹苦笑,「你錯了,過於追逐某件事物只會蒙蔽你的雙眼,現在我這個障礙物已經移開,整個世界反而更完整地呈現在你面前。」她的聲音十分柔和,卻淡泊得令人心寒。

  封晝迷人的烏眸變得黯淡無光。

  輕輕閉上眼,他的唇角揚起一抹嘲弄的笑容,「你連最後一絲機會都不願給我,是嗎?」語氣中透出的痛楚,深沉得令人發抖。

  倪億君沒有回答。

  她的沉默對他是一種煎熬,甚至是……徹底的絕望。

  執起她的手,湊到唇邊輕輕落下一吻,然後轉身離去,也徹底地把自己放逐在她的生命之外。

  他贏得了全世界,卻輸掉了她。



  倪億君沉默地走上飛機。

  「億億,這裡這裡--」

  不遠處傳來封勰的呼喚,溫暖的笑語仿如秋日午後的陽光,讓有些茫然的芳心找到了方向,不由得綻開笑容。

  這才是她最想要的啊!封勰孩子氣的笑容,和他無微不至的細心包容。和他在一起,不會互相猜疑,更不會有那些令人無力的空虛。

  「億億,待會兒等我們一下飛機,我就帶你去吃海鮮好嗎?我知道一家口味很獨特的海鮮館哦,他們的大廚還跟我說所有東西都是直接從愛爾蘭空運過來的,很臭屁對不對?哈,而且他們還誇口說,他們先把一種愛爾蘭特產的果子酒給凍成冰塊,沿途再用這種冰塊冰鎮海鮮,這樣魚鮮就會有一股淡淡的酒香味,夾雜著水果的味道。雖然作法有些可笑,不過味道的確是一流,我敢保證你肯定會喜歡的。」

  「我們不先回家嗎?那你媽媽她……」她看著身邊含笑的封勰,心裡湧上了一股暖意。

  「安啦!我們晚些回去給她一個驚喜。」俊拔的身體湊得更近,直接擁佳人入懷。「唔,我有老婆了,那老媽就先放在一邊。」

  這話惹得倪億君輕拍著他的臂膀。「該打。」含笑的清麗嬌顏瞬間浮上一層薄霧,水眸變得迷離。「勰……」

  「嗯?」聲音依舊帶著孩子氣的綿軟,他卻有一點點的警覺。

  「你不在乎剛才的事?」倪億君吸一口氣,終究問出這個問題。

  她知道封勰並非如他表現的那樣雲淡風輕,他閃避的眼神表明他在壓抑心事。

  封勰靜默了幾秒鐘。「反正從頭至尾你都是在本帥哥的懷裡,那個冷冰冰的傢伙--就隨他去啦,我哪有那麼小氣!但是從現在開始,我要把那個礙眼的傢伙從你的心裡徹底地剷除,不留一點餘地。」烏亮的黑眸鎖住心愛嬌顏,他說得認真,尤其是最後一句。

  「勰,你從小就這麼討人喜歡嗎?」捧住令她心醉的可愛臉龐,她語帶寵溺。

  封勰緊皺著眉,儼然一副深思的模樣。「嗯,這個問題嘛……從我出生起就有無數人給予肯定答案。」

  呵,傷腦筋,這個自大的人。

  「我有一件事想告訴你。」有些發燙的嬌顏埋入愛人的懷裡,她害羞地說。

  她的話惹得他好奇,俊眉不禁微微挑起。「唔?」

  「你……會不會在意身份上的某些轉變?」

  「嗯?」黑眸微瞇,封勰的口氣有些不善。

  「那個,爸爸……你要當爸爸了。」她聲音小得像蚊子在叫。

  「什麼?」瞬間榮升父親一族的大男孩叫嚷出口,完全沒有料想過會聽見這樣的話,只能錯愕地看著她。

  「億億你太過分了!這種事情為什麼不早一點對我說?」摟住嬌軀,新科爸爸封勰神情複雜地指控著。

  「我也是這幾天總覺得反胃,去醫院撿查之後才知道的嘛!」倪億君委屈地說。

  「是哪一次有的?」

  「這有什麼關係?」

  「這很重要的。」

  「這無關緊要啦。誰會在乎蘋果是何時掛在枝頭的?」羞死人了,這種事她怎麼會記得那麼清楚?

  「億億告訴我嘛,是哪一次有的啦?」封勰一再逼問。

  「好啦,我告訴你。」倪億君無奈地舉白旗投降,湊近他的耳畔低語:「好像是……我在郊外迷路,你來接我那一次……」

  「傷腦筋,我完全沒有經驗--」封勰頹然地看著愛妻的肚子,不由得緊張起來。

  「呵呵……」未來的准媽咪美眸瞇成一條線,苦笑兩聲,「這種事情誰會有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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