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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子心]豪門裡的苦戀新娘(豪門的詛咒之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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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8 22:57:2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本帖最後由 Finmy妃 於 2013-7-18 23:02 編輯

這個拋棄他這個親生兒子的殘忍女人,
晚年竟然還有這樣善良貼心的女孩陪在身邊!
不,他絕不能坐視這樣不公平的事發生,
他一定要把那女孩拐到自己身邊,讓那女人孤苦無依——
天啊!這女孩的腦袋怎麼這麼頑固、不知變通!
他都已經開出大公司的肥缺,
還首度提供住宿這樣優厚的條件,就等著她“自投羅網”……
喔不,是“感謝涕零”地接受,她卻還推三阻四,
難道非得要他“三顧茅廬”,她才肯包袱款款跟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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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8 22:57:48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那是一幢屋子,一個被綿延青山環抱的山莊,一個擁有著像血一樣絳紅顏色屋瓦的山莊。

  山莊世代以制茶為業,綿延翠綠的茶園團繞周圍,一圈圈、一層層,望不見盡頭。

  在那一大片蔥綠下,那一點點似血一樣絳紅的屋瓦,雖顯得微不足道,然而它卻像惡夢、詛咒。

  尤其在山莊的主人,一連娶了三個美嬌妻,卻都相繼背叛他而去之後,性情大變的山莊主人,在迎娶第四位新娘的當晚,一場大火燒毀了山莊,燒毀了一部分茶園,山莊的主人和新娘一同葬身火海,留下五個與前三任妻子所生的兒子。

  之後,山莊重新被翻建起來,屋瓦仍是如血一樣的絳紅,沒有人敢去改變它,有人稱它是惡魔的家。

  住在山莊裏的主人們,擁有世人稱羨的財富,擁有令所有男人羨慕的相貌、學識、智慧、身材、能力、交際手腕……

  然而,他們卻也羨慕夭下所有的男人,羨慕他們能擁有愛情,

  愛情呀愛情,當山莊裏的五個男主人們漸漸長大、成熟之後,才知道愛情對他們來說,是個多麼遙不可及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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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8 22:58:1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咿呀、咿呀……

  老舊的門軸發出的淒悵聲響,在夜裏聽來格外清晰,清晰得讓人覺得刺耳,而且毛骨悚然,像在預告著什麽恐怖的事即將發生。

  咿呀……

  又是一陣響聲,隨著門軸轉動,有個消瘦身影由遠而近,腳步聲也由模糊到清晰。

  燈光好像永遠都那麽的灰暗,照不到她的臉.橙黃的光素只在整個空蕩蕩的屋子中的某個角落裏,孤獨、倔強地散發著光芒。

  門被推開了,那是最後一扇,很快地,那道消瘦且孤伶的身影,進到臥房裏,慢慢地來到老舊的雙人床邊。

  床,只能用還堪使用來說,一眼望上去,很難掩飾它破舊的程度,老舊的木架看來既脆弱且不堪一擊,斑斑駁駁的木紋已退去了原有的色彩,像被幾百萬隻白蟻同時蛀蝕過,僅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最糟的是,床上那張看起來僅能用破舊不堪來形容的雙人彈簧床墊,凸起掙扎衝破布面而出的褐色彈簧,只要看一眼,不難察覺那上頭早已佈滿了層層的銹蝕,像一隻只捲曲的利牙,在呻吟著、哀號著,悲憤得想吃人,何況,這樣暴露在外的捲曲彈簧,不只一個。

  "你回來啦?"彈簧床上躺著一個婦人,婦人的神情憔悴,一眼就可以看出她病得不輕。

  "是的,舅媽。"女孩在床邊坐下,坐的不是椅子,而是一個由幾片木板隨意釘起的木箱。

  "乃熙,你聽不聽舅媽的話?"婦人伸來一手,拉起女孩的手。

  女孩點點頭,"乃熙聽。"

  對於她的順從,婦人似乎很滿意,蒼老憔悴的臉上緩慢地劃開一抹笑,"很好,乃熙,你知道,你舅舅在去年過世之一刖,最放心不下的是什麽嗎?"

  乃熙搖搖頭,眨了眨純真的眼。

  "是你。"婦人用力一歎,仰望天一化板,搖了搖頭。

  "舅媽……"女孩咬著嘴唇,不敢多言。

  婦人調回目光,直娣著她,"你今年幾歲啦?"

  "二……二十。"女孩忍不住心頭的顫抖,嗓音微顫。

  "二十……"婦人似思及了什麽,眉頭微蹙,"二十是個好年齡呀,我也是在二十歲那一年遇到了你舅舅……"婦人的話停了,眸光飄遠,似在回憶著那燦爛的雙十年華。

  “舅媽……”女孩見她思緒飄遠,不敢大聲呼喚。

  然而,回憶畢竟只是回憶,現實總是殘酷而且血淋淋。

  “我要你做一件事,一來是為了你,二來是為了我,但最終目的當然是為了你好。”婦人的目光拉回,將腦海中的記憶揮去。

  “我……”婦人璨璨發光的眼,讓女孩害怕。

  “你如何?”婦人凜著臉瞪著女孩。

  她要的是百分之百的服從,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聽話,不要有多餘的思想。

  “我……”女孩心中的恐懼漸濃,雙手緊緊握住。

  她太明瞭舅媽從不讓人反駁或是拒絕的性格。

  記憶中有幾幕,她被情緒失控、歇斯底裡的舅媽追著跑,然後毒打一頓的畫面,讓女孩忍不住渾身竄過一陣哆嗦。

  她應該離開舅媽,離得遠遠的,如果她夠聰明的話。

  然而,她又想起了舅舅臨終前緊握著她雙手,以著乞求的目光望著她,困難地一字一句所吐出的遺言——乃熙,幫我照顧你的舅媽,她是我這一生虧欠最多、最不能放下的女人!

  “你如何?”婦人原本茫茫無神的眼轉為瘋狂,灰白眼瞳中跳動著火炬般的光芒。

  “我……乃熙會聽舅媽的話,會照著舅媽的指示做事。”女孩忍下心頭的惶恐,小聲說。

  “很好、很好,不愧是我的乖乃熙,你舅舅總算沒白疼你一場。”她的話讓婦人很滿意,她伸過另一手來,緊緊抓起女孩的雙手,握在掌中,雙眼看著她。

  女孩被看得很恐懼,但又不敢表現出害怕的神情,只能不斷地、不斷地咬著嘴唇,並深呼氣來壓抑心頭惶然。

  “我要你去誘惑我的兒子。”婦人突然說。

  “誘惑?”女孩差點被嚇得心跳停止。

  “乃熙,別害怕,先深呼吸,來,再慢慢地吐氣。”見她臉色漲得紫紅,婦人微勾嘴角,哼聲一笑。

  “是……”女孩深吸了好幾口氣,終於讓心跳速度稍稍恢復過來。

  婦人深深地瞅著她瞧,“你別怕,也別緊張,我不過是要你去誘惑我的兒子罷了。”

  “舅媽,我……”女孩眨著一對無辜大眼。

  光是“誘惑”這兩個字,就足夠讓女孩心跳加速,恐懼得頭皮發麻,渾身僵硬。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婦人的眼中沒有同情,只剩下執著,“我和你舅舅是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一對小戀人,但年輕時我們被拆散了,因為我的父母貪圖那個人的錢,而實際上,你也知道你舅舅真的很窮。”

  婦人停頓了下,眸光再次遠飄,看著腐朽的天花板。

  “於是,我被迫嫁給了那個人,一開始,我以為幾年之後,我可以離開他,然後從他身上獲得一筆錢,去找你舅舅,過著屬於我們的日子。”

  微呵氣,從婦人的口吻中不難聽出無奈和怨恨。

  “然而,那個男人讓我為他生了三個兒子。我討厭他們,我念念不忘的,仍然只有你舅舅。

  幾年過去,我幾乎要絕望了,還好你舅舅並沒放棄我,終於有一天,我們見面了,所以我和那個男人攤牌,逼他答應跟我離婚,然後我就跟著你舅舅離開。”

  婦人停止了娓述,眸光一燦,那道兇惡的火光,又再一次地盈滿她的眼瞳。

  “幾個月後,你舅舅病了,我們沒錢,所以我去找那個男人要錢,他卻笑著攆我離開。”婦人的話停了,眼裏充斥著憤恨。“我恨他,恨屬於他的一切,恨因為他不肯借我錢,所以那次生病之後,你舅舅的健康就逐日走下坡,我恨呀,好恨,都是他、都是他!”

  婦人接近瘋狂的表情讓女孩害怕,然而雙手被緊緊抓握住,她無法逃開,只能以接近蚊訥的聲音不斷地喊:

  “舅媽、舅媽、舅媽……”

  婦人猙獰的表情足足定格了有幾秒鐘之久,然後幾次的深深吸氣,臉部神情終於緩和了下來。

  “後來,那個人雖然死了,但我還是恨,我恨他的兒子,如恨他一樣深。”

  “舅媽……”女孩不敢反駁,但心裏卻非常不認同。

  她想大聲對婦人說,雖然你恨拆散了你和舅舅的男人,但你不該恨他的兒子,因為他們也是你的兒子呀!

  婦人笑了,嘴角咧開,笑容詭異,“乃熙,你記得這一年多來,常常有個年輕人來看我嗎?”

  女孩點點頭,不明白婦人突然改變了話題的用意。

  “那是那個男人的小兒子。”婦人的眼中綻著熾烈的光芒。

  “喔。”女孩點點頭。

  原來,他就是舅媽的小兒子。

  “我要你去誘惑他!”婦人眸中的光芒在瞬間綻至最熾。

  “啊?”女孩眨眼,感到喉嚨吐不出半點聲音來,因為恐懼。

  “乃熙。”婦人緊緊握住女孩的手,將她拉近,對上她的眼,“以你漂亮的外貌、你年輕的身體和纖弱的模樣,我相信你絕對能辦得到。”

  “舅媽……”女孩好慌。

  “答應我,這不僅是為我,也是為你舅舅做的!”婦人齜牙咧嘴地說。

  “我……”女孩被嚇得目瞪口呆,只能乖乖點頭。

  見女孩點頭,婦人滿意的一笑,“我就知道你聽話,你去誘惑傅學健,無論如何,不管用上什麽方法,都要讓他愛上你,讓他娶你當妻子,然後……”

  婦人笑著,對女孩招手,示意她附耳。

  女孩遲疑了下,還是將臉頰貼近婦人。

  “然後,我要你偷走他所有財產,接著……”

  “傅學健、傅學健,這邊、這邊。”

  這是一個同學會聚餐,幾個畢業了幾年的老同學之中,有人衝動、熱情地撥了電話,於是同學會便成形。

  在這類型的聚會中,免不了總有幾個風雲人物。

  傅學健便是其中之一。

  “學健、學健,這邊、這邊。”叫喚聲又起,是這次聚會的主辦者。”周秦群,她朝著剛踏入餐廳,緩步走來的人,用力地揮舞著雙手。

  傅學健會參加這次的聚會,算是給足了周秦群面子。

  大學畢業了五年,辦過四次的同學會,前三次,傅學健都沒參加,唯獨這一次,在周秦群鍥而不捨的奪命連環Call下,他終於出現了。

  踩著自信的步伐,傅學健慢慢地走近,等他來到周秦群身旁時,幾個同學自動地起身,讓出了一個座位給他。

  “坐吧、坐吧。”周秦群綻開比花兒還燦爛的笑容,仰頭注目著心中傾慕的人。

  對她來說,不,或許不僅是她,與會的所有同學們都把傅學健當神一樣的崇拜。

  撇開他迷人的外表、高貴的家世不說,僅僅是他在學業上的優良表現,都讓大家望塵莫及。

  畢業五年了,周秦群永遠忘不了,當她和同學們站在學校禮堂裏的講臺下,等著領大學畢業證書時,傅學健已跳級修完研究所學分,以傑出畢業生的身分,站在講臺上致詞,並且發表著極富個人色彩、眼光獨到的經濟脈動演說。

  “謝謝。”儒雅笑容不變,傅學健揚了揚眉,挪開座椅,大方地坐下。

  “學健,你吃壽司吧?我幫你點了現在最棒的、店家說今天傍晚才到貨的新鮮黑鮪魚。”周秦群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可以和傅學健同座,極盡所能的巧笑倩兮。

  “也好。”傅學健收起笑容,語調輕緩。

  “唉,他還是和從前一樣和善,就算現在已經當上了集團的副總裁,還是一樣平易近人,一點架子也沒有。”身旁有人感歎著說。

  很快地,又有人接聲:“對呀、對呀,記得上上一回我在新加坡的樟宜機場遇見他,他還主動的與我打招呼,我們一起在機場裏喝咖啡。”

  “真的嗎?”某個歎息、羨慕的聲音傳來。

  “當然是真的。”

  “傅學健可是我們的班上之光,不,是我們A大之光。”

  “你們都不知道,我跟幾個同事提起,他們大家羨慕我羨慕得要死,說我居然有幸可以和他同班。”另外一人驕傲地說。

  “我也一樣,你們都不知道,就上上一回,雜誌上有專訪之後,我公司裏的女同事們沒有一天沒追著我問關於學健的點滴。”

  “真的呀!”

  “你們以為我是在吹牛嗎?”

  “當然不是。”

  “知道不是就好。不過呀,你們女人有時候很怪耶……”

  就這樣,傅學健成了大家的話題,而男主角自己呢,則是偶爾朝著大家微綻笑容,緘默地吃著他前方的握壽司。

  沒有人知道,其實他最討厭吃生魚片。

  因為,從來沒有人瞭解他,包括他的四個哥哥們。

  “看來,黑鮪魚壽司很對你的胃口!”周秦群撥撥一頭長髮,笑容綻得燦爛地說。

  傅學健停下咀嚼的動作,靜靜看了她一眼,給她一個笑,仍舊不大想說話。

  “要不要再來一碟?”周秦群舉起手來,正想請吧台裏的壽司師傅再做一盤黑鮪魚壽司,一個身影晃過來,探過來半個身軀,就阻擋在周秦群和傅學健之間。

  “嗨,大老闆,今天是不是刮起了東西南北風,才能將你這個大忙人刮來同學會?”葉鵬程口氣酸溜溜地,他和傅學健在大一時曾競爭跳級名額,敗得極修,鬱卒了整整四年。

  “葉鵬程,你說的是什麽話呀?”不待傳學健有反應,一旁的周秦群先尖叫了起來。

  “什麽話?你不喜歡聽,不會當成是鬼話嗎?”伸過來一手,葉鵬程粗魯地推開周秦群,“你這個傻女人,以為他會喜歡你嗎?真是笨得可以!他是誰呀?傅家的五少爺,富淩食品集團的副總裁,他會看得上你?你白日夢足足作了四年,還沒醒?”

  “你說什麽渾話!”周秦群氣得拿起啤酒杯來,潑了他一身。

  “你……”葉鵬程氣得拍桌站起。

  場面有點失控,大家圍過來勸解,拉開兩人。

  只有傅學健一人動也沒動,維持著同樣的進食速度,如事不關己一樣的吃著握壽司。

  過了一會兒,待勸架的人終於拉開了周秦群和葉鵬程,注意力重新地又回到傅學健身上。

  他放下筷子,態度從容優雅的拾起一旁的濕紙巾擦手,然後推開餐椅站起。

  “對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間。”說著,他轉身離開。

  看著他挺直修長的背影、那幾乎接近完美的身形、裏在合身西褲下迷人的腿線,幾個女人都呆了、安靜了,包括周秦群在內。

  吵鬧聲在瞬間停止,如退潮般的海浪,越卷越遠,遠得彷佛方才的亂烘烘場景不過是一場夢。

  “唉,我們呀,可是一輩子都不可能跟他平起平坐的!”感歎聲出自於一位男性的嘴巴。

  “現在知道我們為何迷戀他了吧?”女人說。

  “偶像!”另一個女人開口,外加歎息聲。

  “誰要是能成為傅學健的妻子或女友,肯定是全天下最幸運、最幸福的人。”

  “回頭看看我們吧,只要一眼就好,”

  在廁所裏吐盡了方才塞進嘴裏的握壽司,傅學健低俯在洗手台前,擰開水龍頭,雙手掬起一抹清水,含進嘴裏,漱掉濃重的魚味。

  幾次反覆,他最後又掬了一把清水,將俊顏洗淨,抬起瞼來,瞧著前方牆上鏡面中映照出的自己。

  飛揚的眉宇、鐫刻深明的五官、深邃迷人的眼瞳、絕對傲氣的唇線、好看的鼻形,搭上一副可媲美男模特兒肌理糾結的身材……望著鏡中的自己,傅學健笑了。

  真不愧是遺傳學的最佳印證,他遺傳了傅家男人的俊美皮相和聰明才智,當然還有世人所羨慕的,數都數不清的家產。

  然而,這些算什麽?

  這些眼睛看得見、摸得到,可以數、可以觸碰的東西,到底算什麽?

  微勾起嘴角,傅學健懶懶低哂。

  這些看得見的物質和皮相,不過是被拿來檢驗一般人貪婪之心的工具罷了!

  深吸一口氣,他將雙手伸到水龍頭下,捧起一把清水,低下頭來,埋首於雙掌間,讓冰涼的水再次拂過臉龐,藉以消散掉心頭部分煩躁。

  “我就知道你會在這裏。”洗手間的門突地被人由外頭推開。

  葉鵬程大步踱了進來,隨手取來一個清理中的掛牌,往門板上一掛,一手順道落了鎖。

  很快地,他來到傅學健的身後,隨著步伐越靠越近,甚至可以清楚地聽見他嘴裏傳來的嘖嘖響聲。

  “如果讓外頭的那群呆瓜見到他們所崇拜的偶像,居然躲在廁所裏低頭洗臉、仰頭望著鏡子發呆,笑得陰沉,不知大家會不會改變對你的態度?”

  傅學健的背脊微微一震,很快以手抹去臉上水滴,轉過身來,對上已來到身旁的葉鵬程。

  抿著唇,冷冷地,傅學健靜看著他。

  “怎麽了?你一向不是風頭出盡,挺能言擅道的嗎?居然也有沉默的時候?”以為自己占盡上風,葉鵬程誇張地笑著說。

  傅學健的銳眸微眯起,閃過他,打算走人。

  “等一下。”葉鵬程發狂似地張開雙臂攔人。

  他最恨的就是傅學健高傲的模樣,那種高高在上,凡事總高人一等的神情,讓他氣憤、嫉妒,還有……惶恐。

  沒錯,就是惶恐,彷佛在傅學健的面前,他永遠都甩脫不了遠不及他的自卑感。

  “有事?”終於,在略薄唇瓣蠕動了幾下後,傅學健開口。

  “當、當然有事。”葉鵬程不得不承認,傅學健銳利的眼神是讓人感到害怕的,但他不能害怕,他在心中提醒著自己。

  傅學健勾勾嘴角,冷冷地一笑,那笑音中帶著濃烈的輕視味。

  葉鵬程的心被螫得難受,最受不了的就是他的鄙視。

  “傅學健,你別太驕傲,你總是這樣目空一切,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樣,你自以為聰明嗎?還是你家擁有數不盡的家產?你太瞧不起人了,你……”

  “你說夠了嗎?”眸光一沉,傅學健的臉色微變,那嗓音說不上凜冽,但絕對冷得讓人無法漠視。

  葉鵬程停止了滔滔不絕的話語,對上他的眼,他眼中銳利的光芒令人心顫。

  “你……你以為裝一下陰狠,就能唬過我嗎?”吞咽著緊張的唾沫,但葉鵬程卻堅持著告訴自己,不能退縮。

  他要將不快一吐而盡,在大學四年期間,傅學健一人搶盡風頭,害他僅能當個沒沒無聞的小卒,就連跳級考,也慘敗在他的手中,無法順利越級,僅能按部就班的讀完四年書。

  “唬你?”哼了一聲,傅學健微眯起眼,再度睜開雙眼來,眸光綻出了如利刃般凜冽的光芒,“你沒聽過好狗不擋道嗎?還是,你真的認為,你夠格讓我開口唬你!”

  對上傅學健的視線,葉鵬程害怕得渾身竄過一陣寒顫,“你真可惡,你居然說我是條狗!”

  傅學健懶得理他,“你讓不讓?”

  “不讓!”心中雖然害怕,但葉鵬程也懂得耍強,他不認為傅學健真的敢對他動粗。

  “愚蠢的人。”隨著話落,傅學健飛快地出手,不過是一記擒拿、一個過肩摔,即讓洗手間裏充滿著殺豬般的哀號聲。

  “傅學健,你居然敢對我動粗?你這個……”摔在地上的葉鵬程好不容易掙扎著由地上爬起,看著手握在門把上,正準備開門離去的傅學健,破口大駡著。

  “我絕對要告訴大家,你是個暴力的可怕份子。”

  站在門板前的身影略頓,極緩地,傅學健轉過身來,看著剛由地上爬起的葉鵬程,已無心再掩藏什麽。

  “隨便你!”說著,他低頭瞄了眼腳邊不遠處的一個小水桶。

  神速地抬腳一踢,轟咚一聲,神准地踢飛水桶,直接命中某個人的臉門。

  又是哀號聲四起,傅學健只淡淡地瞥了被水桶砸中臉門的葉鵬程一眼,隨即伸手解開門上鎖,拉開洗手間門板。

  “傅學健,你是偽君子,你是暴力份子,你是擅於偽裝的惡魔!”葉鵬程邊哀號邊喊。

  “你要這麽說,我一點也不反對。不過你還真幸運,至少你是少數見識過我粗暴真面目的人!”丟下最後這一句,他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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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8 22:58:3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什麽?你說你在哪裡?又去看她?拜託你好不好,小健,你要是真那麽閑的話,就來幫幫我吧!我最近忙得要死,你聽見沒有?喂、喂、喂……”

  沒等手機另一端的人講完話,傅學健即按斷通話,讓手機另一端哇啦哇啦叫的喊聲不再侵害他的耳膜。

  他拉開車門,隨意將手機往車內一拋,跨步下車。

  很巧地,在隨手甩上車門時,一部腳踏車由遠而近,剛好來到他的身邊。

  車上的人兒一見到他,趕緊煞車,動作慌張得有點拙地從座墊上躍下,撫撫裙子,剛好站定在博學健面前。

  “你好。”小聲地,康乃熙深吸了口氣打招呼。

  “呃……”傅學健本不想理她,但既然她已開口,他也不好意思全無反應,“你好。”

  “你……來看舅媽?”乃熙雙手牽著腳踏車,又一點頭。

  “是。”傅學健扯動嘴角,給予一記沒有溫度的微笑。

  “她……在裏面。”自從舅媽對她提起了那個荒唐的提議之後,乃熙就再也提不起勇氣對上傅學健的雙眼。

  好荒唐,對吧?

  她不知道舅媽的過去如何,但一個母親居然會對自己的親生小孩懷恨,真是讓人無法想透的事。

  “我知道。”傅學健略眯起眼來瞧她。

  他那個已經病得快動彈不得的母親,除了能躺在屋子裏的那張老舊床鋪上外,還能跑哪去呢?

  “那你是不是……想進屋去看她?

  這幾個字沒來得及說完,微微抬起下巴的動作,讓乃熙的眼不巧地對上了傅學健的黑瞳。

  她逃避似地飛快撇開臉,然而,心跳卻開始不受控制的亂了節拍。

  “我不進屋去。”傅學健的目光由乃熙逃開的臉挪開,先探向屋內,再挪向天空,最終又落到身前的這抹消瘦身影上。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自己心頭的微訝,一個很單純的女孩,纖細善良可愛,尤其是她眼裏的執著和純真,只消一眼就可看出,她百分之百該被歸類在好人的隊伍裏。

  這樣一個人,卻被上天安排在殘忍無情而且貪婪的母親身旁,照顧著她。

  “那……”深吸一口氣,乃熙終於做好了心理準備,將逃開的眸光拉回,再勉強自己綻開僵硬的笑。

  “我不進屋。”傅學健再次強調。

  “喔。”他都強調兩次了,她還能說什麽?

  真的是一對奇怪的母子,母親心存怨恨,一心想著報復;兒子明明心系母親,但每每到來,都只是獨站屋外,一點進屋去的意願也沒有。

  “那……我進屋去了喔?”乃熙又看了傅學健最後一眼,轉身欲往屋裏走。

  “等一下。”傅學健卻突然喊住她。

  “呃……還有事嗎?”乃熙轉回身來。

  “你……”如果想個法子,把她帶走,那麽,躺在屋裏的那個重病的女人,是不是會變得更淒慘?

  一想到可以讓那個貪婪的女人變得更淒慘,傅學健的心一陣激蕩,說不出感覺,也許是喜悅,就像嗜血的野獸,剛活生生扒開了一個人,生吞下肚一樣的教人感到愉快。

  “我?”乃熙眼裏掛著問號。

  幾次,她提醒自己不可以忘記對舅媽的承諾,然而,她具的做不到。

  “是的,我是想問你,你找到工作了嗎?”記得上一回遇見她,她好像說因為打工的超商決定結束營業,正在找新工作。

  “喔,原來你說這個。”乃熙搖了搖頭,“目前還沒固定下來,因為店長說需要三個月的試用期,不過我想應該我很快的就能通過試用,成為超商的正式員工。”

  “你還是在超商打工?”傅學健的眉心微擰。

  乃熙坦然點頭,“是呀,畢竟我沒什麽工作經驗,只當過超商店員,而且……”

  話就此打住,她沒再往下說。

  而且舅媽需要她照顧,她沒辦法當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只能選小夜班或夜班時段舅媽睡覺的時間來打工。

  “而且什麽?”傅學健仔細認真地打量她。

  “沒有、沒什麽。”搖搖頭,乃熙很快讓話題就此打住。

  傅學健可不想,“有沒有考慮換個不一樣的工作?”

  “不一樣的工作?”可能嗎?可以嗎?

  眉尾微揚,傅學健在心中低低的笑。

  看吧,就說她非常容易就能擺平,雖然只見過幾次面,但他早已看出她是那種沒什麽心機的人。

  “我有個朋友,最近因為會計生產離職,需要一名新員工。”他說著,心裏已忍不住開始盤算。

  讓她離開這幢破舊老屋,讓她無法二十四小時緊盯著那個女人,那麽對那個女人來說,痛苦和不便將是倍增的吧?

  “是當會計嗎?”乃熙微揪著眉心。

  “是的。”嘴裏雖應得平淡,但傅學健的心裏想,不是當會計,難道是去當老闆娘嗎?。

  “可是……”乃熙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好機會,畢竟能讓工作穩定一點、多掙一點錢!就可以讓舅媽吃一些營養品。“我沒學過會計,這樣的工作恐怕……”

  “不會可以學。”一句話,傅學健就打斷了她退縮的念頭。

  “真的?”真的有人肯教她嗎?乃熙的雙眼發亮,但腦筋一轉,想起舅媽,雙眼隨即又黯淡了下來。“我想還是算了。”

  如果她開始當朝九晚五的上班族,那誰來打理舅媽的生活起居?

  “為什麽?”傅學健很意外,方才見她不是才一臉興奮、雙眼發亮,他以為她會上勾的,怎就……

  “這個……”乃熙猶豫著,最後還是決定不說,“我想,我還是比較習慣在便利商店上班。”

  “是這樣……”傅學健望著她,研究起她的神情來,為了印證自己的推測,他開口問:“你是因為擔心沒人照顧她,才拒絕這個機會的吧?”

  他猜,大概八九不離十了。

  只是不明白,老天為何獨厚屋裏那個癱在病床上的黑心貪婪女人,就連她又老又病時,還留給她一個天性善良的女孩來照顧她?

  他偏不讓天如意,不讓這個叫康乃熙的女孩留下來,他想看見,強烈地渴望著看到屋裏的那個女人,更淒慘、更無助的模樣。

  “耶!你……”怎麽知道?

  乃熙還沒來得及將話說完,傅學健從她的表情,已看出自己猜得完全正確。

  “如果是這方面的問題,我會幫你想辦法,畢竟……”他話語略頓,因為接下來要說出口的幾個字,讓他不好受。話在喉頭滾了幾次,終於他壓下心中濃烈的厭惡感,說出口:“畢竟,她也是我媽,你說對嗎?”

  “呃……”這一句話換來乃熙許久的怔愣。

  她不知道他們母子間到底怎麽了?也從沒想過要問舅媽,最重要的是她也不敢問。

  “你可以考慮一下。”傅學健看著她,突然伸過來一手,抓起她的,將握在手中的名片推給她。

  乃熙看著掌中設計得精美的名片,目光一下子拉不開來。

  傅學健抽回手,又看了她最後一眼,“你考慮考慮,如果想聽從我的建議,撥通電話給我,讓我幫你。”

  說完,他轉身要走。

  乃熙終於由怔仲中驚醒過來,“喂,你……”

  傅學健停下腳步,轉回身來看她。

  乃熙對上他的眼,想了下,有些話在喉間打轉了幾回,捺住心跳,她還是忍不住衝動,順從了自己的心。“你不進屋去看看舅媽嗎?”

  傅學健愣住了幾秒,眉心不自覺地揪緊,眼裏跳動煩躁火花,心頭揪扯著怨怒,但最終,他還是壓下脾氣。

  “不了,我並不想見到她,你……考慮考慮我的提議。”轉身,他開車門上了車,將車駛離。

  直到他的車尾燈消失,乃熙才驚覺過來,“怪人!”

  她始終沒搞明白,既然人都來了,為何不進屋去?既然關心舅媽,為何不去看她?

  怪!

  對於深夜周秦群會突然出現在他的住處門口,傅學健真的頗感意外。

  “嗨!”已等了幾個小時,坐在飯店房間門口的周秦群,好不容易見到傅學健的身影,趕緊由地上躍起。

  她朝他揮揮手,迷戀地看著他修長身影走近。

  “嗨。”哪怕心中已有些不耐煩,傅學健還是不改儒雅氣質,嘴角勾著淡淡微笑,“怎麽會想來找我?”

  周秦群的眼裏映著他的倒影,全心全意地,迷戀呀,迷戀。

  “呃,是這樣的,你那一天不是提到說,想在臺北找間房子嗎?”

  她目前是某大房屋仲介公司的小主管,讓她可以以此為藉口來找他。

  “是呀。”傅學健揚揚眉,由口袋中掏出飯店專用的磁卡,禮貌性地問:“要不要進來坐坐?”

  其實,他要在臺北居住,根本不需要找房子,他現在居住的這家飯店,就是傅家的產業之一。

  但是,幾天前,他突然想,布了他即將近行的事,他也許該買間屋子。還布,近半年來,他已將新加坡和泰圍的工作,漸漸地轉回到臺北。

  “好呀,”周秦群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請。

  傅學健只淡淡看了她一眼,隨即刷卡開了門,往內走,再周秦用群跟上他的腳步,進到房裏,他才轉身關上門。

  “你有什麼好的提議嗎?”那日聚餐,他多少聽進去可關於她目前工作的事。

  “喔。”他突來的話,讓周秦群差點反應不過來,等到會意,只能尷尬的一笑帶過,“才進到你的住處,個先請喝杯飲料之類的東西、就要馬上談公事嗎?”

  “當然,你想喝點什度?啤酒?礦泉水?還是果汁?”他邊問邊走到飯店附設的冰箱旁,打開冰箱,往裏頭望了一眼——

  他鄒起眉頭,因為冰箱裏除了啤酒,什麼都沒有。

  “都好。”

  還好,周秦群的答案是標準的客套性回答。

  “啤酒吧!”他說著,由裏頭取出了兩瓶啤酒,走回來,一瓶遞給她,然後拉開拉環,仰頭喝了口。

  見他喝啤酒的模樣,周秦群一下子心跳加速,感覺熱氣蒸騰,眼兒迷朦。

  “乾、乾杯。”周秦群也跟著拉開拉環,灌了口啤酒。“對了,你想找什麼樣的房子?”

  “用你專業的眼光建議呢?”

  “我得知道你喜歡大樓、獨棟建築,還是……”周秦群想了下,隨即將沒說出口的話吞回肚子裏。

  以傅學健的家世背景、身分地位,哪曾去住那幢老舊的二手公寓呢?還好,她沒說出口。

  “還是什麽?”他比較在乎人在無心狀況下所說出的話,因為通常這樣的話,比較貼近真心話。

  “沒什麽。”搖搖頭,周秦群又喝了口啤酒,“不過,既然你想聽聽我的意見的話,我想……”

  微眯起眼睛,她在腦中尋找無數個網路上刊登過的資料。

  “信義計畫區的屋子如何?”

  傅學健無所謂的聳聳肩,“地段我倒是沒什麽意見。”

  “要大廈?還是獨楝建築?”周秦群又接著問。

  “都好。”傅學健坦誠地說,對於屋子,他只在乎環境安靜與否,至於是獨楝建築或是豪宅大樓,他沒意見。

  “我手中剛好有個委託案,是一楝獨立的兩層樓建築,大約八十坪左右,有前後院子,主屋的建築面積是五十二坪,二樓層加在一起的使用面積大約有百來坪,如果你覺得這樣的房子還蠻符合你的需求,那麽要不要約個時間,一起去看看屋子?”

  放下手中啤酒罐,周秦群踱步來到傅學健身前。

  她的體態纖細,白色絲質的七分袖襯衫,鈕扣刻意敞開了兩顆,露出她潔白迷人的頸線和隱約可見的胸形,外加質料輕薄的粉藍色及膝魚尾裙和細跟三寸高跟鞋,讓她看起來不僅充滿了女人味,也絕對誘人。

  傅學健知道她在誘惑他。這種情況,屢見不鮮,不管他是校園風雲人物,還是企業領導人,在臺灣、國外,多的是對他趨之若騖的女人。

  “你覺得呢?不如你說,時間讓你挑如何?”而他,並不厭惡這樣的機會,只要對方是他看得上眼的。

  反正男歡女愛,合則聚,不合則散,就像工作、吃飯、睡覺一樣自然,是不成文的遊戲規則。

  “真的讓我挑?”周秦群眨了眨眼,無限魅態流露,她推測著,他能接受她的機率有多高。

  這類的試探,傅學健早習以為常,只消一眼,就能看透對方心思。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如果要讓兩人的關係向前邁進到偏離純友誼,就得照著他的遊戲方法。

  “當然。”他朝著她笑笑,笑紋在唇畔綻開,煞是迷人。

  “那……”周萋群想了下,嫣然一笑,“如果我選明天呢?”

  他接受她了嗎?

  周秦群的心在期待與害怕失望中上下震盪。

  她想,該更進一步,由暗示改為明示嗎?

  “也可。”傅學健噙著的笑意沒變,仍儒雅且迷人。“就說定了,明天中午如何?”

  明日一早,他還有個視訊會議。

  “好。”當然好。

  周秦群臉上堆滿了笑,簡直快樂上了天。

  因為傅學健的反應似乎說明了,他也對她有興趣,兩人極有可能發展成情人的關係。

  她,非常期待。

  “舅媽,吃藥的時間到了。”康乃熙端著茶水,小心翼翼地來到床邊。

  床上的婦人醒著,不知是剛醒,還是已醒來許久,抑或是整晚都未合眼。“我剛剛看到窗外有車燈的光線,是他來了嗎?”

  乃熙先將茶水放到一旁的小幾上,轉身去取來藥包。

  “是。”

  “是?”婦人瞧她臉上神情平靜,動作慢條斯理,不覺地摔起了眉心來,“你就只知道回應‘是’嗎?難道才過一天左右時間,你就將答應我的事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舅媽……”乃熙愣了下,很快即明瞭舅媽指的是何事,“我怎麽可能忘呢?我只是……”

  “只是什麽?”婦人很突兀地伸過來一手,將她拉近,近得直逼她的眼,試圖由眼中讀出真偽,“你別想騙我,既然他人來了,也和你在外頭碰了面,你居然又讓人給走掉,不是不想照著我的話去做,又是什麽?”

  “我……”乃熙被這一席話頂得啞口無言。

  “別忘了,你虧欠你舅舅,是他含辛茹苦把你養大。”婦人繼續步步相逼。

  “舅媽……”乃熙咬著嘴唇,眸色黯淡。

  婦人豈會輕易放過她,“我要你跪下來,對著你舅舅發誓。”

  乃熙不敢違抗,叩一聲,跪在水泥地板上。

  對於她的服從,婦人很滿意,“現在跟著我說。我,康乃熙,為了不負舅舅的養育之恩,絕對遵照舅媽指示,傾盡全能,甚至不惜以自己的身體為餌,也絕對要誘惑上傅學健,讓他沉迷於我。

  如果做不到,我不僅願意遭受天打雷劈的責罰,死了之後更無顏見九泉下的舅舅和父母,而且,只要被我愛上的男人,都沒好下場!”

  “舅媽?”乃熙好驚訝,對於婦人怨毒的言詞。

  “快說!”婦人催促。

  “我……”乃熙遲疑。

  “你不說,就表示你之前答應我,不過是敷衍我。”婦人的目光似兩把利刃,恨不得將乃熙給亂刀砍死。

  “我……乃熙不敢。”乃熙還是想不透,舅媽的恨為何會那麽深切?

  “不敢就照著我說過的話說一遍!”

  “我……”乃熙只掙扎了約一秒鐘,隨即就放棄了。

  如果能讓舅媽的心情好過一點,她就照著說吧!

  “我,康乃熙,為了不負舅舅的養育之恩,絕對遵照舅媽指示,傾盡全能,甚至不惜以自己的身體為餌,也絕對要誘惑上傅學健,讓他沉迷於我,如果做不到,我不僅願意遭受天打雷劈的責罰,死了之後更無顏見九泉下的舅舅和父母,而且,只要被我愛上的男人,都沒好下場!”

  呼,還好,記性是她的強項,也或許是舅媽的這一番話對她來說衝突太大,反而讓她記得特別清楚。

  “很好,我就知道乃熙最乖。”婦人很滿意,對於康乃熙的一番話,“現在站起來吧,告訴舅媽,方才在外頭,傅學健有和你聊天嗎?你們都說些什麽?”

  “他說我需要一份比較固定一點的工作。”

  “他要幫你介紹?”婦人眯起眼來深思乃熙的話。

  “嗯。”乃熙點頭。

  “你答應了嗎?”婦人問,雙眸在刹那間睜開,眼瞳大亮。

  乃熙搖搖頭。

  “沒答應?”婦人的臉色瞬間黯沉了下來。

  乃熙還是搖頭,照實說:“我擔心沒人照顧舅媽你,我……”

  話尚未說完,婦人即開口打斷:“答應他。”

  “啊?”

  “我說,答應他,讓他幫你找工作!這樣你不是才有機會與他接近?”婦人的心中盈滿了喜悅笑意,眼裏綻著期待復仇的光芒。

  “我知道!可是……”可是乃熙放心不下她。

  “別可是了,我叫你答應,你就笞應,哪來那麽多考慮!”婦人重聲斥責。

  “是。”乃熙只好囁嚅地應答。

  “他有留他的聯絡電話給你嗎?”婦人又問。

  乃熙點點頭。

  “明天中午以前記得撥電話給他,說你答應他的介紹,決定去試試看工作。”忍了十多年之後,她熊熊的復仇之火又重新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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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並不是所有事都在傅學健的算計之中,至少他就沒料到康乃熙會主動撥電話給他,還有,自己居然忘了與周奏群的約定,首度當個會放女人鴿子的男人,來到郊區一間不怎麽起眼的麥當勞。

  問他,他也忘了自己到底在這安靜的店裏坐了多久,直到那抹消瘦的身影緩緩地由對街跑過來,越過紅綠燈下的斑馬線,拉開門進到店裏,來到他面前。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有禮地深深鞠了個躬,康乃熙面帶怯色地坐下。

  “沒關係。”傅學健聳聳肩表示不在意,然而,哪會不在意呀,他早在心中不知發過幾回牢騷。“對了,你方才電話中提到,關於工作……”

  “是的,可能要麻煩你了。”又是一個深深鞠躬的動作,乃熙咬了咬紅唇,不好意思地說。

  “我說過不算什麽的。”傅學健微蹙眉心,因為她鞠躬的動作。“不過……”

  他話還未接,即讓乃熙呀地一聲給打斷,然後她從座位上彈起,表情歉然地說:“光顧著說話,都忘了問你要吃點什麽!”

  畢竟不能平白無故的受人好處,他為她介紹工作,而她只請得起他吃麥當勞,已經覺得非常不好意思。

  “不了。”傅學健的眉心深擰,對於速食,他向來敬謝不敏。“你不用麻煩了。”

  看了眼桌上的紙杯,紙杯裏的咖啡甜得好像蜜糖一樣,真糟糕。

  “其實你不用和我客氣的,我……”說真的,乃熙的心中非常感謝他,她確實需要一份正常工作。

  “我們方才說到哪?”傅學健截去了她的話,沒打算繼續聽她的客套話,“你先坐下吧!!”

  乃熙有點尷尬,不過看情況,他真的是不需要餐點,於是她重新坐了下來。“你方才說了不過。”

  “不過……”傅學健想了下,嘴角勾動,緩緩扯開一抹笑紋,“我記起來了,工作我已經幫你問過了,沒什麽問題,不過上班的時間不可能朝九晚五,我的意思是說,早上是九點上班沒錯,但下班時間沒辦法很準時。”

  “這樣……”乃熙露出失望神色。

  舅媽需要她照顧,如果沒辦法準時下班,那麽她就得考慮能不能接受這份工作了。

  “怎麽了?有困難?”傅學健明知故問。

  他的用意不就是要讓她無法挪出時間來照顧那個女人嗎?

  為了孤立,甚至讓那個女人更加無助痛苦,他甚至早已打定了主意,只等著康乃熙點頭,他就下達命令,找個理由讓公司的課長挪出個職缺,越忙越好,最好是天天加班的工作,讓康乃熙來做。

  乃熙勉強地擠出笑容,“也不是困難啦,只是……”她想了下,不得不硬著心拒絕,“我想,我還是不能接受你的幫忙了。”

  “這次又是為什麽?”

  “舅媽需要我照顧。”乃熙說著,眸光稍稍移開,看向窗外,微風中有行道樹的葉影搖曳,讓她想起了小時候,舅舅會經讓她騎坐在肩膀上,在陽光下奔跑……

  瞬間,她將目光由窗外拉回,收起笑容,挺直了腰桿。

  “我想,我是不能接受你的好意了!”深深地、深深地,她非常有禮的對著傅學健鞠躬行禮。

  她不能忘記舅舅的遺言,她得好好的照顧舅媽。

  “果然是為了她。”傅學健微聲一吱。

  她是個非常善良的人,善良得一點也不懂得自私,才會傾盡全力去照顧那個貪婪的女人。據他所知,那個女人對她並不好。

  “什麽?”乃熙聽見了傅學健的吱聲。

  “沒什麽。”他認為老天不公平,何以讓那個女人的晚年還有這樣善良的人照顧?

  “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據我所知,那家公司的福利制度相當不錯,薪水也很優渥,最重要的,他們還提供員工宿捨,以方便住得遠的員工住宿。”

  天呀,瞧瞧他在幹嘛?推銷自己那許多人擠破頭,搶著想進也進不了的一級企業?

  乃熙很認真的搖頭,“我想,我真的不行,不適合。”

  傅學健聽見了自己不知在心中粗咒了幾回,“你是因為她的關係吧?”

  咬了咬牙,他將話題端上臺面來談。

  “她?”乃熙一愣,很快反應過來,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舅媽,也就是他的親生母親。“嗯。”點點頭,她沒否認。

  “她反對你上班時間太長?”傅學健心想,那個自私的女人,確實有此可能。

  乃熙搖搖頭。

  實際上,她還考慮著,今天回去後,該如何向舅媽提起她拒絕的事。

  “沒有?”傅學健問,他很懷疑。

  “是的,沒有。”是她自己無法放心將舅媽一人丟在家中。

  “你的意思是你不放心?”傅學健更氣了,氣自己、氣老天、氣眼前的女人,還有那個臥病在床的好運女人。

  “嗯。”乃熙點了點下巴。

  “既然這樣……”傅學健一歎,刷地由座椅上站起,“我先走了。”

  他轉身,只丟下最後這一句話,即大步離去。

  不過,才走了幾步,又忽然停下腳步,似想起了什麽,他轉回身來,看著因他突來動作,而尚未反應過來的康乃熙。

  “你搭車來的嗎?”

  “嗯。”乃熙點點頭,終於回神。

  她打工的便利商店就在這附近,每天得搭捷運又轉一班公車,再走一小段路,才能到達便利商店。

  望著她,傅學健沉默了一會兒。

  “走吧,我送你回去。”在心中重力一歎,他實在非常想罵她笨蛋。

  在這種情況下,一般人通常會要求搭便車吧?

  不懂得臨機應變、善用資源的人,活該累死,一點也不償得同情!

  “到了。”車子停在老舊的屋子前,剛才一路上的寂靜,還有她老是低垂著臉的模樣,讓傅學健心頭煩悶到了極點。

  “喔,謝謝。”乃熙先是一愣,眸光飄向窗外,伸手拉開車門,動作微頓,忍不住衝動問:“你……不進去看看舅媽嗎?”

  她的話讓傅學健身子一僵。

  “不用了。”他很明顯地繃緊了顎線。

  乃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跨出腳步下車,“你或許會覺得我太多管閒事!但是人間最難割捨的是親情,有時候我們會裝作不在乎,有時候我們會告訴自己沒關係,但是……”

  “你說夠了嗎?”他用冷硬的嗓音截斷她的話。

  乃熙閉上了嘴巴,“對不起!”

  她關上車門,對著車內的他深深一鞠躬。

  她知道自己踩到了不該侵犯的界線,像他這樣成功的人,應該不喜歡有人探及他的隱私吧?

  “……”傅學健看著她,喉間滾動,但最終他仍是沒開口,轉開臉來,他將車入檔,猛踏油門,頭也沒回的離去。

  乃熙呆呆的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車影,直到它消失在巷口,巷子裏又恢復了一貫的寧靜,她才驚覺過來。

  “我真是笨蛋一個。”自以為是的說了不該說的話,惹他生氣了吧?

  聳聳肩,她仰望藍天一眼,又朝著車影消失的方向看了下,才轉身往屋內走去。

  她得想想,一會兒後,若舅媽問起,她該如何說她拒絕了工作一事。

  由於午餐失約,傅學健改請周秦群吃晚餐。

  “我想,要不是我後來撥你辦公室的電話,你的秘書告訴我你臨時有事離開,我肯定會將你的手機叩到燒掉。”優雅地含進最後一口牛排,周秦群輕輕咀嚼後,拿起餐巾來擦拭嘴角,再端起水杯輕萃啜了口,順便朝著傅學健拋來一記媚眼。

  “我的手機剛好沒電。”傅學健放下手中刀叉,端起一旁紅酒杯,嘴角噙著慣有笑紋。

  其實不是手機沒電,而是他故意關機,不想有人打擾。

  “我猜也是。”周秦群掩嘴呵呵笑了幾聲。“不過,也還好我手機沒撥通,要不影響了你談公事,就不好意思了。”

  “怎麼會?”傅學健客套地說。

  就算手機撥通了又如何?他仍然可以選擇不接。

  “到了,學健,有沒有困趣一會兒後去看看我跟你提過的那間屋子?”收起臉上笑容,周秦群想把握每一秒相處的時間、為自己創造機會。

  才想著,一個侍者又朝他們走來,手上端著紅酒。

  “這麼迫不及待想做成我的生意嗎?”沒忘該有的幽默感,傅學健半開玩笑地說。

  “才不是呢!”周秦群嬌聲一歎,侍者剛好來到桌邊。

  “需要加點紅酒嗎?”他問。

  “不了,學健,你還要嗎?”她只希望不被打擾。

  傅學健朝著侍者看了眼,再看看周秦群,嘴角微撇,扯服一抹極淡的笑,“我也不了。”

  朝著侍者揮揮手,示意他走近。

  傅學健由西服中掏出皮夾,取出一張白金卡,遞給侍者。“幫我們買單吧!”

  “是的。”侍者恭謹的接過,轉身離去。

  看著人走遠,笑容又重回周秦群臉上,“不怕我真是迫不及待的想做成你的生意呀?”

  “我有什麽好怕的?”

  “是呀,你有什麽好怕的呢?我們同學這麽多年,我絕對不會坑你的。”端起水杯來,周秦群喝了口,柔媚地笑著。

  一會兒後,侍者走回來,將信用卡及簽單遞給了傅學健,簽完名,傅學健和周秦群一同起身離開,來到停車場。

  “開你的車,還是我的?”周秦群問。

  “你決定。”他決定暫時放棄主控權,偶爾玩玩這遊戲,似乎也不錯。

  “開我的。”

  開他的車,她成了被動者,只能無自主的配合,如果是開她的車子,她就可以決定兩人何時分開。至少她是這麽認為。

  “好。”傅學健不在乎地一笑,其實早看出了她的心思。

  但他說過,偶爾換換遊戲的方式,似乎也挺不錯。

  很快地,傅學健坐上了周秦群的車子,她的駕駛技術說不上好與壞,不過車速就……僅能以龜速來形容。

  將近半個小時後,他們來到了一楝位於信義計畫區巷道中的獨立建築前。

  周秦群將車子停下,先按下電動車窗,對著建築物的車庫按下遙控器,車庫的烤漆鐵卷門喀啦喀啦地往上捲動。

  等到門幾乎全開,她按下暫停鍵,將車子駛進車庫,隨即又按了不遙控器,鐵卷門在他們身後降下,直到與地面完全閉合,周秦群將車子熄了火,車庫內暗了下來。

  見機不可失,她大膽地告白:“學健,我……你可以笑我,也可以不接受我,但我還是要告你,我好喜歡你,喜歡你好久好久了,你……”

  話還沒說完,她的唇被一記灼熱得幾乎要融化了她的吻給堵住了。

  車內衣料窸窣聲響起,很快地,周青秦群身上的衣衫盡褪。

  “不公平……你還穿著衣服。”她喘息,嬌嗔抗議。

  傅學健的指腹壓上她紅腫唇瓣,“有什麽關係呢?只要重點部位沒穿就好了,不是嗎?”

  “你好壞,我從不知……”她撒嬌地槌了他胸膛一記。

  “從不知我是個壞人?”他哈地一笑,不讓她再有說話機會,挺身長驅直入。

  “你想玩,可以,但得照著我的遊戲規則來。”他折磨著她,用他熟練的技巧,直到她求饒。

  “給我、給我更多!我都聽你的,都聽你的……”周秦群泣求。

  “記住你說過的話。”他粗喘著,讓她得到了滿足。

  “怎樣?我以為你會很晚才回來,為什麽卻這麽早?難道你沒去找他?還是他已經反悔,不想再幫你介紹工作?”康乃熙才來到病床邊,婦人就迫不及待地問。

  “我……”乃熙猶豫了下,不知該如何回應。

  “你什麽?到底有沒有跟他見面?”婦人氣得奮力撐身,掙扎著想由床上坐起。

  乃熙見狀,趕緊攙扶著她。“見是見過面了,但是他說的工作,沒有固定的下班時間,所以我……”

  “你什麽?”婦人幾乎是用吼的。

  乃熙嚇得差點後退,“舅媽……”

  “你怎麽這麽笨呀!”婦人氣得咬牙,將兩隻長久因被病痛折磨而變得無神的眼珠瞪大,火光四射,“你以為我真是要你去工作嗎?我要的是你多一點機會去接近他,有機會,你就可以展現你的優點呀,你到底懂不懂?”

  “舅媽……”

  “你……”婦人看著她,氣得差點岔氣,“你,現在給我離開病床一步。”

  乃熙雖有遲疑,但不敢違抗。

  緩慢地,她先站直身,接著離開床邊一步。

  “轉一圈。”婦人冷著聲命令。

  乃熙照著效。

  “現在知道了嗎?”婦人很滿意的點點頭。

  乃熙老實搖頭。

  婦人又瞪她,火氣瞬間又起,“你怎麼這麼笨?過來!”

  乃熙不敢怠慢,趕緊重回到床邊,婦人伸來一手,宛若枯骨的手憤然使力,一把將她扯近,好附在她耳邊說話。

  “你的身材這麽好,臉蛋這麽清秀,沒有男人會不喜歡。”

  “舅媽我……”乃熙顫抖著,因舅媽的一席話。

  婦人截去她的話,“要不,你以為我之前跟你說的犧牲,指的是什麽呢?男人呀,看到像你這樣清清秀秀的女人,能不用下半身思考,才是件怪事!”

  “舅媽我……”乃熙搖搖頭,想拒絕、想反駁,卻找不到聲音。

  如果她能狠心一點,忘了舅舅的遺言,是不是就能擺脫可怕的命運?

  “去,你現在去外頭給我打電話,跟他說,你答應做那個工作。”婦人

  強逼。

  “我……”乃熙一頓,“但是舅媽,這樣一來,我就不能照顧你了。”

  “我死不了!”婦人一點也不領情。

  “舅媽……”

  “你去不去?”婦人板起臉孔,雙瞳怖滿血絲,彷彿雨座即將爆發的活火山。

  “我去。”咬了咬嘴唇,乃熙認命地轉身。

  “等一下。”婦人喊住她。

  乃熙轉回身來。

  “別忘了我要你做的事!”婦人再次提醒。

  “是……”乃熙只能囁懦地回答。

  “還不快去!”婦人催促。

  “好。”轉身,乃熙走向屋外。

  好希望,她真的好希望,能永遠走出這一片黑暗。

  車上,周秦群忍不住嬌嗔抱怨:“真是的,好掃興喔,本以為今晚我們可以一直在一起的,沒想到,唉!”

  想起兩人方才在草上熱情火辣的畫面,她有點意猶未盡,要不是那通該死的電話……唉!

  “那棟房子我很滿意,所有的手續,就交給你全權處理。”傅學健撇過臉來,睇了她一眼。

  現在是由他開著周秦群的車子,看來今晚他是打破了許多過往的規則,本想當個被動者,好好的玩玩,沒想到卻因為康乃熙的一通電話,讓他改變了主意,早早結束了遊戲,趕著去見她。

  傅學健的若讓周秦群高興極了,“聽你這麼說,我可以做其他的揣測嗎?”

  譬如,她可以把自己當成那屋子的女主人,從公司買下它,然後照著她的喜好來裝潢它。

  “什麽樣的揣測?”傅學健收起臉上笑容,望著她,明知故問。

  他知道她想把自己當成女主人,極有可能還奢望著能成為傅太太。

  “譬如說……”長久商場上的歷練,讓周秦群懂得察言觀色,“譬如說,幫你裝潢屋子呀,這類的工程,我全都包了,再狠狠地敲你一筆。”

  她知道,像傅學健這類優秀的男人,不能盯得太緊,以免得到反效果,讓他溜掉。

  “你是指這件事嗎?”傅學健哈地一笑,才怪,他根本不信,不過這女人很上道,他倒也樂得大方。

  “那有什麽問題?要多少利潤,你占一估,當然包括裝潢,也一併報價,我開即期支票給你。”

  “你好大方。”周秦群乾笑了兩聲說。

  “那當然,因為像是你。”傅學建伸來一手,掐掐她的下顎。

  “放心吧,玩笑歸玩笑,加上必要利潤,我不會真敲你竹槓。”周秦群巧笑倩兮。

  她要的,可不是這麽一點點利益,她希望能擄獲的,可是他的心呀!

  “看來,我還真是沒挑錯女人!”他俊顏上重新綻開儒雅的笑,心知肚明,這些對話有多虛偽。

  “當然了。”周秦群朝著他一眨眼。

  “希望我們的遊戲能玩得愉快。”他提醒她。

  周萋群的臉瞬間僵住,“當……當然,”

  想冠上傅太太的頭銜,首先當然得先成為他的女人,玩他的遊戲,將就地遵守他的規則,只要機會不斷,她永遠都是有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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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傅學健原以為會在那楝老舊屋子前見到她,但沒想車子還沒拐進巷道,在巷道前的一座公園裏,他就見到她手中抱著一隻貓咪,高高的站在水泥花臺上,幾隻流浪狗圍住她,在花台下猛吠。

  那畫面有點滑稽,讓他不覺地一笑。

  笑她泥菩薩過江,都自身難保了,還想保住懷中小貓。

  真是笨蛋一個!

  將車子隨意地停在公園邊,他熄火下車,脫下身上西裝,跑上前,揮動著貴得嚇人的衣料,趕走了那幾隻野狗。

  “謝謝。”康乃熙感激得眸泛淚光。

  傅學健輕輕地蹙緊眉心,就是這一副恭謙有禮的態度,讓他的心裏有點不舒服,明明他會出現在這裏,會幫她,全都是有目的的。

  但,在這笨蛋的眼中,是什麽都看不出來的,她一定以為他是個好人吧?

  好人?

  傳學健忍不住嗤哼。

  “你不用那麽客氣,不過是幫你趕走幾隻狗而已。”笨!

  看著她,他俊顏上常掛著的儒雅笑容不見了,或許是因為她夠笨,笨得根本不需要在她面前偽裝,既然如此,又何必戴上假面具呢?

  “話不是這麽說的,那幾隻狗……”乃熙看著懷中貓咪,直到現在,心中恐懼才真的消失。

  她差點虛脫了。

  那幾隻野狗,在附近是出了名的倡狂可怕,前幾日才咬傷了一個小朋友。

  “對了,你方才電話中提到的事。”不想繼續談論野狗話題,傅學健打斷她的話,將對話轉到重點上。

  “喔,是的。”乃熙點了點下顎,神色靦腆,“實在不好意思,又讓你跑一趟過來,我……今晚我想了很久,還是決定接受你的建議,可以麻煩你嗎?我需要你幫我介紹的那份工作。”她輕描淡寫的帶過,一點也沒提到舅媽。

  “喔,是嗎?”傅學健打量她,從頭到腳,說不出哪兒有異,但總覺得怪怪地,“我跟你提過,一旦接受了這份工作,你可能得時常加班,所以得住公司為你準備的宿捨。”

  “這個……我知道。”她想,她會儘量的撥出時間回來探望舅媽。

  傅學健突然沉默了,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麽,唯有打量著乃熙的眸光不變。

  過了一會兒,他撇撇嘴角一笑,“好吧,就這麽說定了,你明天一早到這個位址找我的一位好友,他姓趙,他會幫你安排好一切。”

  說著,他由口袋中掏出一張名片,遞到康乃熙面前。

  乃熙挪了挪懷中抱著的貓咪,怯怯地伸出一手,接過名片。

  “謝謝。”她說。

  傅學健調開目光,沒再看她,“我早說過,不用跟我客氣。”

  對於她,是他多心了,他根本沒必要害怕,一個隨隨便便幾隻野狗就可以把她嚇到尖叫的人,能有什麽心思?

  恐怕把她給賣了,她還在幫他數鈔票呢!

  “就這樣,明天早上九點半,到這個地址。”他又叮嚀了一次,然後朝她揮了揮手,道聲晚安後,轉身離去。

  一大早,傅學健將會計部門的趙經理叫到辦公室來。

  “副總裁,你找我?”趙經理戰戰兢兢地進到辦公室裏,來到傅學健的辦公桌前。

  “嗯。”坐在辦公桌後,傅學健抬起臉來往趙經理瞧了眼,隨即又拉回目光,繼續審視著桌上的公文,“這份資料給你,你看一看,等一會兒會有個叫康乃熙的來公司找你,你就照著我資料中的吩咐,給她一份工作,還有,幫她安排住宿。”

  “住宿?”趙經理驚訝地張大了嘴。

  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回。跟在傅學健身旁工作已有幾年時間,對於這個年紀輕輕的老闆,趙經理可是打從心底佩服得五體投地,尤其他公私分明、賞罰明確,都讓人心服口服。

  然而,今天副總裁卻要他……

  傅學健抬起臉來,目光由公文上移開,瞪了過來。

  “怎麽?有問題嗎?”

  趙經理趕緊閉上大張的嘴巴,“沒、沒問題。”

  “那就快去處理吧,如果沒錯,她差不多九點半左右就會過來。”他想,她該是很準時的。

  那個笨蛋,像是對任何事情都很認真。

  想起她昨夜抱著貓咪,站在水泥花臺上,躲著那幾隻信信狂吠的野狗,不覺地,傅學健笑了出來。

  “呃……”看著老闆嘴角燦爛得可怕的笑,趙經理欲言又止,想問卻又不敢問。

  “還有事?”傅學健倏地拉回目光,發覺趙經理仍呆站在原地,有點不悅地,他擰緊眉心。

  “沒……”趙經理飛快地搖頭晃腦,緊張得眉心冒汗,“但也不是真的完全沒有。”

  唉,他在心中一歎。

  安插工作當然沒問題,但關於住宿就……

  “有問題就有問題,什麽叫做也不是真的完全沒有?”一改平日儒雅表情,傅學健拋掉手中握著的鑽筆,推開卷宗站起。

  “喝!”趙經理被嚇著,往後猛退一步。“副總裁,我、我……我所說的不是完全沒問題,是指關於住宿的事。”

  唉,趙經理抬起手來,拭去額上狂冒出來的汗滴。

  “不是有員工宿捨嗎?”繞過辦公桌,傅學健走出來。

  “滿了。”他昨天剛問過人事部門,因為有個屬下通勤上下班太遠,想搬到公司宿捨居住,所以……“我昨天才問過人事部,因為我們在這半年內把重心收回臺灣的關係,有些海外員工攜帶家眷來台,所以就……”

  話不需再往下說了,以一個公司的決策者而言,傅學健當然明瞭。

  有幾秒鐘,他僅是看著趙經理,隨之歎了口氣,眉心緩緩蹙緊,心情頓時變得有點煩躁。

  “你去找屋子,找間靠近公司,最好是步行在十分鐘之內能到的。”他說著,忽然想起周秦群。

  轉身走回到辦公桌邊,他拉開抽屜取出一張名片,走回來,遞給趙經理。

  “你可以去找她,她會幫你,必要時,就說是我介紹的,要充當公司宿捨就好。房子的事,最遲要在明天中午之前就搞定。”

  如傅學健的猜測,康乃熙半分不差,在九點三十分準時到來,在櫃檯小姐的引領下,她來到位於六樓的會計部,進到趙經理的辦公室。

  “請坐,康小姐。”趙國忠看著眼前年輕的康乃熙,有些閃神,趕緊輕咳了聲,收回思緒,照本宣科地說著傅學健給的資料中的對白,“你是學健介紹的,所以我才破例錄用你,聽說你很勤奮也很乖巧,然後呃……”

  忘詞了。

  趙國忠有點厭惡起自己的大腦,尤其最近公事一多,總是忘東忘西。

  乃熙在辦公桌前的椅子坐下,端坐好後,她局促不安地交擰著雙手,想了想,還是老實說:“對不起,趙經理,傅先生有跟我說你這裏是缺會計人員?”

  趙國忠稍稍鬆了口氣,因為乃熙的話,化解了他忘詞的尷尬,“是呀,前幾周有個人員離職了。”

  “可是……”乃熙的目光由趙國忠的辦公桌上移開,落到交擰的雙手上,“我對於會計的事,一點也不懂。”

  她想,不該騙人的,不管是不是透過傅學健介紹,她都得老老實實的說出自己的工作能力。

  “啊?”趙國忠愣了幾秒。

  實在想不透,不僅對於老闆突然介紹一個只有二十歲女孩,到會計部門工作一事想不透,還有眼前女孩善良急於說出自己的缺點,真讓他啼笑皆非。

  “呃……我想這不是重點。”吸了口氣,趙國忠抹掉額頭上的汗滴。

  “為什麽?”乃熙直覺地問。

  應徵新員工,工作能力不是最重要的嗎?她什麽都不會,為何不是重點?

  “我們需要一個勤勞肯學,尤其要很主動願意配合加班,不在乎長時間工作的人。”說完,趙國忠大大喘了口氣。還好老闆給的資料中,早已類比好對白。

  “這樣呀!”乃熙的雙眼發亮,倏地推開椅子站起,用力深深地鞠了個躬,“趙經理,我雖然沒有會計經驗,但我會很認真、很努力的學習。”

  看著她突來的反應,趙國忠愣了愣,隨即哈地笑了出來。

  “你放心、你放心,我會讓人教你,保證你在最短時間內熟悉工作。喔,對了,歡迎你加入我的工作團隊。”站起身,趙國忠伸來一手,越過桌面。

  乃熙微愣了下,隨即抬起一手,與他一握,“我會努力的!”

  燦爛一笑,她的自然毫不做作,讓人看了很舒服。

  “對了,關於住宿的事,明日一早你來上班,我會把宿捨的鑰匙給你,希望你下班之後就能直接搬進去。”

  雖然不明白老闆的用意為何,但還好上早上班,趙國忠即和那位名叫

  周秦群的房屋仲介聯絡過,對方動作果真迅速,在十分鐘之前,即幫他找到房子。

  “好的。”乃熙覺得自己挺幸運,因為趙國忠看得出來是個很好相處的主管。

  “那……”總算辦完了老闆交代的事。趙國忠長長籲出一口氣,卸下心中大石。

  “明天見。”乃熙退開一步,行了個禮,知道自己該離去。

  “明天見。”朝她揮了揮手,趙國忠笑開一張圓肥的臉。

  與他又對望了眼,乃熙終於轉身離去。

  看著她的背影,趙國忠搖頭一歎。

  “看起來就是個善良純真的好女孩!不知道她和老闆是什麽關係?不過……聰明的人,是不會多管閒事的。”尤其是老闆的事!

  今晚,周秦群邀傅學健一同用晚餐。

  “這裏的餐點還合你的胃口嗎?”放下手中刀叉,周秦群拿起餐巾紙擦拭嘴角,伸過一手端起桌上紅酒輕啜。

  餐廳是她挑的,因為中午她賣掉了一間手上所謂的滯銷屋,依據對方給的名片,她才知道買主是傅學健公司的會計經理,買屋的用意,對方沒說,她也就不便問,不過倒是小賺了一筆傭金。

  “還好。”輕輕一挑眉,傅學健放下手中刀叉,右手端起酒杯,遞向前,與她輕碰,“如何,你今天又賣了一間屋子,所以才請我吃飯?”

  周秦群嬌媚地獗了下嘴,伸過來一手,輕輕觸上他端著酒杯的修長指節,“我知道趙經理是你介紹的,放心,沒賺他太多,不過……”她欲言又止。

  “不過什麽?”傅學健一點也不在乎她調情的動作,反正男女間的遊戲不就是如此,魅惑、挑逗、勾引、激情,誰先出手都一樣。

  “不過那屋子的屋齡有點老了,所以屋況不是很好。”見他也樂於玩她的遊戲,周秦群的動作更加大膽了起來。

  她微彎腰,讓低開的領口露出她若隱若現的圓峰。

  “不好?怎麽個不好法?”傅學健當然看出她意欲為何,只不過,他的心思一飄,腦海很自然地浮現了那個康乃熙的影像。

  她能窩得住那間老舊的屋子,那這間屋子她應該也能習慣吧?

  想到這兒,忍不住地,傅學健噗地一笑。

  可對周秦群來說,她大大出賣色相,卻換得一笑,讓人很洩氣。

  “牆壁有點龜裂。”她說著,挺直了腰身,暫且安分地在座椅上坐好。

  “喔?”只是有點龜裂就叫老舊?她實在應該去看看康乃熙現在住的屋子。

  就這樣?僅僅只是單純的喔一聲?

  周秦群以為,他至少應該會有一些意見,而不是僅僅一個單音帶過,這與他的個性大大不合。

  “因為屋子裏濕氣重,又賣了許久沒賣出去,所有還有些壁癌的現象。”她認真的看著他,補充道。

  “壁癌?”傅學健的眉心蹙起有一兩秒鐘,不過很快地就放鬆,看來就算屋子裏有壁癌,也影響不了他的好心情。

  周秦群越看傅學健的表情,越疑惑了,索性說:“因為是一間轉過了幾手仲介的滯銷屋,所以之前我的同行裏還有人誇張的謠傳,那是一間鬼屋。”

  這句話像顆震撼彈,引回了傅學健的注意力,“你說……鬼屋?”

  然而,效果維持不了多久,他腦海裏閃過另一處更荒蕪、頹圯得誇張的屋景,鬼屋兩個字再也不嚇人。

  他相信,那個女人不會害怕。

  “呃……我說,那只是同業間為掩飾能力不足,無法將屋子售出,所編造出來的謊言。”斂斂嗓音,周秦群還沒白目到毀了自己的交易,只好稍作解釋。

  “是這樣。”傅學健端起酒來輕啜,目光拉回,落在玻璃酒杯中鮮紅色的液體上,“不是事故屋吧?”

  如果是,他就不讓康乃熙去住了,會想法子要周秦群另外再變出一間房子來。

  “不是。”周秦群搖頭,打量著傅學健的目光,從未挪開。

  “那就好。”他的嘴角又浮現了儒雅的笑,眸光由酒杯上挪開,重新與她對上。

  周萋群有刹那的微愣,一股衝動在她心肋間激蕩。她一向識趣,也懂情人間的遊戲規則,但難耐地,她還是問了:

  “怎麽了,你公司的趙經理買屋子,是要金屋藏嬌用的嗎?”世故如她,懂得用開玩笑的方式問。

  不過,若將女人藏在公司附近,似乎是非常不智的作法。周秦群想著。

  趙經理一再強調,房子一定要買在公司附近,而且還是經由傅學健介紹的……

  很少有員工會不在乎老闆的看法,除非老闆和員工喜好相同,那麽就另當別論。

  “你覺得呢?”傅學健挑挑眉,故意不給答案,因為沒必要。

  他早看出她問這句話的用意。

  “我怎會知道?”周秦群掩嘴,虛假的一笑,“這年頭,男女的關係複雜了許多,尤其是像臺北這樣的大都市。”

  “喔?”傅學健沒表示贊同,也沒否認的意思,“像我們這樣,也算在內嗎?”

  他太清楚她要問些什麽了,不過,他永遠不會給她答案,因為他們之間不過是個遊戲。

  聰明如周秦群,知道話題該就此打住,再探問下去,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今晚……”她咬了咬紅唇,眸光朦朧,媚態十足地對上他的眼,“要不要去我那兒?抑或是到你住的飯店?”

  傅學健喜歡她的識趣,也對她的提議頗為心動,但還有另一件會今他感到更有趣的事,於是他拒絕了。

  “今晚我看就算了,我還有些公事得處理,我再Call你。”

  他得加緊腳步,讓康乃熙趕快搬離目前住處,如果想看好戲,想讓那個令人怨恨的女人孤立無依,這絕對是當務之急。

  該驚訝於自己的直覺嗎?或許吧!

  傅學健並沒到那幢老舊的屋子前去等康乃熙,車子在轉入巷道前,碰巧有個停車格,於是他將車子駛入停車位,然後下車,依著記憶來到那座小公園。

  不意外地,他在公園外就瞧見了她的身影。

  康乃熙坐在公園裏的秋千上,腳下趴伏著一隻小貓,貓咪正低頭努力的吃著她帶來的食物。

  “小花,明天我就要搬走了,沒人帶晚餐來給你,你會挨餓吧?還有,那些野狗會欺負你吧?你可要躲好喔,別再讓它們找到你。”

  傅學健才走近,就聽到了她的喃喃低語。

  輕咳了聲,他故意加重腳步,好讓她注意到他的存在。

  “它是一隻野貓吧?”

  “啊?”乃熙驀然抬頭對上傅學健的眼,那水光盈盈眼眸,煞是好看。

  有幾秒,傅學健發覺自己意外地微愣,只因為她的眸光。

  “我是說,它是只野貓吧?,”

  “嗯。”乃熙點了點下巴。

  “你這樣餵養它,好嗎?”落在她小巧臉蛋上的目光拉回,他自然地轉身,選了她身旁的秋千坐下。

  “為什麽不好?”這句話,乃熙說得又沖又直,一點也不像她的個性,那一向水璨璨的目光,還有火光跳動著。

  小花的媽媽也是一隻野貓,乃熙是在偶然間發現它的,母貓拋下它,不見了,從此乃熙就每天帶著食物來喂餓成皮包骨的小花,沒有一天中斷。

  看著她眼裏跳動的火光,傅學健很詫異,首度發現,原來這個柔弱的笨女孩也有脾氣。

  “它是野貓不是嗎?”他不疾不徐地說。

  “嗯。”

  “那麽,你若對它保護過度,沒讓它有自己求生存的經驗,不是反而剝奪了它生存的機會嗎?

  畢竟,並不是所有人都會像你一樣,每天都帶著食物來喂它,而且也沒有人會可能像你一樣保護它,抱著它跳上水泥花台,如果它太依賴你,忘了自己求生的本能,哪一天它再遇見野狗,也許會被活活咬死,或是餓死也說不定。”

  他說得好殘酷,不過也非常實際。

  乃熙無法反駁,不論比口才或是講道理,她都遠不及他。

  “我……”她咬著嘴唇,想了多久就掙扎了多久,“我可以養它!”

  “你養它?”傅學健幾乎是馬上哼聲一笑,那笑聲充滿鄙夷,讓人聽了非常不舒服。

  “我……我就是想養它,難道不行嗎?”

  她的嗓音軟軟的、柔柔的,太沒有說服力,傅學健想,她應該是屬於那種永遠凶不起來,就算發脾氣,也會讓人誤以為她在撒嬌的女人吧!

  “你拿什麽養它?”他一針見血地說。

  自己窮得都不得了,還要照顧一個又老又病又壞心腸的女人,竟還想養只野貓?不禁地,傅學健搖頭訕笑。

  “我……”一語被戳中了死穴,乃熙無話可應。“我今天有去找過你介紹的那個工作,那個趙經理人很好,他要我明天就去上班,我想,我已經有一份正常的工作了,要養小花,應該不會很難。”

  “喔?”他擺出驚訝的表情,炯亮有神的眼直視著她,“可是聽說要住宿捨的,不是嗎?你可想過,搞不好宿捨是不准養寵物的,那麽……你要把你的貓咪藏在哪兒?”

  “這……”對喔,她怎會從沒想到這點?

  乃熙非常懊惱、沮喪地低垂著眼,看著腳邊專心吃著食物的小花,嘴裏喃喃了幾句,忽地抬起臉來瞪著博學健。

  “有時候我覺得你人很好。”像那天他趕走了野狗,救了她和小花時,“有時候我卻覺得你很殘酷!”像現在,太實際了,實際的讓人覺得他沒有心,非常冷血。

  這段時間來,傅學健還是首度發覺,她居然會批評人!

  “這世界本來就是殘酷的,不是嗎?”勾勾嘴角,他輕輕笑著說。

  看著他唇邊的笑,乃熙仍是無話可應。

  雖然她心裏想大聲說,這世界也有溫暖,不是你說的那樣;然而,她不能,因為內心深處的她,知道他說得一點也沒錯。

  瞧著她活像吞了顆雞蛋,被卡在喉間,吐不出半點聲音來的表情,傅學健在心中咒駡了自己一頓。

  他是時間太多嗎?若是,也該和周秦群在汽車旅館來場銷魂遊戲,而不是和她在這裏討論無聊的話題。

  “走吧,現在,我這個殘酷的人要帶你去看宿捨了。”他想起今晚來的目的。

  “耶?”乃熙漂亮的美眸重新與他對上。

  “老趙拜託我的。”從西服口袋中掏出鑰匙,他套在指尖上甩了甩。

  老趙?要是讓趙經理聽到他這麽叫他,肯定會嚇得皮皮挫。

  “喔。”乃熙總算會意過來,匆匆由秋千上站起。“那……走吧,”

  傅學健的目光還落在趴伏在地上吃著食物的小花貓身上,“你不帶著它嗎?”

  “咦?”

  “不帶著,怎麽知道宿捨能不能養貓?”他說著,從秋千上站起,大步走了出去。

  乃熙愣了數秒,等到意會他的話,才高興地綻開笑容,彎身抱起花貓。

  “小花,傅先生是個好人喔,我們先跟他一起去看宿捨吧,也許他會幫我們跟趙經理求情,那麽我就可以在宿捨裏養你也說不定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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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8 22:59:4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光線很昏暗,昏暗得有點沒道理。

  走出樓梯間,來到公寓的門前,傅學健拿出鑰匙開門,推開門後上,一股濃濃的黴味撲鼻而來,讓他蹙起眉來。

  這是什麽房子呀?

  雖然沒有像康乃熙目前住的屋子一樣頹圯老舊,但也真如周秦群所沿,是一間不容易脫手的滯銷屋。

  不禁地,他在心裏咒了聲。

  “你進來看看,老趙告訴我,會請人來趕工整理,傢俱會買現成的,至於牆面的油漆之類的,一天之內就能弄好。”

  切,那個趙大胖子肯定很久沒讓人修理了,才會連這樣舊得有點發黴的屋子,都敢向周秦群買下。

  來到客廳一邊的牆面,他往上一看,牆與天花板的交接處有朵綠花,長著微微的毛,一路往下延伸,大約有一公尺長。

  他想吼叫,想罵人了。

  “我覺得還不錯,已經可以想像油漆好之後,會是個很漂亮的房子了。”乃熙抱著貓,一直跟在他的身後。

  她一點也不在乎那一點點的黴跡,只覺得屋子很寬,有客廳、有廚房、有臥室、有浴室和陽臺,這樣……會不會太奢侈了些?

  “你有聽趙經理提過嗎?這是我們公司新買的宿捨吧?”她目光忍不住被幾步外的陽臺給吸引,轉過身去。

  “是。”發覺她走向陽臺,傅學健也跟著轉身,暫且將牆上那一大朵像綠花一樣的黴跡拋到腦後,跟著她的腳步,“老趙告訴我,他公司的宿捨不夠,最近剛買了這屋子,就在公司後頭,距離不遠。”

  他想,這大概是唯一合乎他要求的一點吧!

  想來就讓人惱怒。

  抬起腳來,他踹踹通往屋外的落地大窗。

  乃熙完全沒注意他的表情和反應,雙腳踏上陽臺,“好棒喔,有陽臺。”

  要不是考慮到懷裏抱著小花貓,她會想張開雙臂誇張的擁抱夜風。

  “一般屋子不都有?”傅學健的眉心稍微舒展,討厭的黴味終於不再緊緊跟隨,閉起眼來,他深吸一口氣,才發覺如她言,這夜風還真舒爽,甚至帶了抹淡淡的香甜。

  “我知道,但是……”但是她住的屋子就沒有!

  乃熙突然打住了話,也聞到了那抹夜風帶來的香味。

  “是黃梔花!”她張開眼來,笑了。

  “什麽?”擺蕩的思緒一下子拉回,他倏瞠開雙眼,側過臉來凝望她。

  “我說那風中的香味是黃梔花香。”說著,乃熙臉上笑容嬌綻。

  那是一段小時候的回憶。

  在她的父母尚未過世前,他們所居住的地方,庭院中就種著幾株黃梔,在初夏的夜晚,黃梔會開出白色的花,香味隨著夜風飄蕩,可以傳很遠,但花期卻很短,花謝後會變黃。

  母親老喜歡笑著說,黃梔像女人,初綻時和盛放時很香,一旦時間過了,就人老珠黃。

  “你怎麽知道?”看不出來,這小女人還懂一些事。

  “小時候我住的地方有種。”乃熙的眼裏發亮,亮光遠勝天上星子,但隨著自己發覺情緒過於雀躍,她黑瞳中的光亮驟失,很快閉嘴。

  “喔?小時候?”他一眼就看出她劇烈起伏的情緒。“要不要聊聊你的童年?”

  “童年……”乃熙喃念著這兩個字,似在咀嚼,“每個人的童年不都大同小異嗎?沒什麽好談的。對了,我們能去看看臥房嗎?”

  “當然可以。”傅學健無心探人隱私,只是心裏有個聲音不斷地冒上來,越來越大,越來越大……他竟然想知道關於她的事?

  不過,他一遍遍地告訴自己,會想瞭解她,純粹是出於好奇。

  “往這邊走吧!”他越過她,先走進屋子裏去。

  “你跑哪去了?撥了一個晚上你的手機,居然都是轉語音信箱?”

  傅學健才回到飯店住處,就看到傅學佾雙手抱胸,態度慵懶地背靠在走道牆壁上等他。

  “你怎麽有空來?”瞧了他一眼,傅學健先踱過去開門。

  傅學佾緊跟著他,一同進到房裏,“是老三讓我來看看你,他說上一回你老喊著要去看那個女人。還有,最近這半年來,你把新加坡和泰國那邊的工作全部移回到臺灣來,所以我來看看你是想玩些什麽,還是真的太在乎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指的是他們的母親。

  “那個女人?”傅學健只挑出了他整段話中的重點,“你跟老三……真的都沒興趣去見她嗎?”

  傅家有五個兄弟,老大、老二同母,傅學健和傅學佾還有他們口中的老三,則是同一個母親。

  不過,這個母親卻在他們三人還小時,就拋棄了他們,和情人私奔。

  最可惡的,是她私奔的那一夜,傅學健正躺在床上,高燒至四十度不退,嘴裏喃喃喊著她,希望她別走。

  “去見她幹嘛?”傅學佾怡然自得地走向沙發,逕自坐下,“之前跟你去見過之後,知道她過得不好,得到了該有的報應,我就連想都不想再提及她了,套用老三的一句話——就算死活,都與我們無關吧!”

  傅學健旋身推上門,走出玄關,“她……似乎病得挺重。”

  這話他只說了一半,其實他早透過關係,要人去調出她在醫院裏的就醫資料。

  “還沒死,不是嗎?”傅學佾翹起二郎腿,一手往沙發旁的茶幾摸了摸,很滿意的摸到了他要尋找的香煙。“你要不要也來一根?”

  自己先將煙銜上嘴,點燃後,他又從煙盒中多掏出一根,作勢要丟給傅學健。

  “不了。”傅學健抬起一手耙過頭髮,選了他對座的沙發坐下。

  傅學佾將香煙丟回煙盒中,兩指夾起嘴上的煙,深吸一口,吐出一串煙圈,“小健,聽我們的話,別再去管她了。”

  不僅他和老三,包括老大和老二,都知道他常去看那女人。

  傅學健朝他看了眼,放下雙腳,在沙發上躺平。

  “怎麽可能?我怎麽可能不去看她呢?我正計畫著一件很有趣的事,在沒完成之前,我是絕對不會就這麽抽手的!”

  “小健……”傅學佾深深”歎。

  “我要把她送到一個沒人認識她,最好是建在山裏的療養院,除了冷漠如蛇蠍的醫療人員之外,我要她連一個親人也沒有。”提及這事時,傅學健如述說著天氣般神情平靜,不過嘴角勾起的笑,著實讓人害怕。

  “……”傅學佾望了他一會兒,“隨你吧,如果這樣能讓你覺得好過一點的話。”那麽,大家都無話可說了。

  “對了,大哥好嗎?他和管家尤叔的孫女真的在一起?”不想在同一個話題上打轉,傅學健想起這事。

  傅學佾點頭,煙圈在他的指間嫋繞,“是啊,聽老二說,老大改變了許多,現在腳也能行動自如了,說實在的,還真該感謝如意呢!”

  “如意?”

  “尤叔的孫女呀!”

  “這樣……”如果是這樣,相信大家都樂觀其成,“那麽,那個如意對老大是認真的吧?”傅學健比較在乎這點。

  “我想是。”要不,有哪個女人能忍受一個臉上有個疤,老是坐在輪椅上發號施今的男人?

  傅學健的雙手撐在腦後,仰望天花板,“老四,你會在乎我們家的那個傳說嗎?”他突然沒頭沒尾地問。

  “咦?”傅學佾愣了下。

  “就是那個說女人是我們的詛咒的傳說。”揚揚眉,傅學健側過臉來看著他。

  傅學佾捺熄煙,皺著眉心。

  “要聽聽我的意見嗎?”

  傅學佾無言。

  “我不信這一套的!”傅學健笑著站起,離開沙發,“老爸的那幾個女人將我們害得還不夠慘嗎?如果連我們都信這套的話,不正讓那些女人稱心如意?”

  傅學佾無言,學健一語道中他心中芥蒂,他慢慢地思忖著他的話。

  “你說她有準時來上班?嗯,好,就照著我交代你的事,下班後讓她直接搬到那屋子去住。

  對了,你一會兒後跑一趟,去看看油漆工人和傢俱公司的人,把屋子處理得如何,還有,那些傢俱都送到了沒。”

  掛上電話,站在車子旁,傅學健望著眼前頹圯老舊的屋子。

  接著,他銳利的黑瞳漸漸眯起,深吸一口氣。

  “遊戲該正式開始!”說著,他嘴角勾起意味深長的笑,走向老舊屋子。

  來到門前,他伸出一手,輕輕一推門板,門咿呀一聲開啟。

  果然如他所想,已經老舊得太過分的門板,就算上鎖都是多餘,輕輕一推就打開了。

  他跨步進入屋裏,往最陰暗的角落走,最後在那偶爾篩落一點點日光的通道盡頭的房間裏,他找到他所要找的人。

  捫心自問,他準備好了沒?

  答案是肯定的。他站在房門口,透過臥房裏那淡淡光源,即能將房間裏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躺在床上的人,那張蒼老病態的臉。

  幾個大步,他往房裏走,很快地來到床邊。

  本以為床上的人雙眸緊閉,睡著了,但出乎意料地,床上的婦人早他一步張口,並睜大一對灰濁無焦的眼。

  “我猜你會來,果然。”

  傅學健看著她,心頭翻騰湧繞著連他自己都很難理清的情緒。

  “怎麽了?看我這模樣,你們得意了?開心了?覺得這是上天給我的報應?”婦人無法坐起身,因為早在幾年前病癱了之後,行動就無法自如。

  “……”傅學健還是無言,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你別得意。”他越不說話,婦人的情緒越變得高亢,大概自認是個鬥士,能占上風,非一劍刺穿敵人的心臟不可。“我雖然癱了,但我一點也沒後悔離開那個鬼地方,你們傳家的男人都該死,都罪有應得,活該受詛咒,活該被女人利用,活該……”

  “夠了!”他低吼一聲,順利的讓她暫且縮住了話,不過並沒有維持太久。

  她看著他,突然地,她哈哈大笑了出來,笑得全身顫抖不止,好似下一秒就會停止呼吸。

  “怎樣?你怕,對嗎?怕你們傅家詛咒如影隨形?”深吸了幾口氣,婦人齜牙咧嘴地說。

  傅學健緊睇著她,仍是無語。

  見他的模樣,婦人更倡狂了。

  “我就知道你們傅家男人無膽!不僅你怕吧?還有……”看了看四周,她尋找著,卻沒找著預期的人。

  “怎麽只有你來呢?其他的兩個呢?他們不來看我嗎?真是不孝子,也不想想,你們都是我十月懷胎產下,我……”

  “我要把你送到療養院。”不想再聽她繼續往下說,傅學健開口截斷她的話。

  “療養院?”婦人以嫌惡的口吻問。

  傅學健不再與她對視,彷佛多看她一秒都覺得嗯心,一轉身,他移動腳步朝外走。

  “下午,會有專業的醫療人員來把你帶走。”他說。

  “我不走!”婦人朝著他的背影喊。

  他沒回頭的說:“現在已經由不得你了!”

  “我說,我不走!”婦人使盡了全身力氣,吼著、喘著、顫抖著。

  這次傳學健連回答都沒有,把一室的岑靜和黴味留給她。

  婦人還不死心,繼續氣弱地吼著:“你別得意,我不會輸的,絕對不會輸給你,輸給你們傅家,沒到最後,鹿死誰手都還不知道……

  你得意不了多久的,就算我死了,我也一樣能讓你不好過,讓你們傅家的男人都不好過,讓你們受到詛咒,詛咒你們全部的人,詛咒你們……”

  乃熙想過可能會再見到他,但沒意料到會這麽快。

  當她走出辦公大樓,就看到他的車子停在夜幕中。

  “嗨,加班?”傅學健一手支在車窗上,探出頭來向路過的她打招呼。

  “呃……是呀。”乃熙對上他的眼,呆呆地停住腳步。

  沒錯,她加班了。

  在上班的第一天,為了學習電腦建檔,輸入資料,她加班了。

  說來,這不算不上是一份苦差事,但令她感到意外的是,整個會計部的資料是不是全都集中到她的桌上來了?

  “你是要回去宿捨,還是回舊屋子去?”看她穿在身上的白襯衫,因為洗刷了多年後泛著微微的黃,他不禁皺眉。

  目光再往下,他看著她腰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剛好及膝的黑色窄裙,活像是老阿婆在穿的,眉心蹙得更深更緊。

  “啊!”他的問話喚回了她的魂魄,直到這一刻,乃熙才發覺自己閃神的有多厲害,“我想先回去家裏一趟,舅媽……”

  驀地,她停下了話。

  呼,還好,她差點忘了他不喜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舅媽。

  “呃……我的小花還在家裏面,就算今晚要搬到宿捨夫,也得去把小花帶過來。”她說。

  傅學健沉默了幾秒,他已猜出原本她要說的是什麽。

  “需要搭便車嗎?”他問她。

  乃熙看了前方大約五步外的公車站牌一眼,又轉過臉來。

  “這個……”搭便車當然方便許多,不過,會不會太麻煩他了?

  見她猶豫不決,他乾脆說:“在你剛剛走過來之前,我看見公車剛開走。”

  “啊?”開走了?

  乃熙小臉瞬間皺下,那她可能要再等二十分鐘左右。

  “搭我的車子吧。”他說著,以眼示意她上車。

  乃熙只猶豫了約一秒,就決定放棄等公車,她得趕快回家去看看舅媽,距離她出門上班到現在,已經十多個小時了,她不放心。

  “好吧,不過,先謝謝你了。”對著他!她彎腰深深一欠,拉開車門坐上車。

  才一坐上車,乃熙即驚訝地張大了嘴,因為後座傳來的喵喵叫聲,她驚訝地轉身尋找。

  “也許你該謝我的,還不僅是搭便車一事喔。”

  “是……小花嗎?”乃熙找到了放在她的座位後腳踏墊處的紙箱。

  “是的,我幫你把它帶過來,但又怕這只笨貓在我的車子裏搞破壞,所以就暫時把它關在紙箱裏。”傅學健說著,重新將車子發動,以眼示意她系好安全帶,打了方向燈,將車子駛上路。

  乃熙系好安全帶,等到目光忍不住又溜到紙箱上,已經是幾分鐘之後。

  “你……進屋子裏去了?”她忽然想起一個會讓人驚訝到想尖叫的事。

  要不,小花怎會跑到他車上來?還有舅媽……

  他們見過面了嗎?

  疑惑沒在乃熙的腦中沒停留太久,傅學健很快幫她解答。

  “我找了家設備和醫護人員都相當不錯的安養中心,在今天下午的時候已經讓他們來把她接走。”

  “接走!”接……是指舅媽?

  “這是那家安養中心的名片,上頭有地址。”從車子儀錶板上的一個小實物夾上,他抽出一張名片,把名片遞給她。

  乃熙接過名片,“可是舅媽她……”她一定不喜歡去那種安養機構吧?

  “你現在是正常的上班族,沒有辦法像從前一樣老是緊盯著她,你不認為我這樣的決定,絕對比把她一個人丟在那間老屋子裏好嗎?”

  傅學健臉上無任何表情,熟練地轉動方向盤,車子在這時轉了個彎,駛進巷道中。

  他說得一點也不錯,把舅媽交給安養中心去照料,絕對比她還專業,也絕對比她照顧得周到,也許她早該這麽做,但那龐大的費用負擔,絕對不是她能力所能支付,所以……

  眨了眨眼,她目光落在傅學健的俊顏上。

  “你……我現在才知道,其實你外表冷淡是假的,你真是一個好人!”

  也許他早就不恨舅媽了,要不,他不會常來看她,雖然他總是只站在屋外……還有他這一次的決定,都是為了讓舅媽過更好的生活。

  “我?好人?”傅學健調過目光來看了她一眼。好人?這樣的形容詞,他從沒想過,有一天居然會用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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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屋子翻新的速度像變魔術一樣,這是乃熙今晚的第二個驚訝。

  “哇,趙經理辦事的速度,真得讓人不得不佩服!”

  昨夜,當她來到這間屋子時,那滿室的黴味,還有牆上斑駁的油漆、長了壁癌的痕跡,如今二十四小時不到,就全都不見了。

  還有,傢俱全都齊了,客廳裏有沙發、茶幾、矮櫃、電視……一應俱全,臥房裏還有床鋪、衣櫃、書桌、臺燈……

  “你說老趙?”傅學健進了門,反腳將門給踢上,轉過身,見到康乃熙抱著小花貓在屋子裏奔跑的身影。

  那是他在她身上從不曾見過的活力,或許本該屬於她,青春的、活躍的、年輕的生命力。

  這樣的她,少了之前的楚楚可憐,但很迷人。

  迷人?

  當他意識到自己腦子裏閃過了什麽,一瞬間,全身的肌肉繃緊,心口似讓人掐緊了般難受,他握緊雙拳,掌心沁汗,額角也悄悄地竄出了汗珠。

  “嗯,趙經理真了不起。”乃熙回到他面前,沒有發現有異。“你應該去看看臥房,幾乎看不出昨夜我們見到的那些老舊濕腐的痕跡,還有、還有,你看這面牆,昨天牆上的壁癌……”

  她沒再往下說了,站在牆前的她突然回身,見到他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還有不對勁的臉色。

  “你……”她想說,你怎麽了?

  但傅學健早了她一步回神,收起俊顏上的迷惘,一手搭在額頭上,掌心抹去那幾滴汗珠,吸呼了幾口氣,恢復一貫神情。

  “我沒什麽。”他來到她身旁,望著那面曾經長出一道長長黴花的牆,“才不是老趙厲害,應該說,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啊?”

  看她晶瑩的眼中掛著問號,他昂著臉,神情緊繃著,“我的意思是說,不是老趙厲害,是錢厲害,只要花錢找人來漆個油漆,再請傢俱公司的人送來適合的傢俱,別說二十四小時,就算只有一半時間,要完成這樣的工作也不是什麽難事,何況……”

  他停頓了下,鼻子在空氣中嗅了嗅,皺起眉頭。

  “你沒聞到嗎?空氣中還充斥著濃濃的油漆味呢!”

  模仿著他的動作,乃熙緊閉起雙眼,仰著臉,在空氣中嗅了嗅,“是呀!有好濃的油漆味,你沒說,我倒是沒發現。”

  不過,她很喜歡這種味道。

  像是新屋子都會有的味道,讓人有種全新的感覺,好似連生命都邁入一個新的裡程,讓人忍不住雀躍。

  “如何?我就說……”轉過臉來,瞧見她臉上表情時,他的話卡住了。

  該死的,她是什麽表情呀?一副很很滿足、很激動的模樣!

  真是的……笨蛋一個!

  “你知道嗎?這油漆的味道,很有新家的感覺。”忍不住地,乃熙將懷中的小花抱得更緊了些,“我還記得小時候,我們全家會一起油漆房子。”

  原來是想起了小時候。

  不過是全家一起油漆罷了,有什麽好感動的?

  “要不要到廚房去看看?”他提議,不想繼續再看她那副感動得非常愚蠢的模樣。

  修長的雙腿率先往前跨步,在客廳和廚房前停住,他在等她跟上他的腳步。

  “對了,呃……”認識他這麽久,她還不知道到底該如何稱呼他。

  “什麽?”他等她走近,看著那只小花貓竟舒服得在她懷中睡著了,有一瞬間,他想將那只該死的貓抓過來,直接扔掉。

  “我不知該如何稱呼你。”

  “你不知道我名字?”

  “不是的。”乃熙抬頭看他,發覺他的目光落在小花貓身上,於是她綻開了好看的笑,“我知道你姓傅,名學健。”

  “知道就好了,為什麽卻說不知如何稱呼?”該死的,看著她的笑,他心裏更悶。

  “那是因為……”他的眼神看得她很慌,她又逃避似的閃開,“我是想,叫你傅先生、學健先生、學健或是什麽,都覺得有點奇怪……”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末了,她還趕緊轉話題:“啊!對了,你也喜歡小貓吧?”

  “喜歡貓?”才怪!他討厭極了。多麽無聊的話題,當然是越快結束掉越好,“你叫我小健就好了。”

  “小健?”可以嗎?乃熙想著,他的年紀比她大得多,喊他小健,真的有點怪,“要不,我喊你小健哥好了。”終於,她決定了對他的稱呼。

  而他似乎也不太在意,臉上沒多餘表情。

  “你過來這邊看看,老趙說廚具還沒安裝,不過我想你應該也沒有這個需要,慢一些,或是不裝,應該也沒關係吧!”

  現在的女孩子,多的是不下廚的,所以有沒有廚具,應該都無關。

  乃熙站在他身後,看著空蕩蕩的廚房,一旁只有一部冰箱,冰箱壓縮機發出嗡嗡聲響,雖然很小聲,但因為室內很安靜,所以還是可以聽得清楚。

  “……”

  沒有廚具,乃熙感覺有點失望,因為她頗喜歡下廚,但她不能要求太高,這裏的環境已遠遠超出她想像的優良。

  “算了,我去跟老趙說好了,廚具應該這幾日就能來安裝。”不用言語,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有多失望,傅學健改變了想法。

  “不用、不用,這樣已經很好了,不能再……”乃熙怕他誤以為她很在意,趕緊搖頭擺手地說。

  “放心吧,老趙告訴我,廚房的那些廚具本來就是要裝的,不管你會不會去用它們,反正在你之後,可能還會有其他人會住進來,也許有人會需要用到廚具煮東西也說不定。”話一說完,傅學健就後悔了。

  瞧瞧,他在幹什麽?居然在為她不好意思的推拒掰理由安撫!

  “你說得也沒錯。”乃熙說話仍是小小聲,她差點忘了這裏是公司的員工宿捨。

  “對了,我……”想起了什麽,她忽然轉身,差點撞到他。

  “還有什麽事嗎?”

  “我還沒跟趙經理說,關於小花的事。”她想,宿捨裏是不准養寵物的吧?

  “這件事我跟老趙說過,他說可以。”其實只要他點頭,趙經理哪敢廢話一句。“所以,你只要找個位置,讓它當窩,最重要的是把它看好,定時帶它出去大小便,不把屋子裏的環境搞髒了就好。”

  “定時帶它出去大小便?”乃熙聽出了他整段話中的矛盾點。

  “是呀。”他瞧著她,那張一向粉嫩嫩的臉上為何掛著疑問,他說錯話了嗎?

  “貓咪是不用帶到戶外大小便的,它們很愛乾淨,只要有貓砂就可以了。”怯怯地,她不敢看著他說。

  她不是在糾正他,絕對不是,乃熙這麽告訴自已。

  “啊、呃……”長這麽大,傅學健首度啞口無言。。

  對喔,瞧他在說什麽?真是……

  有無數咒駡從他心頭閃過,一瞬間他只想閃人。

  “對了,我想起我還有事。”說著,他急轉身,正想說再見,卻砰地一聲,他撞上了身後的門板。

  抬手搗住發疼的額角,他蹲低了下來。

  乃熙被那一聲撞擊給嚇著,急急來到他身旁,“我看看、我看看。”

  她靠近他,急著扳開他的手,檢查他是否受傷,完全沒注意到兩人貼得有多近。

  “不用了,我……沒事。”他在逞強。

  乃熙彎著腰,顧不了他的倔強,硬是要扳開他的手,檢查傷口,“怎可能沒事呢?我聽到好大一聲撞擊聲。”

  他真想罵她多事,但在她小手握上他的刹那,他的心一陣激蕩,微愣住約一秒。

  而就在這一秒間,乃熙掌握了優勢,硬是拉開了他的手。

  “哇,紅了好大一片。”她吃驚地說。

  “我就說我沒事了,你真多事。”急著想逃開的他,伸手推了她一下,慌忙站起。

  “啊!”突然被推了下,她重心不穩,往後顛躓了下,整個人往後跌。

  緊閉起了雙眼,她認命地等著疼痛傳來。

  然而,在那千鈞一髮之際,傅學健伸手拉住她。

  過猛的力道,雖拉起了她,免去她與地板親吻的命運,但卻也讓兩人撞個正著,換他往後跌。

  砰地一聲,他的背脊撞上了牆壁,重力撞擊讓他疼得皺眉,但壓在胸懷的東西卻異常地柔軟。

  柔軟?

  驀地,他的視線下拉,與她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她大小適中的渾圓上。

  她愣住。

  若是以前,她絕對會尖叫,但現在,她竟忘了。

  而他應該要馬上放開她,能退多遠就多遠,最好保持三公尺以上的安全距離。

  可是,他也沒有,只是急匆匆地將目光調開。

  “你……不要緊吧?”他低頭問道,沒料到她卻猛然抬頭——

  叩!

  兩人的額頭撞得正著。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乃熙連連說了三次對不起,紅著臉,急著要後退。

  這一退,意外又來了,她的腳被傳學健絆到,整個人往後倒。

  “啊!”她又尖叫。

  再也顧不得其他了,他雙手撈起她,緊緊攬抱進懷中。

  “你能不能別再嚇人了,想整死人也不是這樣!”他大吼出聲。

  她被他的吼聲嚇到,動也不敢動.乖乖地待在他的懷中,任由他緊密地抱著。

  原以為,她今晚出的糗應該到此為止了。

  可,她沒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事,卻讓她接連著三天,都過著遊魂般恍

  恍惚惚的生活,那就是——

  他竟然吻了她?

  不知道事情是怎麽開始的,等到一直被擠壓在兩人間的小貓發出淒厲的呼救聲,兩人才倏地分開來。

  他們瞠大雙眼,看著彼此。

  傅學健的氣息不穩,眼裏跳動著火一樣閃耀的光芒。

  與他相較,乃熙更糟,水嫩嫩的唇被吻腫了,微張的嘴不斷地喘息著,頰靨似兩顆熟過了頭的蜜桃,紅透了,更慘的足,她的眼濛濛地染著水色,水色中更沁著星子般的光亮。

  傅學健太清楚那像星子般的光亮代表著什麽,可是他什麽都不能做。

  “我、我想起來有事,先走了。”往後又退開了幾步,他轉身急急地離去。

  他一向相當有自信能控制自己的欲望,然而,今晚他卻差點失控。

  他不該吻她的!

  還差點迷失了自己。

  “該死的!”他低咒了聲,用力地槌了下方向盤,然後踏著油門的一腳

  猛地加重力道,車子瞬間在車陣中狂飆了起來。

  他不記得自己在街道上飆了多久,最終回到飯店的地下停車場。

  他將車子插入停車格,又在車上呆坐了許久,抽完了一根又一根的煙,直到車門下的地板上堆滿了煙蒂,他才深吸了幾口氣,推開車門下車,反手將車門甩上,按下中控鎖。

  他走出停車場,搭上電梯,看著電梯內樓層指示燈轉換,他的心情卻絲毫沒有好轉。

  悶!

  悶得連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煩!”他啐了聲。

  這時,電梯門剛好開啟,他才剛走出電梯,就見到走道底端,他住的房門前,站了一個女人。

  “學健。”周秦群一見到他,高興得笑顏逐開。

  傅學健腳步微頓,有一瞬間,他並不希望見到她,但腦海中閃過的想法,讓他突然覺得,她的到訪似乎也不錯。

  “來很久了嗎?”他問,大步朝她走來。

  等不及他走到身邊,周秦群已先一步飛奔到他身旁,緊緊抓住他一邊手

  臂,不僅臉蛋,連整個上半身都靠上了他的手臂磨蹭。

  “你上一回不是說,要我幫你找設計師裝潢屋子嗎?我今天幫你拿設計圖過來。”

  “是嗎?你真好。”傅學健勉強微綻笑容。

  “對你……我能不好嗎?”

  “當然不能了。一起進來吧,我有瓶不錯的紅酒,是我家老四托人由法國空運回來的。”

  說著,他任由她挽著手臂往前走,來到房門口,掏出磁卡刷開門。

  周秦群隨著他的腳步踏入房裏,站在玄關,等著傅學健將門推上。

  “你……想先看設計圖,還是我們先喝紅酒?”

  她那帶著濃烈暗示意味的勾引眸光,已說明了她想要他。

  至於他呢?

  “我想設計圖和紅酒,都先緩緩吧!”既然她想要,他也不在乎來一場驚天動地的激情性愛,好藉此證明,他對康乃熙有的感覺,對任何女人也一樣有。

  “你兩者都不想,那是想先做什麼呢?”周秦群做出驚訝表情。

  他欺近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將她攬近,“不如……我們先做愛如何?”

  “你……想不到你這麼壞。”她故作嬌嗔模樣。

  他俊顏欺近,吻很快落下。

  她的嘴唇很軟,但帶著濃郁的人工香味,甚至因為唇蜜的關係而顯得有點粘。

  突地,傅學健覺得噁心,他猛力地推開周秦群,瞪大了一對厭惡雙眼看著她。

  “學健!”突然被推開,周秦群錯愕地望著他,“你……”他眼裏的厭惡,讓她無措。

  “我……”那煩躁了一晚的情緒又重回心頭,擾得他好想砸東西發洩。

  然而,他還是忍下來了。

  “我看你還是先回去吧,我今天有點累。”他說著,轉身朝沙發走去,癱坐在沙發上。

  看著他的模樣,周秦群想了下。

  她不想變成他討厭的人,而且,來日方長,不急於今夜。

  “既然你累了,就早點休息吧,我把設針圖放這裏,有問題你再與我聯絡,我就先回去了。”說著,她放下手中袋子,轉身走了出去。

  傅學健緊閉著雙眼,聽著門開了又關,知道屋裏終於只剩下他一人。

  他張開雙眼,緊緊瞪著門板,許久後,他抓起茶幾上的煙灰缸,朝著門板猛力一砸。

  砰——

  “該死的女人,為什麽你的唇就不能像她一樣好聞,像她一樣甜美?媽的,沒事幹嘛擦什麽唇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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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乃熙的性格溫柔、單純、低調、不多話,雖然和時下的年輕女孩不大一樣,但或許是年齡相近的關係,她很快在公司裏交到了新朋友。

  “乃熙,你在想什麽?我都在你身後喊了好幾聲,你都沒回應。”李時貞比乃熙大兩歲,是今年剛大學畢業的社會新鮮人,在公司當總機,乃熙第一天來找趙經理面試,就是她引的路。

  “沒有,我哪有想什麽。”乃熙匆匆回神。

  已經足足過了三天了吧?

  她卻還是時常閃神,想起了那一夜,他的吻,嘴唇上紅紅腫腫麻麻的感覺,像是硬被烙上了心坎,抹也抹不去,揮也揮不掉。

  唉!整整三天,他都沒有再出現過,是因為尷尬於那個吻?還是……

  乃熙不敢再往下想。

  “明天是周休二日了,你有沒有要去哪裡?”李時貞繼續問,一轉過身來,才發覺乃熙又閃神了。“拜託,你還說你沒閃神,瞧瞧你現在的模樣!”

  “呃……”乃熙忽地驚醒,一臉抱歉地看著她。“對不起,我……”

  唉!她也不想這樣。

  “你一定沒聽到我剛剛說了什麽吧?”李時貞一手擦腰,一臉敗給了她的表情。

  “對不起,你說了什麽?”果然,乃熙是一個字也沒聽進耳朵裏去。

  “喔,”李時貞仰天一歎,“我是問你,周休二日你有沒有什麽打算?要去哪玩?還是……”

  李時貞嘴裏的話突然打住,倚過身來,雙手背在後,先瞧瞧乃熙的正臉,然後退後一步,再瞧瞧她的側邊,左右重複一遍。

  “你……戀愛嘍?”她猜。

  “呃?”乃熙先愣了下,隨即死命的搖手否認,“你開什麽玩笑啦!我哪有戀愛?這種玩笑不要隨便說。”

  嘴裏雖這麽說著,但她的心中卻在這時閃過一個身影。

  “我真的是亂說嗎?”李時貞掩嘴竊竊一笑,然後三八兮兮地伸手推了乃熙的肩頭一把,“其實,就算談戀愛又怎麽樣?我們這年紀呀,戀愛是好事。”

  “呃……”乃熙一時找不到話回答。

  “戀愛會讓我們變得更年輕、更漂亮、更有活力、更健康、更……”李時貞眼裏閃現了跳動的星芒。

  乃熙不忍打斷她的話,但若讓她這麽說下去,肯定沒完沒了,何況她真的是沒有和傅學健談戀愛!

  不覺地,乃熙的心頭湧上微微苦澀。

  充其量,她也只能算是單戀吧!

  “時貞,你真的誤會了,我是要去探望我舅媽。”乃熙心中一直牽掛著舅媽。

  “去探望你舅媽?”李時貞睜大雙眼。

  “嗯。”乃熙微點下巴,“上周她剛到一家設備非常好的安養中心,但我還是不放心,所以想去看看她。”

  但一想到見了舅媽,她肯定又要提誘惑傅學健的事,乃熙渾身就充滿了無力感。

  “原來是這樣。”李時貞說著,臉上浮現出淡淡失望,“其實方才我也是鬧著你玩的啦,不過對於戀愛的事,我可是很認真的喲,還想說你如果沒有男朋友,要不要陪我一起去參加星期天的聯誼活動。”

  “真的很對不起,我不能去。”乃熙朝著李時貞深深一鞠躬。

  李時貞笑了出來,“你看你,幹嘛對我鞠躬哈腰?這次沒空就算了,下次要是還有機會,我再邀你。”

  “嗯。”乃熙點頭。

  兩人相視一笑,李時貞拿出一條口紅推到乃熙手中,“這是上一次我多買的,送給你用。”

  “啊!”乃熙驚訝地看著手裏包裝精美的禮物。

  “就這樣了。如果下次還有聯誼活動,你可要陪我一起去喔!然後我們就擦今天我送你的這條唇膏。”李時貞邊說邊笑著。

  乃熙沒有搭話,只靜靜地聆聽。

  說到興奮處,李時貞就再也停不了,“我告訴你喔,上一回我去聯誼的那些男生真是……”

  傅學健曾想過會再見到康乃熙,但絕對不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星期天一大早,他抱著看好戲的心態,來到安養中心。

  誰知,才一伸手推開病房的門,就見到康乃熙坐在床邊,一口一口慢慢地餵食著那個令他痛恨的女人。

  他以為,已經將她送得夠遠了,遠得讓沒有代步工具的康乃熙想來找人都不方便,怎知就算得換上幾班車,費去幾個小時的車程,她還是找來了。

  “你來了?”躺上床上的婦人早乃熙一步發覺傅學健出現,臉上綻開得意的笑,弱聲問。

  隨著婦人的聲音,乃熙抬頭轉過臉去,一瞧見傅學健,她趕緊將眸光調開。

  “舅媽,要不要再吃一口?”聽見自己的心跳怦怦地響著,乃熙將所有注意力拉回到餵食這件事上。

  “不了,乃熙,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話要和他說。”婦人推開乃熙遞到嘴邊的湯匙。

  “喔,好。”乃熙一向不敢違抗舅媽,聽話的收起了碗和湯匙,離去前還不忘幫舅媽擦擦嘴,遞水杯讓她喝口水,等所有動作全做了,她才端著碗,轉身朝外走。

  看著她走來,傅學健移動腳步讓路,兩人擦身而過。

  在那一瞬間,乃熙的腳步微頓,朝著傅學健看可一眼,但沒多作停留,她很快走出病房,順手將房門推上。

  “如何?很意外你的計謀沒得逞?”雖虛弱,但婦人憔悴的臉上堆滿了得意。

  傅學健緊繃著臉,沒說話。

  “說不出話來了?”婦人哈地一笑,如果不是身體過於虛弱,她的笑聲肯定能響徹雲霄。

  “你想支開乃熙,讓我一個人孤伶全地等待著死亡來臨,但千算萬算卻怎也算不到,乃熙那丫頭有多死心眼。”

  傅學健自然垂貼在雙腿旁的雙手,因她的話緊握成拳,掌背的青筋浮現。

  但很快地,他消化掉那股怒氣,讓臉色恢復得如平日般寧靜。

  他告訴自己,她是想激怒他,然後從中撿取嘲笑他的把柄,他不能讓她稱心如意。

  “你說得一點都沒錯,我是希望能見到你得到應有的報應和懲罰。不過,我並沒有像你一樣小人,康乃熙能找到這裏,要不是因為我給了她這裏的名片,你以為她能辦得到嗎?”

  婦人的笑容倏地消失,知道他說得一點也沒錯,但心不服。“是嗎?我怎也不信你會好心的給乃熙名片。”

  “信也好,不信也罷,對我來說,這是個爛透了的話題。”冷冷地,他說著,轉身背對她,想乾脆走人。

  “你等一下。”婦人怎可能就這樣放過他。

  傅學健的腳步微頓,“你還有事?”

  “當然。”深吸一口氣,自信和驕傲又重回婦人臉上,“我怎麽想,還是不信你的話,不過,我大可放心,因為不管你如何的從中作梗,乃熙是絕對不會拋棄我的!”

  “是嗎?”牙一咬,傅學健轉回身來,好不容易撫平的情緒一下子又高漲了起來,只差一觸,他偽裝的面具就會碎裂成千千萬萬片。

  “當然是。”見他眼角抽搐跳動,婦人更是洋洋得意。

  “要試試看嗎?”傅學健幾乎是咬著牙說。

  “試試看?你是指乃熙嗎?”對於那丫頭,她可有十足信心。

  “當然“。”

  “你想試她會不會拋下我不管?”婦人相信,除非是太陽改由西方升起,否則永無這個可能。

  “是的。”傅學健昂起臉,臉色嚴肅難看。

  “試就試,反正對付你們傳家男人,我是不可能會輸的。”

  一旦傅學健認真的與她鬥了起來,勢必要花更多的心思在乃熙身上,屆時乃熙就能遵照她的命令,誘惑傅學健,騙取他的心、騙取屬於他的一切。

  一思及此,婦人心花怒放,感覺渾身病痛全好了。

  “是嗎?”他恨她,百分之兩百,絕不容懷疑,“我們就走著瞧吧!”

  拋下最後一句話,他轉身跨步離去。

  乃熙以為他已經離開,至少在她重新回到病房,卻見不到他的身影時,直覺是這樣告訴她的。

  可是,當黃昏將近,在舅媽一再的催促叮嚀下,她離開安養中心時,卻意外見到傅學健站在路旁。

  “上車吧!”他朝著她招手。

  幾番躊躇,乃熙還是放棄了心中掙扎,走向他。

  “你怎麽還沒走?”

  “我想你可能會需要搭便車。”

  乃熙抬起視線,很小心地以不洩露自己心思的方式迎上他的目光,“真的很謝謝你,還是你想得比較周到。”

  見她又要對著自己鞠躬道謝,一股濃烈的罪惡感湧上心頭,傅學健開口阻斷了她的動作。

  “快上車吧,這裏應該是不能停車的,而我已經在這裏等了你一會兒了。”

  他的話,效果絕佳,乃熙二話不說拉開車門,與他一同坐上車。

  他等她系好了安全帶,隨即將車駛上路。

  回程的路上,乃熙心跳怦然。

  傅學健則看似全神貫注地開著車,但心裏想著的還是方才在安養中心裏和那個女人的對話。

  他要贏,絕對要贏!

  他要讓那個女人知道,傅家男人是打不倒、搞不垮,也不是可以玩弄於股掌間的,

  “那個……”

  她匆匆將目光由車窗外拉回,轉過臉來看他。“什麽?”

  “沒什麽,我只是想問你,你今天換了很多班車,才到這裏的吧?”

  這世上,像她一樣有心的人,應該不多了吧?

  “總共六班。”乃熙老實說,臉頰還是紅撲撲的,“不過,不是今大,是昨天。”

  “昨天?”

  “是呀,我在這裏借宿了一晚。”

  還好,這裏的護士人很好,不介意將值班室與她分享。

  傅學健俊顏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不得不認真考慮,是不是該將那個女人遷移到更遠的安養中心,至少是公車到不了的。

  “你真有心。”他哼笑了聲,再次覺得上天不公平。

  一個拋夫棄子的女人,到了晚年卻能得到不亞於親身子女的孝順,簡直是沒天理!

  看來,他需要採取更積極的手段了。

  “哪裡。”他的讚美讓乃熙頓覺不好意思。

  他側過臉來看她,像在思考,“你晚一點有事嗎?”

  乃熙搖搖頭。

  “要不要一起吃個飯?”傅學健算計著,要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言聽計從,最好的法子,就是讓那個女人成為那個男人的!

  “吃飯……”乃熙心跳如擂鼓,他的意思是約會嗎?

  “好嗎?”他問,儒雅的笑重新掛回臉上,他知道她拒絕不了,從來都是如此,只要是他想要的,女人就逃不掉。

  傅學健放下手中刀叉,輕舉起桌上酒杯,啜飲一口,目光卻是流連在與他對坐著的人兒身上。

  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心脈的跳動,那是純男性知覺的醒覺、是種渴望,因某種需要強烈的激增,而衍生出來的一種渴望。

  發覺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乃熙緊張地放下刀叉,微微顫抖的端起酒杯,灌了口裏頭的液體,才發覺那液體不如想像中好喝,有點熱辣嗆口。

  她以手掩住嘴巴,呵了幾口氣。

  “嗆到了?”傅學健笑了出來。

  乃熙覺得自己糗斃了,不敢回望他的點了點頭。

  “沒喝過紅酒?”他問。

  “嗯。”她仍是小小聲回應,輕輕點頭。

  “要不要再試試?”他慫恿她,不知為何,就是有股想看她喝醉時模樣的衝動。

  “可以嗎?”方才嗆了一口,她覺得自己已經很丟臉了。

  “有什麽不可以?”他朝著她挑挑眉,給予信心,也像個蠱惑者,刺激著她嘗鮮。“反正才這麽一杯,醉不了人的,就算醉了,我也知道你的住處,會送你回去的。”

  “可是……”乃熙猶豫。

  “有人說,酒是成年人的滋味。”瞧他,多像個慫恿犯罪的壞蛋,“至於紅酒嘛……對成年人來說,它充其量只算得上飲品而已。”

  “飲品?”乃熙的目光下拉,落在玻璃酒杯上,看著裏頭紅豔的液體。

  這樣的東西,只是飲品?

  它們含有酒精的,不是嗎?

  “是的,要不要試試其他的?”他問,突地推開餐椅站起身,深邃的眼睇著她,“你吃飽了?”

  乃熙先是點頭,隨即又搖頭,“我吃飽了,但是我不想試其他的。”

  她不想試其他的酒,那嗆辣的口感,還有滑入喉間灼燒著咽喉的感覺,她不喜歡。

  “你不是已過了二十歲?”他沒理會她的話,走到她身旁,伸來一手。

  “嗯,四個月前剛滿二十。”幾乎是反射性地,乃熙無法解釋為什麽,她將手伸向他。

  傅學健握著她的手,將她由椅子上拉起。

  “那就該試試。”試試墮落的滋味。

  握著她的手,他轉身招來服務生結帳,然後拉著她走出餐廳,坐上車,將她載回他住宿的飯店,飯店的頂樓有間會員制的酒吧。

  “我可以再要一杯嗎?像剛剛那杯藍色的果汁,上頭有插著小紙傘的。”

  傅學健後悔了,他不該帶她來喝酒的,因為他沒想到,平日裏像小貓一樣,總低著頭,羞羞澀澀的她,喝醉後,竟會變成這副模樣。

  “一定要像剛剛一樣,有插著小花傘的那一種喔!”乃熙的腦袋又倚了過來,在他的肩膀上磨蹭,她的眼兒已經迷蒙,因為喝了不少杯調酒。

  “是、是,要有小花傘的那一種。”傅學健搖著頭說,不過後侮雖後悔,卻一點也不討厭她此刻的模樣。

  “真的?”眨著雙眼,乃熙笑得甜美滿足。

  “當然是真的,不過我們得回去再喝,好嗎?”他怕她醉得太厲害,等一會兒搞不好會當場吐出來。

  “要回去了?”她悄臉上露出失望表情。

  “放心,回去還是一樣能喝,好嗎?”他哄她。

  “是你說的喔。”她笑著,將臉靠上他寬闊的肩。

  傅學健知道她已醉得不省人事了,輕輕一歎,側身將她抱起,往電梯方向走去。

  他本來想直接到飯店的停車場,開車送她回家,但一想到那屋子裏只有她一人,萬一半夜她吐了!該怎麽辦?

  所以,他最終還是決定將她抱上樓,讓她在他的房間裏過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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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8 23:01:0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事情的發生,快得讓人措手不及,喝醉了的康乃熙,沒了平日的膽小羞怯,幾乎在背脊一貼上床鋪的瞬間,她的雙手也纏上了傅學健的頸子不放。

  “放開我。”他想要推開她,因為他知道自己不該在她意識不清的情況下,與她發生關係。

  “不放,你說過要給我飲料喝的,現在,飲料呢?”乃熙的雙手不僅纏緊了他的頸子,上半身還往他結實的胸膛磨蹭。

  “你已經醉了,好好的躺下來休息,讓我去幫你倒杯水。”他試圖扳開她的手。

  “我不要喝水,也不要睡覺,我想喝你說的那些調飲,甜甜的、酸酸的,很好喝的……”她含含糊胡地說,還不時伴隨著傻笑。

  “康乃熙,你乖乖聽話,我去倒水。”他發誓,這輩子他再也不讓她沾一滴酒!

  這一回他心一狠,總算扳開她的雙手,用力將她推開,轉身欲離開床鋪。

  “不要走好不好,”她異常快速地由身後抱住他,“我害怕,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乃熙一直都很聽話,很乖的……”

  他的背脊一顫,知道那是她的囈語,肯定是想起了過去的事。

  “你……”他將她的手拉開,轉回身來,想將她推開,但見到她眼底的淚光時,他動作遲疑了。

  就是這幾秒鐘的遲疑,讓乃熙又有了機會將雙手纏上來。

  “你這樣會……”瞬間,欲望鼓噪起來,傅學健在心中低咒一陣,“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事,你一點也不能怪我!”

  其實,他早該讓事情發生,因為他認為,想讓女人聽話,就是讓她成為他的人。

  然而,現在他卻下不了手。

  “唔!”乃熙又囈語了聲,眨了眨眼,傻笑地與他對望,“你的眼睛裏有星星喔!”

  說著,她將臉貼得更近,為了看清楚他眼裏的星星,那認真的模樣,讓他的心一震。

  “啊,原來不是星星……”喃喃地,她想退開來,軟軟的唇卻擦過他的。

  傅學健渾身竄過一陣顫慄,自製力正式宣告瓦解,他抓著她手臂的一手,猛地將她拉近,另一手掌上她的後腦,吻上了她的紅唇,饑渴地,狂烈地,以求能填滿他的渴望。

  然而,不夠,怎麼都不夠,一個吻怎能讓他平靜下來?他的渴望來得又急又深切。

  於是,兩人的衣衫一件件飄下床,沒多久,兩人赤裸相對,他幾乎吻遍了她的全身,吻得她渾身顫抖,嬌啼不休。

  然後,深藏在他身體巨獸再也不受壓抑,破柙而出——

  他徹底的失控,只能任由欲望的漩渦席捲他們,直到饜足……

  丟臉!

  這是一早醒來,乃熙腦中所浮現的第一個念頭。

  將臉埋進枕頭裏,她覺得自己根本沒臉見人,尤其是面對他!

  可傅學健的聲音卻在這時傳來——

  “你醒了?”

  驀地,乃熙將臉埋得更深,恨不得自己能在這一刻死去。

  經由昨夜,他一定認定她是很隨便的女人吧……想到這,她的眼淚不禁流下。

  “你醒了?”見她沒回答,傅學健又問了一次,人也跟著來到床邊。

  他身上套著浴袍,短髮還微濕,不難猜出他剛梳洗過。

  他坐上了床,寬大的手掌貼上了她嬌瘦的雙肩,將她由枕頭上拉起。

  “別哭。”伸出手指,他為她揩去淚滴,“我……”腦中閃現了一個念頭,欲說的話卡在喉頭。

  “我……”傅學健嘗試著將念頭說出,但那必須有絕對的決心,比他在商場上做任何一個決策還都要困難。

  “其實我沒什麼。”乃熙吸了吸鼻子,很勉強地擠出笑容,“你千萬別誤會了,我只是、只是因為……不是要你得負責任之類的,因為昨夜大部分是我主動的,我……”

  話再也說不下去了,她除了一張俏臉漲紅,心也被罪惡感狠狠地啃蝕。

  乃熙承認自己喜歡他,但從沒想過與他發展到這層關係,那只會讓兩人都陷入可怕的境地。

  驀地,乃熙的耳畔響起了舅媽的話,一句句、一聲聲,就像可怕的咒語,纏著她不放。

  “你喜歡我吧?”傅學健打斷了她的話。

  乃熙不可置信地昂臉看他。

  “你是喜歡我的,對嗎?”他看得出來。

  “我……”他的問題讓乃熙紅了臉,說不出口,但眼神和表情早已說明一切。

  “如何?”他挑起她的下顎,雙眼鎖住她。

  “我……”乃熙無法逃開他直視的眸,緊咬著嘴唇,怯怯點頭。

  她的點頭加深他心中決定,他要她的心,要她的心向著他,要她言聽計從,要她完完全全屬於他,沒有秘密,甚至更進一步能掌控她的思想。

  “我們結婚吧!”他說,像聊天氣一樣自然。

  結婚?

  乃熙張著嘴,瞪著眼,臉上淨是不可思議。

  “怎麼,被我嚇到了?”傅學健笑了,伸起一手,掐指她尖瘦下顎。

  乃熙仍然張著嘴,雙眼眨也不敢眨一下。

  “如何?我們結婚。”他收起笑容,態度嚴肅認真的說。

  乃熙還是不語。

  傅學健也沒再急著開口,靜待她的答覆。

  乃熙覺得自己不僅身體、手腳、嘴唇,甚至連內心都狂顫不止。

  不知過了多久,她一咬嘴唇,硬著頭皮問:

  “那……你呢?”一開口,她才發覺自己的喉嚨有多乾澀。

  “我?”

  “你、你……你也喜歡我嗎?”話一脫口,乃熙也同時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問了?

  她居然真的問出口了!

  “這個……”她的話換來傅學健一對濃眉蹙起,有型的下顎微微昂高,雙眸略眯起,看似認真思考著她的問題,“我想是有吧!”

  “是有吧……”他竟然在這麼不確定的情況下就向她求婚?真的婚姻不該是這樣子的吧?

  “怎麼樣?要你嫁給我,有這麼困難?”這是許多女人求之不得的事,她居然一臉猶豫不決?

  “也不是困難,而是……”不是兩人內心真誠的決定,是不會幸福的吧?

  “既然不困難,就這麼說定了。”他的雙手突地伸到她腦後,將她拉近,啾地吻上了她的唇,再慢慢加深這個吻,直到她喘息不休……

  “你今天不用進公司了,我會幫你打電話去跟老趙說”聲。你先睡一下,睡醒後,還有更重要的事,我們得一起去辦。”

  黃昏,乃熙醒來,梳洗後,傅學健剛好回來。

  “你醒了。”他笑著來到她身邊,將她攬近,低頭給了她一記熱吻,“穿好衣服,我們出門了。”說著,他鬆手放開她。

  乖乖地去換了衣服,乃熙回到他身旁,任由他執起她的手掌,送到嘴邊一啄,然後拉著她一同出門。

  “我們去哪?”這是走出房門口,乃熙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去辦一些手續。”

  他們很快地來到地下停車場。

  “辦什麼手續?”

  “結婚。”他停下腳步看她。

  “結婚?”她像被人下了咒語一樣,動也不動。“你是說……”

  “對。”他揚揚眉,臉上表情沒變,嘴角甚至微勾著笑,“我約了三個律師好友一同吃飯。”

  “………”乃熙無言,雙眼眨了又眨。

  “我先說了,因為我不喜歡麻煩,所以一些婚禮的儀式,能省的就全省了,不知你……”

  “我沒關係。”乃熙小聲地說,其實她根本不在乎這些。

  只是這來得大突然了,讓她措手不及,也無法思考。

  “真的?”傅學健笑了開來。

  原以為她至少會抗議一下,因為女人多半不都很注重婚禮的一切細節嗎?而她竟沒有。

  “嗯。”乃熙一點頭,深吸一口氣,“其實我只是覺得很驚訝、覺得太快了,至於是以什麼形式結婚,我都無所謂。”

  “放心吧,除了儀式之外,該有的,我還是都會給你。”

  他說著,再度執起她的手,拉著她走向座車。

  坐上車,他將車子駛出飯店的停車場,結婚去。

  傅學健找來三個好友,三個都是執業律師,其中還有一位曾擔任法官,退職回到家中開業。

  “康小姐,你看看,如果沒問題的話,在這裏簽字就可以了。”長得最高的律師叫王凱仁,他也是三位律師中最年長的。

  此刻,他遞到到乃熙面前的是一份協議書,他們稱這份協議書為婚前協定。

  乃熙接過資料,沒有急著翻開,而是抬頭看著坐在她身旁的傅學健。

  傅學健被看得有點心虛。他絕對不是初出茅廬的小子,在商場打滾多年,他早已練就了鐵石心腸,然而面對她,他竟有濃烈的罪惡感。

  “其實這裏面的一些條文,不過是我的朋友們擔心我,為我設想得多一點,所以才……”唉!他怎好像越描越黑。

  “沒關係,我簽。”其實在看到了這份協議書之後,乃熙反而大大的鬆了口氣。

  其實,她不用想也可以猜出,這協議書中絕對會提到關於傅學健財產的事,而且對她來說,也絕對弊多於利,但她一點也不在乎。

  終於,她可以如舅媽所交代的嫁給傅學健,但卻是用她自己的方式來和他相處、來愛他,不用再考慮舅媽所提的那些算盡心機的事。

  “你!”傅學健反而被她坦率的態度嚇到,只見她拿過筆來,刷刷刷地在王凱仁指示的幾處簽上她的大名。“你這樣看都沒看就簽下名字,不怕被我賣掉嗎?”

  真是笨蛋一個!

  “你會嗎?”乃熙噙著笑。

  王凱仁見她將文件簽妥,馬上將資料收回。

  他的動作引來傅學健的不悅,板起臉孔瞪他,似在說——你怕什麼?東西不會飛掉,她也跑不了,

  “我當然不會。”咬著牙,傅學健說,各看了三個好友一眼,心中煩悶頓升,想趕快走人,“既然所有手續已經辦好,接下來一些登記的問題,就交給王律師他們好了,我們可以走了。”

  “走?”不是還沒吃飯?

  “走?”三位律師好友也同時開口。

  說好了,他請吃飯的,不是嗎?

  “對呀,我們走吧。”不理會,傅學健由座位上站起,伸來一手拉起乃熙。

  乃熙看了看他,再轉頭看看仍呆坐在位子上的三人,沒有異議,畢竟她一向很乖,自然不會多問,被傅學健拉著走也是理所當然。

  “喂,小健,我們還沒吃飯耶!”看著傅學健真拉著人,轉身就想走,三個律師一起抗議。

  傅學健停下腳步,各看了他們一眼。

  “我已經買單了,你們想吃就留下來慢慢吃吧!”說著,他一手攬上乃熙的腰肢,快步帶著她離去。

  “唉!果然是有異性沒人性。”王凱仁抱怨。

  “我看那位康小姐才可憐,肯定會被小健吃得死死的!”另一位律師說。

  “對呀,什麼公開宴客,根本是狗屁!新郎拉著新娘跑了,這樣的喜宴,我們是吃還是不吃?”另一位說。

  “你不吃嗎?”王凱仁問。

  另兩人互看一眼,一同轉向王凱仁,“不吃白不吃!”

  哈哈哈,三人一同大笑起來。

  車內先是一陣冗長的沉默,然後他輕咳一聲,先開口:

  “你不該這樣隨隨便便就簽下你的名字。”搞不好被賣了,還替人數錢。

  “可是,是……”被責怪得有點無辜,乃熙低垂著腦袋。

  因為物件是他,她才簽的。

  何況,那不正是他要的嗎?難道,他會希望她不要簽署那份協議書?

  “我什麼?”他真的會被她給氣死!

  “你……”咬著唇半晌,乃熙再也受不了他莫名其妙的脾氣,還有咄咄逼人的口吻,忽地,她抬起頭來與他對視,“律師是你找的,而且三個都是你的朋友,不是嗎?更何況那些亂七八糟的檔,也是你要我簽的,如果我說不的話,你會生氣吧?我只是……只是不希望你生氣!”

  她的反駁倒是讓他有幾分吃驚,睜著兩隻銳眸直勾勾地看著她。

  他知道,她說得一點也沒錯,只是、只是有點……

  唉,都怪他自己吧!簡直變得莫名其妙,連他自己都不曉得為什麼,他內心澎湃的思潮,搞亂了一切。

  “沒什麼。”他輕歎了口氣,“你也別想太多,我只是覺得你應該為自己爭取更多。”

  “爭取更多?”他呀,果然是個好人,居然會要她向自己爭取更多!

  “可是我覺得,現在的我,什麼都不缺了。”她是真的這麼認為。

  舅媽有了一個舒適又很棒的安養環境,她也有了一個固定的工作,還有那麼棒的宿捨可以住,對她來說,一切都已經很美好了,不需要再有奢求。

  “什麼都不缺?”她指的是什麼?是因為兩人已經結婚,不管未來如何,他都能供給她所有物質上的享受?

  傅學健眸光犀利地望住她。

  “嗯。”乃熙笑著點頭,“因為舅媽有好地方住,而且我也有一份固定的工作了呀。”說完,綻著漂亮的笑臉,燦爛得讓人無法漠視。

  “就……這樣?”他又猜錯了嗎?她的滿足裏沒有他,他不被列入得意的名單之列?

  “是呀!”她很坦率地朝他笑著。

  那笑容燦爛得讓傅學腱好氣,他咬著牙,心中滿滿的皆是被漠視的不悅。“就沒有一點點跟我……”

  發覺自己差點說出了傻話,他將話硬生生吞回肚子裏去。

  “什麼?”乃熙不覺有異,在等著他的下文。

  “沒什麼。”搖搖頭,他的嗓音明顯變的僵硬,“我是想問,你肚子餓不餓?”

  這一問,乃熙還真覺得肚子有點餓。

  “嗯。”她笑著點頭。

  “想吃什麼?”

  乃熙想了下,忽地叫了聲:“啊!”

  傅學健被嚇了一跳,轉過臉來盯著她。

  “現在幾點了?”她神神秘秘地問。

  他看了眼左手腕上的表,“快八點了。”

  “那……”她的雙眼一亮,笑容更形燦爛,“去那裏吧,我們要快一點,否則會吃不到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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