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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劉芝妏]蜜糖黑寡婦(蜜糖義工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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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6 00:13:44 |倒序瀏覽
蜜糖黑寡婦【蜜糖義工1】作者:劉芝妏

她肯定是個不合格的護士,
否則怎會才一點擦傷就被她包紮成木乃伊?
因地板打蠟而跌跤已損他一代大哥的形象,
如今這副死樣子,定被小弟們笑到下巴脫臼!
到時他也不用活了!
人家會以為他這個法律系高材生頭殼壞掉,
但她……笑得還真是美啊!
他是大哥嘛!什麼不會?
泡女人?叫他世界第一等啦!
可小姐卻連甩都不甩他,
雖然大哥凡事都要拿得起放得下,但—
有女若不追,實在是太對不起自己,
尤其她又看過了他的小屁屁—打針時,
就算耍賤招,也要賴定她要她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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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6 00:14:18
第一章         

  被派來打頭陣的傢伙人高馬大,滿身是汗,衝進來吆喝的聲勢及神情相當囂張及緊張。

  「醫生,醫生呢?」

  霎時,面積不大的急診室一陣細細的轟然騷動。

  開戰了呀?

  捧著一杯剛泡好的三合一熱咖啡,羅敏若從休息室探出頭來張望。

  不只是她,循聲聚來的醫生護士們神情凝然,不約而同且迅速的將來人打量一番,紛紛在心裡做了推斷。

  嗯,胳臂雙腿都安在,頭沒破,血沒流,而且喘得就只差沒吐舌頭卻還能喊得這麼中氣十足,料想他就算有病,一時片刻也死不了,所以,患者絕對是另有他人。

  這也代表,確實有生意上門了,只是,主角還沒來。

  既然主角還沒來……羅敏若縮回休息室,不甘心的喝了一大口熱咖啡,再行動。

  急診室裡,醫生最大,而林醫生是值班醫生,他最大,也站得最近,所以,他主導發問。

  「病人呢?」

  「馬上就來了,你們先準備好,他馬上就來了!」

  聽來傷者似乎已經在鬼門關前徘徊了。

  他粗喘不休的宣告還沒說完。急診室經驗老道的職員已全部提振精神,備戰。

  除了看這個前鋒焦急萬分的神情,羅敏若順便向外瞄了一眼,喲,連先鋒都開百萬名車哩,當下,她悟到一件事。

  待會兒送進來的傷者,非富即貴!

  「怎麼會挑中我們這間小醫院?」玉珊滿肚子不解。「那些大醫院是打烊了呀?」

  「八成是在附近受的傷吧。」站在她身邊,雙手叉腰的羅敏若不禁歎道。「有錢,真好!」

  「所以你別待在這裡擋財神爺的路了。」恰巧走到旁邊的林醫生聽到她的感歎,笑著揶揄。「想當有錢人?那還不簡單,明天跟黃三紱笑一笑,你就等著當少奶奶了。」

  黃三紱是這家醫院的小老闆,有點年紀,超會賺錢的啦,唯一沒賺到的就是人品;不是說他長相醜陋,基本上,他還算可以看,但不可一世及財大氣粗的嘴臉讓人看了就又憎又厭。

  羅敏若上班的第一天就倒霉被他相中了,然後,被糾纏不清,甩都甩不掉。

  「是呀,他不是說了,超級大鑽戒早買好了,就只等你點頭。」小莉羨慕的口氣有些發酸。

  下巴一掉,羅敏若扮了個鬼臉。

  「你饒了我吧。」

  「如果他願意將目光移開一步,我倒不反對接收啦。」優雅的朝眾人伸手微晃,小莉忍不住又要展現她自傲的纖纖玉手。「那隻大鑽戒戴在我手上鐵定很出色。」

  「那麼大一顆鑽戒炫呀炫的,還有誰會看到你的手指美不美呀?」醫者父母心的林醫生在幾聲輕笑稍歇後,提出警告。「得了,你們稍微克制一點,這裡是醫院,不是百貨公司,笑得這麼燦爛會招人怨懟的。」待會兒若讓傷者或心急如焚的家屬瞧見醫護人員皆一臉笑意的等著,恐怕會加深病情吧,至少,那個喘得像狗的開路先鋒已經拿眼在瞪他們了。

  三個小護士會意,齊聲低喃。

  「是!」林醫生又往門口走了一步。「奇怪,不是說快到了?人呢?」

  話才說完,刺眼的車燈掃過大門,隨著煞車聲,囂張又迅速的停在急診室前方。

  見狀,羅敏若有些吃驚。

  「救護車呢?」玉珊嘴快,先開了口。

  「喏,不是還停在那兒?」

  那,是自己送上門來的嘍?派頭真大,上醫院,還得派嘍囉先打頭陣呢!

  四雙眼睛微訝的望著那輛恐怕連輪胎都得上萬的大賓士,車才停妥,三扇車門同時開啟,下來的三個男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沾上一些血跡。

  只是……

  誰受傷了?

  走在前方的兩個男人神情複雜,不時地拿眼覷著身後,有些擔心、有些怕,還似乎拼了命的想忍住笑意;一雙腿長得比人家長一小截的男人反倒走得慢,陰沉的五官漫著狂放的不羈神采,悻悻然地板著臉,血絲斑斑,三不五時地咆哮出幾句髒話。

  三個男人,包括車一停就拔腿衝向他們的那位前鋒;三張臉全都是一副頗受教、噤若寒蟬的閉上嘴,任憑「傷者」怒氣沖沖的問候所有人的祖宗八代。

  「這就是病人?」玉珊難以置信的低喃。

  羅敏苦也傻了眼了。

  「看起來……八成是!」

  「瞧那眾星拱月的樣子,不是他的話,我的頭剁下來給你們當球踢。」連林醫生也投怒氣衝天的男人一票。

  而且,他們全都看到證據。

  那男人身上的衣服髒了,露出幾處擦傷,額頭也有擦傷,的確稱得上是傷者,可是,有嚴重到必須送醫院的程度嗎?

  「老天,這未免太小題大作了吧?」

  羅敏若的話才剛說完,小莉跟玉珊有志一同的點點頭。

  幾個男人已經走進電動門了,林醫生歎了歎,尤其,再聽過他低咽的咒罵,不由得加深歎息。

  「說實在的,這個傷者的精神還真不是普通的好哩。」

  嗯!

  這次,三個小護士的腦袋點得更一致了。

        *     *      *  

  三個只有幾分凶煞相,卻硬就是強扮出一臉凶煞氣的男人將滿手藥品的羅敏若團團圍住,你一言,我一語,像是怕她新手上路,非要她將每句吩咐聽個分明。

  杏眸圓睜的羅敏若殺不出重圍,除非她使出肉搏戰,強力闖關!

  但是,真要她說的話,她更覺得他們像是故意拉大嗓門,要一簾之隔的大哥將他們的馬屁聽個清楚。

  終於,她大歎一聲。

  「幹嘛,你不耐煩呀?」

  「沒,我哪敢哪。」她笑得好甜,笑得很媚,淡化了語氣裡的嘲諷。

  心裡,暗罵了幾句叉叉圈圈,她真想拿膠帶將他們的嘴巴封住。好想,好想!

  「沒有最好。」嗓門最粗的男人又開口了。「喂,替我們大哥用最好的藥,知道嗎?」

  喂?

  沒禮貌的大痞子,進了人家的地盤,連句護士小姐也不會喊,這麼盛氣凌人,他以為她領他薪水呀?

  「那當然。」她應得很和藹可親,可腦子裡已經詛咒到林醫生的第三代祖宗了。

  急診室的工作職員又不只是她,見惡煞上門,四個怕死的自私鬼推來推去,結果,他們竟聯手將她這個弱女子推進火坑!

  什麼叫做她的笑容又甜又美又溫婉怡人,由她出面包裹照料兼應對,大哥就算被消毒藥水痛得吱吱叫,也絕對捨不得對她喊打喊殺……啐,什麼話嘛,想到就有氣。

  萬一這大哥偏偏是個同性戀,心窄眼小,到時禍殃無辜,誰賠她這條小命呀?

  林醫生他們是泯滅了良心了啦,全沒聽見大哥在問候人家祖宗八代的口氣有多凶霸、多流利!

  「喂,發什麼呆?幹活呀,對了,你們醫院應該沒有用假藥吧?」

  又是喂?

  羅敏若的中指在托盤下蠢蠢欲動。

  不知道朝他們豎起中指,會不會變成斷指小妞?

  「怎麼會呢,都是合法的啦。」

  「要用最好的藥,再貴都無所謂,錢,我們有的是!」

  「猜得出來,呵呵。」笑容依舊保持在她臉上。「看得出來。」

  「小姐,你笑得有點僵噢。」年輕的先鋒站得近,且眼尖得很,瞧出了她的皮笑肉不笑。

  「我?有嗎?呵,呵呵呵。」

  「阿盛,你別鬧了,大哥受了傷,你還在跟她打情罵俏?」

  打情罵俏?

  她跟這個嘴上無毛的衝動小伙子?

  被指控偷情的兩人四目相望,衝動小伙子氣勢壓不過人,只好摸摸鼻子,認分的閉上嘴。羅敏若很想翻臉,但是,瞧見這痞子高她不只一個頭,而且,酷酷的薄唇一張,酒氣沖天;醉漢的身份不點自明,便……算了。

  笑顏再展,她強迫自己忍氣吞聲。

  沒關係,好漢不吃眼前虧,他就不要落到她的手裡……

  「喂,你要去哪裡?」

  還在喂?

  真想替他家長輩教訓教訓這個不長眼睛的小輩!

  「病人已經等很久了。」她咬牙輕笑,提醒他們,嘮叨了這麼久,總該放行了吧?

  她的手端著小托盤,說重不重,可是,說不重又挺有份量的,她的手很酸了哩。

  「赫,對呀,大哥在等著療傷,哼,你還杵在這裡做什麼?」

  嘩,怪她?是誰纏著她?

  眼角勾出一抹怨,她柔柔哼笑,拐過他們,才踏出一步,氣焰高張的酒醉痞子又開口了。

  「如果不是因為阿盛說這是最近的一家醫院,我們才不可能將阿海送到這種恐怕得連烏龜都不肯上岸的小醫院呢。」

  沒錯,烏龜是不上岸,可是,討人厭的大哥倒是來了一位,還跟了三個天怒人怨的馬屁精,哼!羅敏若在心裡臭罵。

  「也對噢,大哥淪落到在這種小醫院療傷……」阿盛開始有了懊惱。

  淪落?

  她不服了。

  擺滿藥品的托盤下,指頭弓了起來,小藥瓶搖搖擺擺,她想發難,眼角瞥見另三個怕死的自私鬼影子全都擠在剛進門的新病人旁邊,和氣親切的爭著照顧那個因為發燒而掛急診的病人,全然任她孤立無援,見狀,她服氣了。

  要不能怎辦?想開戰,沒後援,她會死無葬身之地的;算他們走運,否則,鐵定要打掉那幾排牙齒。

  「喂,小姐,你們院長花錢請你來發呆的呀?」酒醉痞子完全當她是自家菲傭似的吆喝。「快去呀,大哥若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拿全家的命都不夠賠!」

  難怪全世界都知道台灣錢淹腳目,經他們的惡形惡狀一渲染,錢有沒有淹腳目她不予置評,但口水就噴了不少了。

  啐,討人厭的二佰伍!

  低噥著埋怨,她重拾任務,忽然,她想到口袋有一小瓶漆樹的樹液,心情不禁向上攀升。

  沒關係,小弟煩她,她將仇報在大哥身上,誰教他管教不力;哼,待會兒在紗布裡灑點樹液,癢死他,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憎惡的神情停留不到一秒,簾子拉得更開,她又笑得嬌媚可人。

  罪魁禍首,接招嘍!

      *       *      *

  咦?!

  微舉的手肘僵了僵,她愣住了。

  引起騷動的正角地坐在靠牆的椅子上,狂放的神采依舊恣意散發,但神情慵懶似貓,與進門時那副囂霸模樣簡直是判若兩人;她不禁失笑,強繃的笑容添上幾許真心。

  碎嘴的兄弟在外頭拉雜個沒完沒了。獨享尊榮的大哥倒像個聽話的孩子,乖得讓人發笑。

  她順手拉上簾子。

  「喂,你幹嘛將簾子拉上?」酒醉痞子不放心的將裝滿酒精的腦袋探進簾子裡張望。

  乘機將你的大哥幹掉!

  羅敏若差點脫口就這麼嘀咕了,但是,她忍下來了,白衣天使的笑容端得辛苦極了。

  「要打針,不遮遮掩掩,你想讓他春光外洩?」她義正辭嚴的低哼著不滿。

  啊?打屁股?林醫生耳尖的聽見他們的一問一答,愕然望去。

  他是開了劑消炎針沒錯,可是又沒說要打屁股!

  嘴才張,見被推入火坑的小敏已經身陷敵營,他若開口更正,小敏鐵定……一抹良心難得撥雲見日,抗辯的話便吞回肚裡。

  屁股就屁股,反正沒差這一針;小敏既然想乘機揩油什麼的,那就隨她吧,他沒近視到看不出傷者的體魄還挺養眼的!

  簾後,羅敏若跟大哥四目相視。

  「你終於記起我了。」

  他的嗓子倒挺悅耳的。當然,這是指在不問候人家的祖宗八代的前提下。

  「是呀,終於。」她點頭附議,沒開口抱怨。

  在三二雙帶著醉意與暴力的目光注視下,本就細心的林醫生更是詳詳細細的檢查,然後略有愧色的將他交給她——全——權——處——理;她無奈的領了他,隨手比了這張椅子叫他坐,結果,待她拿妥藥材、接收一堆讓人氣惱的指令,角落椅上的霸主安安分分的等著當她的傷者。

  當他看見她擱在桌上的小托盤,微微一縮。

  羅敏若眼尖的瞧見他顰眉的神情,想到肚子裡的神機妙算不禁想拍掌叫好,可是,從頭到尾也沒聽他問候過她的祖宗八代,她有些為難,只是箭已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針是一定得打,頂多……網開一面,不灑樹液了啦!

  「要打針嗎?」

  「是呀。」主意既定,她笑容可掬的拿起浸了酒精的棉花。「兩針而已。」

  「兩針?!」

  「是呀。」

  一針是林醫生開的消炎針,另一針嘛,是她免費奉送。大筒的營養針,她自掏腰包買的,夠對得起他了!

  「不能吃藥就算數嗎?」

  哈,還想逃?他的兄弟煩都煩死她了,他當大哥的,以為自己可以毫髮無傷的躲過這一劫?!

  「不行!」酒醉痞子八成將耳朵貼在簾上。

  看來,他的兄弟也是表面服他,骨子裡倒是恨透了他這個大哥!

  「醫生也替你開了消炎藥片。」羅敏若嘴角噙笑,就在他的注視下,慢慢的將藥液推進針頭,畫出個小瀑布,細細聽,可以聽見身後的抽氣聲,她笑容加深了。「打針的效果比較快。」

  不整他了,但,嚇嚇他總行吧。

  「對,對對對,沒錯,你的傷口要打針吃藥才行。喂,替他多打幾支針,別替我們省錢哪。」

  毫無疑問,這聲喂又是酒醉痞子給她下的命令了。

  杏眸微瞇,羅敏若推送著藥液的指頭有點僵硬,眼角瞟者伸手爬亂頭髮的大哥,心裡想著口袋那瓶會讓他又痛又癢的樹液。該不該不由分說的將報應顯現在大哥身上?畢竟,三番兩次惹惱她的是外頭的馬屁精,不是他呀。

  「姓李的,你給我閉嘴。」他歎口氣。「美女,不能吃藥就算數嗎?我又沒斷手斷腳,再說,只不過一點小擦仿,有必要這麼大費周章嗎?」語氣極度哀怨且埋怨。她微愕。「既然覺得無礙,為什麼要來掛急診?」她脫口就問,沒說出口的是,大哥不是他在做嗎?為何也得聽令酒醉痞子呢?

  他們不是喊地大哥?

  「因為姓李的今天最大,他說什麼我們都得聽。」他冷哼了哼。「都一把年紀了,還念念不忘當古惑仔!」

  「咦?」大哥還有輪著做的?

  「他今天生日。」他解釋得有點咬牙切齒了。「今天,他的獸性大發了。」所以,姓李的堅持一定得送他來醫院掛急診,他縱使臭著臉、滿心不願,還是被綁來了。

  「你說的,今天我最大了……我說什麼你都聽,沒忘了吧?」李昆揚大著舌頭提醒迭聲不依的他。

  即使腦袋跌得渾渾沌沌,凌敬海也沒忘記自己的承諾,所以真他媽的倒霉透了!

  噢,羅敏若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怒氣衝天,卻又不得不依令行事,原來,已經先被人掐住七寸要害了。

  同情心湧上她驀然心軟的水眸,但是,該做的還是要做……

  他不再抗議,坐著不動,只有戒慎的目光隨著她手上的特大針筒游移。

  「來,打屁股。」

  針筒令他心生不安,可是,她的宣告教他俊顏微展。

  「你的口氣好像我的小學老師。只是,她拿的是竹條,而且她對我褲子裡的小屁股沒興趣。」

  「我也是。所以你別太開放,只要露出一點屁股肉就行了,夠了,再掀就虧本了。」她板著臉,卻不爭氣的泛起淺淺的羞紅。

  「只要一點就好嗎?我很樂意讓你看仔細一點。」

  哼,全世界的男人都會有的通病:色病!

  她不語,美目瞪著他。

  看出她微悻的不悅,他不以為意的對她擠眉弄眼。鬆開褲腰,微露出一部份極富健康美的褐色臀肉。ˍ

  「好了啦,別再往下拉了。」才見到一點肉色,她就性急的制住他。

  真沒用,明明想整他的,怎麼好像被倒整一記?!

  「你真的不考慮乘機佔我一下便宜?」

  「敬謝不敏!」

  「唉,別的女人可是求都求不到噢。」

  他嘴巴調侃,但見她紅了臉,他輕笑,泰若自然的微勒牢鬆開的褲頭,不讓她面臨更尷尬的異色景致。

  他的細心,她看在眼裡,心有所感。

  這年頭的大哥都這麼體貼嗎?若是如此,難怪大哥身邊永遠不缺死心塌地的忠心女人!

  打針的手穩如泰山,見他不發一言的受了兩針,她露齒微笑,在他整妥褲頭時,她拿過網狀的彈性繃帶預備著。

  凌敬海微怔。

  「這又是幹嘛?」

  「繃帶,保護傷口的。」

  「咦?!」

  「別動噢,小心扯到傷口。」她警告著,又輕又柔的將網狀繃帶往他腦袋網下。

  扯到傷口?!

  他失聲哼笑,哪來的傷口給他扯呀?

  沒鏡子,他也描得出額頭的傷了不起就是一道血流不止的擦傷罷了,而她卻想用這麼誇張的東西來彰顯它?

  身上掛綵不稀奇,可是,受傷的原因不是跟幫派分子幹架,也不是英雄救美,而是因為替李昆揚慶生的那間餐廳在地板上了蠟,太滑了,害微醺的他跌個鼻青臉腫,這、這事若傳出去已經夠丟他的臉了,再讓人瞧見他被包成木乃伊,那他還用活嗎?

  她乾脆補他幾刀算了!

  「別動!」心裡暗笑,她不由分說他扳回他欲逃的臉。

  「不用這麼麻煩吧?」

  「不行。」她很堅持。「一定得小心地護住傷口。」

  「這會不會太小題大作了點?」她是存心想害他丟臉?

  「怎麼會呢,你受傷了,我們得好好的照料你的每一處傷口。」她照本宣科。「你的兄弟們是這麼警告我的。」彈性繃帶拉到下頷,她的力氣不自覺的大了些。

  「兄弟?」他微征。

  家裡誰這麼神?還聞訊趕來了!

  「嗯,守在簾後的那幾位呀,口口聲聲作若有什麼三長兩短,就要我們一群人陪葬呢。」她才不信他沒聽見那堆煩人的喳呼。

  凌敬海當然聽見了,但習慣了,便不以為意,只是……

  「一群人?」他現在只看到她杵在他身邊,哪來的一群人?

  她會意。

  「你在找我的同事們嗎?是這麼的,他們怕情況不對,萬一大哥你真的不幸英年早逝,那不就當定了陪葬物!所以先去換套體面的衣服了。」

  「換衣服?」

  「到了枉死城,全都是清一色的白衣白帽,多殺風景呀!」她笑盈盈的嬌顏掩不去淡淡的嘲弄。「我們女生哪,都嘛是『外貌協會』的一員呀。」

  明明她在笑,語氣又柔又軟,十足十白衣天使的態度,偏他是越聽越覺得刺耳。

  「他們只是嘴巴說說,不會這麼狠的。」

  「這誰也說不定呀,所以呢,我們只能冀望大哥你長命百歲,以保我們的性命安危無慮,好,包好了。」

  拉好繃帶,她退了一步,細細觀賞自己的傑作,滿意後,開始替他包紮腕間的擦傷。

  她看他的傷口,他看她全神貫注的神情,悄悄的加深了唇畔的愉悅,然後向下望著她工作的手……咦?

  「別縮好嗎?你會拖累我的工作。」

  「干!」一道長寬丈量連五公分都不到,就算三歲娃兒也會視而不見的傷口,頂多流了幾滴血,可她的繃帶扎得煞有其事?

  「這也要包?」他失聲輕斥。「免了吧。」

  「不行,怎麼可以呢。」她理直氣壯的勒緊繃帶。「你的兄弟吩咐了,每一個傷口都得包紮確實。」

  「是嗎?」

  「是的!」

  靜望著她移到下一處傷口,熟論的擦上雙氧水、紅藥水、紫藥水、碘酒,像替牆壁上油漆,來回抹了好幾層,他連眉都沒皺一下,然後她開始纏繃帶。一層,一層,又一層……

  捺不住了,凌敬海緩緩弓起眉心,正待抗議,忽地瞧見飄忽在她紅唇的那抹竊笑。

  他頓然領悟,「你是故意的!」「我是嗎?」她唇畔的笑容依舊燦爛。

  呵呵!

        *   *    *

  簾子一掀,被「料理」妥當的凌敬海走了出來;他的步伐很僵硬,但還是走出來了,複雜的目光盯著那幾雙也很複雜的目光。

  這……

  李昆揚他們先是一震,面面相覷的忍了幾秒後,不約而同的狂吸著氣,爆笑出聲。

  凌敬海不是傻瓜,怎會不知道自己頂了個誇張的白腦袋絕對會被他們嘲笑,可是瞥見她正經八百的纏呀纏、纏呀纏,不知怎地,她總算肯放他一馬後,他卻沒法子順手扯下身上那一團繃帶。

  他很想捍衛自己的面子,卻動不了手!

  「阿海?」

  「大哥?」

  「不准笑。」

  「是!」話才說完,他們的笑聲都快衝破屋頂了。

  他的指令像是屁,因為連林醫生他們都忍不住輕笑出聲,急診室的氣氛一下子熱絡了幾分。

  羅敏若躲在簾子後竊笑。

  「你也閉嘴。」

  「遵命!」她知道他在警告她。

  而其他的人繼續笑,李昆揚甚至笑得酒都醒了一大半。

  「誰再笑,我就將他碎屍萬段。」

  「是!」

  笑聲更沸騰了。

  扯扯臂碗的繃帶,凌敬海沒再吭氣,表情複雜的領頭走出急診室,忽然,他停住腳步,隔著電動玻璃門望向裡頭。

  那個白衣天使已經將簾子攏向牆壁,手腳利落的將托盤上的殘物整理分類,眼底眉梢都是笑意,甜美又溫婉的笑花襯出她芙蓉般的嬌顏更艷光四射了。

  他的凝視持續了好一會兒。

  「阿海,你在看什麼?」李昆揚藉著酒意攀問。

  凌敬海沒理會,直到她端起托盤走了。

  「阿海?」

  他將目光轉向他們。

  「是誰說要到這間醫院的?」

  三雙眼睛忽然起了疑雲重重的互視,然後,阿盛的肩頭垮下,認罪。

  「是我啦,你身上見血,腦袋破了個洞,又像是昏了過去,我一慌,就只記得附近的這間小醫院。」他甚至還先跑到急診室來報訊,做好事前準備呢。

  輕哼了哼,凌敬海瞪著他,不言不語,直瞪得阿盛心驚膽跳。

  大哥雖然早幾百年前就將自己漂白了,卻仍是黑白兩道都敬畏三分的笑面虎,他似笑非笑時,那倒也罷了;可他不笑時,那雙黑炯炯的眼睛很讓人心裡發毛,被他這麼悶聲不吭的盯著,而且目光的焦點只鎖在他身上……

  媽呀,早知道就該跑遠一點,將大哥送到台大、馬偕什麼的;早知道,他就別蠢到開這個口!

  今晚的數個餐友中,他見識最淺、年紀最輕,又是最晚加入這個兄弟會的人,再怎樣也輪不到他拿主意呀!

  是他笨啦,笨透了!

  「是你提的?」、

  「唉,就是我啦。」他無奈。「這帳,就全都算在我頭上好了,要殺要剮,你呈上來就是了。」

  「算我欠你一次。」「赫?!」

  跨步上前,凌敬海弓肘扣住了阿盛的脖子,不讓他逃,順便往他肚腹輕捶一記,笑瞇了眼。

  「走,請你喝一杯。」「咦?!」「走呀,這次,我們到哪一家去敘舊?」聞言,三雙眼睛全都難以置信的瞪著凌敬海。就在不久前,是誰說今天已經喝夠了,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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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6 00:14:42
第二章                  

  連著幾天超時工作,羅敏若累得只剩下一口氣。

  跨出電梯時,她打了個哈欠。

  「下回,換我談戀愛談到傷風感冒,看沒良心的小莉熬不熬得過這種摧殘!」她怨道。

  失戀是件很悲慘的事,她可以體會,可是小莉竟然一連蹺了兩天班,偏這兩個晚上的急診病人超多的,害她連喘口氣、泡杯咖啡的時間都沒有。歎著,她又打了個哈欠。

  「老天保佑姐姐不在家。」拿出鑰匙,她嘀嘀咕咕。「我已經沒有體力聽她訓話了。」

  老天果然保佑她,喀一聲,她輕輕拉開門,豎起耳朵,一室靜寂。呼!沒人在家。

  她先給父母上炷香,待辦妥例行之事時,已是哈欠連連,她伸伸懶腰往房裡走。

  國三時,媽媽因病而逝;護專畢業的那年她披嫁裳,隔年,辛苦賺錢養家的爸爸因一場車禍也去世了;然後是她的出嫁;去而復返,姐妹倆相依為命,接著過了這個年,已訂婚的姐姐嫁人去了,就剩她一個人守住這個家。

  真的,就只剩她一個人了!

  「這倒也好,一個人獨居的快樂總勝過兩個人共處的痛苦吧。」她如陷入回憶般的低喃,酸疲浮腫的眼眶有著片刻的濕濡。

  旋即,她制住胸口的酸澀,感傷的歎了歎,揉揉困盹的眼,不允許自己跌入不堪的回憶裡。

  該合眼休息了!

  還來不及窩回房間,大門又被拉開來了。

  羅敏茱買了早餐回來,剛好堵上累疲的妹妹。

  「你又加班了?」

  「嗯,小莉臨時請假。」

  羅敏茱無語。

  她是個藥劑師,不會不知道妹妹身為護理人員的責任與無奈;當病人就在眼前呻吟時,自身的疲累往往是被拋在一旁的。

  「先吃了早餐再睡吧。」羅敏若哀歎。

  「別說你一點都不餓。」「餓是餓了啦、可是……」

  「不准抗議。」將買回來的三明治擺到餐桌上。「我們已經好久沒有一塊兒吃早餐了。」

  這倒也是。

  聞言,羅敏若先進房換套休閒服,走回來時,姐姐已經喝了半杯牛奶。

  「你的臉色很難看。」

  「有嗎?」接過姐姐遞來的牛奶,她苦笑,「每次熬了夜不都是這副慘遭蹂躪的死人相。」

  蹂躪這句形容詞是姐姐前不久嘀咕她的,害她回房後還特地照了照鏡子,喲,果真有那麼幾分哩!

  「除了熬夜,你這幾天又心情不好了,是不是?」

  「哪有。」

  「沒有嗎?」還想騙她?她以為姐姐是當假的呀?「那這兩天你的眼睛生病了不成?不是紅就是濕!」說得心疼極了。

  相處了這麼久,妹妹的心情起伏她最清楚了,即使事過境遷,她也知道妹妹偶爾晚上還是會哭著睡著,第二天早上她的眼睛都腫了,她以為她騙得了誰?而小敏這兩天的情緒處於冰河時期,她猜都猜得出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是不是中心又有受虐婦女報案?」她問。

  羅敏若點點頭。

  「幾件?」「三件。」

  難怪小敏的精神會差,情緒也這麼低落。遲疑著,羅敏茱不禁舊事重提。

  「小敏,你別去當志工了啦。」伸指敲著桌面,她苦口婆心的勸著。「每次聽到或是看到都會觸景傷情,情緒低落好幾天,這不是好現象,再這麼下去,你遲早會崩潰的。」

  「沒這麼慘啦。」她又喝了口牛奶。「其實當了志工才發覺,在婚姻中遭遇比我不堪的人多得很。」

  「那又怎樣?別怪我自私,那些人不是我的妹妹,我同情,卻無可奈何,而我只想要我的妹妹能夠重拾婚前的快樂笑容。」

  「我還懂得怎麼微笑。」

  「哼哼,是嗎?你待會兒睡覺前記得照照鏡子,看看你的笑容有多麼力不從心。」

  「有那麼慘呀?」「不信?你自己去瞧一瞧。」

  「說得好像我有多行屍走肉似的,我很滿意我現在的生活。」

  「做得像狗一樣,這種生活也叫生活?」她沒好氣的指控。「連我這種得顧店的可憐蟲都比你過得還要有生活品質。」

  喝著牛奶,羅敏若咬了口三明治,不吭氣。

  「要不,你盡量少去中心,省得看了就心煩。」羅敏茱退而求其次,一步一步地誘勸妹妹少去觸是傷情。

  「再說啦。」勉強吞了半個三明治,見姐姐仍不打算放人,眼睛困得都快睜不開的羅敏若不得不開口催她,「還不動?你今天不打算開店了?」

  父親留下的積蓄再加上姐妹倆贊下的錢,她們買了這棟複合式大樓裡的兩間小公寓;一樓的店舖是姐姐獨資的小藥局,六樓的公寓是姐妹倆的香閨。

  「別趕我了,我這不是在準備了嗎?」羅敏茱沒好氣的睨了她一眼。「吃完三明治就去睡吧,瞧你,眼睛都快閉上了。」

  「嗯。」歎氣點頭,琢磨著自己的體能狀態,她下意識的自藥櫃裡拿出一個小藥瓶。

  羅敏茱見了直皺眉頭。「不是很累了嗎?」

  「最呀。」「那你還會睡不著?」

  「大概是太累了,合上眼,還是沒法子睡著。」腦海中想著那些神情憔悴的受虐婦女,想著……黃東文。

  無奈的見妹妹吞了一顆安眠藥,她不禁搖頭。「別吃上癮了。」

  「噢。」

  見她頓了頓,又丟了一顆入嘴,羅敏茱有些惱了。

  「你是想一覺不醒呀?吃這麼多,小心你那條小命哪;要吃不會吃龍骨粉還是酸棗仁粉?你以為我拿它們回來當胡椒粉嗎?」

  聞言,羅敏若倒笑開了,「放心啦,這又不是安非他命,兩顆吃不死人的,而且我只是想睡覺,又不是想死。」

  「記住你的話。」搶過小藥瓶,她挾著輕憤地警告。「我們姐妹倆相依為命,你不准丟下我一個人過日子。」

  姐姐以為她捨得她嗎?再怎麼說,當初身陷地獄時,也是姐妹情深才拉回她悲切欲絕的心呀!

  想著,不覺又濕了眼眶,羅敏若長吸了口氣笑歎,「過了年,又多了姐夫一家人相依為命嘍。」

  到時候說不定她會很變態的開始跟姐夫搶姐姐……嘖,明爭暗鬥的日子搞不好還挺刺激的哩。

     *      *      *  

  在急診室見多、聽多,倒是沒碰過這種大哥!

  羅敏若刻意轉過身,不去看那張會讓她情不自禁想多瞄兩眼的熱情臉龐。

  人家做大哥的不是都酷酷的?身上應該都會帶疤帶傷?然後不苟言笑?動輒得怒?再不然,好歹也得滿口檳榔,三不五時地抖抖腳、摳摳鼻屎之類的?

  可這凌敬海還真是另類。吊兒郎當的狂妄笑容,英挺且恣意宣揚的傲然氣勢,不像走夜路的嗜血哥兒們,倒像是活躍在燦爛陽光下的天之驕子。

  如果不是那天阿盛口口聲聲喊他大哥,她怎麼樣都不覺得他像是陰溝裡的大老鼠,而他最符合大哥氣派的表現,就只有那天晚上在急診室時,他從沒間斷過問候一干馬屁精的祖宗八代!「八成是天天在家裡吊嗓子,否則,怎麼會說得這麼流利。」她暗嘲在心,不經意地自口中低喃著。

  「你說什麼?」

  「我說,你晚上沒接活動嗎?」

  凌敬海停下舔霜淇淋的動作,詫望著她。

  「活動?」

  「在街尾暗巷殺殺人、放放火什麼的呀。」瞟了他在微愕後輕咒一句,忙不迭地舔淨流下指縫的甜膩黏液,她移不開注視的目光。「你大哥老是躲在這裡孵豆芽,那些警察不就都很寂寞了嗎?」她又想笑了。

  有些人很忌諱在醫院,尤其是在急診室吃東西,可他全然不以為意;偶爾拎著一堆吃的上門,見裡頭擠了些神情倉皇的人,不方便吃吃喝喝,便自動避出去,吃完了再回來;但,他總會記得留下足夠她們吃的份量。

  他並不刻意隱藏狂放的性子,卻又不會冷血到不顧他人的感受,這一點,讓她有著很深的感觸。

  「是哪個混蛋跟你說大哥都是幹這種勾當的?」

  「不是這樣嗎?」

  「你電影著太多了啦,這年頭的大哥誰不愛漂白自己呀,喏,讓你瞧瞧,我甚至連牙齒都刻意去染白了哩。」

  她失笑。真的沒見過像他這種「大哥」!

  視線所及,只見他總是笑笑笑,除了第一天聽他滿口髒話兼凶神惡煞的黑著臉外,他的風範及氣度都極佳,讓她實在很懷疑,那天他是不是被惡鬼附了身了。

  「那你說說看,現在的大哥都忙些什麼?」

  「泡美眉呀。」他理直氣壯的宣告意圖。

  羅敏若一臉的質疑。「泡美眉?」探究的眼神瞟向聞言越發妖嬌燦笑的小莉跟端莊竊笑的阿蓮。

  經輪值的小護士們口耳相傳,誰不知道近來有位氣勢夠磅薄、長相夠瀟灑、口袋很麥克麥克,也沒有想像中那麼嗜血如命的英雄好漢窩在急診室呀。

  而且就她所知,似乎沒人能清楚的探出他的目的,這下子,眾家姐妹莫不前仆後繼地企圖搶佔他身旁的位置。

  這種很帶得出去的男朋友,哪個女人不想愛呀?她能理解眾家姐妹的飢渴,如果,她不是曾經滄海難為水、不曾認識黃東文,她也會是其中的一份子。只不過,今非昔比,她的心已經變老了,再也沒有風花雪月的浪漫細胞,但基本的好奇心還是有的。

  她很好奇,他看中哪個美眉?

  「這麼驚訝?若不是別有所求,你以為我時間多呀?」

  這話倒也沒錯……點頭,她乾脆直問:「你要泡誰?」

  「你!」

  張大嘴,羅敏若傻愣愣的瞪著他。

  見她張口結舌的驚詫神情,凌敬海先是笑了笑,眼角瞥見小莉一臉失望,不禁起了埋怨。

  「怎麼,我都做得這麼明顯了,你還看不出來?」而且連她們也沒瞧出他意亂情迷的對象?

  他說,他做得這麼明顯?

  小瓜呆似的眨眨眼,她脫口就問:「你做了什麼?」

  她還敢問?

  「成天在你身邊神出鬼沒呀,這還不夠明顯哪?」他說得有些憤慨。「你他媽的以為我吃飽了撐著,天天擱著正事不做,專愛到醫院找穢氣呀?」

  她沒這麼白癡,不會看不出他應該是別有目的,只是,他的目的竟然就是她?「原來,你的目標是我。」

  「哼,對啦!」端了幾秒的大哥架子又軟了下來。「怎樣,給不給我泡?」震撼過後,她重拾起溫婉怡人的微笑,潤了潤唇,「真是可惜。」

  可惜?「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結婚了。」瞬間,小瓜呆換人當。

  他瞪著她,久久,語焉不詳的迭聲怒咒。

  「你……」

  「對呀,我結婚了。」

  這個衝擊過於劇烈,只見他目瞪口呆,笑容不見了,驀張的嘴巴在幾秒後閉上,虎目微瞇。

  「你騙我的吧?」他不信。「因為你不想讓我泡?」

  她看起來這麼年輕,笑容無邪得讓他每每都想俯身吞下她的每一朵笑靨,可她卻被別的男人捷足先登、被別的男人註冊私有了?!

  他不信,教他怎能相信,怎麼信服?

  「你騙我的,對不對?對不對……」突地,他像發現新大陸般狠笑低咆,「干,你在騙我,你沒戴戒指!」

  有那麼一秒,她為他的怒火勃發而猛然心悸,可是習慣壓抑的情緒立即掌控激動,不容許它氾濫。

  「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做,騙你幹嘛?」將要丟棄的針筒收好,她表情誠懇的望著他,「這個妹妹已經名花有主了,我好心勸你別在我身上浪費精、氣、神了啦。」

  「你!」他努力地抑住震驚。「你……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發誓。」她慎重其事的將手舉高。

  她沒騙他,她的確是結婚了,只不過……結局,就甭提了。

  「干!」

  「別在急診室發飆。」見他彷彿瀕臨失控,她謹慎注意他的言行,笑得更和顏悅色。

  「我飆不飆關你屁事!」怨到深處,他狠瞪著她。「漂亮的妹妹永遠不缺帥哥把,我早該想到的。」他說得有些意氣用事,順便一腳踹倒那個突然看不順眼的垃圾桶。「他媽的!」

  他突如其來的粗暴行徑教羅敏若的五官凝皺了起來。

  「你在幹嘛?」

  「洩憤哪,我還能幹嘛?」她以為她丟了顆炸彈送他,他可以毫不在意的張嘴就吞了?

  牙關緊咬,他開始問候起所有人的祖宗八代,唯獨漏掉她的;見她杏眸又瞪來,他胸口一悶,幾秒後,自動自發地蹲下去撿垃圾。「干!」

  「別再干來干去,好難聽呀,還有,別用手撿,那有夾子。」

  「哼!」她還會關心他呀?

  「大哥?」杵在門外等烤玉米的阿盛瞧見了,一聲驚呼,快步衝進來,「大哥你幹嘛?我來撿就好了啦!」

  「你滾遠點,別煩我行嗎?」磨磨牙,他忍不住遷怒他。「我看到你就滿肚子氣。」

  啊?阿盛舉著烤玉米,有些茫然。

  又關他什麼事?

  「大哥……」

  「哥哥哥,叫魂哪你?不是叫你別老跟著我?你是皮在癢還是聽不懂國語?」

  「可是……」

  「連別人的臉色都不會看,你是怎麼當小弟的?」

  「但是……」

  「沒人有空暗殺我的啦,我也沒什麼好讓你學習的啦。」嘴裡咒著,他沒好氣的瞪了羅敏若一眼。「這年頭,有錢又有閒的大哥不值錢了,連癱在路上也沒半個女人會看一眼。」

  半路插進來的阿盛一頭霧水,不懂大哥為何突然發神經,又為何這麼貶低自己,但他沒有笨到看不出是誰惹大哥發飆。

  八成得怪小敏!阿盛埋怨的瞪了她一眼。

  聽凌敬海又嗆又怨的嘲弄自己,再接收到阿盛的白眼,羅敏苦差點破功笑了出來。

  見她偷笑,凌敬海怒氣衝天,「你笑什麼?」

  「沒,沒什麼。」她強吸了口氣,忍住笑。「我哪有笑呀!」

  「你的嘴角往上揚。」

  「我的嘴角向來就長得這樣呀!」她眼也不眨的搶白。

  「你……好樣的,算你行!」忿忿地踹退擋路的阿盛,他像個沖天炮般地奪門而出。

  只能奪門而出,處在震撼中的他,奪人之妻的念頭還沒冒出來。

  從小他壞歸壞,但自問除了年輕氣盛時愛找人火並外,也沒幹過太多作奸犯科、天理難容的骯髒事,可是當他好不容易看上了一個女人時,老天爺卻連這麼一點小忙都不幫?!

  他火大,很火大。

  自從誓言漂白後,已經好幾年沒扁過人了,就在這一秒,寂寞的拳頭有點蠢蠢欲動!

  「干!」忍不住的,他狠狠的朝天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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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6 00:15:18
第三章   

  凌敬海沒開車,走了好長一段路,覺得靜,好半天才領悟到阿盛那個跟屁蟲無影無蹤。

  該死的女人!該死的阿盛!

  「阿盛!」他下意識地找起人來。

  深夜的台北街頭並非完全靜寂,但他的暴吼聲仍特別刺耳,只是,仍沒將平時都亦步亦趨的阿盛給逼出來。

  他惱死了,只等了幾秒,還是不見阿盛的鬼影子,大腳丫朝空一踹,悻悻然地回頭找人。

  走回一半的路上,阿盛面露得意的衝向他,「大哥!」

  「你是死到哪裡去了?」

  接二連三的慘遭遷怒,阿盛摸摸鼻子才笑著。

  「別罵我,是你自己叫我滾的噢。」

  當下,凌敬海為之語塞,旋即又怒氣衝天,「我叫你滾你就滾,那我成天叫你別纏著我,你還纏不煩?」這小子,敢回嘴?

  捕捉到大哥眼底那抹「你再回嘴就死定了」的殺氣,阿盛退了一步,高舉雙手,「要罵待會兒再讓你罵個夠啦,大哥,我替你探聽到一個天大的消息。」「替我?」

  「嗯。」他的腦袋點得很用力。「這個消息保證你聽了一定會高興斃了。」

  「要我高興?」還高興斃了?他怒哼。「除非她老公死了。」

  「咦?」阿盛愣了愣。

  怎麼回事,通常大哥氣極都只咒人家的祖宗八代,很少會罵到同一代的倒霉蛋牙!

  「你講著幹嘛?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看來,大哥真的是打骨子裡發火了。阿盛了悟,也不再吊他胃口,直接切入重點,「大哥,你真是神嘴耶!」

  「想聊天?你他媽的給人我滾遠點!」

  「她騙你的。」「什麼?」

  「小敏的確嫁人了,可是是曾經。她老公都死了快兩年了,她是個寡婦啦。」

  「赫!」凌敬海揪住他的領子,一雙虎目炫燦如星。「你再說一次,她怎樣?」

  「她老公死了啦,所以她可以愛給誰泡就給誰泡。」阿盛自作聰明的補上自己的見解。「而且,她現在好像誰都不愛呢。」

  凌敬海怔了怔,瞪著阿盛的虎目添過幾許陰沉。

  她誰都不愛?!「怎麼說?」

  「小莉說好幾個男的想泡她,連他們小老闆也追她追得很緊,可是她連正眼都沒瞧過他們。」見苗頭不對,他不假思索的語出巴結,「大哥,我看小敏倒是挺常偷看你唷。」

  阿盛幸運,一番馬屁話直搗黃龍,讓凌敬海的情緒從青天霹靂的震駭中攀回高峰,他笑咧嘴。一臉的受用。

  「真的嗎?呵呵,我想也是啦。」他伸手爬了爬早被攪亂的短髮。「嘖,我說的沒錯吧,漂亮的妹妹就是不缺帥哥泡。」而他,決定重新加入戰局。

  小敏她呀,是休想逃了!

  「大哥你的意思是……」

  「當然繼續泡妹妹嘍。」

  「泡小敏?」虎目一瞪,凌敬海沒好氣的弓肘扣住他的脖子,揮拳往他肚子就是一記教訓。「難不成是泡你呀?廢話一堆。」

  雖然無辜挨了一拳,但見大哥轉怒為喜,阿盛寧願再挨幾拳,也勝過被大哥左瞪右踹來得強,只不過瞧大哥的神情……這叫什麼?人逢喜事精神爽?搔搔腦勺見大哥重燃奕奕精神的放開他,開步走了,他想,也不想地又當起跟屁蟲。

  「大哥,你要去哪?你的車還在停車場呢。」

  「散步。」

  散步?在三更半夜。

  「大哥,要散步回事務所爬樓梯不是更安全一點?」他沒忘了大哥平時的諄諄教誨——凡事安全第一呀。

  「我現在就想走一走。」斜睨了微帶憂心的阿盛一眼,他好心情的揮揮手。「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噢。」應聲好,可是,阿盛還是跟著走。

  凌敬海也不理他,吹著口哨,偶爾還躍起豪放的舞步。

  阿盛更擔心起他來了。

  「呃……」他欲言又止。

  「怎麼了?吞吞吐吐的,你是被話給梗住了不成?」

  「大哥,你不介意她曾結過婚?」見他心情好,阿盛提膽再問。

  再怎麼說,憑大哥的條件,多的是肥肉送上門來,他要什麼女人都不成問題……不是說小敏不好,只是男人不是都希望能娶到「原裝貨」嗎?

  他以為行為放浪但思想傳統的大哥應該將這個觀念奉行不悖的呀。

  至少他就是其中一個,結婚前玩玩可以,但一論及婚嫁,自然不會希望自己的老婆已然「經人點閱」過啦!

  可是大哥一聽到她是單身,連她是寡婦的事實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般,只顧著轉怒為喜。

  「那又怎樣?」「她……曾經有過男人哩。」

  「只要她是自由身,這些都不是問題。」很兄弟式地拍了拍阿盛的肩膀,凌敬海語重心長的勸他,「一個女人的價值不是在她還有沒有那層薄膜,而是在於她的心。」

  「她的心?」

  「對。小敏是個讓人心疼的好女人,更重要的是,她是個適合我的女人。」阿盛附議他的話。

  小敏的笑容是很誘人、很青春,狐媚與溫婉兼具,如果不是大哥搶了先,他也會對她有興趣,只不過——

  「大哥,你怎麼看得出她的心很好。」

  「我的心跟我說的呀。」

  親耳聽見他既尊敬又佩服的大哥說出這麼深奧的話,阿盛傻了眼,呆呆的停在路上瞪著他的寬背。

  怎麼回事?向來冷靜且實事求是的大哥不會是被一見鍾情這玩意兒打中了吧?

       *     *      *  

  阿蓮泡了兩杯咖啡朝羅敏若定來,瞄了她一眼,羅敏著歎出輕吁,接過她遞來的咖啡,頷首道謝。

  「我也要!」一旁,小莉嘴快地抗議。「公平一點,你忘了還有我啊!」

  「要喝自己去泡。」阿蓮應得理直氣壯。「我只有兩隻手,你想怎樣?要我頭頂著杯子玩特技?」

  輕哼一聲,向來不吃虧的小莉衝去替自己泡咖啡。

  瞟著她的背影,阿蓮歎起氣來,「希望別再有病人進來了,否則就換我口吐白沫了。」

  「千萬別讓黃三紱聽到你的話,他會整死你的。」羅敏若警戒的目光盯著小莉的動靜。

  平心而論,小莉人不壞,但心直口快的她常會多事且誤事,所以她遇事時也不太希望讓她知道,免得擴大事端。

  阿蓮懂她的意思,肩一聳,不以為意的嗤道:「怕他呀,他頂多就是讓護理長多排我幾天大夜,又怎樣?不上日班更好,那種只關心進帳的投機份子看了就讓人倒胃口。」

  「去踉小莉說吧,省得她成天胡思亂想。」「哼,只有小莉那種沒眼光的笨女人去哈上他!」說到這,阿蓮就想搖頭歎氣。

  好歹小莉也構得上年輕貌美的條件,也不乏男人注目的眼光,偏每每在失戀的空窗期時,注意力就會放回黃三紱那尾錢蟲的身上,飢渴的冀盼有朝一日能飛上枝頭變鳳凰……鳳凰?哼,世界上哪來那麼多美夢成真的童話故事呀?

  這年頭,能讓鳳凰棲息的大樹都差不多被佔光了!

  「每個人的眼光都不同。」

  「會看上黃三紱,這人的眼光絕對好不到哪裡去!」

  俏眉一揚,羅敏若不覺紅唇綻笑。

  她不反對阿蓮的評論,只是那個女人又不是她,她才懶得理會誰在哈黃三級,甚至小莉最好能成功地將黃三紱哈走,免得他成天纏她,煩都煩死了。

  「幸好今天送進來的都是外傷,沒有待觀察的病人。」

  「嗯,幸好!」

  接下來兩人相對無語。

  啜著咖啡,見阿蓮的嘴巴動了動,羅敏若笑容加深。

  「你想說什麼?」「其實他還不錯嘛。」

  羅敏若聽了,但笑不語。

  因為丈夫死了,所以她單身,這不是新聞,可是同事裡只有阿蓮清楚那段婚姻帶給她的痛苦與傷害;那年東文因傷住院時,阿蓮是那家醫院的護士,兩年後她找到這份工作,上班的第二天使遇到了跳槽快一年的阿蓮。

  只比她大幾歲的阿蓮仍記得她,卻窩心的什麼話都沒碎嘴。

  「小敏?」「你想聽我說什麼?」

  「別跟我說你不喜歡他。」

  喜歡與否已經不是心靈滄桑的她可以率性的以隻字片語來一語帶過;她輕歎,還來不及跟阿蓮解釋小莉便回來了,聽到阿蓮的話尾巴,好奇得很。

  「誰?你們在說誰?」

  「你說呢?」阿蓮也沒心瞞她。

  小莉說傻也不傻,某些地方跟黃三紱一樣精得很;談話因她中斷,沒給她一個好的名目,她鐵定不會善罷甘休。

  「凌大哥嗎?」

  「對啦。」

  說到男人,小莉的精神就來了。

  「你在勸小敏嗎?說真的,我也投他一票噢。」一屁股坐在羅敏若身邊,她的口氣滿是羨慕與嫉妒。「長這麼大,我還沒見過比他更體貼女人的大哥了。」

  「體貼?」阿蓮的好奇心也來了。「怎麼說?」

  「撇開那些吃吃喝喝的不說,你沒看見他一來,除了小敏就誰也看不見了,而且他每次一定都挑小敏身邊站或坐,沒人跟他多嘴,他都可以將她的性子跟喜好摸熟了七八成,對一個男人來說,這還不算細心嗎?」

       *     *    *  

  「唷,你還滿注意他的嘛!」

  「廢話,得不到,多看幾眼總也高興呀。」小莉意猶未盡的繼續說著自己的觀察,「你有沒有注意到,儘管他的眼睛在吞食小敏,可是他都不會乘機上下其手、不像一些男人逮到機會,連女人那個地方都敢突襲。」越說越覺得羅敏若簡直在暴殄天物。

  雖然凌大哥總是嘻皮笑臉的賴著小敏,但舉手投足間就是有份教人又羨又妒的呵護與尊重,她都看得出來了,難道受惠的小敏沒有點滴感受在心坎嗎?

  換成黃三紱隨侍在側,早就上下其手展露獸性了,哪會知道什麼叫做客氣呀,雖然她很哈黃三紱,可並不代表她看不出那男人的劣根性。

  這話倒很中肯,阿蓮不自覺地點頭附和,學她一樣將目光擱在羅敏若臉上,看她這女主角怎麼說。

  面對兩雙目光的柔性逼供,羅敏若輕擰眉心,有些無奈。

  「小莉,你見過幾個大哥?」

  「就凌大哥一個嘍。」

  「嘖嘖,聽你的口氣,我還以為你已經見過好幾打了哩。」一口一口,她漫不經心的喝光那杯已索然無味的咖啡。「沒得比較,你就這麼服膺他?」

  「正因如此,所以我才說他是獨一無二的嘛。」

  「每個男人在你眼中都嘛是獨一無二的。」意識到羅敏若不想多聊,阿蓮貼心的轉移話題,「連黃三紱那種狂包你都可以想得到話去拍他馬屁,你呀,當護士真是埋沒了你的天份了。」

  「少諷刺我了啦,想過好日子、當少奶奶,當然得先下苦心喚。」停了幾秒。小莉忍不住又好奇了,「要不你說說看,還有什麼工作更適合我?」「去葬儀社上班啦。」「葬儀社?」

  「是呀,以你那張嘴向來的超高功力,說不定死人會會被你今得從棺墓裡爬出來說阿羅哈。」

  聽著,羅敏若噗哧一笑。

  小莉先是氣呼呼的瞪著阿蓮,但只僵凝了幾秒,她仰首大笑,笑得比她們還要開心,

        *     *    *  

  「小敏,我們這小勇士交給你了。」

  點點頭,羅敏若接過林醫生手中的小病患,輕手輕腳的捧起那只被碎玻璃割傷的小手臂,她輕擰眉,紊亂的腦子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凌敬海。

  她不是木頭,小莉說的她都懂,更感動凌敬海橫衝直撞的一番心意,但那又能代表什麼?

  掙扎的心逐漸起了悸動,百感交集!

  男人的心有時比女人難測,更比女人容易浮現獸性,她嘗過那種不堪回首的痛苦,如今還敢再試嗎?

  她願意讓自己再賭一次嗎?

  「好痛!」淚眼汪汪的小病患扁起嘴。

  痛?

  一陣輕凜後,她忙回過神,和氣的對他笑著,「痛呀?馬上就好了,阿姨一邊擦藥一邊替你呼呼,好不好?」

  小病患噙著淚水,聽話的點點頭。

  無論年紀大小,她的笑容對男人總有一種帶著撫慰的蠱魅。

  她更放輕上藥的動作,不時鼓頰朝塗了碘酒的傷口吹氣,口裡喃聲誇讚著小病患的勇敢。

  懷裡抱著一小疊病歷,小莉杵在她身旁。

  「咦,大哥還沒來?他說今天要帶幾張光碟片借我那。」

  「誰知道他呀。」嘴裡說不理,可羅敏若的目光還是偷偷地探向電動玻璃門。

  說不動心,心還是逕自地動了。不但動了,甚至一動就是一發不可收拾的劇烈。

  她好怕,怕自己失了控,又一頭栽過惡夢中!

  「他今天不會忙到沒空來吧?」

  聳聳肩,羅敏若迅速在小手臂上裹好繃帶,溫柔的拍拍小病患的臉頰,「弟弟好勇敢,都沒有哭噢。」

  得到漂亮阿姨的讚揚,小病患抬頭挺胸地自椅子上躍下,含著兩泡淚水將小手放在母親等待的掌中。

  見急診室又逐漸安靜,抱著病歷磨磨蹭蹭的小莉乾脆杵了下來。

  「小敏,你覺不覺得那阿盛倒也挺可愛的。」

  試了幾次,仍吸引不到大哥的垂愛目光,小莉早就退而求其次,注意起他的跟屁蟲了。「阿盛?」

  「凌大哥身邊的那個大帥哥呀,別跟我說你連他都沒注意。」

  「我知道阿盛是誰。」

  「你絕對想不到他家有多闊氣。」

  羅敏若微怔。「凌敬海?」她脫口問道。

  或許是存心保持疏離,至今她連他是做哪一行的都不知道;她不問,連善談的小莉偶爾想跟她大曝內幕,她也早早避開,不想因為接觸頻繁而亂了陣腳。

  誰知防得再緊,那抹嬉笑中透著狂傲的神采還是被她給不知不覺地攢進腦子裡再三回味,唉!

  「不,是阿盛啦。」小莉白了她一眼。「我們不是在談阿盛嗎?」

  「我們是嗎?」

  「小敏!」

  笑笑,羅敏若沒吭氣,大方的把耳朵與注意力借給急欲抒發探聽心得的小莉。

  阿蓮今天休假,所以她得獨撐聽眾的本份。

  「阿盛就裕成集團那地產大亨的兒子,還獨生子哩。」

  「是噢?」她有些驚詫。

  看得出來阿盛家裡應該很有錢,年紀輕輕就開了輛進口跑車,也不見他去上班,猜也猜得到應該是有個極富裕的家庭在撐他的敗家習性。

  可是他為何對凌敬海言聽計從?

  還沒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小莉又說了,「聽說阿盛他有次太擺闊,氣焰又高,結果讓幫派份子盯上,被綁到某個荒郊野嶺痛扁一頓兼勒索,整掉他半條命。想像不到吧?」

  「嘖,這麼慘呀?」

  「可不是嗎,那時就是凌大哥後中斡旋才保他四肢健全的被放出來,阿盛從那時就服了凌大哥,退伍後更乾脆賴上他,美其名是跟著學學做人處事的交際手腕,其實是愛死了待在凌大哥身邊的威風凜凜。」

  難怪!她總算能理解阿盛為何甘心留在凌敬海身邊任罵任扁了。

  「還有呀……小敏,你專心一點啦。」她伸手朝發怔的羅敏若眼前揮了揮。「你還記得凌大哥受傷的那天晚上,不是還有兩個男人?」

  「要忘也很難?」她歎笑。

  至少那個酒醉痞子令她印象深刻,無論他清醒時多有風範,但一旦喝醉了,言行舉止就瘋得叫人不敢恭維。

  「我聽說他們的條件也不錯哩。」

  這一點,羅敏若就接不到話來聊了。

  一般而言,想躍上小莉閒聊的男性名單之中,年齡倒還其次,可多金是絕對不能省略的,而見小莉的興致這麼高,他們八成都是可遇不可得的金龜婿吧!

  「說真的,我比較喜歡阿盛,他較合我的眼……」

  是比較容易指使吧?羅敏若在心裡補上一句。

  撇開凌敬海不說,那天出現在急診室的三個人之中,阿盛最年輕,也仍有一份未脫的稚氣,說起來應該是最沒閱歷的吧,她若想挑一個下手誘惑,也會挑他。

  即使她缺乏聊興,唱獨腳戲的小莉依舊是興致勃勃得很,話題全兜在阿盛身上。

  此時,電動玻璃門開了。

  心微顫,羅敏若期待又緊張的望去,進來的不是害她神經緊繃的凌敬海,而是一位瞼上掛傷,托著左臂的阿嬸。

  胸口的期待褪去,重新躍上的是一抹由淺至深的愕然與憤慨。。

  她認得阿嬸,她是住在附近賣水果的歐巴桑。偶爾經過阿嬸的攤子,她都會咧嘴給她一個和善的微笑。

  上了年紀的阿嬸有顆善良認命的心,也有個習慣施暴的丈夫!

  「小敏呀。」阿嬸靦腆的臉上有著尷尬。「又要來麻煩你了。」

  麻煩?羅敏若有一股想殺人的衝動,「他又打你了?」

  阿嬸歎了歎,沖情很無奈,「我老公他不是故意的啦。」

  示意小莉中止話題,去請林醫生過來,羅敏若和氣的將拘謹的阿嬸拉過來坐下,先掃了眼傷處後再微碰時發現觸感不對勁,且阿嬸的表情像是在忍著極大的痛楚。她不覺疾抽了口氣,倏然陰沉的眸中泛起薄薄的淚光。

  這次那個禽獸竟然打斷阿嬸的手臂!

  「很嚴重呀?」

  不嚴重你會小心翼翼的托著嗎?她很想口出諷刺,但說不出口。對一個認命地奉守從一而終,有著婦德觀念的阿嬸,她無法尖酸刻薄。

  「這還叫不是故意的?」她緊咬下唇,好不容易才擠出嘲弄,「哪天如果他故意要打你,你不就死定了?」

  「他……唉,他心情不好,失業了,所以就多喝了幾杯。」

  酒?!又是酒!男人一旦灌足黃湯,似乎就所向披靡,甚至一切的罪行都可以被大刺刺的抹去。

  見林醫生快步走來,羅敏若努力抑住胸口洶湧的怒氣,退開幾步。

  只一眼,林醫生已經心裡有數,歎著氣,下意識的瞟了一臉慘白的羅敏若,再走向阿嬸。

  「我們去照X光。」他輕扶著阿嬸,表情滿滿的同情。

  咬著牙,阿嬸點點頭。

  隔了幾步遠,羅敏若靜待林醫生診斷完畢,神情卻逐漸飄遠。「一個口口聲聲說愛你的男人,怎麼能前一秒鐘抱著你疼惜,下一秒卻毫不留情地將你打倒在地?」甫進門,凌敬海便瞧見神情微恍的她,甚至耳尖的聽過她的輕喃,不禁心口一驚。

  小敏不像在感慨,反倒像是在……不由自主地浮起一個念頭,懾得他虎自微瞇,深忖的鎖緊不見笑容的她。

  莫非,她也曾是被施暴的數據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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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6 00:15:59
第四章   

  軟硬兼施,凌敬海賴著羅敏若跟他一起吃宵夜。

  「我沒吃宵夜的習慣,你忘了?」

  「可是我有呀,你也忘了?」

  「那你自己去吃呀,我要回家了。」今天心情不好,她怕會控制不住地遷怒於他。

  不關他的事,不該他受的氣,她寧願快快躲回家,就算是一頭鑽進廚房多弄幾道藥材也好。

  「就我一個人?你不怕我出了什麼意外?」

  羅敏若聞言不覺嗤笑。

  他不去整別人就阿彌陀佛了,還怕別人將腦子動在他身上?每次都來這一套,她已經會背了;偏偏又挺有效的——但今天失效了。

  「我真的不餓,要不這樣吧,叫小莉陪你……」

  「別這樣。」難得一次,他溫熱的大掌握住她舉起的手,和煦笑著。「別將閒人牽扯進我們的世界來。」

  四目相視,她沒抽回手,點點頭。

  我們的世界?!

  她震撼於他的用詞,卻也開始臣服於他的宣告。

  「走吧,我們都累了一個晚上,別虐待肚皮呀。」

  「我……好吧!」她還是依了他,因為她實在無法忽視那雙虎目裡的柔情嘍。

  他沒有請她去五星級的餐廳吃宵夜,反而就近挑了家乾淨的清粥小菜店。

  羅敏若的心又往下淪陷了一些。

  她的飲食口味挺隨興,不愛吃那些奢華的食物,反倒愛極了小吃;而他未曾刻意詢問,卻也察覺了通透!

  才坐下,羅敏若不小心撞倒了皮包,裡頭的東西全都掉出來,她還沒動,凌敬海已經傾下身了。

  「我自己撿就行了。」

  凌敬海輕笑搖頭,手腳利落的將小物件—一歸位,還眼尖的瞄見幾小包的乾草屑跟小瓶子。

  「咦?」

  聽他微訝的嘟噥,她瞧去,神情忽地微斂,飛快的搶過他手中的玩意兒,「還我。」

  「那是什麼?」

  睨了他好奇的神情,她又笑了,笑得有些勉強。

  「私人收藏品。」

  「是什麼?」

  見他鍥而不會,她的笑容變得有些不懷好意,「毒藥。」

  「真的呀?」他也笑了,笑得比她更不懷好意,添了幾分色淫淫的狼笑。「準備對付我的?」

  「如果你惹惱我的話。」

  「赫,這是警告?」

  纖肩微聳,她讓他自行體會與想像。

  「不必這麼大費周章啦,你有需要我配合的Idea,只要開口,我定全力以赴。」不帶色彩的字句經他誇張的擠眉弄眼一渲染,硬就是挑出了濃濃的暖昧味兒。「謝謝你的毛遂自薦。」她沒好氣的哼了哼。「不客氣。」連一秒都沒停,他又再問:「那是什麼?」掛在臉上的笑容淡了許多,羅敏若坐定,戒慎的目光盯著他,半晌才輕吁一聲,「你這麼好奇?」「對。」雖然笑著,但他的神情變得正經了。「這就是我,愛刨根,你就多擔待一點嘛。現在,能告訴我那是什麼了嗎?」「這些……都是胃散之類的民俗偏方。」「胃散?有液態的胃散嗎?」

  「加點水和一和不就是了。」她一語帶過,視線擱在清粥上?「快吃吧,你不是不愛吃涼了的飯菜?」

  「真是胃散?」

  「要不,你以為是什麼?」

  就算不是毒藥,效用八成也相去不遠!

  他在心裡犯嘀咕,感覺得出來她不愛提它們,他猶豫著,不想放鬆話題,可是……心裡歎笑,他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粥,放她一馬。

  不急,性急吃破碗,他有耐心,也有信心,慢慢地,她會靠近他的,主動、積極,開始將心裡的事情一一掏出跟他細說分明,然後她會偎在他懷裡,習慣將喜怒哀樂都與他均享。

  賭,如果不是留了心,她怎會開始記住他的飲食習慣?

  「你的笑有點不一樣了。」

  「更英俊瀟灑?」

  哼,這狂妄自傲的男人!

  「不,沒那麼色淫淫的了。」皺鼻,她嗤笑著。

  他朗聲大笑。

  專心吃著,待大半的飯菜已下肚,他才再開口,「你在家暴防治中心當了多久的志工?」瞟見她訝然的掀眉,他直接認罪,「小莉說的。」

  小莉那個三姑六婆!她在心中輕斥。

  他瞧出了她的不悅,「這個話題也犯忌諱?」

  「不會。」瞪著他夾到她碗裡的菜脯蛋,她連一秒的猶豫都沒有,直接夾回去還他。「我沒胃口,你自己吃啦。」說完才意識到自已超沖的口氣,她不禁一歎,「義工……我才剛開始沒幾個月。」「防治中心的案件很多嗎?」

  「超乎你的想像。」心情沉重,連他夾菜分享都沒多想地張口就吃。「這年頭的男人大概都以打女人為樂吧。」

  「你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噢。」

  「誰叫坐上那艘船的男人太多太多了。或許是因為上健身房太花錢,乾脆娶個老婆回來,一舉數得,你說,男人是不是都這麼盤算的?」

  「不是。」「我說八成是!」再夾一筷子的滷麵筋送進她嘴裡,凌敬海先吞了方纔那夾著雞蛋,笑容變得有些嘲弄。

  「你的微笑……」

  聽他說到一半就不說了,她脫口問;「怎樣?」

  「有些猙獰了。小心點兒,笑得這麼陰沉潑辣,會把男人的膽都給嚇破的。」

  「那你還坐這麼穩?」

  「我不同。」

  「噢?」

  「我保證,一輩子都不會對你動手動腳。」至於毛手毛腳,那是絕對會的。他在心裡加了這兩句。

  她微愕。

  一輩子?他知道他彷彿漫不經心的承諾對她造成多大的波濤嗎?

  「懷疑呀?信任我吧,我很少對人允諾些什麼。」

  「尤其是對女人?」

  「那當然!」

  「你的保證可信度有多高?」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一諾千金!」

  「是嗎?」忽然,她輕吸著氣,目光怔望著桌面。

  桌子沒問題,有問題的是兩人擱在上頭的手。

  什麼時候他們的手竟然疊握在一起了?!

  想縮回的手遭他堅定卻溫柔的制住,她順了他的意,纖滑的手背感受到自他掌心滲進的溫度,她的心緩緩泛起了酸澀的酥麻,眼眶不覺勾出一圈微紅。

  在沒出事時,深情款款的黃東文也偶爾會這麼做,當時相對無語,卻無聲勝有聲。

  「怎麼了?」他看出她的心在淌淚。

  低歎著,她搖搖頭。

  「有任何事情,你都可以跟我聊。」

  「聊?」

  「只要你想說,我無條件當你的垃圾筒,絕對保密。」

  「打死也不會傳出去?」

  「當然,我跟你保證啦,怎麼,你不信?我老媽可以證明。」見她快跌入低潮,他大方的挑高她的手,一一勾玩著修長的纖指。「她成天跟我討媳婦兒,我跟她保證過。一定會替她討一房美麗又溫柔的媳婦兒,喏!」

  「喏什麼喏?」

  「我遇見我的承諾啦……別瞪我,我一開始就實話實說。將目的都擺在你面前這還不好呀?打開天窗說亮話,省得你成天擔心我別有居心。」

  「你本來就是別有居心。」

  「你……」眼一瞟,凌敬海煞有其事的點點頭,「想了想,你說的也沒錯,我的居心就在得到你。」

  她的心情不好,很惡劣,甚至有股想痛哭的欲望,但是他的存在開始有了莫名的療效。

  想起黃東文,她總有痛不欲生的複雜情緒,可是凌敬海讓她想笑,不由自主的,就是忍不住想對他笑。

  「說得這麼委屈!」

  「那當然,吃了三十二年的白米飯,很少有人敢讓我吃癟,你在前幾名。」

  「這麼有英雄氣概呀?你大概常常打架吧?」

  「以前啦。」話說當年,他的笑容陡然年輕十歲。「以前打架像吃飯,照三餐打呢。」

  「都不會膩?」

  「膩?這是什麼童話?你就不知道那時我多來勁呀,睡前若還覺得筋骨不順,就再去找人練練拳頭,我老爸就常在那兒嘀咕,枉費他給我取了個這麼文雅的名字,凌敬海,偏我性子卻一點都不寧靜。」他感歎的將寬肩一聳。「後來念了大學,如了他們的願,我收斂很多嘍。」

  不收斂不行呀,高三那年,他差點失手打死村裡一個企周欺負鄰居妹妹的惡棍,雖然是為正義而戰,但是老媽哭魂似的悲歎好傷他的耳呀。

  「你還有念大學?」羅敏若的語氣是完全不信。「那我真是有眼無珠了,失敬。哪一所呀?」

  「赫,聽你的口氣,你當真這麼看扁我呀?」

  「我哪敢,只是好奇罷了,是哪一所學校這麼大量,收容你這位文武雙全的大哥?」

  「就台大嘛。」

  「台……台……台大?!」

  霎時,她活像一尾金魚,眼睛瞪得奇大無比。

  「真的假的?你念台大?」

  「怎麼,不像嗎?」瞧她驚愕成這樣,他不以為杵,反倒笑得很開心,還誇張地將胸膛一挺,「我是那屆的榜首喔,快來些佩服的掌聲吧,你想親我一下,我也不反對。」

  「真的假的?!」嚇是被嚇到了,可是她還是半信半疑。「那你念什麼系?」

  「唉,除了法律系。我還有什麼選擇?」他一臉的無奈。「既然從個就是歹子一個,免不了就刀裡來、火裡去,萬一遭人利刃亂砍一頓,又找不到人報仇討債,那怎行呀?最穩當的方法就是自己下海念嘍。」

  羅敏若的嘴巴張得更大了。

  「你念法律系?!」

  「夠聰明吧?雖然漂得差不多了,但真出了什麼事,起碼還可以自保,不求人。」

  自保?這麼說來——

  「你連律師執照都考到了?!」

  「廢話,念都念了。不拿張執照,我還混個屁呀!」

  生平,羅敏若還沒被人驚嚇得這麼徹底過,除了那地獄般的婚姻生活……

  「你真的很不信噢?」

  是,她的確難以置信;見他沒動怒,還對她扮個鬼臉,她歎間:「你在法庭也都這麼吊兒郎當嗎?」

  「那你就猜錯了,我超會裝模作樣的唷,一披戰袍,一臉的道貌岸然,幾句文攻武赫的場面話,誰不懼我三分呀!」

  聽他講得半真半假。羅敏若凝望著他,心裡不由自主地信了他真的那一半。

  板起臉,他倒真有副威嚴相,因為那雙黑炯迫人的虎目太囂狂了,笑時精神奕奕,很能勾引他人的目光;不笑時像是隨時打算拿刀砍人,連退避三舍時渾身都還會打擺子呢。

  她沒親眼瞧見過他動手,但是曾聽小莉活靈活現的轉述過他的戰績!

  當然,這也全都是從阿盛那兒聽來的;阿盛跟小莉,兩人就可組成一個小型菜市場。

  「我在法庭上很有扮相的,不蓋你。」

  「敢情你大哥鬼扯談的造詣已達登峰造極、爐火純青的最高境界了?」

  「那當然了,從小到大,我的操行成績不曾低於八十分哩。」瞧她又是一臉難以置信,他的笑容變得有些苦澀,「你還真的很看扁我哩,哪天叫我老媽拿我的成績單給你看,她都有留著。」

  「你媽媽都將你們的成績單保留下來?」她訝問。

  不會吧?他們家不是共有三男兩女?這麼一大疊的成績單,擺哪兒好呀?

  「哪可能呀,她只留我的。」

  「為什麼?」

  「怕以後她的老二,也就是我,要娶老婆時,沒女人敢相信我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所以留著證據,做佐證用的啦。」

  「這麼說來,你的老師都有近視眼?」

  「不能怪他們有眼無珠,誰教我從小就討人喜歡。」

  羅敏若當真是無話可說了。

  會打會玩又會唸書,頎長的身軀不掩結實的肌肉,再加上濃眉大眼的英挺長相,這男人天生就是要來征服女人、把妹妹的。

  難怪他處處恣意狂放,因為他有本事!

  「別太嫉妒我了,想阿揚跟我同窗六年,共事七年,總共恨了我十三年,全都是因為不如我受女人們歡迎哩!」

  又是一記青天霹靂!

  「李昆揚?他也是律師?!」那醉態煩人的酒醉痞子?

  「他看起來不像?」

  「你也不像。」她對他沾沾自喜的笑臉皺皺眉,「你從小打到大,曾出手打過女人嗎?」

  「唉,美女,這個問題你就問得很傷我的心嘍,我一個大男人,犯得著去為難女人嗎?」

  不知怎地,她就是信了他頗受侮辱的駁斥,但仍嘴刁的追根究底。「從來不曾?」

        *      *      *  

  「呃……」

  「看吧,你還是對女人動過手!」她不自覺地流露出鄙夷的不清。

  「那次也不能全怪我呀,是她小氣巴拉,我只不過是掀了她的裙子,她就一巴掌打來,還趁亂踹我兩腳,媽的,女人真要狠,男人哪比得上呀。」

  掀裙子?他會去掀女人的裙子?!

  「你掀女人的裙子?!」

  「幹嘛用那種眼光看我?哪個男人沒有那種過渡時期呀?」

  過渡時期?

  她疑心大起,「能請問,你捱的那一巴掌是什麼時候的事?」「幼稚園大班!」

  「哼哼。」她哭笑不得。「沒想到大哥你的劣根性這麼小就開始啟蒙了?」

  「所以我表裡如一呀。」抬頭挺胸,他毫不害臊的推薦自己。「我真的很不錯啦,你就甭考慮了。」

  「考慮什麼?」「跟我私定終身呀,我已經準備好了,但如果你想辦場世紀婚禮,我也願意配合。」

  「我說過,我已經結婚了。」

  「我也知道,他已經死了。」他的語氣很溫和,但是堅定的態度卻是不容置喙,虎目甚至隱約透出一股戾氣。「這個理由別再拿來搪塞我。」「你……」

  「我向你保證,無論你有多深遠的理由,都無效,你給我牢牢記住這一點。」說完,一改嚴謹肅容,他笑著撫上肚腹,「心情大好,我要再吃一碗稀飯,你要嗎?」

  傻瞪著他,她下意識的搖頭拒絕。

  他的話,強烈的震撼了她退縮在心底的沉寂感情,心湖掀波,除了顫懍,還是顫懍!

       *      *      *  

  合上檢視了半天的資料文件,凌敬海伸伸懶腰,瞄了眼腕表,起身沿著走道大步掠過每一扇半掩的門,嘴裡嚷嚷。

  「人呢?時間不早了,都給我滾出來打個照面。」

  他才剛喊完,此間開敞的辦公室紛紛傳出惡毒的詛咒。海率先走進會議室。

  跟在凌敬海身後走進會議室的幾個人,腳步沒他輕盈,神情沒他愉悅,連精神都沒他這麼閃爍著青春。

  就近撿了張椅子將長腿伸受,舒服的前後晃了顯椅子,抬眼就瞧見他們一個個都無精打采,甚至目光帶著怨恨地瞪著他,活像要將他生吞活剝似的。

  凌敬海笑得更開心,不假思索地語帶揶揄。

  「要死了你們,幹嘛一副慘遭清算的死樣子?快打起精神來。」

  他的如沐春風看在幾個工作夥伴的眼裡,如硬在喉,再聽他左一句威喝,右一句嘲諷,更是教人難以容忍。

  悶了幾天,李昆揚首先發難,「你別再傻笑了行嗎?」

  「怎麼,礙你的眼?」

  「對,很礙很礙!」

  「小氣的傢伙,連幾個笑都忍受不了,跟我分享我的快樂不好呀?好歹你也學學志深他們,閉上嘴,光瞪眼,什麼屁都別放。」他抖抖手中的紙張,「這是下個月的邀請函,你們挑一挑,看由誰負責露臉。」

  盧志深站得近,迅速一瞥,瞧見上頭仍是一片空白。

  「你呢?」

  虎目一橫,凌敬海沒好氣的哼了句,「我哪有時間呀!」

  「要約會?你!以帶她一起去呀,一舉兩得。」

  「小敏不喜歡拋頭露面的場合。」

  「她不喜歡,我們就喜歡呀?」

  「那些人是我們的財神爺,不是她的。」他理直氣壯的駁回李昆揚的抗議。正得意扳回一城,忽地揚眉斂笑,他瞪著在自己數聲冷笑後又到他桌前的檔案夾。「你這是幹嘛?」

  「物歸原主。」

  「那也沒必要使這麼大的勁兒吧?我犯到你哪裡?」埋怨完畢,他皺皺眉。「這是什麼玩意兒?」

  「你的案子,有些資料我替你查好了,別太感激我。」

  「咦?」

  呵,還來?

  「少裝傻了,是你自己點頭接下來的,沒人拿大關刀逼你!」

  「是嗎?」凌敬海滿肚子疑雲。「什麼時候的事?」

  手頭的工作已經夠讓他焦頭爛額了,外加近來沉浸在追求的喜悅中,他怎麼可能會自作虐的攤事上身?

  他才不信!

  李昆揚看出他的抗拒,笑得很落井下石,「上個月十號,有好幾個人可以作證。」他故做優雅的彈彈指頭。「或者,你要我找出那卷錄音帶?」

  「是上個月嗎?」腦海的凝聚力極快的搜尋回憶,然後他找到了,愉悅在瞬間垮了大半,「那件持械傷人的案子!」

  「很高興你的腎上線激素沒將你的大腦給腐蝕得一乾二淨。」

  白了冷嘲熱諷的李昆楊一眼,眉心成川的凌敬海微忖,下意識的望向端了杯熱茶淺飲的盧志深。

  他的行程已經夠滿格了,再加一樁,鐵定會減少跟小敏相處的時間,所以在這種兩難的節骨眼上,他勢必得犧牲某個人的精神與時間。

  面色黝黑的盧志深見箭頭瞄向自己,不慌不忙的摘下杯子,再將雙手一攤。老神在在的歎笑宣告,「別指望我,我已經三天沒回家了,你再將工作推給我,我老爸會拿大關刀將你大卸八塊。」

  凌敬海當下歪了臉。

  「哼,還敢這麼鏗鏘有力的拒絕我,你自己出去花天酒地不回家,怎麼可以賴在公事上。」

  「無所謂呀,於公於私,我都是花我自己的時間,要我接你的爛攤子,可以,你自己去跟我老爸說。」

  幾聲看好戲的竊笑泛起,除了凌敬海;其實他也笑了,卻笑得有幾分兇惡。

  盧爸爸是個退休中校,人高馬大,雄赳赳義氣勢萬鈞,他只要稍微跺跺腳,不必扯喉獅吼,大家就有得煩了。

  「丟不丟臉啊你?都三十好幾的人了,還動不動就拿老子的威風當擋箭牌,一點擔當都沒有。」

  「請問擔當一斤值多少錢呀?有效才是重點!」盧志深嘴角一勾。「況且你這見色忘友的傢伙比我好不到哪兒去。」

  氣微窒,凌敬海忿忿埋怨,「以後你遇到某個女人時,別指望我會以德報怨。」

  「哈,等那個女人出現再說吧。」他得意楊揚的數落。「談戀愛嘛,玩玩就算了,誰叫你笨到一頭栽過去。」

  「別太鐵齒,小心你會有現世報。」

  「我等了三十五年嘍。」

  「哼。」凌敬海不甘心的再問:「你真的不肯幫忙?」

  「去跟我老爸說,他肯,我絕無二話。」

  「你……好,算你狠!」

  「哪裡哪裡。」

  避禍成功,盧志深笑得小奸小惡,凌敬海不得不忍氣吞聲,咬牙吃下他這一套威脅,他極端厭惡這種被迫屈服的滋味,但如果他就是那個迫害者,自然是另當別論了。

  好吧,不能動志深的腦筋,那退一步倒也是無妨。

  他將注意力轉向早已自動將身體縮進大皮椅的李昂揚,「阿揚?」

  「啊?」聽見自己的名字,他擺出一臉的狀況外。「什麼?」

  如果不是打定主意非要找個替死鬼,阿揚那副誠惶誠恐的樣子會害他笑到不支倒地。

  「你呢?」「我?」知道賴不掉,李昂揚大歎一聲,「我哪行呀,你忘了你前幾天才又再塞了一件案子給我?」想到不禁慾哭無淚,忍不住再恨恨的瞪著他。「我沒空啦。」

  凌敬海沒忘,所以才會第二個找上他呀。

  但是沒人犧牲就代表他得犧牲自己,那怎麼行呀?

  「原來那是前幾天的事了呀?這麼說來,你這幾天都在風涼混日子嘍?」

  「少栽贓,我夠忙的了。」還想風涼?他連喘口氣、喝杯小酒的時間都沒了。

  「只是夠忙?」裝模作樣的側著臉,考慮兩秒,凌敬海慎重的下頷一點,「那我這個小忙,你是責無旁貸了嘛。」

  「不行,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說的也是,這兩天,你也在綠琉璃耗了不少精神了,噢?」他漫不經心的諷著。「這間PUB的生意還真是好。」

  頓然,李昆揚瞠目結舌。

  「沒說錯吧?」

  「你,媽的,你怎麼知道?」他脫口質問。

  不是在談戀愛嗎?怎麼還會有閒工夫盯他的梢?

  「老天爺托夢。」心知肚明大事底定,凌敬海的精神又回來了。「看來這案子非你不可了,沒問題吧?」他一笑的看向眾人,「至於誰要受邀,你們自己決定吧,反正不關我的事。」他撇得一乾二淨。

  啊?虧他裝得這麼歪,禍端還是掉到他頭上?

  李昆揚洩憤般地用指頭敲出雜聲,敢怒不敢言,只能更凶狠的瞪著他,借由目光來傳遞他心中的不滿;而其他人則不約而同的垮下肩。

  凌敬海皮皮的視而不見。ˍ「很好,解決了。」他拍拍手,心滿意足的環視眾人。「你們呢?有沒有什麼事情要討論的?」連商量或眉目傳情都沒有,圍坐在會議桌旁的幾個男人一致搖頭,此刻明哲保身為首要呀,不能再莫名其妙的加諸其他工作在身上。

  「都沒有?」凌敬海微訝。「既然沒事,那今天開什麼會呀?」

  「是你威赫我們今天全都得回到事務所裡來任你欺壓的。」氣惱上心,李昆揚咬牙嘀咕。「哼,我就知道一大早召魂似的被逼來,準沒好事。」

  「排妥我們的行程表不重要嗎?而且讓你多賺點錢不好嗎?」

  「好?好個屁呀,我又不是要錢不要命;錢我是沒你多,但也夠我這輩子躺著都不愁吃喝了,你是存心想累死我啦。」

  「為了你大哥我而鞠躬盡瘁,你干是不幹?」

  「我……」他真的是恨得牙癢癢的。

  他是白癡、笨蛋,外加三級的倒霉蟲!

  真是悔不當初,那時幹嘛要信誓旦旦的舉手發誓,只要混蛋阿海讓他成為事務所的合夥人之一,他說什麼他都誓死聽從,是他自己蠢到極點。

  大學四年,研究所兩年,看看他從阿海身上學到了什麼?哈,什麼都沒有,只清楚的知道自己越來越笨了!

  被霸道海欺壓到笨了!

  「阿揚?」

  「幹嘛啦!」

  「有話就說,別含在嘴巴裡嘟噥,標準的小人相。」

  誰小人?除了他凌敬海,還有誰擔得起這個重責大任?

  眼微瞇,他沒好氣的咧唇冷笑。

  「說,你幹不幹?」

  「當然……干!」

  干?!

  多陰沉鬱卒的火焰呀,凌敬海似笑非笑的盯著他,「你這是答應?還是在訐譙?」

  「我……答應。」

  一旁幾個見死不救的傢伙全都在恥笑他的見風轉舵,剎那間,又將李昆揚男性自尊給澆活了。

  「阿海,新案子全部推給我們,那你呢?」仗恃著滔天怒氣,他一坦白直言。「真想蹺著二郎腿當不事生產的大哥呀?」

  「我哪有得閒呀,聽好,我得專心追老婆呀。」

  凌敬海的話才脫口,幾雙嬉笑的目光全都變得正經。

  事務所裡上上下下,全都知道他情陷小敏,雖然稀奇他竟然淪陷得這麼快,但緣分嘛,到了就是到了,避也沒用,可是這麼快就論及婚嫁?

  「阿海,你玩真的?」

  「這是什麼話?」凌敬海虎目一瞪。「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笑容能讓我心花怒放、心騷意癢、又膽敢在我腦袋上動手腳的女人,就算是逼姦,也得搞到生米煮成熟飯,非將她娶回家不可!」

  哇塞,這麼狠的計策?

  盧志深又佩服又駭怕的瞪著眼,還有一絲疑惑。

  這種不擇手段的終極策略,絕非普通人想得出來的狠招,說不定是阿海以前認識的黑道某大哥,或者是某大哥以前的大哥大、大哥大大……總之,絕對是個泯滅良心的大混蛋!

  「阿海,這招是誰教你的?」他想拜那人為師。

  「還有誰?當然是我老媽嘍。」

  「赫?」

  「厲害吧?」他笑得很得意。「還是女人比較有謀略,知道專攻心計,唉?這一點,咱們男人的腦筋的確是有所不及。」

  獻這狠計的就是那個慈眉善目的凌媽媽?!

  眾兄弟,全都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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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盡可能地將手頭較次之的事推給受苦受難的兄弟兼同事們,凌敬海毫無一絲愧疚。

  交女朋友的過渡時期嘛,總得加把勁,盡量找時間陪陪她,這是無庸置疑的重點,更何況小敏心中住了個魔鬼,鬼魅不除,他哪有機會抱得美人歸呀?

  他只遺憾,小敏工作之餘還貢獻不少時間與心力當志工,沒太多時間陪他。

  想見她?行,他只要乖乖的在急診室裡守株待兔……懂事以來,他很少這麼窩囊。

  終於,他憋不住了。

  「小敏。」他叫住她。「我好無聊。」

  「我好忙。」

  她的振振有詞令他只能大歎三聲無奈。

  又過了半晌——

  「小敏!」

  「叫魂吶你?又不是多叫幾聲就可以集點數換贈品!」

  「你別瞎轉了,整間急診室就我們幾個人,大半天了,連半隻蟑螂都沒爬過去。」他嘲弄的聳聳肩。「你們連趕走它的力氣都不必花。」

  「對不起,我們醫院不作興虐待動作,見到蟑螂橫行,我們都是直接抬腳『帕呵伊戲』!」。

  她的心這麼狠哪?真看不出來哩!

  凌敬海不自覺笑開了,「所以我才說沒見著半隻蟑螂呀。」

  「那不更好。」她皮笑肉不笑的搶白。「這代表我們這間小醫院既乾淨又整潔。」

  哼,敢跟他這個大律師咬文嚼字兼強辭奪理?也不怕笑壞他的大牙。

  「所以你就別裝樣子了,坐一會兒陪我聊聊。」

  「聊?大哥,你別說笑話了啦,不多轉幾圈,醫院不發薪水,你養我呀?」

  「錢我有的是,就怕你不收。」

  哼哼,又一個財大氣粗的暴發戶!

  「這你又不知道了,我最愛錢了啦,待會兒記得提醒我將帳號抄給你噢。」

  她點頭接受他的錢?這麼說,她完全接受他了?!

  成功來得太快,也太直接,他有些承受不住,嘴角挑得好高,炯利的虎目亮得可以反射出她的微笑。

  「你真的肯給我養?」凌敬海將上身湊近她。「真的願意了?」

  只要她肯點頭,他一定立刻撥電話給老媽,要她挑個黃道吉日上門求親!

  見他笑,她也笑了。

  「大爺你打賞,我當然收嘍。」悄眉一揚。「就當是上回替你療傷的謝禮吧。」

  「上回?」

  「你被押到急診室的那次呀。」

  「美女,那次我有健保、繳了掛號費,也說謝謝了。」

  「所以我才說,既然大爺你要打賞,我就收呀!」搞了半天,是他空歡喜一場。忽然,他的愉悅一斂,出其不意地將側身要走的她拉回來,笑臉像被鬼偷走了。

  「啊?」

  「這個。」指腹貼著她的臂彎輕滑。「這是怎麼回事?」

  她的手臂有道近十公分的淺色疤痕,因為在內側,若非她擺手,他還沒注意到。

  而他看得心火倏起。

  「嘿,我在工作呢。」羅敏若有些無措。

  真該死,阿海的眼力怎麼這麼尖?

  常露的笑意煙消雲散,凌敬海視而不見她的回邂與抗議,猙獰迫人的虎目瞪著那道長疤,再凝望意欲閃辟的她。

  「怎麼回事?怎麼受的傷?」

  羅敏若不想回答他憤怒又帶著關心的質問。

  但是這段時間的相處,她知道若他沒得到答案,絕不肯善罷甘休;歎著,見他開始以指腹劃過那道疤,輕輕地、來來回回的以療傷的溫柔撫觸著它……一股心酸夾帶著細細的哆嗦從四肢百骸開始漫起。

  「它是……一道舊傷罷了。」

  「我看得出來,我想知道的是它發生的原因。」而且是誰幹的好事?

  心情激動,她只能望著他說不出話來。

  那時黃東文常藉機挑她的毛病,連說錯一句話就一記飛拳襲來;當他毫無預警的動手時,猝不及防的她來不及穩妥自己,向後踉蹌,跌在地上時被不知是誰擱在地上的鏟子劃破臂彎。

  「究竟是怎麼回事?」他等了幾秒,「小敏?」

  「不關你的事!」眼眶浮現淚光,她掩飾的將肩一聳,唇在笑,口氣有些警出口。

  這是禁忌的話題,她的態度這麼告訴他,他最好別再多問,否則她要跟他翻臉了!

  不必她招拱,凌敬海也幾乎可以推敲出兇手是誰了。

  「黃東文?」

  渾身一僵,羅敏若飛快的瞪著他,難以置信。

  阿海他……都查出來、看出來了?!

  「是不是?」

  「是不是都不關你的事。」酸澀的目光見他張口欲言,她舉手制止他。「別再說了,我真的不想談。」

  可是他想!

  但他也看得出來;他再逼她,別說談,恐怕她都會將他列為拒絕往來戶了。

  「或許以後你會想跟我談一談?」

  「或許吧。」

  「小敏……」

  「我真的得上班,不能再混水摸魚了。」

  「唉!」

  趁他讓步的時候,她敏捷的縮回手,迅速離開;好半天,她像是打死也不肯靠近他十尺範圍的距離。

  凌敬海無奈,卻也不敢貿貿然的與她硬碰硬,只不過他也無法讓自己抽身了!

  「你能不能別再瞎轉了?我不當國安局頭子總行了吧?」可她別高興得太早,這只是暫時性的。當然,他不會白癡到跟她坦白這一點。「要不然你找點事情給我做。」

  「行!」她爽快的點頭應允。

  凌敬海也很爽快。

  「賞過來吧。」他將寬厚的掌心伸向她。

  「等一下。」

  他等著。

  沒幾分鐘,羅敏若從休息室的小門閃身而出,手裡拎著一個小購物袋,送到他手上,「你照顏色弄就行了。」

  「顏色?」驗好奇的拉開袋口。「這是什麼?」

  「不是要幫我做事?」

  「話是沒錯啦。」他已經有不祥的預感了。「你要怎麼整我?」

  「才沒那回事哩。」她矢口否認意圖不善。「我預備繡幅鴛鴦戲水的繡畫送朋友,既然你有空,就麻煩你替我完成嘍。」

  凌敬海一陣愕然。刺繡?他一個雄赳赳氣昂昂的大男人,要他拿針穿線?

  有沒有搞錯呀?他是來泡美眉,是來追老婆的,她以為他來幹什麼的?打工兼職當紡織郎?!

  真叫人火大!

       *     *     *

  羅敏若沒有走遠,就在電動玻璃門旁的桌上假裝忙碌,偏還壞心的暗自偷笑,白玻璃門的反影覷著他的一舉一動。

  凌敬海一臉受辱的無奈,間或唉聲歎氣或低咒,表情極度不滿,卻又不肯率性地將她交給他的東西扔到一邊,無奈的搔搔腦勺,他開始好奇的翻起袋子裡的東西。

  心緒五味雜陳,她有點兒想哭。

  她隨手賞他的癟,他當真咬牙也和著吞進肚子裡?!

  這叫人又愛又惱的男人噢,真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想著,忍不住別開眼.她小心翼翼的露出心折的喜悅。

  凝望他的感覺真好,而且很容易上癮。

  將一切看在眼裡的小莉走過來,見她笑得恍惚,噁心一起,不假思索的弓肘撞醒沉醉在戀情裡的她。

  「喂,別笑得這麼甜蜜兮兮的行嗎?」

  笑得甜蜜?

  她的臉忽然紅了紅,如果不是控制得宜,差點就伸手摀住自己的臉以湮滅證據。

  有嗎?她的笑容不再是有氣無力了?

  又無聲笑起,羅敏若不由自主的舉手撫住發燙的雙頰,心在悸動,雙手在發顫。

  「別白費力氣遮掩了,瞧你那雙眼睛誰都可以看出你的心情在放煙火,嘖嘖,亮得跟什麼似的。」

  「別誇張了。」

  「哼。」腰一扭,小莉的神情變得很哀怨。「老天爺真是瞎了眼,怎麼撞進你笑容裡的男人全都這麼死心塌地呀!」

  死心塌地?

  阿海?他是嗎?

  下意識,羅敏若側身將熔亮的目光鎖回他身上,冷不防地跌進他投來的視線裡,四目凝望,她深深歎起氣。

  對於善使計謀卻又不忘噓寒問暖的他,她有這能耐再來場八年抗戰嗎?

       *     *      *  

  愛情讓人心醉神馳!

  「當年東文追我時,也曾讓我這麼茶不思飯不想,只會成天傻笑?」她恍惚忖思。

  但是再甜蜜的戀愛滋味也被過睛沉痛的悲哀給覆上,傷痛過劇,那時在面對動輒施暴的丈夫及種種痛苦時,除了將生活和淚吞血的捱下去,她不容許自己胡思亂想。

  可是阿海的魅力又那麼無遠弗屆……她心動了。

  陶醉在被呵護的喜悅裡,她不再夜夜淌淚入睡,卻也沒忘了家暴防治中心那些仍處在地獄的受虐婦女。

  除了賣水果的阿嬸,陳淑苓的處境也很讓她擔心。

  她跟大嬸不屬於同一個年代,卻有著同樣認命的心;大半的受虐婦女都是在送到急診室才被揭發迭遭暴力的內情,而一臉滄桑的她們也都會極力迴避這個話題,生怕事端擴大。

  當年她也是其中的一個愚婦!

  幾乎可以確定外表狂放戲謔,心思卻異常慎密的阿海已經看出了端倪,但經過那次後,他沒再掏她的痛處,她當然也不急著坦白不堪的回憶,只是偶爾在她去拜訪中心裡的受虐婦女時,他都盡量抽出時間陪她前往。

  聽到她要到陳淑苓的家,他硬就是跟著去了。

  不久後他們告辭,她的心情不好,他的神情也很凝重。

  「林太太都不肯去醫院?」

  「大概吧。」想到就又有一把火在燒了。

  不是陳淑苓不肯,是那惡夫不肯她去就醫,怕東窗事發;那次若不是他下手太重,停手時她已經奄奄一息,恐怕這事到現在還是樁秘密呢!

  「她的傷不打緊吧?」

  「我帶了些止痛藥粉給她備用,但至少會再痛個幾天。」她停了幾秒。「這是指身體的傷。」

  凌敬海歎息,「她還真是能忍。」

  長吁短歎,羅敏若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以陳淑苓息事寧人的性子,除非奇跡出現,否則恐怕連死到臨頭,她也會選擇當只苦命的鴕鳥;慘的是,這種例子在每個角落處處可見。

  心裡有事,她越走越快,凌敬海按住她,扯慢她的速度。

  「別自亂陣腳。」

  「我有嗎?」歎了歎,她點頭承認。「我有!」

  「知道了就別走得太快,我們現在不是參加競走項目。」

  「好。」

  陪著她散步,他貼靠得她極近,卻沒碰她,像是存心讓溫存的體熱與氣息籠上她,暖化她冰冷的情緒。

  「這種家庭暴力當真這麼多?」

  「有報案、沒報案的林林總總加起來,遠超過你所能想像。」

  凌敬海沒說話,陡然深沉的虎目迸散出淡然的戾氣。

  「他們打老婆、打小孩,只要比他們孱弱的對象都出手,這些惡劣到極點的男人大概借此彰顯自己的能力吧。」

  「噓,別又開始咬牙切齒了,於事無補。」健臂撫上她的肩,他將略帶掙扎的她拉往懷裡,親密的摟緊,她還來不及動作,他已鬆開擁抱,但仍將她箝制在寬厚胸壑裡。「你可以為她們貢獻自己的心力,但不要讓它毀了你的情緒。」

  她無語。如果在平時,她說不定會推開他,也說不定會重新偎進他溫暖誘人的懷抱,可是她什麼都沒做,也動不了。

  仰望著他,彼此凝望的目光已然將心底的情欲悄悄燃起,她喟然低歎,而他俯身,輕輕覆上她的唇。

  輕吮輕移,他沒有藉機將舌尖探入她的口中加深這個吻,只是堅定的傳送著自己的關心與萬縷柔情。

  當他終於放她呼吸時,她的心跳停了。

  「你……這算什麼?」

  「定情之吻。」

  明知不該,她愁苦著臉,卻還是忍不住噗哧一笑,臉微紅。

  「別趁火打劫,我心情不好時可能會有暴力傾向噢。」

  「美女,我就在這裡,歡迎洩憤,別客氣。」

  「才不要,萬一將你打得非傷即殘,你獅子大開口的跟我索償,那我不是虧大了?」

  「頂多就是將你自己贈給我嘍。」見她重新邁步,他跟著走,捨不得垂下攬在她心頭的手臂。

  朝他睨了眼,羅敏若微紅著臉,沒撥掉他的手,反倒悄悄的朝他的胸壑又貼近了些。

  這一靠,已然將她心底的接受浮現檯面。

  她沒挑明,他已完全心領神會了。

  呵呵!

  「別笑得太開心,一個吻罷了。」

  她的臉更紅了。

  「你這是在下戰書?存心挑釁我?」

  「不是,我只是在提醒你,小心樂極生悲。」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你沒聽過呀?」

  「俄只聽過最毒婦人心,小心你遇到的是個黑寡婦!」

  「這麼說,你會在做愛做的事時,邊呻吟邊咬我一口?」

  「你……說什麼……你、你少作夢了!」她心悸得都結巴了起來。

  「是哪一項不對?做愛做的事?還是你真打算咬我?」

  「閉嘴,我說不過你那張嘴,我認輸,這總行了?」

  見她總算轉嗔為喜,他甘心收兵,卻仍情欲澎湃的朝她傾身,出其不意的頂高她的下頷,飛快的掠奪一個香吻。

  「你!」

  「兩個美夢都不讓我圓,那好歹也得攢個安慰獎呀!」

  羞紅了臉,羅敏若連接都不敢接嘴。

  怕再爭下去,她今兒個晚上可能就會面臨人財兩失的窘狀了!

  「那林先生看起來還滿和氣的。」走著,他心平氣和的拾起話題。

  「一般人還真難以想像他私底下竟然這麼神勇,動輒就對家裡的糟糠妻拳腳相向哩。」

  「糟糠、糟糠,壞就壞在這兩個字,所以才會讓人糟蹋!」

  「嘿,降點兒溫度,小心你肝火太旺紅了臉,撩得我獸性大發,我又會忍不住捉著你一陣狂吻,那就不是只要一個吻罷了噢。」擁深臂勁,不讓她自懷中忸捏抽身。「她先生在哪兒上班?」

  「財政部。」

  「公務人員呀……」他沉吟半晌。「他的職務?」

  「還不錯,當個小主管。」

  「這麼行哪?」

  「是呀,標準的衣冠禽獸!」

  「說得這麼不屑,讓我不禁開始懷疑了。」

  「懷疑什麼?」

  「你呀,這麼氣憤填膺,你都沒想過替林太太做點什麼?」

  「咦?」他問這是什麼意思?眼微瞇,她避重就輕,「我都盡量開導她離開這種男人。」

  「就這樣?沒別的了?」

  雖然他的話頗漫不經心,可是羅敏苦的胸口猛然一抽。

  精明又奸詐的他該不會又瞧出了什麼吧!

  「例如?」

  「報復之類的舉動!」

  Shit,他真的看出了什麼?!

  「想是想,但我人單勢薄,又沒有皇親國戚可以撐腰,就算有一腔熱血,又能怎樣?」

  「你是說真的?」

  「對呀。為什麼用那種眼光看我?我氣歸氣,但是才不會知法犯法呢。」她先搶白。

  她不笨,有些事情是只能在檯面下進行的,就像……浮在她腦子裡躍躍欲試的整人計劃,可她知道言多必失,尤其不能在阿海面前自承不軌。

  他呀,表裡不一!

  幸好他決定努力成為她的情人,而不是敵人,否則她哪能敵得過他呀!

  「你當真無能為力?」

  「怎麼,你以為我是包青天,權力無邊?」

  「這你心裡有數。」

  他的細心與處處透著告誡的笑容讓她心生警惕。

  做,當然得做呀,不能因為他好像瞧出了什麼而打退堂鼓;可是她會做得不留痕跡的,絕不會留下把柄。

  陳淑苓有錯,錯在不該隱忍暴力行徑,但好歹是個無辜的受害者,而她的丈夫林永霖。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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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6 00:16:54
第六章   

  跟阿嬸的惡夫一樣,陳淑苓的惡夫也貪愛杯中物。

  「酒這玩意兒,當真是害人不淺。」她心裡在歎。

  沉潛了幾天,活像FBI臨時僱員的凌敬海總算稍稍放鬆盯梢的目光了,這天,羅敏若拎著半打海尼根,口袋放著預備偷加在他杯子裡的「贈品」,她又跑來拜訪好幾天都沒有音訊的陳淑苓。

  她真的很擔心她,怕她家的惡夫下手太重,將她打死了!

  所以羅敏若下定決心要以私刑伺候,整整那惡夫。

  按門鈴時,她的整人意志相當堅定,不達目的絕不甘休;但前來開門的陳淑苓不像往常那般帶著濃濃的悲傷,反倒是神情十分複雜的出現在她面前。

  「嗨,沒打擾你吧?」「小敏,你來了。」

  連聲音也隱約帶著一絲雀躍。羅敏若微愕。

  而且陳淑苓也不像往常般客氣卻又帶著退縮的笑容邀她進去坐,反倒是一小步跨出門口,任門虛掩,擺明了想就地聊天。

  羅敏若一陣緊張,「怎麼了?」

  「我、我、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話?

  看出羅敏若的一頭霧水,她又踏了一步,還不太放心的回眸朝屋內張望。

  這一點,跟平時的陳淑苓沒啥兩樣,羅敏若稍微鬆心了。

  「他在裡頭?」「嗯。」只是羅敏若又起了疑雲重重。

  在以前,別說兩個女人站在門口聊天,陳淑苓光只是來應個門,那惡夫就會揚聲「關切」了,可是從按門鈴到現在,她站了好幾分鐘了,連個屁都沒聽他放。

  屋裡靜悄悄的,而那惡夫在屋裡?忽然,羅敏若渾身輕悸。

  「你老公在裡頭?真的?」該不會陳淑苓其實已經崩潰了,她其實已經……殺夫?!

  老天,難怪她的反應這麼異常!

  「他躺在床上休息。」

  床上?緊張的氣息完全凜在羅敏若胸口了。

  「是不是他不讓我進去?」她提心吊膽。

  萬一陳淑苓果真殺夫,那……倏然吐氣,她下了決定。

  她不會去報警的,如果陳淑苓真的殺了那惡夫,她決定視而不見;頂多就是跟阿海求援。

  他鬼點子多,又是口才流利的金牌大律師,應該可以靠一下,當當狗頭軍師什麼的!

  「不是,他心情不好,我怕他無理取鬧找你麻煩。」陳淑苓忽然笑了,笑得有點緊張兮兮。「跟你說喔,前幾天有人來我們家拜訪。」那惡夫在家,而且還活著!

  坦白說,羅敏若真的鬆了好大一口氣。

  「客人嗎?」心一鬆,她笑得很甜。「是誰?」無論那惡夫多罪大惡極,也不值陳淑芬因為殺他而去坐牢。

  「不認識?是林先生的朋友?」陳淑警搖搖頭。

  「我們都不認識他,長得很體面也很客氣的一位先生,他說是你的朋友,有事想找阿霖談一談。」屋裡傳出幾聲物品輕砸的響聲,陳淑苓微驚的往外又站了一步。「我在廚房泡茶時耳朵豎得長長的,但還是聽得不怎麼清楚,只知道有扯到阿霖主管的名字,他好像很生氣呢。」

  「那位客人?」

  「不是,是阿霖啦。」她又笑了。「他臨走時還在我面前警告阿霖,以後敢再對我大呼小叫或是動手動腳,會有人出面替我說幾句公道話的。」

  「說?」

  「正確的字眼是阿霖再動祖,就會有人替我主持公道!」

  羅敏若聽得瞠目結舌,「他威脅他?」

  「嗯,雖然他是笑著說,可是我有看到阿霖在偷偷吞口水哩。」坦白說,當她察覺到這一點時,心裡好爽。

  平時都是阿霖在作威作福,難得一次見他被嚇成鵪鶉,她真的是打心底偷笑。

  她做不到的,有人替她辦到了。

  老天爺終於睜開眼了!

  「你說那位客人在撂狠話時,是笑容滿面?」

  「笑得像個天使。」極難得,她朝她頑皮地眨眨眼。「他一進門時也對我笑,但跟他給阿霖的笑容一比,舒服多了。」

  「你喜歡他的笑?」她有些不信。

  陳淑苓心中的盲點開始展現初陽了?而且她的眼裡已經可以看進別的男人了?!

  「那麼帥的男人朝自己笑,誰不喜歡呀;即使我已經可以被叫成歐巴桑了,還是有長了雙眼睛。以後我兒子若也有他那副健康的笑容,不再笑得畏畏縮縮,我就心滿意足了。」像想到了什麼,她輕抽著氣,「還有噢……」

  「還有?!」瞪大眼,羅敏若毫無自覺的摀住胸口,心臟快不行了。沒猜錯的話,這個正義凜然的笑臉超人鐵定是阿海。

  老天爺,他對她下警告,自己卻知法犯法?明知道以暴力相向是絕對不可行的,至少也不能明目張膽的上門修理這種殺千刀的惡劣敗類呀!

  他難道不怕他狗急跳牆,反咬他一口……咦,等一等。

  她怔住了,想到一個重點。這人不會是阿海!

  因為陳淑苓見過阿海了;在那天來登門拜訪時,她就見過他了。那位客人說是她的朋友,可陳淑苓卻不知道他的身份!

  他是誰?她好奇了。

  「他走了沒幾秒又回來按門鈴,說要介紹我去一個地方。」』

  「啊?」她下意識的撫住太陽穴。「什麼地方?」

  該不會這人先給甜頭,救陳淑苓出火坑,然後再拐孤苦無依的她去賺那種皮肉錢吧?

  細細打量,她得承認,若不是遭到惡夫欺凌,嬌嬌小小的陳淑苓其實長得還不賴,稍加打扮也挺迷人三分不止。

  而對方相中了她的「賣相與商機」?!

  她要去毒死凌敬海那意圖逼良為娼的黑心大哥!

  「一開始他也沒說的很明白,只說是健身,說是對我的處境很有幫助。」她很興奮,眼光照亮得羅敏若都差點不敢認她了。「我半信半疑,第二天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勁,還真的依著他給的地址跑去看了一下,是個健身房沒錯。」

  「健身房?」

  「就是那種踢沙包、練拳腳的地方,那位訓練師壯得像只熊,他先試了試我,誇我很有潛能呢。」

  不自覺地,羅敏若低吁著氣。「潛能?」

  「很難相信吧?」她低頭瞄了瞄瘦弱的雙臂,低聲吃笑。「我起先也完全不信,怎麼可能嘛,但還是瞞著我老公偷偷去練了幾天,結果呀……」

  陳淑苓邊說邊笑,羅敏若忍不住跟著笑,性急的催促,「結果怎樣?」「昨天我老公又想動手打我,竟然被我躲開了!」

  天方夜譚!

  不是陳淑苓竟然躲得開,而是她竟然會躲!

  聽她越說越手舞足蹈,跟先前油麻菜子似的小婦人模樣完全差了十萬八千里,羅敏若知道不該,但她還是不由自主地抬手揉了揉眼睛。

  無論這位從天而降的正義之士是誰,盧志深?阿盛?還是李昆揚那個酒醉痞子,無論是誰的徒子徒孫,可以確定的是,鐵定是阿海叫來的。

  她不反對阿海插手伸張正義,私心裡,甚至挺高興他的見義勇為,可是他們竟然挑起陳淑苓拳腳功夫的潛能與興奮?

  唉,混黑白兩道的大哥硬是了得,處理事情的方式跟她這種平凡小老百姓截然不同;她頂多就只是毒毒人家,聊表心意,而阿海的作法是鼓動人家夫妻對殺?!

  「你真的有興趣學健身?」

  「很匪夷所思噢?」陳淑苓的神情很慎重。「你相信嗎?結婚這麼多年以來,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又活著了。」「那很好呀。」

  「是呀,這樣很好,好像又有了希望。」聽到屋裡的電話鈴聲,她頓了頓。「不跟你聊了,該去接我兒子下課了。」

  「好。」

  「對不起,今天不能請你進來坐一下,因為我老公他還處於驚嚇之中,我怕他會遷怒於你。」她又俯首竊笑。「不知道他如果敢凶你,會不會被人拖到暗巷裡去痛K?」

  羅敏若沒想到這一層,可是感動於陳淑苓的細心與觀察擴大到旁人身上了。「沒關係,我也該走了。」

  將手中的半打啤酒遞給陳淑苓,她轉身走下樓梯時,完全不察自己的頰上淌淚,而且還不住輕笑。

  這阿海,真有他的一套!

        *      *     *  

  「凌大哥最近好像很忙噢?」

  快下班了,病人都料理妥當,三個小護士的心情自然好,偷了點困,聚在休息室門口吃林醫生送來的彌月蛋糕。

  對小莉的探問,羅敏若只是聳聳肩,反倒是阿蓮較有疑問。

  「怎麼說?」「連著三天沒來緊迫盯人,我當然好奇嘍。」

  「是你在想他吧?」

  「我在替小敏想他。」她朝她笑得奸詐兮兮。「承認吧!」她對羅敏若說。

  「聽你這麼一提,倒也是沒錯啦。」阿蓮的視線也瞟向羅敏若。「沒事吧?」唉,真有事,又能怎樣?

  「沒事。」吞下蛋糕,羅敏若再繼續說:「他又接了一個Case,所以更忙了。」「真是這樣?」

  「他是這麼告訴我的。」連喝了兩口茶,羅敏若望著小莉訝笑,「有什麼不對勁的嗎?」「沒有。」

  「你的表情不像是這麼說的。」

  「就說沒有嘛。」

  「算啦,你有話就直說吧,免得憋得太厲害,會得內傷。」阿蓮已經受不了她的欲蓋彌彰。「快下班了,你再不說就沒時間說了。」

  「我只是覺得……嘖……」頓了頓,小莉一臉神秘的湊向羅敏若。「你坦自招來,沒被他佔走便宜吧?」

  杏眸翻出白眼,羅敏若沒好氣的給了她一個猙獰的凶笑,懶得回答。

  「有沒有?」

  關你屁事?她仍是不理會。

  「有沒有嘛?」小莉再接再厲。

  「恕難奉告。」乾笑,她給了她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吊吊她好奇過了頭的胃口

  「別這樣,你就說嘛,這一點很重要喚。」「重要?」

  「你還不懂嗎?一般來說,除非男人已經將甜頭嘗盡了,否則應該不會中途繞跑呀。」

  就知道小莉嘴巴不會吐出好話。

  阿蓮也有同感!「小莉,你呀,你想太多了。」

  「我才沒有。」小莉不甘心的噘起嘴。「男人不都是這樣子嗎?」

  羅敏若但笑不語。

  其實不是小莉想太多,因為連她也開始想念他了。

  雖然熱線始終不間斷,但連著三天沒見到他專注的笑臉,就像道試練,而她知道自己毀了,因為心口有了嚴重的失落與不安。

  不喜歡這種無助的感覺,可是她無法抑止自己的心動。

  「小敏,外找。」先換好衣服的小莉在外頭喊。「我先走了。」

  誰?但可以確定的是,不是阿海!

  羅敏若拎著小背包,都還沒走到門口,就瞧見杵在急診室電動玻璃門外的黃東昇。

  當下她既錯愕又不悅,心情很紊亂。

  「他來做什麼?」她嘴裡咕噥著。

  早知道就別太快將便服換上,或許還可以用代班的理由推掉這討厭鬼的糾纏。

  她看黃東昇不順眼,無論婚前還是婚後。

  阿蓮站得近,聽進了她的低喃,也聽出了淡淡的憎怨,還看到黃東昇那張朝一位路過的辣妹掃瞄的讚賞笑臉,不覺替羅敏若歎起無奈的大氣。

  羅敏若聽到了,「是呀,他真讓人傷腦筋。」

  「要不要我替你打發他?」她善解人意的提出方案。

  要!

  有那麼一秒,羅敏若很心動她的提議,但下一秒,見黃東昇已經看到她了,不覺一歎。

  「我想不需要了。」況且這是她的事,不該將阿蓮牽扯進來。「他沒那麼好打發的,你先走吧,免得待會兒又跟他鬥得一肚子火,那就得不償失了。」

  阿蓮不想多望他一眼,可是也不太願意看她身陷苦海呀。

  「唉,還是我陪你?」

  「沒關係,我一個人可以應付他。」她不太有信心的苦笑。「別浪費你的時間了。」

  「要不然,你還是撥通電話給阿海,請他過來一趟?」瞥見黃東昇神采奕奕的朝她們揮手,她的神情一挫,「啐,沒見過這麼討人厭的男人。」「我不反對你的評語。」

  「說真的,他是沒神經了還是怎麼樣?都看不出來自己很面目可憎嗎?」

  「如果他有這份自覺,就不會偶爾還跑到這裡來惹人心煩了。」羅敏若歎道。

  「說的也是。」下意識地挽起羅敏若的手臂。「其實,你別勉強自己去應酬這種人啦,走吧,別理他。」「不。」「小敏!」

  「或許改天吧,今天注定是抽不開身了。」她認命的向外走。

  黃東昇先一步站在門前,讓門敞開。

  「下班了呀?」側首跟面無表情的阿蓮打聲招呼,他迎向羅敏若,「一塊兒吃晚飯?」

  「晚飯?」不幹,她會食不下嚥的。「我晚點還有事。」

  「不能推掉?」

  「沒辦法。」她笑得很無辜。「人家先約了。」

  這時阿蓮跟她揮手說拜拜,羅敏若眼尖的瞟見她的嘴角掛著一抹贊成的愉悅。

  「有約會?男的?」「有男有女。」

  真小人好處理,但是對他君子只能虛與委蛇,不能太直截了當,誰知道會不會遭到什麼下三濫的突襲呀?

  黃東文是因為遭逢巨變,才由君子變成真小人,可是黃東昇自始至終都是個披了羊皮的偽君子!

  「我陪你一塊兒去赴會?」

  「不方便。」她避得很漂亮。「你今天怎麼有空來?」

  「好久沒有你的消息了,我很掛心你。」見她雖笑,卻笑得疏離,他聰明的讓了步。「爸跟媽也很掛念你,還常念著你呢,有空就回家住個幾天嘛。」

  「好呀。」她口是心非。

  這輩子別再想她會踏進那棟充滿惡魔的房子半步!

  「既然你晚點才有事,那我們去喝杯茶?」

  她不想,可是連喝杯茶的時間也不給他,下一回他鐵定會煩她更久!點點頭,她率先朝外走去。

  既然得不甘不願的盯著他那張臉好半晌,好歹,她總有選擇地點的權利吧?就雅捨小品好了。

  它夠近,只跟醫院隔了條街,客人也多,瞧煩了他。她還有別張較賞心悅目的笑臉可瞧!

       *      *     *  

  羅敏若攢了空閒,沒像往常般去陪姐姐聊天兼打烊。她的心好累,拖著倦軀,直接進電梯回家。

  「頭好痛,討人厭的男人!」拉開房門,她低聲埋怨。「才跟他面對面一個小時,我已經在心裡尖叫到喉嚨都啞了。」

  討厭黃東昇,除了他會勾起她極不堪回首的夢魘外,還因為他始終對她心存不軌。一開始,礙於她是黃東文的女朋友,他尚知自制。當黃東文逐漸性情大變後,他就完全不掩他的意圖。接收與佔有她這個有名無實的大嫂!

  「東文……究竟是不是也贊成弟代兄職?」她的心底再一次浮現這個疑惑。

  護專畢業的那一年,她認識了黃東文,有才幹又溫柔的男人,他對她極好,展現男人寬厚的安全護翼將她迷戀得無法自己,於是領了畢業證書的同年,她點頭嫁給了他。

  就在迎娶的那一天,他們的車子在高速公路上翻覆!

  新婚夜,打扮嬌媚的新娘撿回了一條命,而英俊挺拔的新郎在鬼門關徘徊了好幾天才活了下來。

  可是他是活了過來,卻變成了另一個人!

  因為老大爺還了他一條命,卻將他延續生命的能力奪走了;如果黃東文願意,他可以繼續用雙臂擁抱她,卻不能愛她、不能給她後代子孫。

  連蜜月期都沒有,她直接跌入痛苦的深淵。

  白天她笑臉迎人,夜晚淚水淹浸了她的笑臉。

  無論她怎麼安撫,心理有了偏差的黃東文卻一步步地跨進地獄,也將她一併拖了進去。

  從來不曾想過溫柔儒雅的黃東文竟可以用這麼尖酸刻薄的話來攻擊她,甚至他察覺到黃東昇偶爾會有些逾矩的舉動,卻視而不見,任弟弟趁隙欺凌她。

  因為不想破壞家庭和氣,她咬牙忍氣吞聲,黃東文卻反諷她已開始「不安於室」!

  時時刻刻,她艱辛的活在顫慄無助的自保中,從痛苦中她了悟,原來婚姻果真是個墳墓。

  等在她前面的痛苦不只是生理上,還有心理上的深層折磨!

  努力了大半年,心力交瘁的她選擇短暫逃避,獨自出遊,在旅館思索著未來。該留?還是該走?

  彷徨的她在幾番思量後,決定繼續留在丈夫身邊;他會需要她的,她知道,心裡還是無法放棄未出事前那個溫柔多情的男人。

  結果才進門,她就被他揍到不支倒地,在醫院住了快半個月;他捧著她的臉,後悔的哭倒在她懷裡,她陪著他痛哭失聲,卻改變了堅待下去的意願。

  當婚姻開始出現暴力時,它就會變成一種常態現象,她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的確定這一點。

  「原諒我好嗎?」躺在醫院的日日夜夜,他在她耳邊啞聲輕喃。不!噙著淚,她在心裡喊著,沒說出口,專心的養傷。

  出院沒幾天,她第一次脫口說出離婚的意願,又被痛扁一頓,而這次他沒好心的送她去醫院,只抱著鼻青臉腫全身是血的她痛哭,迭聲懊悔。

  當時黃家的每個人,包括她向來還算喜歡的婆婆,全都在一旁冷眼旁觀。

  她無法怪怨對她不壞的婆婆見死不救;婆婆也是暴力婚姻的犧牲者,因為個性懦弱,所以對丈夫的動輒得怒再三忍耐,一輩子不變,對媳婦的處境,她愛莫能助。

  「如果你敢再提離婚這兩個字,我不但殺了你,連你姐姐我也不會放過她!」一次習以為常的痛毆中,黃東文脫口警告。「你最好給我牢牢記住。」

  她聽過心裡,怕了,從此不敢再提,只能過一天算一天。

  就在第二個結婚紀念的次日,下了班的黃東文飛車趕回家,一輛連結卡車因為爆胎而在路上翻覆,將他的車攔腰撞爛,他夾在煙硝破鐵裡,當場死亡。

  當丈夫的死訊傳來時,她沒掉一滴淚水,茫然的舉著話筒,心裡逐漸知道,困住她兩年的地獄塌垮了!

  這是有形的地獄,至於無形的……

  頰上的濕濡讓她知道,她已經又哭了好久,連枕頭都濕了!

  羅敏若沒聽到開鎖聲,直到腳步走近合緊的門外。

  「小敏?」敲敲門,羅敏茱在門外輕喊。

  姐姐回來了!

  凜著氣,躺在床上的她動也不動,只冀望特意規律的呼吸聲能騙過關心過切的姐姐,好讓她逐步平復心中的紊亂情緒。

  「小敏?」

  她咬牙不應。羅敏茱不輕易放棄,因為她擔心晚上沒在店裡露臉的妹妹。「你睡著了嗎?」隨即悄悄的開了門,她探頭進去,堪堪地將話卡在喉頭。

  然後她輕吁著心疼,一如開門般悄聲的將門帶上。

  無論小敏是真睡還是假睡都罷了,因為看這情形,她這會兒都不該來打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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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6 00:17:22
第七章   

  忙碌的日子過得很快,可是凌敬海簡直是度日如年。

  「光以電話熱線實在很難表達我的相思之情哪。」抬眼望向會議室裡的掛鐘,他將手伸向電話,歎道,「才一個多星期不見,我連打瞌睡都會夢到她。」「噁心。」

  「嫉妒心別太重呀!」他撥著羅敏若家的電話號碼。

  上個星期他在高雄待了好幾天,週末無法趕回來跟小敏和聚,回到台北,也因為兩件案子開庭在即,忙得他連覺都沒睡飽……想到這,他就不禁捶了心肝幾拳。

  若早讓他知道自己會陷入情海,忙得不可開交,他根本就不會建議阿揚接下這件案子!

  搖頭歎氣,在等待電話接通的同時,他哼起八百年前有位崔姓歌手唱的那首歌。

  「愛神……愛神……嗚……嗚……」哼著,腦袋還悠哉的左搖右晃。「惡!」

  「不舒服就到廁所去吐,別害我倒胃口。喏,這是我大致擬好的結辯,拿去瞧瞧,看有沒有要補充的。」

  「寫好了?真行。」伸了伸懶腰,他忍不住出口嘲諷。「幸好你的腦子沒跟你的小弟弟一樣被小敏搞得魂不守舍,否則老婆還沒娶進門,我們統統都得陪你喝西北風了。』」

  「去,少這麼酸溜溜的了,你哪次追女人不比我還瘋呀……」他忽地放柔嗓門。「喂,小敏?睡了沒?」

  眼白一翻,陪著他加班的李顯揚做了個噁心的動作,識相的閉嘴,伸手拿過他推來的文件,專心翻閱。

  凌敬海的熱線沒講多久,收了線,他的眼裡沒了笑意。

  久久沒聽到他吭氣,甚至連曲兒也不哼了,李昆揚微訝的自文件中抬起眼瞪他。

  因為這件刑事案比想像中還來得複雜,甚至還得動用到某位大哥的勢力來擺平一些枝節,所以他不得不轉向阿海求援,連熬了好幾個晚上了。

  他倒無妨,反正目前沒固定的女人可以神魂顛倒,可他知道阿海想極了小敏;雖然無法天天來個溫馨接送情,但一定借由熱線晨昏定省兼聊天道晚安。

  「幹嘛突然沒氣了?小敏還好吧?」看阿海的神情便知,今天的熱線氣氛很不尋常。「她不好!」

  「不好?在生你的氣?」

  「或許、大概吧。」漫不經心的應著,他的目光回到埋首多時的文件上,卻視而不見,磐宕在腦海中的是小敏無意中流洩的鬱鬱寡歡與陰幽的氣息。「她的心情很低落。」

  而他不喜歡她又變回多愁善感的小女人。

  這也代表,他不在她身邊的這幾天,有事情在煩擾困惑她!

  「她跟你說了?」「這還需要她開口嗎?」

  李昆揚沒對他的篤定嗤之以鼻。

  阿海彷彿與生俱來的敏銳觀察力實在叫人又妒又恨,既然他說有問題,那就一定有問題。

  而他的感覺雖然沒阿海來得敏銳,卻也在社會上打滾多年,白癡都看得出來他已經心不在焉了。

  果不其然!

  「你要去找她?」見凌敬海站起身,他索性也站起來伸展筋骨。嗯。

  「這麼晚了,她應該預備上床了吧?」

  「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給了他一個抱歉的聳肩,凌敬海道:「其他的就你自己來了。」

  「快滾吧,反正你人在這裡,心也不在,根本就是廢物一個。」他無奈的揮揮手。「喂,別開快車。」「俄知道。」

  他才走到門口,李昆揚又叫住他,「阿海,我跟你說真的;她心情不好,但至少是乖乖的窩在家裡,哪兒也沒去,所以你別心急的猛踩油門,聽到沒?」他很雞婆的叮嚀。

  阿海平時愛玩愛笑也偶爾會叫人吐血地假正經一番,但飆起車來,無人能比!「我不會飆車。」

  哈,他才不信他的信誓旦旦。「你會!」李昆揚一口咬定。

  「我不會。」回首,他給了他一記安心的保證。「我這條命跟以往不同了,有價值多嘍。」「怎麼說?」

  「我曾對她發誓,會一輩子保護她,萬一我玩完了,不就食言而肥了?」

  李昆揚放心了,可是還是忍不住脫口一句,「噁心!」

         *    *     *  

  側身斜躺,將泛著涼意的臉頰貼靠在椅背,羅敏若癡望著窗外的一輪明月。

  她想念阿海的陪伴,對於聊天,她興致缺缺。

  為何阿海最近這麼忙?天天熱線又如何?習慣了他總在身邊出沒糾纏,一旦他不再早晚相守,這才知道她竟已將他擱在心底這麼深的地方。

  她真的很想念他那猖狂中帶著溫柔的笑臉,尤其在黃東昇連著幾天的騷擾,心情更是惡劣,若能見見阿海,就算只是匆匆一瞥,也算了願。

  她不要成天只能巴著他的聲音聊表思念之苦,她更貪心,她要見到他的臉、他的人,說不定,一個吻?!

  「我在強人所難了。」拭去眼角的淚漬,她苦笑。「總不能有了女朋友就不管肚皮了。」女人,當真是不能寵呀!

  只不過她想阿海陪,他沒空,偏黃東昇不知哪根筋接錯了,瞧不見她的不耐神情,三天兩頭跑來撩撥她的壞心情,才會害她連跟阿海情話綿綿的精神都沒了。

  「該死的男人!」她忍不住開口詛咒。

  羅敏茱恰巧拉開房門,聽了一愣,先打了個哈欠。

  「誰該死?」

  「黃東昇。」她不想瞞姐姐。「你被我吵醒了?」

  「在客廳看月亮發呆是不會吵醒人的。」羅敏茱扮了個鬼臉。「我尿急。」她拎著褲頭直接衝進廁所。

  羅敏若繼續瞪回那一輪明月。

  沖水聲響起,羅敏茱一臉舒坦的走出廁所,摸著肚子,見妹妹頹喪的賴坐在椅子裡,她歎道;「怎麼,黃東昇還敢去騷擾你?」

  愁眉苦臉,羅敏若點點頭。

  「你也真奇怪,既然討厭死這個人,幹嘛還這麼好脾氣的應付他?要我,早就賞他兩巴掌,再一腳踹給他死了。」

  「他是偽君子,下流又卑鄙,我不想再過那種得時時都留心背後的生活。」羅敏茱無言以對。

  她看黃東昇不順眼,是很自覺、很主觀,打心底浮起的厭惡;但妹妹卻是那個曾與他共處一室過的人,他奸不奸,妹妹說了算!「他老來煩你幹嘛?」

  「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他以為我當真是蠢過頭了。」身處地獄時,無論他怎麼偷襲,她都安全躲開了,沒將她弄上手,他心有不甘吧?她心忖。「男人,犯賤!」

  「就只有他們黃氏兄弟才那麼變態,別一桿子打翻一船人。」聽妹妹還能動怒,她心安了些。「別想太晚了,早點睡。」

  「好。」羅敏若也不囉唆。「我再看一會兒月亮。」

  「今天的月亮怎樣?」「很美!」

  笑笑,羅敏茱哈欠連連的踱回房間。

  很美的月亮?小敏真傻,再美又如何?睡個好覺遠比瞪著月亮發呆來得享受呀!

  門鈴響時,有些睏倦的羅敏若正想回房間躺下。

  是誰這麼晚還上門吵人?她不太想去應門,又怕來人再按門鈴,會吵醒姐姐……

  快步走到門邊,她朝電眼望出去。

  「我看見你的眼波蕩漾了。」隔著一道門,凌敬海愉悅的誘人嗓音依舊傳進她的耳裡。「哈羅!」

  她飛快的拉開門,「你?!」

  「親愛的,晚安!」他俯身吻得她心醉神馳。

  「阿海?!」傻了眼,她瞪了他幾秒,又驚又喜的情緒驅走了睡意。「你怎麼來了?!」

  方纔他連提都沒提呀!

  「宵夜時間。」他拎高手中的好幾袋熱食。「喏,我連奶油螃蟹都替你買了一份噢。」

  宵夜?張口結舌,半晌,她搖頭失笑。

  阿海向來極能感應她的情緒起伏,八成是被他識破了她的心情惡劣,所以才會撇開工作,三更半夜還跑來逗她開心……這男人,她若再不動心,就真的是蠢過頭了!

  吸著氣,她又有一股想痛哭的衝動了。

  「有免費宵夜呀?」在房裡聽到有客來訪的羅敏茱不甘寂寞,先探頭張望,聞到味道,索性跑出來湊熱鬧。「我喜歡宵夜,有沒有我那份呀?」

  想追小敏的男人都得經過她這一關,這是無庸置疑的責任與義務;只不過,當年她們姐妹倆都看走眼,沒防到老天爺會存心做梗,讓黃東文那麼好的一個男人在婚後成了隻野獸,錯在命運,不是小敏的選擇。

  阿海在剛開始時也不是很對她的眼,雖然他條件極好,可誰能保證條件好的男人都是表裡如一?像黃東文,他不就是個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經過前一樁的不幸婚姻,她對妹夫的條件要求得更嚴苛了!

  但在幾次觀察他對待小敏的態度與思維後,她認可了他。

  小敏需要快樂,而他總費盡心思遠地笑;她這個姐姐沒法子辦到的事,他辦到了!

  「當然有嘍。」阿海爽快應話。「知道你一定會醒,所以我不敢忘記你的臭豆腐。」

  長姐如母,小敏的父母已經上天堂了,他不巴結這位比他小了好幾歲的「長輩」,就沒人可以巴結了。

  「臭豆腐?哇塞!」羅敏茱的眼睛亮得完全看不出來幾分鐘前還睡眼惺忪。「我肚子餓了。」「趁熱吃,口感比較好。」

  領頭走向餐桌,他反客為主,不便招呼姐妹倆入座,還拿盤拿筷,身手靈活得很。

  「馬屁精!」盯著他的舉動,羅敏若在他經過時,輕聲嗤笑。

  「你知道我的腰能彎得這麼軟為的是什麼就行了。」

  「噁心!」

  「嘿,你跟阿揚串通好了?怎麼說的都是一樣的話?」拍拍她的腦勺,他將椅子拉近,你一筷我一筷的分享食物。

  一連吃了兩塊臭豆腐,羅敏茱盯著凌敬海軟硬兼施的要羅敏若獨享那只奶油螃蟹,有些看不過去了。

  「這麼晚了,你還餵她吃這麼高熱量的食物,是想養豬呀。」

  「小敏是胖是瘦,都合我的眼。」趁她在笑,凌敬海舀了一湯匙的蟹黃送到她嘴裡。「胖點兒好呀,我喜歡抱你的時候滑潤滑潤,也不用怕胸肌被你的骨頭給撞瘀了!」

  這回,姐妹倆異口同聲,「噁心!」

  「不玩了,你們跟阿揚竟然結黨營私起來對付我!」他扭擺腰身的樣子實在很有模有樣,逗得姐妹倆連聲嗆笑。

  「慢慢笑、慢慢吃,沒人跟你們搶啦。」他笑著,溫柔的替羅敏若拍背順氣。

  有他在,羅敏若心情大好,不但真將那只螃蟹吃進肚,還吃了好幾塊鹽酥雞。「既然你來了,就勸勸她。」羅敏茱擦著嘴巴。「她心情不好。」

  凌敬海的笑容微斂了斂。

  「我聽出來了。」不避諱羅敏茱在場,他攬過羅敏若,只是摟了摟,沒進一步以吻撫慰她低落的心境;雖然,他很想。

  有小茱在,他最好別輕舉妄動,因為小敏挺保守的!

  「所以你特地跑來逗她開心哪?」

  「有效嗎?」他望向羅敏若。

  咧咧唇,羅敏若朝他扮副鬼臉,心情的轉變已經不言而喻了。「我看是很有效。」羅敏茱替她開口,「你呀你,偶爾也該讓自已鬆懈一下,別繃太緊。」

  「我也常這麼嘀咕她。」忽然,他福至心靈,「乾脆我們出去走走?」走走?她微詫。「現在?」很晚了哩。

  「你要現在嗎?」他比她更驚訝。不是現在?

  「那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就這兩天,排個假,我們出去玩一趟,怎樣?」

  「出去玩?」他不是很忙嗎?「你想去哪兒?」談到玩樂,尤其羅敏若似乎不太反對,凌敬海的精神很High,但他沒忘記自己的責任。「可能沒法子跑太遠,所以我們就在北台灣找個地方玩幾天。」他沒忘記拍馬屁,「小茱,要不要一起來?」「我想,可是哪有時間呀。」她算計的眸光一掠。「話說回來,如果你想折現補償我,我也不反對。」嗤,姐妹倆一個調調!親密的目光瞟向羅敏若,他捉住她擱在大腿上的手,輕捏輕揉,存心要她憶起兩人曾經聊過的「包養過程」至今仍然有效;他凝望著她,挑挑眉。別作夢了!她沒移開笑眸,也學他挑挑眉。「唉,你們這是幹嘛?在我面前眉目傳情?你們是存心想酸死我呀?」改天也找自己那口子試一試。阿培都不愛踉她眉目傳情,想怎樣怎樣,他都直接弓肘或是用腳尖朝她贈呀蹭的。

  「我只是忽然想到,小敏似乎對錢挺不屑一顧的呢。」

  「錢,誰不愛呀?」她懂他的暗示,紅著臉笑。

  「請你這句話我就安心了,幸好錢這玩意兒我收集得還不算少呢。」突發奇想的向羅敏茱獻計,「還是,我一次付清,將小敏全定下來了,姐姐你意下如何?」

  「哼,財大氣粗。」抽回手,羅敏若沒好氣的將心裡的嘀咕溜出口。「我又不是特價品。」「你是無價之寶呀,親愛的!」

  大小眼瞪一瞪,姐妹倆同時發笑,異口同聲又吐了句,「噁心!」將剩下的鹽酥雞挪到桌前,他毫不浪費的吃光它。

  「財大氣粗沒什麼不好呀,起碼,有時它讓人更輕易就能心想事成嘛。」心想事成?

  無聊的望著阿海解決剩食,不知怎地,羅敏茱琢磨起他的話,忽然將眼一豎。

  「阿海,你是嫌我礙眼不成?我們姐妹住得好好的,你這麼快就想將我掃地出門了?」「我哪敢!」

  「你有什麼不敢的?」朝他咧齒凶笑,她起身,很不甘心的棒了杯珍珠奶茶。「我回房間打電話跟阿培告狀,你皮繃緊一點。」

  笑望著她識大體的退回房階,凌敬海沒留她,待她房門一關,關切的虎目旋即上上下下梭巡著羅敏若的神情,彷彿要完全確定她沒有一絲的損害。

  「你還好吧?」

  「嗯。」坦白說,見到他後,心情就好太多太多了,但她的聲音哽咽在喉頭。這男人噢……

  如果沒什麼意外,大概,她很快又會栽進他設下的婚姻陷阱了,心裡開始起了這份自覺!

       *     *     *  

  隔沒幾天,不顧事務所的夥伴們哀鴻遍野,硬就是攢出空檔的凌敬海私下跟阿蓮打聲招呼,趁著接羅敏若下班時,直接將她綁到新北投。

  上了車,羅敏若才知道自己成了肉票。

  「你設計我?」

  「是啊。」他笑得無辜又很無賴。「看來是這樣沒錯,你要開始喊救命了嗎?」「你鼓勵我逃跑?」

  「逃出生天,不是肉票的義務嗎?」

  「這麼說我不試著逃命,似乎說不過去嘍?那能不能請問,我成功逃生的機率有多高?」

  「零!」笑容漸顯狂妄的他斬釘截鐵的將手一甩。「頂多讓你喊幾聲救命,應應景。」啊,這種事情還有應景的?搖頭歎息,羅敏若等得一臉甜密。「我沒帶任何行李。」他再這麼善解人意,天准海角她都跟他走定了。「又不是要住上一年半載,別麻煩了,需要什麼店裡都有得買。」凌敬海忽然很曖昧的往她大腿拍了拍,掌心感受到她輕泛的痙攣,胸口一緊,他在駕駛座上換了換坐姿。「或許,我們一住到飯店你什麼都不需要呢。」只除了……真傷腦筋,他該不該先買幾盒保險套以防不時之需?

  想到保險套,他差點脫口說出更露骨的欲望,但忽然瞥見羅敏若紅艷似水,怕她真會被他逐漸顯露的狼心刺激到選擇跳車逃命,他硬生生的斬斷話題,吞下欲望。

  唉,他真懷念遠古時代的男女關係,當男人相中一個女人,他只要將她直接綁回山洞去就行了!

  「你歎什麼氣?」

  「別提了。」幸好,她沒羞澀到一把將他擱在她大腿的手撥開,否則他當真會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撲向她了。

  呼,嘖嘖嘖,他愛死了她在他掌下無措又輕悸的情欲滋味,若不是得掌控駕駛盤,鐵定要將她拉到身上就地正法。

  唉,他的心變軟了!

  「阿海!」聽他長吁短歎,她不假思索的朝他手背捏去。「你究竟在想些什麼?」「說出來,你會保我心想事成?」

  「為什麼要保你……」瞧他擠眉弄眼的賊笑與一臉的澎湃色慾,她懂了,轟地一聲紅了臉。「噢!」

  突然覺得渾身不對勁,熱氣從胸口源源不斷的冒起,好熱,阿海他是沒開冷氣嗎?

  「是呀,噢。」大手繼續巴在她腿上,藉以撫慰漫漾在四肢百骸的情騷。「待會兒找間7-ELEVEN。」

  「要買什麼?」

  保險套!

  真想告訴小敏她有多幸運,不必借助按摩棒或是威而剛,他已然是一尾夠力的活龍了。

  「噢,別說了,也不准你再想下去!」她瞪著那雙太過閃爍的虎目,想動怒,卻很困難才抑住脫口而出的笑意。

  「連想都不准?」

  「凌敬海!」

  「好,我專心想7-ELEVEN,這總行了吧?」啐,他千挑萬選卻煞到一個不解風情的小婦人,他懷疑,是不是老天爺故意整他冤枉,要他開始禁慾的日子?」你覺得缺什麼,就買什麼嘍。」

  羅敏若忙不迭地點頭贊成,主意已定,只要他將車停住,就算她什麼都不缺,她也會飛奔進7-ELEVEN。

  說不定,就乾脆住下來了!

  她又不呆,也不笨,怎會瞧不出阿海已經陷入情欲勃發的狀態,若兩人再窩在這麼小的空間玩諜對諜,結局就拿捏在他的一念之間,而她,絕對只輸不贏。

  果然車一停,她連招呼都沒打,直接跳車,逃命去也。

  凌敬海傻了眼。她怎麼了?

  「你急什麼?」真要逃命哪?

  「我……我……」天哪,心跳得好快,好喘。「我……口渴!」說完,她消失在7-ELEVEN裡。

  待他停好車,在冰櫃前找到幾乎將上身給塞進裡頭的羅敏若;她不像在找飲料,反倒像只貪圖涼快的北極熊,拼了命地往鋁泊包的縫隙裡鑽。

  忽然,他完全了悟她的異常舉止,不禁失笑;悄步走到她身後,展臂將她密密的嵌在熾熱的懷中。

  羅敏若動也不敢動。

  「你被我嚇到了?」他在她耳邊吹氣。「怕被我怎麼了?」

  「是啦。」

  「你不點頭,我不會霸王硬上弓。」親密的吻上她的纖頸,他的手指在她的胸下打了個叉。「這是你的允諾?」

  「對。」算是對啦。

  他是不會逼她,可是誘惑她成為共犯,這不算違背誓言吧!

  他不能對她怎樣,但她可以呀!

  邪惡的心思在肚裡兜著,他再無一絲猶豫,趁羅敏若不注意,他拿了兩盒保險套踱到櫃檯結帳;沒錯,他不敢硬上,也做不到狠心逼姦,但萬一老大開眼,真讓他有機會生米煮成熟飯的話,總不能一些準備都沒有吧!

  依耳濡目染兼親身經歷,小倆口出外旅遊,擦搶走火的機率比吃麥當勞還高呀;唉,總算有機會心想事成了。

  錯,他完全沒機會!

  原本羅敏苦心情忐忑,幾乎是又期待又怕受傷害的走這一道,但凌敬海的鬼主意,她全都看在眼裡,也讓她改變原本想保他「心想事成」的念頭。

  他篤定她幾乎是手到擒來?她已然是甕中鱉?對他,她毫無招架能力?哈,看誰比較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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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6 00:17:50
第八章   

  水溫微高的溫泉池裡,凌敬海樂得暈陶陶。

  出遊果然是放鬆心情及增進戀情的良策,小敏不再一副隨時拔腿就跑的警戒神色,反倒融入兩情相悅的氣氛裡,她甚至沒要求他另外多訂一間房。

  因為心裡有數,所以默認此行可能是兩人關係的轉捩點?他心忖,暗自狂喜。

  而且眼前不就又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小敏竟然沒拒絕他的共浴之邀……呃,泡在同一個溫泉池裡,勉強稱得上是共浴吧?又沒有別人,就只有甜甜蜜蜜的小倆口,她靠得好近,似乎不必他費心誘惑,她也決定要自投羅網了。

  戀情已漸入佳境,看來,許久以來的費心禁慾已經有了宣洩的開口;將雙臂平展地癱靠在池畔,凌敬海直視前方傻笑,天馬行空的思緒已然燃起熊熊欲焰。

  「天怎麼黑得這麼慢呀?」他不禁起了煩躁。

  不是天黑了才能做愛做的事,而是天黑了,才能名正言順的帶小敏回房間隨心所欲呀,他有預感,也有把握,今天晚上鐵定可以得償所願噗。

  嘿嘿嘿!

  阿海在笑,而且還笑得很淫蕩!

  冷眼旁觀的羅敏若輕咬下唇,忍住不笑;嘻,白癡也知道他在胡思亂想什麼。

  「好裡加在,沒忘了買那玩意兒。」他又吃笑著。

  一旦事實既定,無論是身體或心理,小敏都與他密不可分了,想到這一點,那份滿足就浸盈週身。

  嘿嘿嘿!

  這傢伙當真是飽暖思淫慾,泡在水裡。不掩那滿臉春意;好氣又好笑的白了他一眼,她歎氣。

  「你在嘀咕什麼?」

  「你真的想聽?」

  「不,你還是將它們窩在肚子裡發酵好了,我只是隨口問問。」

  「我比較喜歡事事都跟你坦白。」說著他移動臂膀,將她往懷中勾。「親愛的?」

  是嗎?

  笑望著蠢蠢「欲」動的凌敬海,剎那間,她頑心大起。

  是他自找的,作怪她狠心!

  「嘿,你笑得很詭異呢。」

  當然,她心存不軌,笑容就很難維持自然嘍;盤算著,她在笑容裡加注甜蜜,依著他的握勁貼近他,當感覺到他毫無遮掩的勃起時,先是一怔,繼而紅透了臉。

  明明心裡有了底,一旦感受到真槍實彈的實物,心口那份震撼仍舊無法言喻。

  老天,他真的很……呃,很雀躍耶!

  「是泉水太熱了,還是我的體溫烘紅了你的臉?」微傾身,他附在她耳畔低喃。「想不想回房間了?」

  差一點,她的頭就點下去了,可是——

  「你不再泡一會兒?」環境美、氣氛佳,又有帥哥相伴,誰不動心呀,可是她今天跟他耗上了。

  誰叫他的得意這麼顯而易見,她知道不該這麼狠,可是她就是想挫挫他的傲氣。

  改天她會補償他的,可今天,哼哼,對不起了,他得關好那道閘門!

  「我寧願跟你獨處。」他試圖以吻誘出她的屈服。

  「呵,我也是呀。」

  「小敏!」微瞇眼,他長長的吐了口氣,沒料到她的手突然有了動作,他情不自禁地吃出呻吟。

  原來這就叫做挑情呀!

  「哇。」

  「是呀。」他粗喘著氣,癱軟在她的探索之下,蘊滿激情的虎目瞪著她。「哇!」

  幾乎說不出話來的羅敏若凜著氣,不敢瞧,卻又不捨移,浸在熱泉中的身子微打起擺子。

  「你的反應真大!」她的臉紅到可以滴出血來了。

  「我數到三,你沒移開手,我就當你答應了。」渾身哆嗦,他自齒縫擠出警告。

  喝,這還得了!

  忙不迭地縮回手,為了以防萬一,她還特意推開他,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他低聲奸笑,連一都沒嚷,直接跳到最後。

  「一!」

  「什麼?」小人一個。「不,哎呀,別拉我……」

  都什麼節骨眼了,哪由得她說不呀!

  在他掌下,羅敏若化成一攤水了。

  如果沒聽到距離不遠的更衣室傳來人聲,她就遂了他的願望,成了一對苟合的野鴛鴦,偏她聽到了那陣陣喧嘩的打鬧、追逐與笑聲,她的腦筋倏然驚醒。

  搞什麼鬼呀?不但奸計未成,甚至在光天化日之下,她也毫無招架能力的任他替她寬農解帶……她瘋了,竟這麼看得起自己的意志力!

  「不行!」她喘氣低嚷。

  凌敬海怎肯放過她?伸手扣住她扭開的頸項,不由分說地給了她一記直撼心扉的狂吮熱吻。

  「不行啦。」

  「行!」

  意亂情迷,她想配合他的情欲波濤,但人聲越來越近,她的神智也越來越清晰,連欲濤都逐漸渙散了。

  「天哪。」堪堪避開那灼灼熱物,她細喘不休。「這怎麼行?」

  怎麼行?

  腦子還來不及理清羅敏若的抗拒,就見她掙出他的懷抱,紅顏嬌笑的閃躲他的大手。

  「小敏?」他咬牙,想揪回她。

  「有人。」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擠到池子邊鼓掌叫好,我也不管。」他伸手向她。「過來。」

  老天,他當真是欲望勃發……她的臉又紅得可以滴血了。

  「不要。」

  「你不過來?好,沒關係,我過去。」才說完,他就要撲向她。

  嘩,她急撥著水閃人。

  「你還躲?」

  廢話,再不躲,活生生的春宮戲就會平白養他人的眼了!

  「我們不能繼續啦。」一來一往的拉鋸舌戰完全消彌了她體內的情欲,也勾起她原本的壞心眼。「萬一你吃干抹淨,反告我性騷擾,那我不就頭痛了?」

  「你頭痛?」牙關緊咬,他怒目相視。「我的好兄弟已經痛得快爆發了。」

  「真的?」她的杏眸炯炯發亮。

  汗流浹背的他不言不語,趁她不備,熱燙的大手攫回她的手重回熱源,不允她再輕移耍弄。

       *      *      *

  四目凝望!

  輕咬著下唇,羅敏若明知不該再撩撥他已到達峰頂的火焰,但還是不自覺的教掌心所觸貼的肌體悸動所震撼,紅了臉。

  「哇塞!」見神情微恍的她越喘越急,他吸氣揚笑,伸指頂高她的下頷。俯身佔據她吐納頻頻的紅唇,雙唇相貼,鎖視著她的虎目因洶湧的慾念而熠動著爍爍光華。

  「我快不行了。」

  羅敏若聞言微怔,見他動手將她按在身上,似乎……她想也不想地扭身一閃,快得他連拉都來不及拉回她。

  「老天爺,看,你的氣喘得這麼急、脈搏跳得這麼快、臉色太紅還盜汗!」不敢再傻到送上門,她手忙腳亂的攀上岸。「你忍一忍,我去找醫生來。」

  他一愣。「找醫生?」

  「你的狀況很不好,不但起著哆嗦,甚至連眼珠子都散著駭人的紅氣,不快點找醫生來,萬一泡溫泉泡出什麼共發症,那還得了?」說完,她火燒屁股的逃了。

  留下欲火焚身的凌敬海目瞪口呆,像只瘟雞似的杵在池子裡,啞口無言。

  沒幾秒,他才恍然大悟,恨恨的狠捶了泉水一拳,水花四濺。

  「媽的,被她耍了!」

       *      *      *

  趁興而來,敗興而歸!

  誰料得到小敏竟然會虛晃一招,害他以為甕中捉鱉,結果,反倒被困鱉反咬一口,痛得他唉唉叫;入了夜,來不及凝聚精神再接再厲,活膩了的阿揚還跑來插一腳,催命連環Call,迭聲要他趕回去賣命。

  他開始懷疑老天爺果真是嫌他過去的素行不良,功德做得不夠多,才會再三賜他折騰;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唉!

  羅敏若聽過了他的自艾自怨,掩嘴偷笑。

  「不准你偷笑。」

  「好。」她索性放聲笑開懷。

  「很樂噢?」

  「熱?是有一點。」她故意會錯意。「你沒開冷氣呀?」

  「別以為我的手得握駕駛盤,你就揚旗囂張了。」

  「阿海大哥,我哪敢呀!」

  先瞥了眼後望鏡,凌敬海飛快的瞪了她一記白眼,沒好氣的往她的小耳垂彈了一下。

  「別得寸進尺。」

  「是。」顧了頓,她忍不住好奇,「唉,男人在慾求不滿時,是不是都很暴躁?」

  「你說呢?」

  「很像是噢。」

  他重重一哼。

  「早知道我這麼忍辱負重孝順你的下場是睡沙發,一開始就該要間有兩張床的房間。」見她不為所動,他更自憐了,「如果我老媽知道你還沒嫁我就這麼虐待我,鐵定會殺到台北!」

  「替你報仇?」

  「不,她趕著來放鞭炮,對我落井下石。」

  她噗哧一笑。

  「你媽真那麼狠?」

  「她是狠,但哪狠得過你呀,那張沙發很硬耶。」他哀怨的往她臉上睨去。「任我說破了嘴,也不肯我上床。」這麼一來,連讓他藉機磨磨蹭蹭以發動第二次攻擊的機會都沒有。

  「是你自己要ㄑ一ㄣ的,我都勸你別這麼自虐,你偏不聽。」

  「敗家女!」與其另辟一室,他還不如窩在那張沙發裡跟她大眼瞪小眼,起碼這也算是共處一室,聊勝於無。

  車行數里,眼角瞥了神情優遊的羅敏若一眼,他清清喉嚨,「昨天……」

  「怎樣?』

  「還怎樣?你心知肚明!」想到她將他撩撥得熱血沸騰,然後狠心的丟他一個人在池子裡「消腫」,他心裡就很不是滋味。「這樣整我,你還真行。」

  「哪裡,承讓了。」

  承讓?滿腔心火教她這麼一句一語雙關的承讓給撲息,歎笑搖頭,將她伸過來示好的手疊貼在胸,磨磨蹭蹭。「不是一直。」噘唇,她責備的睨了他一眼。「一開始,我真信了你的話。」還說一諾千金呢?「我答應你的時候,手指頭有打了個叉,誰叫你沒張眼瞧。」

  「哼,小人!」

  「別太張揚呀,美女,我隨時都可以將車停在路邊的。」見她收斂地揚眉閉嘴,才再追問:「我是哪兒露了餡?」

  「保險套。」

  「你有看到我買?!」他當真驚訝了。

  拿保險套時,他還特地偷眼瞟她,見她的注意力落在別處。這才動作利落的拿了兩盒。

  「那間超市的牆上掛了一面圓鏡,你沒注意到吧?」

  「鏡子?』

  「嗯哼。」

  再愣了愣,他笑容加深,認了。

  「我的確是沒注意到什麼鬼鏡子。」當時,他一心一意沉浸在兩情相悅的虛擬畫面,哪有閒暇想別的。「該死,我要回去砸爛那面鏡子,真會壞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一整天都笑得這麼心不在焉。有誰會看不出你的鬼心眼呀?」

  「你真行,防範得宜!」

  「出門在外,安全第一呀。」

  她意有所指的揶揄讓他不覺笑了,「誰灌輸你這個鬼念頭的?」

  「你以為是誰?」她笑問,忽然想到他腦子裡鐵定浮現的人選,笑容不禁變得複雜,「是我姐啦。」

  阿海大概以為是黃東文吧?

  果然,當羅敏若自曝答案時,凌敬海訝然張嘴。

  「小茱?她幹嘛教你這種不三不四的把戲?」

  「不三不四?昨天我依樣劃葫蘆時,你不是還一臉享受?」

  「前半段,就只有前半段。」話題惹火,他的體溫又上揚了幾度,不假思索地卡住她微顫、想縮回的手。「以後萬一你又打我的主意時,麻煩你、拜託你、我求求你,有始有終好嗎?做人不能半途而廢,小茱沒順便跟你強調這一點嗎?」

  「那怎麼行,玩下去,就真的會『做人」成功了!」

  聽出她語氣裡的戒慎,他下意識的緊了緊手中的握力。「你不想?」

  「妾身未明,我不敢想。」見他張口欲言,她忙不迭地中止這個話題,「你有時間先送我回家嗎?」

  「沒有。」他很趕。「開庭時間臨時提前了,該死!」

  她體諒的點點頭。

  「待會兒,你隨便在路邊放我下來。」

  「你跟我去事務所。」

  「嗯?」

  「說好了玩三天,所以你接下來的這兩天都屬於我。」

  「可是你去工作,我要做什麼?在旁邊唱歌跳舞助興?」

  「替我泡咖啡、捶背,負責讓我賞心悅目,這你總會?」

  「少來。」她看過他講公事電話的神情,旁人只要近他的身或是出口打擾,鐵定會被他那股煞氣襲到滿頭包。「別留我礙事了,等你忙完,說不定我們還可以吃頓宵夜。」

  「不,這一忙恐怕要大半天,我要一抬眼就能看到你。」

  「你還有時間抬眼?」

  「只要是你,我有的是時間。」

  「噁心。」她的臉又在收集血色了。

  「有效就好。怎樣?來不來?」

  「我能說不嗎?」

  作態想了想,他笑著搖頭,「不能!」

  所以嘍,她說服不了他,也奈何不了他,他還問,簡直是故意挑釁嘛,更何況駕駛盤在他手中,除非她跳車,否則就只能乖乖的陪他去加班了。

  這輩子,羅敏若第二度被綁架了!

        *     *     *  

  看到走在凌敬海身後的羅敏若,窩在事務所忙到口吐白沫的李昆揚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嗨。」

  濃眉一揚,李昆揚笑謔的瞪著她的手。

  「還嗨?我已經望穿秋水很久了,不會吧?你給我空手到?」

  「我已經將阿海貢獻出來了,你還想怎樣?」

  「如果你昨天就將他快遞送給我,我會給你一個火熱的香吻。」見凌敬海聞言利牙一掀,他沒好氣的繼續撩撥他的不悅。「你總算肯露臉了。」

  「別得意,早晚會跟你算這筆帳。」不理李昆揚怪聲連連,他反手拖過羅敏若。「坐我旁邊。」

  「不要,會吵到你,我到那兒坐。」她比向一旁的小招待室。「我去那兒翻雜誌。」

  兩雙笑眼互遞柔情,他揉撫她的粉頗,不甘不願的坐上辦公桌後的大位。

  羅敏若走向那張細紋的布沙發。

  「對,你們給我坐遠點,別想再攪和了;哼哼,還說加班?再坐近一點就什麼都別忙了。」她還沒坐定,李昂揚已經又下馬威了。「待會兒別做一些會讓我眼紅的動作。」

  凌敬海不理他,融入工作中。

  可羅敏若不怒反笑.「你的眼睛還能更紅嗎?」

  「什麼意思?」

  她不答,直接從袋中掏出小鏡子給他,讓他瞧瞧他尖酸刻薄的小人尊容。

  才一眼,李昆揚就慘呼一聲,俊容失色,「我毀了!」

  「沒那麼慘啦。」分了點注意力給他們的凌敬海當然是站在自己女人這邊,兄弟之情?!同事之誼?哈,滾一邊涼快去吧。「反正你本來就是那副樣子,也沒差多少。」

  「見色忘友。」

  「美色,迷人也;而你這個友嘛……哈!」他低頭繼續翻閱李昂揚整理得差不多的資料。

  難敵他們聯手,李昆揚識相的摸摸鼻子,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一時之間,三張嘴巴又閉上了。

  例假日,空蕩蕩的事務所並沒有因他們而熱鬧起來,各顧各的事,直到傍晚時分,神清氣爽的阿盛拎了一大包士林夜市最有名的東山鴨頭跑來。

  見兩位大哥埋頭苦幹,他自然落腳在小招待室。

  「小敏你也來了?」

  「沒事做,跑來看能不能三缺一。」她窮極無聊的打屁。「你怎麼也來了?」

  「大哥不在,我來看阿揚有什麼需要幫的呀。」阿盛一屁股坐對她身邊,將香噴噴的東山鴨頭擱在几上。「吃吧,我排了好久才買到呢;你們不是要玩三天?」

  又了塊鹵大腸,她聳聳肩。

  「是呀,原本是想玩三天的,但是在阿揚拿阿海當岳飛般連環催命Call後,計劃就變了。」

  哈哈!

  阿盛粗率的啃淨了一個鴨頭,瞭解的湊近她,「很氣阿揚噢?」

  「哪會。」

  「嗯?」

  「嘖……是有一點啦。」見他油著嘴,邊吃邊對她揚眉勾眼,她笑了,坦自招認,「好吧,我挺火大的。」她小聲小氣說著,怕耳力極尖的凌敬海聽進去了。

  阿揚這酒醉痞子次次壞她好事,本來她已經訂定主意了,在最後一個晚上……唉,全是天意呀!

  可是她還是要整阿揚,絕對不輕饒他!

  「阿揚慘嘍。」

  「沒錯。」接過阿盛好心替她串起的鹵大腸,她扮了個鬼臉。「我替他辦了緩刑,等忙完這個案子,他的皮最好繃緊一點。」忽然想起一計,她笑得很陰險。

  怎麼沒想到呢?她可以將小莉介紹給阿揚呀。

  小莉夠美、身材夠好也夠會玩,意志力夠強,遇事是勇往直前,而且她碎嘴,而這是她挑上她的首要條件。

  阿揚也碎嘴,所以他討厭比他更愛開口說話的女人!

  「你在想什麼?笑得好奸,喏,看,害我都起雞皮疙瘩了。」

  「沒什麼啦。」等等,她得再確定一下。「阿盛,你最近還有跟小莉一塊兒玩嗎9」

  「上星期還一塊兒去跳舞,她還不錯,玩起來夠瘋,又不會瘋到讓人受不了。」

  「你喜歡她?」她有點緊張了。

  「當朋友還好啦。」羅敏若的問題很敏感,他答得也很保留。「她想交個能固定下來的男朋友,這就不太適合我,她比較適合像阿揚這種也該結婚的男人。」

  太好了!

  她決定一上班就去小莉面前搬弄是非兼扇火,若真能誤打誤撞牽上紅線,小莉能一圓少奶奶的美夢,而阿揚……哼哼,但願老天爺保佑他!

  半天沒吭氣的凌敬海擱下筆,扭了扭脖子,逕自倒了杯茶水,目不斜視的走回大辦公桌後坐下,幾分鐘後,他才陰幽開口,「阿盛,坐過去一點。」

  談天說地的兩個人微訝,目光一致的移向重新忙於公事的凌敬海。

  「咦?」

  「我叫你坐過去一點。」停了半秒,他又道:「你吃完沒?」

  阿盛不假思索的放下手中那塊豆乾,「吃完了。」

  「好,你過來。」伸長腿,他勾了張有滑輪的椅子在牆角。「你坐這。」

  側首睨了她一眼,一頭霧水的阿盛依言走向那張椅子,詫問:「有什麼事要我處理的?」離桌子這麼遠,能做啥事?

  「坐。」

  阿盛坐下了,等著他發落。

  目的達成的凌敬海視他為無物,繼續忙他的,連個白眼都沒丟給他。

  至此,其他三個人總算恍然大悟。

  阿海吃醋了!

  搖頭歎笑,明知道大哥會瞪死他,阿盛還是站起來,慢吞吞的朝洗手間走去。

  他不跟小敏聯絡感情,上廁所總行吧?

  凌敬海沒理會他的去向,反倒開口留住同時起身的羅敏若。

  「你要上哪兒?」

  「泡咖啡呀。」心情大好時,要忍住笑容實在很難,但她做到了,不是怕大鍋臨頭,而是怕殃及無辜。「你們呢?要不要來一杯?阿揚?阿盛?」

  「當然要……」

  大手一揮,凌敬海喝止她的好心,「免了,他們要喝自己泡,你只要泡兩杯就行了。」

  「你說這什麼話?我們也口渴了耶。」熬夜以致肝火上升的李昆揚當下就爆出不滿。「讓她多泡兩杯會死呀?」

  「休想!」簡單利落,他直接駁斥他的抗議。

  羅敏若沒留下來聽答案,笑著,她快步踱向茶水間。

  而且她還是泡了四杯咖啡,就當是替阿海向他們賠罪吧,無端遭到颱風尾掃襲,也真夠倒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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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6 00:18:22
第九章   

  「你好香噢。」

  「我噴了克異香。」

  巴在羅敏若身上的小莉吃吃笑著,沒被她的冷笑話嚇倒,反倒更貼近她。

  「你聞起來好好聞喔,是愛情的味道吧?」小莉故意頂高鼻梢,再意亂情迷的道。「談戀愛的女人就是多了份迷人的味道,凌大哥有沒有這麼誇過你?」

  他有!

  可是她要獨享他對她說的每一句甜言蜜語,誰都別想從她口中掏出來。

  「說嘛,他誇了些什麼?」

  「誰像你這麼好心?好了啦,別像小狗一樣趴在我身上聞來聞去,人家看了會以為我有怎樣唉。」

  「也對。」抽開身,小莉悶悶的嘟噥。「你已經找到戶頭了,而我還沒有,是該留一些讓人探聽。」

  「沒戶頭?」微揚眉,她猛地想到復仇計劃。「你跟阿盛到底怎麼樣了?」

  這幾天看小莉跟阿盛又一副相談甚歡的融洽,她斷了歹念,還以為除了她跟阿海外,老天爺又成就了一樁美事哩。

  果真如此,那當真就是成了國內版的「急診室的春天」了!

  「阿盛?別提他了啦,像那種花心的公子哥兒我哪罩得住呀,打打屁還可以,真要談情說愛,」她聳聳肩。「他還是另請高明吧。」

  沒想到這兩人還挺有志一同的,這麼說來……

  「你對阿揚的印象怎樣?」她問得漫不經心。

  「李律師?」小莉無精打采的眼神猛然精炯。「他很不錯呀,雖然喝了酒話就特別多,但幸好不是那種還會動手動腳的男人。」

  「他工作起來也很認真,一點都不油條。」

  「這我聽阿盛說過了,他跟凌大哥的交情很深,簡直就像是兄弟一樣。」

  「你打聽他?」

  「呵呵。」熱忽然笑得很尷尬。「哪是什麼打聽呀,只是偶爾會聊到他罷了。」

  偶爾?好笑的眺望著小莉閃避的笑臉,羅敏若也沒多嘴,心安理得的實現自己的歹念計劃。

  「他也該結婚了。」只撂下這麼一句,她讓小莉自己去想。

  「你是說……」

  「我什麼都沒說。」她笑咪咪的想繞過聊得意猶未盡的小莉。

  如果是該小莉的緣份,只要一句話,就是個開端了,至少小莉對阿揚的印象不錯,女追男隔成紗呀,阿揚,你小心點嘍。

  「等等,你別忙了啦,都下班了,你都還沒說呢。」

  「說什麼?」

  「你們去泡溫泉,好不好玩?」

  「你不是偶爾也去泡溫泉?」

  「那是我,而我現在在問你呀。」

  唉,為什麼阿蓮要休假呢?

  有阿蓮在,她起碼不必孤孤單單的接受小莉的逼供,她實在沒興趣剖析自己的感情世界,但是同事還得繼續做下去,她狠不下心來賞小莉一記閉門羹。

  「真的什麼事都沒發生?」

  「對啦。」「出去玩了一趟,沒回本壘?」怎麼可能?她不信。「你們孤男寡女耶!」

  「孤男寡女又怎樣?男女出遊,就一定會成為曠男怨女?就一定會幹柴烈火呀?」

  聽她口吻激烈,小莉窒了窒,強辭奪理,「一般來說是這樣沒錯呀。」

  聞言,羅敏若只是笑著。

  打死也不讓任何人知道,這趟出遊他們的確快燒起來了;他要,她也想,乾柴烈火的條件成立,只可惜天不從人願,各懷鬼胎的兩個人都壞了事。

  能怪誰?都怪那兩盒保險套啦,他買了它,而她看到了那一幕,他們因它而——功敗垂成;只是沒它們也不行呀!

  「小敏?」

  被眼帶審視的小莉推了一把,羅敏若回過神,對她泛出憂惚的輕笑。

  「你笑得很怪異耶!嗯哼,這下子打死我我也不相信你們就只有牽牽小手那麼簡單。」

  她也不在意小莉的信與不信,可是小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好奇勾出她的頑劣惡心腸。

  「說嘛,你只要透露一點點就好了。」

  好吧,應觀眾要求。

  「乾脆跟你坦白了啦。」她還故意裝出一副神秘兮兮的神情。「還沒到飯店,我們就天雷勾動地火,後來忍不住將車往路邊一停,就直接窩在車子裡哼哼唉唉了。」

  下巴差點掉在胸前,小莉挨得她更近,一臉FBI的專注,「真的假的?」

  「你想呢?」羅敏若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滿腦子春夢,你呀,小心過不了思春期。」

  這麼說她被小敏耍了?

  懊惱的瞪了眼笑不可抑的羅敏若,她悻悻然的走開,忽然腳跟一轉,又兜了回來。

  「我實在是忍不住了啦,唉,小敏,你跟凌大哥,你們是不是有問題呀?」

  「問題?什麼問題?」

  「性!」

  「性!」她愕然重複。「你說性!」

  「沒錯。我看問題八成在你。」

  「嗯?」

  「因為飢渴過了頭的凌大哥早就用眼睛啃到你的腳指頭了,而阿盛也說過他很行哩。」小莉羨慕的咋咋舌。「不是我雞婆,愛管你閒事,你也別ㄍ一ㄣ啦,像凌大哥那種男人若落在別的女人手中,早就被操到嗚呼哀哉了,你呀,就只知道暴殄天物!」

  傻著眼,她瞪著小莉,半晌後笑到不行。

  雖然心裡覺得他們背地裡在討論人家的性關係跟能力的作為不可取,但是她就是沒法子不笑。

  「你幹嘛又笑得一股神秘兮兮呀?」她說錯了什麼?

  「奇怪了,你們怎麼都老在嫌我的笑容?」伸手捏著腮幫子,羅敏若歪著腦袋。「有沒有鏡子?」

  小莉低頭掏著包包裡的雜物找鏡子。

  「你要鏡子幹嘛?」

  「借我照一照,看是不是我的笑容變得面目可憎了。」

  手一僵,小莉立即知道自己又被擺了一道。

  「討厭,不跟你說了啦。」她纖手一揮。「我還真忘了晚上約了人吃飯。」

  「那就快去吧,別遲到了。」呼,總算擺脫掉纏人的FBI了。「拜拜。」見小莉彷彿不甘心的窈窕身影緩緩離開,不知怎地,羅敏若杵在原地又笑個不停。

  操到不行?

  哪天她神經接錯線時,鐵定要跟阿海轉述這席話。操到不行?她暴殄天物?

  哈,阿海一定很附議小莉的評論!

       *     *     *

  羅敏若送了一盆夜香木給陳淑苓。

  當然,她沒忘記順便帶了盆給斷臂已經接合得挺不錯的水果攤阿嬸。受傷期間,可憐的阿嬸仍沒棄守崗位,成天守著那個小小的水果攤,因為沒收入就沒醫藥費、沒生活費,也沒法子拿錢給她家的惡夫買酒喝。

  除了搖頭歎氣,誰也拿認命持家的阿嬸沒轍。

  「傻女人,嘩,滿街都是。」離開陳淑苓家時,她嘲笑,沒忘記趕赴下一個約會。

  阿海應該已經在家裡等她了;今天他要下廚露一手絕活讓她對他的另一項才華稱奇。

  他還是很忙很忙,但已經又能騰出時間來陪她;感謝阿揚不甘願的「犧牲奉獻」。

  去,累死他活該,枉費她那天還好心的替他泡咖啡,結果呢?他恩將仇報,前天借口要慶祝打贏了那樁官司,竟然硬拉她的男人上酒家。

  雖然阿海口口聲聲地改姓柳,身在曹營心在漢,美女坐懷也不亂性,她半信半疑,狐疑的目光鎖了他大半天,沒見他流半滴汗,這才強迫自己釋懷。

  但是李昆揚,她跟他的梁子結定了!

  「好不好吃?」

  「好吃。」

  「會不會太鹹?」

  「不會。」

  試了兩次,聽她不假思索的給予正面答案,凌敬海的自信心又漲滿胸膛。

  「我的手藝很零缺點噢?」

  「橫豎我向來不挑嘴,你給我漢堡我也可以吃得津津有味。」

  這是什麼話?

  像顆洩了氣的皮球,他白了她一眼的踹進廚房,沒一分鐘,端了一盤甜柿出來。

  「啊,柿子!」

  一盤隨便切切的日本甜柿比他費心調理的大餐更討她歡心?

  挫敗的歎氣,他跌坐在她身邊,大手攬上她的腰,順便朝她的粉頰印上碎吻。

  「林太太還好吧?」

  「活著,算好!」

  凌敬海皺眉。

  「這是好還是不好?」難怪她心不在焉,鐵定林太太又遭修理了。

  「差強人意。」挑眉,她無所謂的哼了哼,卻抑不住眸中淺淺的得意。

  老天爺還算公平,它無法阻止那些惡夫們一而再的施暴,所以它讓她瞥見了他們的罩門。

  對大部份的人而言,夜香水只是再普通不過的觀賞植物,青翠、鮮綠,但對某些體質敏感的人,吸入它的花香會讓人覺得不舒服,雖不至於要人命,但絕對會讓人渾身不對勁。

  他們活該,竟然都是那種敏感體質,犯到她手裡,他們的罩門,她當然得善加利用!

  「你今天的心情可真好。」他沒忽略她的面露得意。

  「有嗎?」

  見她言談間一改數日來的愁眉不展,凌敬海又歎又笑。

  今天小敏拼了命的不讓他去接她下班,他就猜出絕對有異;如今瞧她笑得既甜又美,不必問也知道她又整了某些人。

  誰那麼幸運?

  聽阿盛傳來的二手消息,就在他忙得昏天暗地的那段時間,黃東昇常常去煩小敏,他聽了怒不可抑,摔開手中的工作起身便往門外沖,是阿揚攔下了他。

  「小敏會願意你介入?」

  管她介不介意,可是他介意姓黃的那家人還對她死纏爛打,很介意!

  「她始終避談黃家,不是嗎?」

  是阿揚的這句話讓他忍了下來。沒錯,小敏的心結未解,她接受了他,卻沒將心交給他;還沒有,因為她始終不願意跟他談開那段婚姻對她的傷害。

  咬牙,他忍下來了,私心巴望小敏能找他出面,可她沒有,然後有一天黃東昇忽然又絕了跡……

  「你今天去哪兒呀?」該不會跑到黃家吧?

  虎目突生猛風,有點怒、有點怨,也有點自艾自怨。

  「上班呀。」

  「然後?」

  「嗯,我在來你這兒之前,先繞到陳淑苓那兒。」她先招了。「我送一盆夜香木給她。」

  「夜香木?」

  「一種觀賞植物。」

  「是嗎?除了觀賞,它還有什麼作用?」

  聽他問得詭異,羅敏若的警覺心豎了起來。

  「就觀賞呀,要不然還能怎樣?」

  小敏還想瞞他?

  心裡浮起淺淺的受傷滋味,他努努嘴,忍住不開炮,幽幽歎出傷心的無奈,「以後不准你再隨便對人下手。」

  「嗯,下手?」她瞪直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掌心向上,他將證據呈在她眼前。「我找人驗過它的成份了。」

  「這是什麼?」她還想裝傻。

  「紫籐的種子。」

  「紫籐子?你怎麼會有這玩意兒?」

  「小敏!」他的低喚帶點警告了。

  唉!「你拿它去化驗?」

  「沒錯。」

  這麼說瞞不下去了?

  瞪著他手中的白色小瓷瓶,她想接過來,他又不肯給,緩緩凝視上移,跌入他等待的溫柔目光中,半晌地聳肩輕喟。

  「你什麼時候拿的?」她以為掉了哩。

  「上個星期,我在客廳的椅縫裡摸到的。」

  她憶起了那天,他們租了兩部新片回來看,卻看得心不在焉,想當然耳,兩人差點擦槍走火;這次不怪保險套,得怪他,因為他竟然使盡全力誘惑她,逗得她心癢難耐,甚至撲身對他霸王硬上身,結果在扭身時動作過大,將兩人撞下沙發,也撞翻了提包。

  「我……向來很斟酌用量,只是小小的整治某些惡夫。」

  「沒出過錯?」

  輕顰蛾眉,誠實的她說不出謊話。

  「看吧。」

  「就只有一次……呃……」她忽然想到,好像不只一次。如果那次李先生別太貧嘴,也不會誤食玉珊瑚的紅果,幸好只是讓他拉了好幾天的肚子,而不是一命嗚乎。

  能怪她嗎?嗯,呃,好像她也要負一半的責任,起碼。

  他不理會她的吞吞吐吐,只好奇她率先承認的那一次。

  「那倒霉蛋有什麼下場?」

  垂下肩,她笑得有點尷尬,「他差點連五臟六腑都吐出來了。」

  原本她只想倒一小撮粉末,卻不料打了個噴嚏……「真是不幸的傢伙。誰教你這些毒物跟使用方法?」以後他得防著這人一些。

  「我姐念藥劑的,所以家裡有一堆植物藥材的書籍,閒來無事翻一翻,大概就有點概念了。等等,你別急著罵我,我還沒這麼膽大妄為的亂搞一通,除了看書,我也跟一些人打探效果。」

  無師自通?真不知道該誇她聰明,還是罵她自做聰明?凌敬海笑忖,忍不住將她捉過來毛手毛腳。

  「難怪你老是神秘兮兮的帶著那些瓶瓶罐罐。」捉回脫逃的她,他還是要訓她幾句。「要整一個人有許多更好的方法,你拿這些玩意兒去毒人家,萬一出了事,被檢驗出來怎麼辦?」

  她張嘴欲答,他不由分說的覆上,吞進了她的解釋,以熾熱的舌尖勾出她的激情反應。呼!她急喘著氣。他繼續責備,「這麼一來,以後我光接你的案子就忙不完了。」

  「沒那麼倒霉啦。」唇碰唇的說著話,她的臉又紅了。

  「你以為老天爺永遠站在正義的這一邊?」知道她羞了,他更不肯輕移相吮的雙唇。「以後別再耍這種手段了,好嗎?」

  阿海說得沒錯,她承認。

  為善,不見得有善報,但做惡就絕對會有惡報,她信這一點,也不會一味的自以為舉著正義騎士的旗幟就可以做惡做歹。

  見他當真很替她憂忡,她頑心一起,不答反問:「果真如此,你會跟我收錢嗎,我很窮的噢。」

  他的臉板了起來,「小敏!」

  見他真動了怒,她露出極惹人心憐的甜蜜謅笑,「真要我金盆洗手?那以後我不是英雌無用武之地了?」

  「想用武?來呀,我那麼大一樣目標就排在你眼前,你愛怎麼用就怎麼用。」他極度曖昧的又吻上了她。

  眼看苗頭又偏了,臉紅心跳的她在他懷中扭身想逃。

  「不。」他手腳利落的一把握回她的小蠻腰。

  「不?」

  「這次不行。」

  「啊?」

  一聲驚呼,羅敏若來不及抗議,直接淪陷在彷彿永無止境的慾海情濤裡……

       *     *     *

  提早過新婚夜,凌敬海不遺憾,甚至可以說定下了一顆惶然的心,可是他因她的完壁而震愕。

  「怎麼會?」

  「東文,他在車禍後受了傷,他不能……無法勃起。」

  她的話一脫口,他恍然大悟,一切的疑雲有了答案。

  「所以他就名正言順的心理變態?」

  「別這樣說他!」

  他心疼她受的苦,聽她替那男人辯護心更痛。

  為自己的遲了一步而痛,如果早在黃東文之前認識小敏,她就不會白白的受他折磨了。

  「為什麼不能?一個男人斷了根,並不代表他就有權利傷害他週遭的人。」

  「你是怎麼知道的?」至今她完全確定他知情。

  甚至說不定連當時的細節他都一清二楚,像他這麼精明的男人,只要有心,在嗅到她的秘密後,又怎會查不出她想隱瞞的所有心結呢?

       *     *     *

  是她笨,遲遲想不開!

  「我有眼睛看、有耳朵聽,然後小茱也提了一些。」他心疼的沉歎一聲。「在結婚前呢?他都不逾矩?」

  「他是個傳統的男人。」

  「傳統?」

  低頭望著他撫弄胸前的大手,她忽然想起黃東文的手臂,腦子卻是一片空白,無論她多努力,就是想不起黃東文那雙也曾數次環住自己的熾燙健臂。

  黃東文雖然奉行傳統思維,卻仍是男人,相戀時,兩人不是沒有裸裎相對的時刻,但是那個在最後關頭喊停的人永遠是他,再怎麼意亂情迷,他始終把持著最後一道防線的規範,而她,早就在激情下化為一攤水。

  「他一直很期盼洞房花燭夜的到來。」她不懂,黃東文的傳統思維怎會這麼強烈,強烈到能左右情欲的方向。

  她與阿海有幾次擦槍走火的機會,在陰錯陽差的情況下才會遲遲末能讓他心想事成,但黃東文卻時機擱在眼前,他卻用意志力強行壓下慾念。

  凌敬海無語。

  童話故事的結局是,王子如願的娶了心愛的公主,卻又無法完全佔有她的身心,愛恨交織的感情掙扎中,他一再的傷害忍氣吞聲的妻子。沉默的攬緊懷中的身子,他感歎不已。

  難怪黃東文因此而心性大變,他同情他,卻仍然不諒解他。

  「你還在生氣?」

  「對,我氣你什麼事都憋著不說。」將她翻轉身,四目凝望。「以後沒有秘密?」

  「好嘛。」好嘛?

  「這麼心不甘情不願?你能保證?」

  「我發誓!」才語畢,他吻上了她,她又嘗到那股醋味。「好酸!」聞言,凌敬海笑得很邪惡,不由分說的撲上她泛紅灼熱的身子,磨磨蹭贈。

  「還不是你釀的味道。」

  「我?」

  霎時,談話聲轉化為低喘急促的呻吟……

       *     *     *  

  快下班時,羅敏若聽到幾句耳語。

  加護病房有位護士住在陳淑苓家附近,昨晚聽見林家傳出吵鬧聲,乒乒乓乓的喧擾了好久,似乎在上演激烈的全武行。

  羅敏若有些擔心,她等著、盼著,直到下班還是沒看見他們夫婦,甚至是陳淑苓上急診室,她捺不住性子了。

  「會不會真出了事了?」

  「你在嘀咕什麼?」已經換好便服的阿蓮聽到她的低喃。

  「玉真說陳淑苓家昨天晚上很不平靜。」

  「那又怎樣?」這種事她聽多了,她不以為意的輕擰眉心。

  女入當自強,若當事人次次隱忍暴行,旁人再怎麼奔走,也是白費力氣罷了。

  「怎樣?屋子裡打得乒乒乓乓,卻沒人受傷就醫,你不會覺得奇怪嗎?」

  側著腦袋想想,阿蓮附議,「是挺奇怪的。」

  所以——「我要去看一看。」她決定了。

  「咦?你……好吧,我陪你去看看。」

  羅敏若很想點頭,誰知道到暴力事件的現場還會不會有突發狀況?有個伴當然是最好,可是——

  「你不是跟朋友有約了?」

  「你不也是?」

  她沒忘記阿海馬上就會到,只是又不是整晚缺席,她去看看就趕回來,頂多讓他等一下就是了。

  想到就做,她朝阿蓮揮手拜拜,拔腿飛奔到林家。

  是陳淑苓開的門。

  「對不起,打擾了……你?!」瞧清楚後,羅敏若氣得說不出話來,眼眶泛紅,鼻頭發酸。

  開門的陳淑苓嘴角破了皮,兩個眼眶都腫成青紫色的黑輪包包,鼻樑有點歪且見血,額際有傷口,整張臉慘不忍睹,這些是看得到的,而看不見的絕對不只如此。

  林永霖到底還是不是男人?對自己的老婆竟下這麼毒的手?!

  「走。」她不由分說的握住陳淑苓的手。「跟我回醫院驗傷。」她恨恨的嘀咕。

  這次無論如何都要告得林永霖脫褲子,讓他去牢裡耍威風。

  陳淑苓閃過她的手。

  「淑苓?你該不會還想忍下去吧?」喉頭哽咽,羅敏若難以置信。

  「不用了啦。」

  「不用?怎麼可以不用?」羅敏若渾身因過旺的怒火而顫起哆嗦。「你別再息事寧人了,再不壯士斷腕,你遲早會被他打死的,走,我們去醫院驗傷。」

  陳淑苓再次避開她的攫握。

  見她執意死守家園,羅敏若眨眨眼,努力摒退奪眶的淚意。

  同是女人,她怎會不懂陳淑苓嫁雞隨雞的委屈呢,只是再縱容下去,完蛋的人是她,不是林永霖呀!

  「小敏,我沒事啦。」

  「沒事?全身瘀傷、浮腫,這叫沒事?你到底還在猶豫什麼?」她輕咆。

  「我回手了。」

  聽陳淑苓緊張且得意的輕聲嘟噥,羅敏若微征。

  「什麼?」

  「我回手了。」陳淑苓恐怖的腫臉浮起更深的得意揚揚。「他揍我第一拳時,我只是閃他的拳頭,但是他更氣了,竟然抬腳要踹我,我就忍不住發火,將在健身房學到的招術全都用在他身上。」

  聽著,淚水噙在眼眶,羅敏若的目光凜然,芳唇微張,心口五味雜陳得很。

  「你揍他?」

  「嗯。」

  「然後呢?」

  「他呀,他倒地不起。」

  即使作好了心理建設,羅敏若仍疾抽了口氣,「真的假的?」

  「嘿嘿,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信,我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有這麼大的力氣,教練教的我昨天全都用上了,連閃帶打順便狠劈,他被我踹得跟條狗似的狼狽,連叫都沒力氣叫了。」

  老天爺,又一樁天方夜譚的大新聞!

  「他輸了?」

  「嗯哼,很意外噢?呵呵,小敏,這是不是叫做大快人心?」她笑著落井下石。「雖然我還是被他揍了好幾拳,但至少我昨天扁他扁得好爽。」

  其實陳淑苓傷得不輕,但精神奕奕,而且再度展現手舞足蹈的亢奮來形容那驚天動地的戰事;羅敏若傻了眼,合不攏嘴,待逐漸回過神來,又笑不攏嘴。

  陳淑苓真的脫胎換骨了,她成長了,不但學會保護自己,連用詞都很江湖味。

  「他倒下了後還唉唉叫,惡狠狠的要我送他去醫院。」

  林永霖的求救不叫人意外,她好奇的是,陳淑苓的做法,「那你?」

  「哼,去他的,那個只會躺在地上裝孬種的混蛋,他是當我沒受過傷呀?這幾年我哪一次傷得比他輕?他還不是見死不救,所以有本事就自己爬出去,我呢,在一旁蹺腳、喝茶、看好戲。」

  「你沒去醫院,也沒送他去醫院?」不去吧?夫婦倆都那麼會ㄍ一ㄣ?「他還在家?」

  「對呀,呻吟了一整天嘍,吵死人了。」見小敏微顯憂忡的張口欲言,她知道她想問什麼。「放心啦,他死不了的,一點皮肉傷罷了。」

  「你確定?」

  「對。」她想了想。「死了也是活該,這就叫自食惡果!」

  聽到這,羅敏若已經啞口無言了。

  世界在變了。

  雖然陳淑苓的談興正濃,但是她沒忘記阿海大概已經到了,而且此行只是要確定陳淑苓的安全,她沒事就好了。

  她慢吞吞的走下四樓,走進夕陽餘暉的路口,仰首凝望混沌的淺橘夜空,歎笑不止,噙著淚光的眼角瞥見一輛熟悉的車身。

  凌敬海上半身趴在車頭蓋上,灼亮的虎目盯著她瞧。

  「阿海?!」

  「嗨,美女。」他笑出一口白牙。「有沒有興趣讓我心想事成?」

  「看你的表現嘍。」又驚又喜,羅敏若快步飛身撲向心中的陽光支柱。「你怎麼來了?」

  依舊是笑得狂放且吊兒郎當,見她撲來,他伸展虎臂,在半路迎上她,精練眸子蘊著濃濃的溫柔情愫。

  「我怕你一下子氣不過將人家毒得半死,所以趕過來看看需不需要毀屍滅跡什麼的?」

  「你真當我最毒婦人心呀?阿蓮跟你說的?」

  「我在門口碰到她,她提到你急呼呼的趕來,而我也只得急呼呼的追過來啦。」

  將冷頰貼在暖暖的厚胸,她合上眼,單純的享受這一刻的甜蜜。

  「沒人嗝屁吧?」

  「你很失望?」

  「是呀,那我這副健壯的體魄不就英雄無用武之地了?」

  「你留著體力對付我吧。」迷戀著他的氣息,她將自己更擠向那方安全的胸壑。「這些都在你的意料之中?」

  「算是啦。」

  「算是?」

  「既然勸不離她,也不能真的殺了林永霖,就只能讓她在地獄中學會自保,這也是一項反擊之道呀,對不對?」

  在他懷中點點頭,她仍不願睜開眼,只是狠狠地將鼻梢頂向他的頸窩,貪心的嗅著那股淡淡古龍水的男人味。

  「林太太不是真那麼傻,她只是忍慣了。」

  「她現在不忍了。」想到陳淑苓方纔的那股雀躍,她吃吃輕笑。「你真行。」

  「你這是在褒揚我?」他還故意曖昧的將下身朝她磨蹭。

  「嘿,光天化目呢,你當我們在拍小電影呀。」羅敏若張口在他的脖子上咬兩口,才肯鬆開利齒。「對了,那個出面威脅林永霖的人是誰?」她一直問了忘。

  「錯。」修長的食指往她眼前一揮,他慎重其事的糾正她。「這不是威脅,只是讓他清楚,不是每個人都適合耍狠。」

  「哈,你這還不叫威脅?」

  「當然不是,身為你的男友、情夫兼義務律師,我得提醒你,這種指控相當嚴重,你得要有證據才行。」頂高她的下頷,顧不得人來人往,他俯身以舌糾纏她的揶揄。「走吧。」

  「淑芬說他很帥!」真跟他拉扯不休,她一定輸,何必自討沒趣?反正又沒人看見。

  呃,應該沒有很多人瞧見他不規矩的手吧?

  「有我帥嗎?」

  「當然沒有!」她眼不眨的直接回答。「現在可以讓我知道我這位素未謀面的朋友是誰了吧?」

  「素未謀面,你就知道他帥不過我?」不愧是金牌律師,一下子就揪到疑點。

  「我已經強調過了,帥那個字是淑苓說的,你別栽在我身上。」

  「那你聽了沒心動?」

  「除了你,沒有別的男人撩撥得動我的心,這總行了吧?」沒好氣的咬住他又覆上的熱吻,聽他唉叫,她笑得很開心。「他究竟是何方神聖啦?」

  「他是阿盛的朋友,因為一些建設工程跟林永霖的工作單位有過接觸,叫他出面是第一步,起碼壓壓林永霖的氣焰。」

  「第二步就是拉陳淑苓去學功夫?』」ˍ

  「沒錯,你很聰明嘛,不愧是被我泡上的馬子。」

  「大凱子,你也夠好呀。」羅敏若尖牙利齒的回了他一記,再拉回正題。「他這麼夠力?」

  「聽說連林永霖的上司見到他,都是曾老闆長、曾老闆短,你說夠不夠力?」

  「夠。」

  「所以你以後就別再擔心林家的事了。」拉開車門,他催促著她。「再不快點,訂位就被取消了。」

  「你餓了?」

  「不,我只是急著蹂躪你!」笑聲隨著敞開的車窗洋溢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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