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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陽光晴子]天命少奶奶(無敵女子學院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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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22 01:32:01 |倒序瀏覽 | x 1
天命少奶奶 【無敵女子學院2】 作者: 陽光晴子  

這可怎麼辦才好?!                              
為摧毀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舊觀念,  
娘親竟把一心巴望著當好命少奶奶的她,  
抓來當無敵女子學院天字第一號學生,   
不成哪!養尊處優的她怎是讀書的料?  
得趕緊想個辦法弄垮學院!  
嘿嘿,就從那新來的先生身上下手,  
搞壞他名聲讓學院臭名遠揚,看誰敢來念!  
來來來!偷偷告訴同學們一個天大的秘密,  
萬人迷先生心儀的對象是你們喔,  
什麼?!他非但不被眾愛慕眸光影響,  
還當眾人的面大剌剌念情詩送她!  
可惡!為報被同學們的可怕妒火燒身之仇,  
她決定再接再厲祭出狠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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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22 01:32:27
楔子

     天性達學。

  看著講堂上這塊題上金字的大橫匾,任思賢露出了一個滿意而驕傲的笑容。

  身為學識淵博、品行端正又享有崇高威望的白鹿書院山長,他是躊躇滿志的。

  要是他的娘子別鬧彆扭離家出走,至今音訊全無的話,他就真是標準的事業和家庭兩得意了。

  「爹!爹!」

  他那剛滿十六歲的女兒任如是提著裙子,大驚失色的喊著沖過來,「不好了,不好了啦!」

  「做什麼,慌慌張張的?」任思賢撚著鬍子道:「不是跟你說過了,女孩子別提著裙子跑,端莊一點。」

  「不是呀!」她指了指門外,氣喘吁吁的說:「隔壁、隔壁……終於蓋好了,現在在放鞭炮還有舞龍舞獅,大家都去看熱鬧了呢。」

  「難怪!」他就說嘛,群山環繞風景優美且寧靜的書院,怎麼會突然劈哩岫啦的震天價響,吵得不得了,害學生們課也聽不下去,全都溜得精光。

  「原來是這麼回事。」

  隔壁大興土木的動工了半年多,只見高樓亭閣不斷的建,規模宏大又頗為氣派,不知道是哪戶人家有這麼好的眼光,相中了這裏地靈人傑來跟書院當鄰居。

  想必也是好學的人家吧。

  「爹,你不知道啦!」任如是氣急敗壞的說:「那、那是一間學院呀!橫匾都掛出來了。」

  「啊?!」任思賢驚訝的說:「我瞧瞧去。」他雖然驚訝又好奇,但還是從容的把手背在身後走出去。

  誰會那麼不識相把學院開在歷史悠久、聲譽卓然,還有先帝御賜「天性達學」匾額的白鹿書院隔壁?

  這不是開了穩倒,自討沒趣嗎?

  「爹!」任如是一跺腳,急道:「我跟你說,那是間專收女子的學院。」

  「什麼?」任思賢停下了腳步,大聲表示他的驚訝,「誰會做這種糊塗事!」

  女人讀書?這像話嗎!

  「就是方素心……」她小聲的說:「你的娘子啦。」

  「荒唐、糊塗!」他忿忿的一甩袖,步伐再也輕鬆從容不起來了,「我去把她帶回來。」

  他知道他那個娘子一向好強,雖然已經為人妻、為人母,但還保有小郡主的任性和驕氣。

  跟他吵了一架就拋夫離家,哪個恪守婦道的女人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半年前她為了教導如是的問題和他起了爭執,兩個人大吵一架之後,她就氣呼呼的離家出走。

  他還以為她是回娘家反省去了,沒想到居然是玩這個花樣。

  她一定是為了證明他的看法是錯的,所以才搞出這麼一件荒謬絕倫的糊塗事來。

  他是絕對不會錯的。

  女子無才便是德,既是身為女子便不需費心調教、浪費時間,女人只要殷勤持家、養兒育女,替辛苦的男人佈置一個溫暖舒適的家,伺候得他服服貼貼的就行了,跟人家讀什麼書呢?

  「爹。」任如是跟在他身後問:「我看娘是存心要跟你打對台,不回來啦。」

  「她不回來也不行,她以為管埋一間學院是兒戲嗎?」為了跟他鬥氣砸下的銀兩怕沒有幾十萬兩了。「女人就是辦不了事,真不知道你娘腦袋裏裝什麼!」

  雖然說郡王府是有這個手筆,但夫妻吵架需要這麼浪費嗎?幾十萬兩恐怕都白花了,他預料不用三個月他娘子的學院就得關門大吉。

  「當然不是兒戲。」方素心冷冷的反駁,「站在門口就聽見有人在放屁,這麼大口氣也不怕薰死別人,哼!」

  「娘,你就別跟爹鬧脾氣,趕快回家了啦。」

  「我才不是跟這種人鬧脾氣,我有那個閒工夫嗎?」她瞄了丈夫一眼,「我只不過是想給女人出口氣。男人算什麼東西,要是有機會的話,女人絕對能做得比他們好。」

  「笑話!娘子,都這把年紀了你還想變著法子來討我歡心,說這麼有趣的話來讓我開懷大笑,哈哈哈。女子學院?虧你想得出來!」

  「有什麼好笑的?你等著看吧!」方素心受不了他的嘲笑,氣呼呼的說:「我的學院一定把你踩在腳下,踩得死死的。」

  「我還真是期待呀!」任思賢假意往四周看了看,「不過娘子呀,怎麼看來看去這些人都是我的“男”學生?學院開得這麼大,不會連一個學生都沒有吧?」

  「你!」方素心被說到痛處,勃然大怒道:「你少得意,明天就有成千上萬的學生負岌上我學院來,擦亮你的狗眼等著看吧!」

  任思賢搖搖頭,「娘子,沒關係的。沒有學生跟我說一聲不就得了,我叫我的學生們進去給你添添人氣,討個好彩頭。否則你開三天就倒店,身為相公的我臉面也掛不住呀。」

  「你這個混帳!」她氣急敗壞的吼,「用不著你假惺惺的裝好人!」她把女兒的手一拉,「這不就有一個了嗎?現在只是開始而已,接下來會有更多人的。」

  「啊?」任如是非常困擾的說:「娘,我不行啦!我都要嫁人了,不想念書了。」

  「哪有什麼行不行的!」方素心把她拉了就走,「跟著你那混帳爹,連你都沒出息了。」

  她開女子學院,女兒理所當然要當第一個學生來壯壯聲勢,否則一個學生都沒有,她多沒面子呀。

        不行,她得想辦法多弄些學生來,否則真的會被任思賢那個鳥鴉嘴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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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22 01:33:01
第一章

     「女兒,你是娘所創“無敵女子學院”的第一個學生,你一定要爭氣,當一個德、智、體、群、美,五育兼備的資優生,讓娘的女子學院一嗚驚人……」

  夜色如墨,任如是倚著閣樓欄杆,煩惱的望著那黑黝黝的天際,想著娘親說的話,她就鬱悶得想哭!

  老天爺啊,她才不想念啥鬼書、彈那些鬼琴,她只想當個養尊處優的少奶奶,舒舒服服的過一輩子。

  但娘卻以將她調教成才女為畢生志向,要她成為招生的「樣本」好招攬學生。

  唉!這書上不是教女人要「出嫁從夫嗎」?

  再說,爹也說啦,與其花時間念書還不如認真找個有錢的如意郎君?更何況,算命的也說她的天命是當個少奶奶,正所謂天命不可違嘛!

  但娘親的一意孤行,卻讓她成了最倒楣的人!

  不行,這大大的違反了她的意願,她得想個辦法──

  任如是眼睛一亮,「對了,我可以跟老爹勾結,一起把女子學院搞垮!」

  呵呵呵……對對,就這麼辦!

  她提起裙擺,下了閣樓,小心翼翼越過娘親房間,走出院子,往一牆之隔的白鹿書院走過去,將門打開後,溜了進去,隨即快步往任思賢房間走去。

  這爹娘兩人為了書院與學院反目,娘更是氣得住在女子學院裏,與爹形同分居。

  「爹!爹!」

  奇怪,怎麼爹的房裏沒人呢?

  她皺起柳眉,轉身往另一邊走去,這才看到一間講堂裏還有燈光,她連忙走過去,一推門,果然看到爹爹一邊撚胡一邊在講臺上踱步。

  「爹。」

  任思賢一看到被老婆強拉到隔壁居住的女兒後,眼睛二兄,「太好了,爹也正要找你呢,我們果然是父女同心。」

  他笑呵呵的拉著她坐下後,先打探軍情,「你娘那兒的學生越來越多了,大家學得怎麼樣?」

  「呃──還不錯啊,尤其娘不知從哪兒找來一個新先生,我那些同儕都好喜歡上他的課。」

  「宋承剛,對不對?」

  任如是一愣,「爹,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會不知道,他──」任思賢想到宋承剛,臉就黑了一半,據可靠消息來源指出,目前還有下少家有閨女的王孫貴族,都在幫女兒準備行李,一旦打包好,就要將她們全送到無敵女子學院來,而這為的全是宋承剛!

  宋承剛來頭不小,父親宋世鈞乃當今禦史大人,姊姊宋碧瑤更是皇上最寵愛的把子,而除了家世顯赫外,文武全才的宋承剛本人也極富傳奇色彩。

  雖然他腹笥便便,才思橫逸,但名門子弟的他不愛高宮厚祿,反而在十六歲那年帶著一名小廝遠離家園,王全國各處遊歷,而後即致力於經商。

  如今,他年僅二十二,但已擁有全國各地共二十五家買賣陶藝古玩名畫的商家,這些商家可為他日進鬥金。

  如此良才,自是家有閨女的長輩們眼中的乘龍快婿!也難怪會有一堆閨女前仆後繼的跑來讀書。

  任思賢邊搖頭,邊將這些事兒一一道給女兒聽。

  任如是這才恍然大悟,「難怪,我就在想,娘親怎麼那麼厲害,等過沒多久,便真的來了一堆負笈求學的女學生,原來都是他招來的!」

  「也不知道你娘怎麼說動他,讓他來當先生的,再這樣下去,女子學院就真的不會倒了,也許還會擠爆了呢!」說到這兒,他也不得下佩服娘子這招「美男計」獻得好!

  擠爆?那怎麼成呢!

  任如是眨眨那雙水靈眸子,眼珠子慧黠一轉,好!既然他是「罪魁禍首」,那她就想辦法破壞他的名聲,讓學院臭名遠揚,就沒人敢來念了嘛!

  沒有學生,無敵女於學院就穩垮無疑了,

  嗯,她就利用那些滿腦子都是浪漫念頭的同學,大力鼓吹她們跟他來一段──不,是好多段的師生戀,將宋承剛變成一個專門玩弄感情的風流公子,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狼,屆時這個消息傳了出去,還有哪個父母敢將女兒送到這兒來念書?

  她開心的將這個方法告訴任思賢。

  他感動得將她抱在懷中,果然女兒貼心啊!

  兩人開心擊掌,立誓一定要將無敵女子學院整垮!

  一連兩天,任如是就利用宋承剛這個兼職教鞭的先生沒課的日子,展開鼓吹行動。

  「惠玉,其實先生前一天偷偷跟我說,他對你挺有感覺的,但他是先生,你是學生,他總不好主動。」

  「真的嗎?」邵惠玉又驚又喜的叫了出來。

  「噓!」她連忙將食指壓在唇辦,「先生有交代,這事不能讓其他同學知道。」

  「好好好,我知道了。」邵惠玉開心的對著池塘倒影左顧右盼,滿意的看著自己那貌如芙蓉的瑰麗臉蛋,再想到宋承剛對自己的愛慕,她吃吃地笑了起來。

  任如是瞧她那喜不自勝的笑靨,,捂嘴竊笑,趕忙再去通知廖盈慧,再下一個吳虹吟……一個又一個的說起這臺詞相同的悄悄話。


  翌日,宋承剛一踏進這原本散發著書香門第氣息的學院,就覺得有一股不同於以往的氣氛彌漫在四周。

  每個見到他的學生怎麼都含情脈脈、欲語還休的朝他羞澀一笑,然後再喜孜孜的轉身離開?!

  他蹙眉,一臉困惑的走到講堂去。

  但這一踏進去可不得了了,怎麼每一個坐在台下的學生都以手拖著下巴,深情款款的凝睇著自己?

  他視線繞了一圈,注意到有一個例外,那就是任如是。

  她是方山長千拜託,萬拜託要他「特別照顧」的學生,畢竟如果連她自己的女兒都教不好,哪有學生肯來呢?

  對這個一看就知是個古靈精怪的甜美佳人,宋承剛初見面就對她有好感,但美人兒看到他這朗朗俊公子,好像沒哈感覺。

  而此刻,眾學生看著這一身淺湖色緞領長袍的俊美先生,個個是神癡心醉,眉眼挑逗的暗表情意。

  宋承剛不知道為何她們都春心蕩漾的凝睬著他,但從任如是那雙黑白分明的美目綻放出的狡黠眸光,這事應該跟她脫不了關係。

  「好,上回上課時,我們提到了詩詞,我要你們各選一首,在今日課堂上分享。」他的視線立即移到柳眉一皺的任如是身上,「就從如是開始。」

  「啥?」她傻眼了,她早忘了還有這檔子事耶?

  她連忙左右瞧瞧,看有沒有人要給她一點點小提示,但當聽到宋承剛低沉又具磁性的聲音,那些女孩們個個心跳加速,每個人幾乎都軟趴趴地趴在桌上,神情迷蒙的看著臺上的先生。

  有夠沒用的!但是這會兒怎麼辦呢?

  她的眼睛飄來飄去的。「呃,這個……我──」

  他一挑濃眉,「怎麼?你身為方山長的女兒不會忘了為師出的功課吧?」

  她是忘了,而且還忘得一干一汀洋!這,她念頭一轉,連忙架起坐在她身邊的邵惠玉,「先生,惠玉她想先念給先生聽,是不?惠玉?」

  邵惠玉看著任如是那笑咪咪的俏臉,再看看臺上的先生,心又是一蕩,她雲嬌雨怯的念起李煜李後主的「菩薩蠻」,「花明月暗籠輕霧,今霄好向郎邊去,衩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奴為出來難,教君恣意憐。」

  聞言,宋承剛俊逸的臉有些錯愕。

  這詞,可是表達了赤裸裸的癡情,遣字大膽。

  而坐在第三位的廖盈慧一聽,柳眉一皺,撐起重量級的龐大身軀站起來,對著邵惠玉怒哼一聲後,再以極低的嗓音輕蔑地道:「先生喜歡的是我,你再怎麼暗示你的癡情也沒用!」

  「啥?!先生喜歡的是我,你也不看看自己的體型!」她也不甘願的輕聲駁斥回去。

  「不要說悄悄話!」宋承剛瞥了兩人一眼,再看著身材粗壯的廖盈慧道:「你也要先分享嗎?」他看了一眼已逕自坐下的任如是。

  「嗯。」她連拋了幾個媚眼,看得他那兩道劍眉差點沒打結。

  「柳絲長,春雨細,花外漏聲迢遞,驚塞雁,起城烏,畫屏金鷓鴣,香霧薄,透簾幕,惆悵謝家池閣。紅燭背,繡簾垂,夢長君不知。」

  此乃溫庭筠的「更漏子」,但說的仍是情──他不自覺的將視線再瞄向那個低頭竊笑的任如是。

  此時,忿忿不平的吳虹吟站起身來,分別給了邵惠玉跟廖盈慧一記白眼,低語一會後,這才巧笑倩兮的看著宋承剛道:「先生,我也要分享。」

  他點點頭,但那炯亮眸光還是不停的射向任如是,她看來很開心。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鳳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明眸皓齒的她,含情脈脈的念了一首秦觀的「鵲橋仙」。

  連著三首都是抒情之詞,再看看接下來的學生們也是個個目露愛意的對著他吟唱情詩,或與其他學生雙眸怒火的小聲交談,這些動作可都是如出一轍。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皺眉,一臉疑惑。

  但隨著眾人的音調越拉越高後,他可是聽出其中的玄機了。

  「少不要臉了,先生喜歡的是我。」

  「錯,如是明明說是我。」

  「才怪呢,如是明明說是我,還說先生不敢表達──」

  「如是也是這麼說的……」

  邵惠玉、廖盈慧、吳虹吟跟幾個同學唇槍舌劍,已經快要大打出手了!

  而任如是還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坐在位子上的她,只要有人將疑惑的目光投向她,她就一臉無辜的聳聳肩,一副她也莫名其妙,不知所以。

  因此,那幾個人更是吵得不可開交。

  「安靜!」宋承剛沉聲一喝,眾人才閉嘴,在座位上坐好。

  將目光移到一副不幹她的事的任如是身上,他已經確定是哪個人引起這一團亂了。

  他眸中閃過一道狡黠眸光,將手上的書放在案上後,他走到任如是身邊,故意以一種含情脈脈的眸光凝睇著她。

  她眉兒一皺,困惑的瞪著他。

  他溫厚的大手突地放在她肩上,她的心咚地一跳,怔愕的瞪著他。

  「為師也應該抒情一首,與你們分享才是。」

  他這話雖說你們,但那溫柔的黑眸只看著任如是,其他學生則是難以置信的瞪著這一幕,有的更是咬著袖子,以防自己尖叫出聲。

  他深情一笑,喃喃低語,「這是李清照的“一翦梅”,紅藕香殘玉簞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這──任如是呆呆的瞪著他,他他他有沒有搞錯?對他有興趣的人是同學們,可不是她呢!

  他怎麼對著她吟詞呢?

  「你要分享你的詩了嗎?如是。」他這話說得好溫柔。

  她眨眨眼,呆呆的道:「我……可我現在……呃,腦袋空空。」

  他露齒一笑,表情帶著寵溺,「沒關係,下課後,你到為師的書房去念給為師的聽。」

  他輕柔的拍拍她的肩膀,再深情一望,以眼角餘光瞄了其他學生像吞了火藥般怒視著任如是,他在心中暗笑一聲,轉過身走回臺上,繼續上課。

  而任如是在他那魅惑人心的俊美臉蛋離開她的視線範圍,還有肩膀上的火熱感消失後,她才驚覺到每個同學都以噴火的雙眸瞪著她。

  瞬間,她有一種被萬箭穿心的感覺。

  糟了!她頭皮發麻。

  「當當當……」下課搖鈴響了。

  宋承剛闔上書本,眉開眼笑的對那一臉僵硬,嘴角微微抽搐的任如是再深情一笑,「別忘了,待會兒到我的書房來。」

  一見她驚恐的瞪大了雙眸,他莞爾一笑,愉快的離開講堂,但腳才踏出門,就聽到身後火冒三丈的怒吼聲──

  「任如是,什麼叫“一種相思,兩處閒愁”?!」

  「沒錯,你給我們解釋清楚!」

  任如是看著全都圍過來,像極了兇神惡煞的同學們,驚惶的眼神連忙瞟到講堂外,卻見宋承剛正站在窗外笑嘻嘻的看著她,眸中帶著惡作劇,然後,他聳聳肩,儀態灑脫的轉身離開。

  該死的,他幸災樂禍!而且,他是故意的!

  但她沒空多想了,差點被忿怒及嫉妒的口水淹沒的她,只得發揮三寸不爛之舌的功力為自己脫身……


  倒楣,倒楣極了!

  被罵得狗血淋頭的任如是,一路上嘟嘟嚷嚷的往先生休息的書房走去,而一進門看到宋承剛好整以暇的坐在位子上,她更是難掩怒火的拍桌控訴──

  「你是故意的!」

  他也不否認,還一本正經的上下打量這個姚羞杏讓的俏美人,語帶促狹,「不錯嘛,你還能全身而退。」

  「那當然,我是誰嘛。」她忿忿不平的瞪著這個人。

  但其實能全身而退還是她再三保證,她絕不會跟宋承剛有任何進一步的交往,才平息眾怒。

  但也難怪那群同學對他傾心,瞧瞧這個男人,兩道飛揚的劍眉、一雙深邃迷人的黑眸、挺立傲然的鼻樑,那張薄抿的菱唇,俊偉不凡的他的確有一種令人抗拒不了的風姿神采。

  但她對他就是沒感覺,尤其一想到是因為他的存在,女子書院才會來那麼多學生,她更討厭他!

  「好了,你的功課也該做了吧。」他立即言歸正傳。

  她愣了愣,「我的功課?」

  「沒錯,念一首詩詞。」

  她仰頭翻了翻白眼,再假笑的對他道:「抱歉,我不會!而且,我壓根忘了。」

  宋承剛一挑濃眉,沒想到她這麼坦白,「你不喜歡念書?」

  當然不喜歡,但就怕這麼答,他將話告訴娘親。

  她沉吟了一會兒,笑嘻嘻的回答,「沒有,其他的都喜歡,就不喜歡上你的課。」

  還真是答得一點都不婉轉!他雙手環胸的往後靠在椅背上,「你以為坦白從寬,就可以不必做功課了?」

  「我沒有,只是我有問題,但──」任如是頓了一下,「不是課業上的問題,行不行問呢?」

  瞧她那雙帶著某種企圖的詭譎眸光,他反而好奇,「行,你問。」

  她賊兮兮的問道:「難道先生不愛美色嗎?」

  「食色性也,但好色不淫,止乎禮。」

  有沒有搞錯,說他愛女色但不淫亂?那、那怎麼破壞他的名聲呢?

  嗯,只有「栽贓」一途了!

  瞧那雙黑眸又骨碌碌的轉了一轉,宋承剛微微一笑,「你在算計著什麼?」

  她一愣,連忙乾笑兩聲,「哪有什麼算計?先生,你想太多了。」

  「好,那我就不多想,但我要知道你私自傳話,讓一大群學生一臉陶醉的為我爭風吃醋,圖的是什麼?」

  任如是聳聳肩,「哪有什麼?她們都喜歡先生,我以為我可以在念書之餘能幫忙牽點紅線。」

  「你不喜歡我?」他這話問的直接。

  都說不喜歡上你的課了,怎麼可能喜歡你呢!她沒回答,但以一種多此一問的神眼睨著他。

  不喜歡!他勾起嘴角一笑,傾身向前,「好,在後天的課堂上,你要抄寫李清照的“一翡梅”一百遍給我,這就是你今天的功課。」

  誰理你!她嘟起嘴兒。

  「如果你還是跟今天一樣沒有做我交代的功課,那我就留下來親自監督,直到你將功課做完為止。」

  親自監督?她腦袋又沒問題,她皺著一張小臉兒,眼珠子一溜轉,敷衍的道:「是!先生,我會寫,那我可以走了嗎?」

  「嗯。」他點點頭,但也知道她不會那麼乖的。

  她一走出去,就看到一群同學又是備了茶點、又是備了燕窩蓮子湯、又是參茶的走了進去。

  「先生,你一定累了,喝點東西。」

  「喝我的!」

  「喝我的!」

  幾個女學生吵成了一團,任如是往後一瞄,倒是注意到宋承剛還挺自在的,但在看到他的眸光又瞥向自個兒後,她僵笑一聲,連忙提著裙子先走了。

  她得趕快去準備「栽贓計」的東西。

  她先去找她的貼身丫鬟小欣,自從娘要她上課後,小欣這個連字都不識的丫頭,要她跟著她伴讀簡直像要她的命似的,所以她能離講堂多遠就多遠。

  「小欣!」

  「小姐。」梳著兩條麻花辮的小欣隨即從廚房裏走了出來,濕漉的雙手擦拭一下幹布,笑嘻嘻的看著這個傾國傾城的小姐。

  任如是從懷中揣出些銀兩交到她手上,「我最近睡不好,你明兒跟黃嫂去買菜時,順道到藥鋪去幫我拿一些幫助入睡的藥,大概七天份。」

  「小姐,你怎麼會睡不好呢?小欣伺候你睡時,你很快就入眠了啊。」她一臉不解。

  「我睡得不安穩嘛,半夜常醒來。」

  「呃,好的。」

  翌日,小欣照著任如是的指示,在跟廚娘黃嫂到市集後,就幫她買了七天份助安眠的藥,一回來後,本要先幫忙煎一帖,但她卻說了──

  「不用了,明天中午後再煎,七帖一起煎。」

  「小姐?」她驚訝的瞪著她,「這藥不可以一次吃七帖,那會睡死人的。」

  任如是不耐的瞪她一眼,「你照做就行了嘛,對了,千萬別讓我娘知道。」

  小欣不知道小姐想幹麼,但也只能點頭,明天再煎藥了。

 
  初夏時分,蟬鳴唧唧。

  在古松參天,以假山、流水,花窗、曲廊烘托出的雕樑畫棟的禦史府裏,方素心備了一堆謝禮前來跟宋承剛的母親蔡貞蓉道謝。

  若不是她說動兒子到她那兒去兼職,這會兒她的女子學院怎麼會有多慕他名而來的學生呢!

  「郡主,你可別客氣,咱們是互取其利啊。」

  雍容華貴的蔡貞蓉這話說得實在。

  方素心微微一笑,想起當時她來這兒募款建學院時,蔡貞蓉慷慨解囊外,另有一個請求,就是讓宋承剛到學院去教書,讓她這個娘費心安排了不少女子相親卻都拒絕的兒子,能在萬紅叢中一點綠下,看中一個女孩,娶回家當媳婦。

  「對了,郡主,這陣子我問承剛,有沒有看中意的學生,他只笑不答,不知道郡主有沒有注意到他對哪個學生比較特別?」

  方素心仔細想了一下,搖搖頭,「我沒看到他跟哪個學生互動比較頻繁,倒是──」她歎了聲,「如是不爭氣,都快成為他的麻煩學生了。」

  蔡貞蓉皺眉,「怎麼說?」

  「那孩子對念書沒哈興趣,老是沒交功課。」這一說,她忍不住又歎了一聲。

  蔡貞蓉沉吟了會,笑問:「如是這孩子應該也長得亭亭玉立了吧?郡主成親生子後一直都待在白鹿書院,我一直沒有機會見見她呢。」

  她笑了起來,「你不會將主意動到如是身上吧?」

  「如果可以那是最好的,難得我跟郡主如此合得來,結成親家不更好?」

  方素心蹙眉,直言道:「但我不希望女兒跟我們一樣,只能當個傳統的女人。」

  蔡貞蓉明白她的好強,遂不再談論這事,改變話題,「承剛到那兒教課只是抱著打發時間的心態,所以他會在那兒多久?我也沒把握,還是要麻煩郡主多幫我注意注意合適的媳婦人選。」

  「那是一定,你幫我,我怎麼不幫你呢。」

  兩人微微一笑,一個想的是兒子的婚事早早有譜,一個則希望女兒早早成為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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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22 01:33:39
第二章

  變天了。

  任如是一看這天氣從昨兒的天朗氣清,轉變成今天雲層厚重的陰天後,她笑顏逐開。

  真好!連老天爺都在幫她的忙。

  今天過後,無敵女子學院就該垮了。

  這一天有宋承剛的課,他這個兼課的先生兩天才來上一次課,所以她已經備好一桶水站在門後等著他了。

  在看到豐神俊朗的他踏入學院大門後,她從門後提著水桶越過他,就在接近他時,她故意一個跟艙跌倒,手中的水也順勢潑向他。

  宋承剛逃避不及被她灑了一身水漬,但他還是及時拉住差點跌倒跪地的任如是。

  「對不起!對不起!」她頻頻道歉,那張小臉兒還真是歉意十足。

  「沒關係。」

  「呃──先生,我去跟我爹要一套衣服,不然你這一身濕怎麼上課呢?」

  言之有理,他點點頭。

  於是他先回到書房,她則將早就從任思賢那拿來的一套衣裳交給他。

  在等到書房的門打開,任如是轉身,看到已經換穿上水藍色長袍,看來還挺好看的宋承剛後,朝他微微一笑,走進書房,抱走他放在桌上的濕衣服。

  「先生,這衣服我叫小欣拿去洗一洗,晾一晾──」她抬頭看著有些灰濛濛的天空,再裝出一臉懊惱的神色,「可今天可能晾不幹耶,那先生今晚就睡在這兒好了,明兒衣服一定會幹的,不然,先生穿這件衣服真的不搭,有點兒醜。」

  是嗎?宋承剛低頭看,他覺得還好嘛,只不過……她這樣費盡心機要他留下來過夜作哈?還是──

  「你是為了吸引我的注意,所以故意潑我水,再要我留下來?」

  「非也,先生,那純屬意外啦。」她笑得尷尬,但心中嘟嚷,誰要吸引他的注意嘛?!

  宋承剛還想追問,但這番折騰下來,都已經超過了上課的時辰,他只得先到講堂,而任如是則將衣服交給小欣再交代一些話後,才一個人慢慢的晃進講堂。

  但一進門,她就被要求交出功課,而她的答案還是一樣,「我忘了。」

  「你忘了,我說你若沒寫,我要怎麼懲罰嗎?」宋承剛有點受不了的看著她,真的不懂她在想什麼?

  「記得啦,我沒忘。」她笑嘻嘻的回答。

  反正今晚過後,他可能就沒機會罰她了,她何必浪費時間寫嘛?

  而宋承剛也不笨,沒有說出懲罰方式,要不,就怕這一室的學生全都不交功課,心甘情願的讓他監督!

  這一天,幾堂課上下來,他發現任如是跟其他學生一樣心不在焉,其他人是一臉陶醉的凝睇著他,而她卻是一會兒,捂嘴偷笑,一會兒陷入沉思……

  而眾學生在得知今晚他會在學院過夜後,莫不感到興奮。

  宋承剛也毫不懷疑是任如是將這消息透露,好讓他暫時不敢將她逮來寫功課。

  晚膳時間,他自然被團團包圍了,但他也注意到任如是並沒有在食堂裏,此時,方素心特意過來跟他用餐,一見他身上穿著丈夫的衣服,連忙向他道歉。

  「如是已經先跟我說了,她不小心潑到你,真是不好意思。」

  「沒關係,我要這兒打擾一夜,才不好意思。」

  「話不是這麼說,何況這兒本來就建有先生們的房舍,你住下來本是應該。」

  他微微一笑,目光往外看了看,又回到她身上,「方山長,如是呢?」

  「她到她爹那邊去吃飯了。」說到這事兒,方素心那張風韻猶存的美麗臉蛋上也有點小小的不滿,女兒明知道她想將她調教成一個十項全能的才女,但她一點都不爭氣,還老是跟她那個貶低女性的爹來往。

  而任如是此刻的確是偕同小欣到白鹿書院去跟爹吃飯,還告訴他自己的好計謀。

  任思賢簡直是愛死這個女兒了,他點頭如搗蒜,志得意滿的道:「好好好!這次你娘一定沒得玩了。」

  但用完膳出來,兩人在回無敵女子學院的路上,小欣說話了,「小姐,這樣夫人不是很可憐嗎?雖然我照你的指示在晚膳中加了──」

  「噓!」任如是瞪她一眼,「小心隔牆有耳!」

  「是!」

  她壓低了嗓音跟小欣解釋,「我告訴你,我娘只是好強,女子學院是早收早好,至少我爹娘也不用因此而反目分居。」

  好像也有道理,小欣想了想,點點頭,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兩人走進無敵女子學院,瞥了眼坐在大門石階旁,拚命打瞌睡的董山一眼,兩人竊笑一聲,趁著這個守門人打盹之際偷溜回房間,小欣立即幫忙任如是將宋承剛今兒換下來的衣服套上,這還是她特別拿到風大的地方才晾乾的。

  而任如是一穿上宋承剛的衣服,才發現他的高大,自己的嬌小,這衣服實在太大了,在能紮就紮、能塞就塞,勉為其難的穿好後,女扮男裝的她趁夜偷偷潛入同學們的房間。

  大部分的人都只穿一件肚兜睡覺,有的還罩了件薄紗,她小心翼翼的解開帶子,拉掉肚兜,一件一件的收集好後,再加了自己的一件,全數放到宋承剛房裏的床底下去。

  由於小欣在晚膳的菜飯裏已經加了那些助睡眠的藥,大家今晚都睡得很沉。

  當然,有個人是不能睡那麼熟的!

  小欣在任如是的眼光示意下,點點頭,走到大門石階旁,看著董山仍靠在門板上熟睡著。

  「小山、小山,我跟小姐都回來了,你可以關門了。」她刻意將他搖醒。

  十八歲的董山迷迷糊糊醒了過來,看看她,站起身將門鎖上,一回頭,卻看到一個像是宋承剛的身影從二樓學生的房舍走下來,很快的被夜色淹沒了。

  「怎麼了?」小欣故裝一臉不解。

  「我好像看到──」他指著階梯處,但繼而一想,宋承剛不可能到學生房舍去的。他一定是眼花了,他連忙搖頭,「沒事、沒事,小姐呢?」

  她笑道:「她先回房去了,我也要回房了。」

  「那我也回房去睡了。」他哈欠連連,不知怎的,今晚的睡意特別濃?

  ※※※

  隔天一早。

  「啊!」

  「啊!」

  「啊……」

  一長排的學生房舍,尖叫聲四起。

  方素心急匆匆的從床上起身,在丫鬟伺候著裝後,三步並作兩步的往學生房舍奔去。

  這一瞭解後,可不得了,她的女子學院竟出現了采花賊!

  「你們除了肚兜薄紗被偷走,有沒有、有沒有……」方素心緊張的看著十多名學生跟自己的女兒,大家都一臉驚恐。

  幾個姑娘你看我,我看你,再仔細感覺一下身子,全搖搖頭,她們應該沒有被侵犯才是,只是昨兒怎麼會睡那麼熟呢?被偷去了貼身衣裳,居然毫無所覺?

  「如是,你也還好吧?」方素心擔心的再問了女兒一次,她的肚兜也被偷了。

  「娘,我沒事,但發生這種事,咱們是不是該去衙門報案?」任如是一臉憂心,但心裏卻是竊喜,這樣的事發生,娘一定會暫時要大家回家去,等逮到那個專偷肚兜的采花賊才會再複學吧?

  報案?方素心眉兒一皺,那怎麼成?!如此一來,就沒人敢來念書了!

  她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神情嚴謹的看著學生們,「這件事,我要求大家一定要守口如瓶,這事關學院聲譽,絕不能傳出去。」

  「娘──」任如是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如是,娘是認真的,大家一定要守密,絕不能將事傳出去,」她頓了一下,「學院若因此關門,宋先生也不可能來上課了。」

  「那可不成,我就見不到他了。」邵惠玉馬上說道。

  「我也是,那這事就當沒發生過。」廖盈慧的反應更快。

  「沒錯、沒錯!就這麼辦!」吳虹吟也大聲贊同,其他人更是點頭如搗蒜。

  老天!任如是看大家那達成共識的堅定神情,她傻眼了。

  說來那個男人還是真禍根,這計謀眼看又因為大家對他的著迷而腰斬了!

  「如是,這事絕不能傳到你爹耳裏,你聽到了嗎?」方素心不忘提醒在兩院走動的女兒。

  對了,還得記得要調到白鹿書院當廚娘的涵鴛也守密。

  「沒錯,你絕不能說,聽到沒有?!」學生們群情激昂的七嘴八舌提醒她。

  「我知道了。」任如是覺得全身無力,昨天的努力好像白做工了。

  見學生跟自己站在同一邊,方素心是暫時松了口氣,但內心也暗暗感激宋承剛這個超級迷人王。

  隨後,她要大家先吃早膳然後去上課,她則轉身去找董山,他是負責開關女子學院大門的人,問問他,昨天有沒有什麼不認識的人到學院來……

  而由於宋承剛在昨晚晚膳時,每一個學生皆熱絡的夾菜給他,讓他吃了不少,也很快就入睡了。

  只是……他竟然昏昏沉沉的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他起身一看,昨天那套被任如是弄濕的衣裳已經整齊的折好放在桌上了,他換上衣服梳洗後,走出房間,很多學生都已在上課了。

  然後,他注意到方素心在院子裏對著董山說話,神情嚴肅。

  「你確定沒看錯人嗎?」

  「應該不會錯的──」董山一見到宋承剛朝著他們走過來,馬上噤口。

  方素心一見到他,再想到董山說,昨兒夜裏他好像看到宋承剛在學生房舍那邊走動,她的柳眉揪得更緊。

  可認真細想,早上的多聲尖叫,聲音皆不小,他為何還能繼續熟睡?

  「方山長。」

  見他神色自若,她連忙一笑,「呃,承剛。」

  「方山長人不舒服嗎?看來氣色不佳。」宋承剛覺得她有些不對勁。

  「沒、沒事。」她看了眼低頭不語的董山,潤潤乾澀的唇道:「董山,你去準備些早膳給宋先生吃。」

  宋承剛搖搖頭,「下了,都快中午了,我還有事,得先走了。」

  「嗯,那好吧。」

  方素心看著他轉身離去,眸中滿是疑惑。

  但走了宋承剛,卻來了一個討人厭的任思賢,臉上那賊兮兮的笑臉,讓人看了更嫌憎!

  「娘子,出事了吧。」

  「出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給了他一記白眼,猝然轉身就住房裏走去。

  任思賢雙手放在後腰上,得意揚揚的跟上她,「早跟你說過吧,辦學院哪有那麼簡單的!何況你的學生裏大半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這不是拿了一大塊香噴噴的肉在引誘一群野狗來吃嗎?」

  她倏地停下腳步,由於這個動作太突然了,任思賢還差點撞上她。

  「你到底在胡說什麼?」她凶巴巴的轉身瞪著他。

  「不用再騙人了,早上那幾個響徹雲霄的尖叫聲可將我們書院的師生嚇得從床上跌下來,你這兒沒出事才怪呢!」

  「哈!」方素心嫌惡的睨他一眼,「那是貴書院不乾淨,好幾隻蟑螂爬牆而過,爬到我學生的房間去,嚇得她們個個驚聲尖叫,我沒去找你算帳,你倒──」

  「娘子!」他嘿嘿嘿的打斷她的話,「你說謊還真是臉不紅氣不喘的,明明是有個偷肚兜的采花賊溜到女子學院來,你還想騙人?」

  「你、你怎麼會知道的?」她錯愕的瞪著他,難道是如是?

  任思賢得意揚揚的道:「別管我怎麼知道的,但我要告訴你,好在你那一堆學生的清白無損,不然,你這個山長怎麼辦?」

  「我怎麼辦?誰知道那個采花賊不是從你的白鹿書院翻牆過來的!」

  他臉色丕變,「喂,你居然敢質疑我的學生。」

  「為什麼不敢?!」

  「你你你──」他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你最好趕快將女子學院關了,不然,等到那些學生真的被采花賊偷走了清白──」

  「不用你擔心,走!你給我走!」她火冒三丈的吼他。

  任思賢氣得吹鬍子瞪眼,這個女人真是一點也不可愛,他當初怎麼會將她討來當老婆?!

  他氣呼呼的離開,而方素心也氣呼呼的去將女兒從講堂上揪了出來,到她的書房去。

  「說!是不是你跑去跟你爹說的?」

  任如是一臉無辜,但心是怦怦狂跳,「娘,我哪敢?何況從早上到現在,我一步也沒有踏出女子學院啊。」

  她皺眉,也對,但──她惡狠狠的瞪她一眼,「不敢是最好,不然我就不認你這個女兒了!」

  任如是點點頭,轉身走出書房後,撫著胸,暗暗籲了一口氣。

  娘跟爹鬥法好像鬥得走火入魔了耶!居然對她這麼凶!

  但──她眼中漾起笑意,這栽贓計還沒完呢,明天又有另一出好戲可看了。

  

  翌日一早。

  「夫人、夫人!」小欣抱著一堆五顏六色的肚兜急匆匆奔向方素心的房間,這一路上,肚兜掉了幾件,她蹲下來撿起又繼續跑,跑得氣喘吁吁的,心中直嘀咕:小姐可真會派苦差事給她。

  「什麼事這麼大聲嚷嚷的?!」方素心從床上起身套了件衣服,小欣已推門而入,而看到那些肚兜,她立即一怔,「那是──」

  「是、是小欣……到宋先生……前晚睡過的房間……去打掃時……在、在床底下……發現的……」她邊咽口水邊喘著氣兒回答。

  「宋承剛?!」

  她頻頻點頭。

  「怎麼會呢?難道董山真的沒有看錯人?」方素心喃喃低語。

  「小欣,你一路叫什麼,擾人清夢的!」亦跟過來的任如是,故意裝得哈欠連連,聲音也刻意揚高,故意將一些仍在睡夢中的千金女吵了來。

  「就是嘛,大聲嚷嚷的,你在幹麼!」幾個人都頻打哈欠。

  「咦?娘,這不是我被偷的肚兜嗎?」任如是倏地睜大了眼睛,一把拿過那件繡著薔薇的紅色肚兜。

  「咦,這是我的嘛。」幾個人紛紛拿起自已的肚兜,議論紛紛。

  「娘,這些肚兜是從哪兒找到的?」任如是裝出一臉困惑。

  「小姐,是從宋先生的床──」

  「小欣,不要多嘴。」方素心連忙打斷小欣的話,但仍遲了一步。

  「從先生的床?床上拿到的?娘,是嗎?」任如是仍裝出一臉錯愕。

  「呃,是從床底下,但這事還得調查──」

  「是從先生的床底拿到的?」幾個學生臉兒泛紅,竟嬌羞得微笑起來。

  這反應跟任如是「假定」的反應可不一樣,她只得再裝出一臉嫌惡,「真是太可怕了,沒想到他是一匹披著羊皮的狼,儀錶出俗竟暗藏色心,這種人怎能為人師表?」

  本以為自己這麼說,有人會附和,沒想到那幾個千金女居然一臉夢幻的貼著自己的肚兜思春?!

  「如是,這事是不是宋先生所為,我們得再查一查,但在事情還沒查清楚前,你不可以斷下評論。」方素心朝女兒搖搖頭。

  「娘,但這不是人贓俱獲了嗎?」她當然要抗議。

  「不可以這麼說,誰知道是不是栽贓?」

  任如是的心咚地漏跳一拍,努力維持臉上忿怒的表情以掩飾心虛。

  這事,方素心的處理方式仍是要大家暫時閉口,在事情尚未水落石出前,都不得跟宋承剛提起。

  但她是這麼指示,可有些人顯然另有打算。

  在宋承剛到學院上課後,有不少人挨近他身邊,羞答答的跟他說,只要宋先生喜歡,她很願意送一件貼身衣物給他,何必用偷的?!

  更有不少人大膽示愛,直接將那拿回來的肚兜又塞回他手上,直言願意當他的妻妾──

  宋承剛是煩不勝煩,更是感到莫名其妙,也沒去上課,直接找方素心將一些肚兜交給她,再將學生那些露骨的話告訴她。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也罷,我也想找你談談的。」她將事情娓娓道來。

  他難以置信,更感到百口莫辯,但──「這事,我真的不知情,更不會去做這等無恥之事。」

  瞧他那雙眸間的沉定之光,方素心點點頭,「我也不相信你會做這種事,但這事棘手,我不想到衙門報案,但又不知該從何查起?」

  「我來查。」

  「啥?」

  「這事我來查就行了。」宋承剛眸光一冷,他早該猜到了,有人千方百計讓他換下身上的衣服,還留他住上一夜,而對那個「不喜歡」他的學生如此「好心」,他居然毫無警惕!

  他不動聲色的到講堂上完課後,直接點名那個嘴角一直上揚、噙著笑意的任如是陪他到後山去走走。

  他滿意的看到她臉色一僵,而其他學生則以噴火的眼神瞪著她,且大聲抗議為什麼是她?!

  「因為她上回到我書房一連念了一整本的《唐詩》,這是犒賞。」

  騙子!任如是難以置信的瞪著他,她根本連一首都念不出來,還一本咧?

  但看到其他同學開始拿起《詩選》大背特背後,她覺得悲哀,她怎麼會有這麼愚昧好騙的同學?

  她本想拆穿宋承剛的謊話,但他眸中的冷光竟讓她不敢多嘴,乖乖的跟著他往後山走,但過了後院的門,她就不敢再往上走了,這兒都沒人,誰曉得他要幹麼?

  「怎麼?不走了?」他雙手環胸的挑眉看她。

  她暗暗做了一個深呼吸後,勇敢的道:「先生的私德不佳,我娘已經知道你就是偷肚兜的采花賊了,所謂“知恥近乎勇”,先生應該勇敢的去向我娘認錯並立即辭去教職。」

  「我真的該辭嗎?」他反問她,而且眸光帶著邪意的,一步一步往她逼近。

  她心臟猛然一震,覺得不對勁,直覺的往後退,但這一退卻退到一株大樹下,她咬著下唇,絞著十指,呐呐的道:「你本來就該辭掉,因為你是人贓俱獲,難道要等著被攆出去嗎?」

  「聽來是言之有理,不過──」宋承剛雙臂罩住她左右,將她困在自己的懷中跟樹幹間,再刻意以一種色迷迷的眼神看著她,「我並不是采花賊呀,但既然被冤枉,被認定了,那就乾脆真的偷上一件,免得名不副實,你說對不對?!」

  他貼近她,清朗俊雅的臉蛋與她相距只有咫尺,一手居然開始解開她身上綠衫綢衣的扣子。

  任如是呆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後就要跑,但他早有準備,一手揪住她的手將她又拉了回來,將她壓向樹幹。

  她臉色丕變,嚇得哇哇大叫,「等一等,你可別亂來啊!」她掄起拳頭拚命打他,但他單單以右手就將她那雙亂打的手抓住,往上拉到她頭頂上,再壓向樹幹。

  「先生,你別亂來,你是先生呢!」她猛咽口水,渾身僵硬。

  「可我也是采花賊。」他笑得很噯昧。

  「這……那你可以去采別人嘛,對你有興趣的同學那麼多,你不一定要找我啊。」任如是已經被嚇得有些語無倫次了。

  「是嗎?」

  「是啊是啊,所以你要“名副其實”也別找我嘛,找別人,她們會很樂意的。」

  「可是你一直找我麻煩,我倒覺得你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是對我有所奢想──」

  「瘋子,我又沒有腦袋壞掉。」

  「是嗎?那是最好的,如果你對我有任何奢想,你肯定會非常失望的。」

  因為他沒有成家的打算!

  「我沒有,絕對沒有,快放開我!」她覺得他好可怕,沒想到他真的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狼!

  「那這筆采花賊的帳要怎麼算?」宋承剛勾起嘴角一笑。

  她一愣,「啥意思?」

  「知恥近乎勇,你要當膽小鬼嗎?」

  他知道是她!任如是目瞪口呆,這怎麼可能?

  他放開了她,笑笑的道:「這事你自己找時間去跟你娘坦白吧,不然,如果還要硬說我是偷肚兜的采花賊,那你身上的淺藍色肚兜,我就真的會找機會拿走了!」

  淺藍色?她一愣,低頭一看即倒抽了口涼氣,她的前襟已開,露出了淺藍色肚兜了!

  宋承剛笑呵呵的離開,她卻氣得直跳腳!

  但她不會就這麼認輸的!這個沒幾天就招來一堆學生的先生,她絕對要打壞他的名聲,不然,有他在,學院的學生只會越來越多!

  可幾次交手下來,她都是吃敗仗,但她一向是個積極的人,她絕對會越戰越勇!

  所以,今天她還是偷偷的將宋承剛教課的詩詞教本換成了《金瓶梅》要大家對他印象大大改觀,結果──

  「咦?我拿錯了,這不是那天我給你沒收的書嗎?」宋承剛泰然自若的走到任如是的座位旁,將手上那本《金瓶梅》放到桌上。

  「沒收?」她眨了眨眼,他有沒有搞錯?

  他露齒一笑,朝她眨眨眼,「春天已經過去,別再思春了,好好上課。」

  「呵呵呵!」眾學生哄堂大笑。

  任如是瞠目結舌的瞪著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對同學們的訕笑神情,她也只能氣得鼓起腮幫子。

  可惡,她就不信自己每戰皆輸!

  她大力鼓舞那群同學,「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要她們緊追著他不放,讓他喘不過氣來。

  但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宋承剛最近愛上了逗弄任如是的滋味,既然她加足了火力鼓吹那些投懷送抱的學生,那他當然也有對策。

  既然她是鼓勵那些學生倒追他的頭頭嘛,正所謂擒賊先擒王,他只要將她拉來當擋箭牌,那些學生也就只有乾瞪眼的份了。

  所以,一場你追我、我追她的愛情追逐戰,便在無敵女子學院展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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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22 01:34:08
第三章

     晴空朗朗的六月天,白鹿書院跟無敵女子學院陸續進了數名新學生。

  但隨著女子學院的學生越來越多,任思賢也發現他這兒,蹺堂的學生也越來越多。

  由於兩院僅有一道高聳的圍牆相隔,而且兩院的山長亦訂了嚴格的規定,但防不勝防,仍有不少男學生趴在高牆上看姑娘,有些甚至偷偷翻牆過去看。

  這樣下去怎麼得了?他可不希望學子們,為了情而荒廢了讀書啊!

  所以為了以防萬一,他乾脆守在高牆下監控學生,一方面也難免嘀咕,女兒最近怎麼那麼安靜?達看都沒來看他這個老父親!

  而他要是一過去,他的娘子就臭著一張臉舉了張「生人勿進」的牌子給他看!

  呿,他哪是什麼生人?

  「少爺、少爺!這邊,那邊是女子學院!」門外突地傳來嚷叫聲。

  「俺就想念女子學院。」一個輕浮的聲音響起。

  「少爺,不行,他們只收姑娘啊。」

  「呸,囉哩巴唆的!是這兒嗎?」胡一霸砰地一聲,一把將門踢開,他生得虎背熊腰,五官也極為粗獷,皮膚特黑,渾身上下還有股流氓味,但他可是生在富商之家呢。

  瞧自己的書院大門被踹開,任思賢急忙走了過去,一看到這活像惡霸的男子,身後還跟了兩名隨從,隨從身邊更是擺放了好幾個大箱子。

  他皺眉,「這位少爺是──」

  「俺來拜師的。」

  這樣的人怎能收?也許采花賊就是他呢!「呃,對不起,我這兒不收學生了。」先打發他再說。

  胡一霸怒哼一聲,上上下下的瞧著他,「你是這兒的誰?俺老子要俺來這兒求學,但俺覺得讀書有什麼好?光看書上些那密密麻麻的字就累死了,不過!」他突然笑了起來,指指隔壁,壓低聲音道:「聽說那兒的姑娘特多,而且都是好人家的姑娘,老伯伯有沒有門路?幫俺牽牽線?」

  果然,又是一個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學生,任思賢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最近來的學生十個就有八個是為了隔壁的千金們來的!

  他一臉陰霾,「對不起,我這兒是求學的正經地方,不做那些不入流的事,你可以離開了。」

  「你說什麼?!」胡一霸怒目切齒的一把揪住文質彬彬的他,「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嘿,你幹什麼?!」剛踏進白鹿書院的任如是一見爹被人揪住衣領,想也沒想的就沖過去,擋到爹前面,卻沒想到這人長得這麼──

  一股笑意直湧而上,她噗哧一聲笑出來,他看來好像一頭黑熊哦!

  美人哪!胡一霸一看到眼前這一身紫色雪紡綢衫、俏盈盈的大美人,差點沒流口水,而且她那雙秋水無塵的大眼睛還漾著笑意,這──莫非她看上自己了!

  「嘿嘿嘿……」他鬆開了任思賢的衣襟,色迷迷的輕撫上她那粉嫩臉頰,「美人兒,咱們倆都是一見鍾情啊!」

  任如是柳眉一皺,眸中笑意立即被竄起的兩簇怒火取代,「色胚子敢冒犯我!」她直接給了他一拳,將他揍成熊貓眼!

  「少爺!」

  「如是!」

  隨從們一見胡一霸,捂住眼睛跌坐地上,連忙上前扶起他。

  而任思賢見女兒居然使用暴力,簡直是難以置信,「你娘到底教了你什麼?!」

  任如是當然知道父親的弦外之音,娘教了她許多的正經事,除了琴棋書畫外,女紅、廚藝、算數、騎術、射箭等等,什麼都要她學,就是希望她十項全能!

  但她很清楚,她能學會一種,娘就該偷笑了。

  而今兒會出拳,實在是來這兒前,她已悶了一肚子火!

  「爹,搖鈴響了,我要回去上課了。」任如是撇撇嘴角,走到門口,再看向那個站起身,沒生氣,雙眼還熠熠發光看著她的黑熊──呃,不是,是人,「我警告你,你再對我爹不客氣,我也對你不客氣!」

  真是的,她本來想跟爹吐苦水的,這會又不成了!

  「爹!爹!呃,岳父大人,請受女婿一拜!」胡一霸突如其來的向任思賢跪下,行起大禮。

  「你?!」任思賢傻眼。

  而那兩名隨從對這變化也是看呆了眼,他們可沒想到少爺會喜歡上那個野蠻的俏姑娘,難道,真的應了「惡馬自有惡人騎」那句話嗎?!

  「小婿叫胡一霸……」胡一霸也不管他人一臉錯愕,一古腦兒將自己的祖宗八代開始往下數,一直算到自個這一代的身世、家財萬貫等等,然後再行大禮,「請岳父一定要收我這個女婿,我對令媛是一見傾心啊……」

  天啊,任思賢覺得頭痛死了,他不想理胡一霸的胡言亂語,轉身回書房去,沒想到他卻死纏著他不放,在得知他是白鹿書院的山長後,更是求他一定要收他當學生!

  但這一看就知是個資質駑鈍的朽木,他實在不願意收,但胡一霸軟的不行,就來硬的,揚言他不收,他就找人將白鹿書院打爛!

  這怎麼成呢?為了書院,任思賢也只好欺善怕惡的應允了。

  

  唉,雖然上課搖鈴響了很久了,但任如是站在無敵女子學院門口,仍猶豫著,是進,還是不進呢?

  罷了!難不成要她再逃嗎?又能逃到哪兒去?

  她硬著頭皮,走入學院,還沒到講堂,就看到那個這半個多月來差點沒將她逼瘋的宋承剛笑嘻嘻的走向她。

  「先生,不是上課了嗎?」她臭著一張臉問。

  「你這個重要的學生不在,還上什麼課?」他一臉深情的看著她。

  她扁著嘴兒,想哭,「你別再害我了,行不行?」

  這段時間,同學們倒追他÷透他東西,又煮東西給他吃,他卻將那些東西全轉送給她,或轉請她吃,雖然她拒收、拒吃,但還是因此變成了萬人嫌,老被同學們炮轟,說她根本就是故意要她們去吃閉門羹、看她們笑話等等!

  「是誰在害誰?」宋承剛指指講堂裏那些已經不得不退出這場你追我跑遊戲的學生,她們此刻正端坐在位子上,看向他的眸光仍有著戀戀不捨。

  任如是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無言,一開始是她慫恿太過,有些人的心已經收不回來了。

  所以她已經不再鼓吹了嘛,但他就是不放過她!

  「還有另一件事,早上我問過方山長,好像有人還在當膽小鬼?」他這個問題,很快的將她的眸光再度拉回到自己身上。

  「我會跟我娘招的啦,我、我人突地不舒服,先跟先生告假,回房歇息去了。」任如是急急忙忙的丟下一串話,轉身就跑回房間去。

  她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他還跟娘說他已經逮到人了,是學院的學生惡作劇的,但她需要一點點時間,才能鼓起勇氣向她自首認罪……

  為此,娘還來問她,知不知道是哪一位同學呢。

  但叫她怎麼說嘛?!她若承認了,一定會被娘罵死的!

  好煩!她就不懂,他怎麼那麼難應付呢!


  禦史大人府裏,徐大維左等右盼的終於等到上完課的好朋友宋承剛。

  「大維,承剛回來了,你們好好聊聊。」宋世鈞笑笑的看著這世交之子,便偕同妻子先回房去了。

  「嘿,你真是不夠朋友,有好玩的事也沒有通知我。」徐大維這瀟灑的美男子,口氣還真酸。

  宋承剛不解的一挑濃眉,看著這一身綾羅長衫,看來英姿煥發的好友。

  「我說,也幫我推薦一下啊,我也想當女子學院的先生。」徐大維笑得很曖昧。

  原來……他笑了起來,「好,那你要教她們什麼?」

  這可貢問倒了徐大維,身為富商之子的他可是標準的絨褲子弟,玩心重,不愛讀書,老以這張老天賞賜的好臉蛋玩女人,可是──

  「我聽你娘說,郡王府的郡主娘娘辦的女子學院可是什麼都教,不一定得教那些“之乎者也”的老東西。」

  「那你告訴我,你能教什麼?」宋承剛雙手環胸的再問一次。

  他眼睛一亮,「你知道的,我賭術一流,玩女人也一流。」

  他露齒一笑,「那真的抱歉了,女子學院是什麼都教,但就不教這兩樣!」

  「呿!」他抿抿唇,覺得無趣極了,但卻瞧出好朋友的神情跟以前似乎有些不同,「你在那兒教書很有趣吧。」

  宋承剛想到那個個性積極,有些粗魯又有些小奸小惡的任如是,忍不住莞爾一笑,「沒錯,是真的很有趣。」

  「肯定也很幸福、很吃香,被一堆女人包圍著──」徐大維一臉羡慕,搖搖頭,又長歎一聲,「我也很想當先生,但剛剛我求過大人跟夫人,他們都說我不適合。」

  「我爹娘是怕你去誤人子弟。」

  「哈!」他瞪了這個一起長大的好朋友,「難道你就不會誤人子弟?咱們可是如兄如弟,氣味相投的哥兒們呢!」

  宋承剛的底細他可清楚了!他可不是一本正經的男人,妓院、賭坊也照逛的嘛,唯一不同的是,他就比他多了一份天生的文采,能七步成詩。

  而這一點他爹娘沒生給他,外界對兩人的看法也就大相逕庭了……

  宋承剛也沒否認,事實也是如此,只是以前去過的妓院、賭坊都沒有現在的學院好玩,所以他自然不去了。

  但看好友如此不平──他勾起嘴角一笑,給了好友一個希望,「哪天我有事,就請你去當個代課先生如何?」

  「真的?!」徐大維眼睛登時一亮,但又立即一暗,「可你那些咬文嚼字的詩詞我又不懂,更不會教她們作詩填詞。」

  「有教本。」

  他笑了起來,是啊,照念就成了嘛!這個好兄弟還真是好兄弟!

  兩人就著茶、點心,聊著無敵女子學院的眾多新鮮事。


  月落星沉,黎明將臨。

  任如是躺在床上,醒了。

  有沒有搞錯啊?她眨眨已經清醒的大眼睛,這每天上課,大半都是小欣將她從床上搖醒的,難得今兒娘親放讀書假,讓眾學生溫習功課、學藝,或是回家、出去喘喘氣兒,而她當然可以睡到日上三、四竿嘛,怎麼在天剛泛魚肚白就醒了?!

  但她翻來覆去,想再睡上一覺卻怎 也睡不著了。

  「算了!」坐起身下了床,披了件外衣後,走出門外,看著晨曦微亮的天空,深吸了口沁涼的空氣後,感覺竟是如此的輕鬆愉快。

  唉,果然沒念書的日子比較舒服!

  她往樓下走,卻見娘坐在房內正在寫東西,看她身上的衣服及頭上的綴飾,在在都證明她昨晚一夜未睡呢。

  她開門進去,「娘!」

  方素心看到女兒笑了笑,「不用念書就不必人叫,還起得特別早啊?!」

  知道娘是糗她,她也不介意,任如是笑笑的走到她身邊坐下,這才看清楚她臉上的疲憊,「娘,你一夜沒睡對不對?」

  「是啊,我在趕一些東西。」她將桌上寫好的一些紙給她看。

  任如是拿過來一看,眼珠子差點沒彈了出來,天!娘居然在製作招生的條子,上面還寫著──

  ……完全是愛的教育,絕不體罰學生,而且清寒者若具有特殊才藝第一期免束修,在各項考試的前三名,還有獎學全可以領;另外,只要各項才藝或成績在評比測驗中都到達中上,包吃包住。

  這、這不來念的才是傻瓜嘛,有吃有住又有銀子可拿!

  怎麼辦?娘搶學生的招數這麼多,她疲于應付呢!

  不行、不行!她一定要阻止,不然,她學那些林林總總的東西已經學到頭昏腦脹,快發瘋了!

  「娘,爹不是說過辦教育不是做慈善事業,可你這──」

  方素心笑了笑,「我知道,但不是每個人都有銀子求學拜師的,讀不起書的窮人家孩子更應該有受教育的機會,不然,他們一輩子都只能當個市井小民。」

  任如是皺眉,她不知道,亦從沒想到這些事。

  她慈愛一笑,拍拍女兒的手,「娘打算在院外教學那一天,張貼這些招生條子,招攬那些窮人家的孩子──」

  「院外教學?那是什麼?」

  她微微一笑,「就是將學習的環境移到學院外,走進人群,去參觀一些地方,拓展視野,當然,對娘而言,那也是一種招生手段。」

  「手段?」任如是越聽越迷糊了。

  「沒錯,就是讓城鎮裏的人看看,我們的先生有多優秀,」她一臉閃閃發光,「因為咱們學院的學生還不夠多,所以娘想過了,孔老夫子說辦教育要“有教無類”、“因材施教”,而現在學院的學生幾乎都是有錢人家的金枝玉葉,如果能招些販夫走卒的女兒們,那咱們的學生人數跟白鹿書院相比,就不致差那麼多了……

  「你是娘的第一個學生,所以這一出遊,大家的目光定是擺在你身上,這幾天,你得挑燈夜戰,用功點,多多溫習這段時間學的東西……」

  任如是看著侃侃而談的母親,只覺得頭皮越來越發麻,腳底發冷,見娘還說得沒完沒了,她忍不住告饒了,「娘,不要我溫習啦,那很多的──」

  「沒關係,我已經跟宋先生商量過了,打明兒開始,一連幾天,他願意留下來幫你。」

  幫她?任如是一臉驚恐,那不殺了她還快嗎?她真的不想念書嘛!

  「如是,娘還請了裁縫師幫你們量身,要訂做“院服”!還買了不少同款的珍珠發釵、耳環,絕對要讓人耳目一新,讓你們衣著整齊統一的去遊街……」

  完了上兀了!娘是越玩越認真,她頭都疼了!

  對!這等重要事一定要跟爹說──

  「這些事,你可要幫娘保密哦,這是娘好幾晚沒睡想出來的。」

  「呃……是!」

  任如是眨眨眼,看著母親疲憊中又帶著愉悅的神情,她真的不懂,這件事對娘真的這麼重要嗎?

  但她沒有太多時間思考,有人跟娘一樣是教育的狂熱分子,今兒休息,他也不休息,又往學院來了。

  她目瞪口呆的瞪著門口站定的一道挺拔身影。

  「承剛,怎麼來了?」方素心對這個幫她招來不少學生的王牌先生可是一臉笑意。

  「我想我今天沒事,就早點來幫她復習課業好了。」他看向那個死瞪著他的美人,其實他是在家無聊,到這兒找樂趣的,所以一看到她的表情,他就覺得不虛此行了。

  「太好了,你一定還沒吃吧,女兒,你帶他一起去吃早膳。」方素心看他如此熱誠,笑意更濃。

  任如是揪緊衣衫,看著這個討人厭的不速之客,「娘,我衣衫不整,也想回頭睡回籠覺,才不想吃早膳,而且──」

  但她是沒機會說完話了,方素心親自帶她到樓上梳洗著裝換好衣服後,笑盈盈的將她交給宋承剛,示意兩人吃完早膳後,就可以好好的復習課業了。

  方素心看著這樣一個外貌與才情兼俱的先生,還有她那個美麗可人的女兒,這一對俊男美女可是主宰了她這次擴大招生的成敗呢。

  只不過……她歎息一聲,她衷心希望女兒能爭氣點,別給她漏氣了……

 
  「先生,你是不是吃飽撐著沒事做?」

  任如是一手托著下巴,側著頭兒,看著拿了一大堆書擺到她前面的宋承剛。

  兩人一用完早膳,他就將她拉到這個她天天待、天天打瞌睡的講堂裏。

  宋承剛也知道她在調侃他,但他的確是吃飽撐著沒事幹,才興起來學院逗她的念頭。

  當先生逼一個不想念書的學生讀書其實還挺令人愉快的,尤其瞧她一臉痛苦的模樣……

  「這些念給我聽……這些抄寫三百遍,好罰你天天忘了交功課的事……」

  任如是的臉黑了一半,「先生──」

  「快點!」

  她轉過頭,卻看到方素心站在窗前,笑咪咪的,一臉鼓舞。

  悶悶不樂的她只得念啊,寫啊……心裏喊著救命啊……

  「少爺,不可以爬牆啦!」講堂外突地傳來一聲壓低的嗓音。

  「你那麼囉唆幹麼!俺看俺老婆不行嗎?」一個咆哮聲即起,但下一刻,就有重物落地的聲音,「唉呀呀……痛、痛死我了!」

  「少爺、少爺!你沒事吧?!」

  「你是誰?誰准你翻牆而過的?!」方素心走到圍牆旁,看著那名活像一頭黑熊的高壯少年。

  「俺想爬就爬,你管什麼?臭娘兒們!」

  這聲音好熟?任如是眨眨眼,立即坐正,跳了起來,「糟了,是那頭黑熊!」怕那個人會像對爹一樣,對著娘動手動腳的,她是拚命往外跑。

  黑熊?宋承剛濃眉一蹙,隨即跟著掠身而去。

  「臭黑熊,你敢對我娘怎樣,我就再揍你一拳!」任如是一見到是那天揪著爹衣襟的少年上髦不客氣的對著他凶巴巴的叫囂。

  「娘?她是你娘?」胡一霸原本兇狠的表情丕變,立即由一臉笑意取代,「丈母娘,女婿胡一霸冒犯了,真是對不起、對不起了。」

  「丈母娘?」方素心母女倆面面相覷,他在胡說什麼?

  宋承剛踱步走了過來,看看母女倆,再看看那正恭恭敬敬的跟方素心鞠躬的胡一霸。

  「你是白鹿書院的學生?」

  胡一霸一愣,抬起頭來,看著這不知哪時候跑出來的俊美男子道:「俺是隔壁的學生,你是誰?」

  「我是這裏的先生。」

  「先生?」他上上下下的打量起他,再回頭瞧瞧還掛在圍牆上的隨從,哈哈大笑,「你聽聽,他說他是先生,俺是學生,他看來跟俺差不多竟敢占俺便宜!」話語一歇,他突地回頭,朝宋承剛狠狠的揮了一拳,沒想到他閃得快,這一拳被他閃過不說,人家手一拉,居然順手將他扔了出去,砰地一聲,他頭下腳上的倒栽在花叢裏。

  「可惡!」胡一霸在美人的面前出醜,可掛不住臉,他一起身,扔掉插在頭上的花草,火冒三丈的對著宋承剛拳打腳踢,但他徒有高壯外表,竟僅有花拳繡腿,不僅不能傷到宋承剛一絲一毫,自己還像只狗般地被他逗弄。

  「來,我在這邊。」

  「我在這兒呢!」

  任如是看著宋承剛那副自在玩弄的樣子,實在很不以為然,但看到胡一霸那明明技不如人,還拚命想揍人的樣子,她又覺得他實在沒用。

  但無論如何人洹場人逗狗──呃,不是,兩人的打鬥,在胡一霸累垮得癱在地上,氣喘吁吁後,結束了。

  娘得意揚揚的找了人將他拖回一牆之隔的白鹿書院,還寫了一封信給爹,說「白鹿書院墮落云云,此等庸才也收之……」氣得爹是咬牙切齒。

  而她呢?

  她仍然沒有逃過讓宋承剛復習功課的厄運,一連幾天,她被他盯得緊緊的,而且,她還發現他還真的是個文武全才,吟詩作詞一級棒,射箭騎馬頂呱呱,唯一不會的就是「君子遠庖廚」的廚藝。

  身旁天天有俊先生為伴,同學們個個是欽羨妒嫉不已,殊不知,她天天如處人間地獄,有苦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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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22 01:34:37
第四章

  今兒,天朗氣清,無敵女子學院更是喜氣洋洋。

  所有學生在方素心這個山長的帶頭下,穿上嶄新的院服亮相,她們個個頭上插了簡單典雅的珍珠發釵、單珠耳環,一襲同樣藍白兩色絲織雪紡長裙,素淨又不失優雅,個個看來氣質出眾。

  尤其是方素心跟任如是這對淡掃蛾眉的母女,一成熟嫺熟,一嬌豔驚人,讓人眼睛一亮。

  今天是院外教學日,方素心已安排了數頂轎子準備下山,因此身處一牆之隔的任思賢,一見外頭多了這麼多頂轎子,再看到妻女及多名穿著讓人眼睛一亮的院服的女學生一一上轎後,他可呆了。

  怎麼回事?!

  方素心當然看到了那個下巴看得差點沒掉下來的老公,她拉開轎簾,志得意滿的道:「看著吧,我這一趟出去再回來,一定能讓學生數量激增的。」

  「什麼?!」任思賢錯愕的看著她,再看看坐在她身邊的女兒。

  任如是這段時間被方素心跟宋承剛盯得死死的,也累壞了,因此在可以休息的時間,她是頭一靠到枕頭就睡著了,壓根沒時間沒體力去跟任思賢通風報信!

  所以這會兒面對任思賢那疑惑的眼眸,她也只能苦笑。

  於是,這批娘子軍在方素心的帶領下,乘轎出遊了。

  在城裏後,熱鬧的街道上眾人對這一連出現的十多頂轎子已大感好奇,在看到那一個個如花似玉、環肥燕瘦、氣質出眾的女學生一一下轎後,他們更是眼睛一亮,驚豔聲四起。

  她們體態雖不同,但各擅其美,尤其個個一身烘托氣質的藍白雪紡絲裙、珍珠綴飾,叫人看了真是有種說不出的溫柔景象。

  而眾學生聽到大家的讚美聲不斷,個個喜形於色,笑容滿面。

  這會兒,一身綾羅綢緞的宋承剛及數位男女先生前來會合,讓這支美麗的隊伍更添一股動人風采。

  宋承剛的眸光不由自主的瞥向一身鮮亮院服的任如是身上,朱唇粉面的她看來光彩照人,讓人望之目眩神迷。

  而儘管有一大堆女人的目光都擺在豐神俊朗的他身上,任如是的視線卻是轉來轉去,就是不看他。

  這幾天被迫跟他面對面,她已經看厭了,看煩了,好不容易離開學院,她何必還看他那張俊臉咧?!

  方素心一邊發招生條子,也不忘鼓吹眾小家碧玉、大家閨秀,竭誠歡迎她們加入女子無敵學院的就學行列……

  由於師資陣容堅強、先生俊、學生美,又是郡王府的郡主娘娘掌院,還有禦史大人的麼兒宋承剛執教鞭,不少人是躍躍欲試。

  而一行人今兒院外教學的地點,除了在這條熱鬧的街道遊行外,還到名聞遐邇的「百花園」,一處種檀各類春、夏、秋、冬花卉的名勝林園覽勝。

  一入園內就是一處夏荷盛開的池塘,舉目看去,楊柳及各式花卉在風中搖曳生姿,亭臺樓閣、曲廊等等,每一景致皆精緻典雅。

  而這樣的美景已經讓參觀的百姓們眼花撩亂了,再來這一群賞心悅目的女學生,眾人實在是看癡了眼。

  然而,任如是在看到娘親跟宋承剛都將目光移到自己的身上後,她就知道自己要倒大楣了。

  「如是,你不作首詩來讚歎此等美景?」方素心一臉鼓勵。

  「是!娘,」她無奈的應了一聲,想也沒想的吟道:「姹紫嫣紅蝶戀花,百卉爭妍蜂亂舞,娉娉嫋嫋落花淚,豆寇年華魂難銷。」

  這明白暗喻她這正值二八年華的少女,已到許嫁之年,卻不似其他及弄女子成婚配,這「魂難銷」三字可是極深的感歎,哀日子難過……

  方素心一聽眉兒一皺。

  宋承剛卻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哈哈哈!口尚乳臭,兩次思春,你還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嫁人啊!」

  「哈哈哈……」眾人哄堂大笑。

  什麼嘛!任如是臭著一張粉臉兒瞪那多嘴的宋承剛,其實那詩一出口,她已經後悔了,雖然、雖然那詞與她的心境如此相合,但這個人為什麼硬要將話說得這麼露骨?!

  也許有這個插曲,再來方素心在適時的讓其他學生吟詩作對時,反而刻意的讓女兒不再出頭。

  而這一天,在她率眾女乘轎回學院時,在看到那些夾道歡呼並大喊會將女兒送到學院就讀的熱切臉孔後,她知道自己應是成功了,但女兒的那一首詩實在沖走了她不少的喜悅。

  所以,在眾學生各自回房後,她立即與女兒促膝長談。

  「你不喜歡念書,是嗎?」

  任如是咬著下唇,「娘,你明知道的──」

  方素心抿唇,「我只知道你的心早被你那個爹收買了,可是這段時間的學習下來,你除了嫁人外,難道沒有任何想法了嗎?」

  她皺眉,「娘,書念多又如何呢?禮記曲禮上有曰,“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許嫁笄而字”,而女子十五而笄,女兒已十六歲了,難道不該嫁人嗎?」

  「你這樣嫁人能做啥?不就是傳宗接代、相夫教子,但念了書,你才有足夠的知識與思維去思索女人不是男人的附屬──」

  「娘,一定要這麼複雜嗎?」任如是一張小臉兒苦哈哈的,「算命的說過,我的天命就是當個少奶奶,我可以舒舒服服的過一輩子耶。」

  她搖搖頭,眸中露出堅定之光,「娘不會放棄你的,更要你那個不長眼的爹知道,你絕對可以成為一個推翻女子無才便是德觀念的掃眉才子!」

  方素心起身,示意談話結束。

  那一晚,任如是很累,但卻睡不著,娘不放棄她,不放棄招生,那就代表她的苦難日不會結束。

  既然睡不著,她乾脆開門溜到爹那兒去,沒想到爹也是了無睡意,因為他已經聽到她們今天到城裏引起的熱烈迴響了。

  對方素心頻打「俊男美女」牌,任思賢預料明兒一早一定會有許多人前來報名求學,他已在苦思對策!

  一個爹、一個女兒,兩人挑燈思考對策,腸枯思竭後,終於想出應付的好法子。



  翌日一大早,無敵女子學院果然陸續來了一大堆求學的人,而且大多數都是小老百姓的女兒,但更有不少青樓女子、女乞丐等等。

  而方素心也早有準備,她安排幾名學生及丫鬟當招待,在完成報名手續後,帶她們去參觀這環境優美,層巒聳翠、水聲山色皆有的美麗學院。

  但方素心這廂忙於幫那些不識字的新生填寫資料,任如是卻在另一邊忙於出題考試。

  她要那些新生跟著她念那些繞口的詩詞,且一念再念,念得她們頭昏腦脹、舌頭打結,信心大減後,再要她們拿筆寫字抄詞畫畫……

  但來求學的大多是目不識丁的小老百姓,字都不認得了,還寫什麼字?畫什麼圖呢?

  一番折騰下來,她們覺得念書太累,個個灰頭土臉的離開了。

  而一整天忙碌下來,方素心疲憊不堪的走出書房,這才驚覺學院裏過於安靜,按理,進來了上百人,怎麼會空蕩蕩的?只有那些熟面孔的老學生?!

  「怎麼回事,那些新生呢?」她快步的走向那些學生問道。

  「全走了。」邵惠玉答得快。

  「走了?怎麼會全走了?」她一臉錯愕。

  幾個學生你看我、我看你,都裝出一副不清不楚的樣子。

  但其實她們都贊同任如是的話,來了那麼多身分地位不一的平民學生,還有不少青樓女子,這裏不成了龍蛇雜處的市集了?

  更何況,任如是說她對宋承剛沒興趣,一旦宋承剛覺得她沒意思後,他自然會另覓對象,屆時,學院的女學生多出那麼多,她們的機會又會被分散開了……

  方素心抿著唇,來回的看著這些眸光閃爍不定,卻不回答的學生,思忖一下後問:「如是呢?」

  幾個人連忙聳聳肩。

  她抿抿唇,轉身朝女兒常去的後花園走去,竟看到她坐在亭子裏乖乖的在念書?!

  「如是。」

  「娘。」任如是笑笑的看著在她對面坐下的娘,但見她沉著一張臉,她的笑容立即僵在嘴角。

  「那些新生是你趕走的?」方素心難掩心中怒火。

  「娘,你在說什麼?你費盡心思好不容易招來那麼多學生,我怎麼會將她們趕走?」她心虛的否認。

  「是嗎?我想有人是佛口蛇心,表裏不一吧。」一個帶著嘲弄的聲音陡起。

  任如是先是一愣,一回頭,卻見那個討人厭的宋承剛一身月牙白衫朝她們走了過來。

  「承剛,你怎麼來了?」方素心看到他也很訝異,因為預料到今天學院裏會有些混亂,所以她要大家休個假,只排些人幫她忙。

  「我在城裏聽到一些不好的傳言,所以過來問個明白,但──」他邊說邊瞥向頭越來越低的任如是,「看來是不必求證了,他們所言應該是真的了。」

  「什麼傳言?」方素心不解的問。

  宋承剛於是將那些譏諷招生條子上寫的什麼包吃包住、有教無類等都是騙人,其實是整他們那些小老百姓取樂等事轉述給她知道,其中自然也有引述任如是「考試」一事。

  聽完那一席話,方素心頻頻搖頭,難以置信的瞪著一臉忐忑的女兒。

  怎麼有這麼多嘴又好管閒事的男人!任如是氣死了,但娘看來顯然也快氣死了!

  她只好將早已準備好脫罪的理由拿出來說,「娘,我這麼對新生挑三撿四的,也是為了學院好啊,不然,學生素質不一,也會影響到先生們的教學,」

  「你給我閉嘴,娘那一晚同你說了那麼多,難道你還不明白嗎?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受教育的!」她頭一回對女兒這麼生氣,「有的人就算素質不好,但只要肯學,肯用功,她也可以學會的,你懂不懂?!」

  「山長這話說得真好!」宋承剛還在一旁說風涼話。

  這話聽在任如是耳朵裏,可是更火了,她猛吸了一口氣,咬牙切齒的瞪著他道:「你給我閉嘴!」

  都什麼時候了,他還在捩風點火!

  方素心臉色丕變,怒不可遏的道:「尊師重道,難道娘連這四個字都沒教會你嗎?!你怎麼可以對先生如此沒大沒小?!」

  「娘,是他沒教會我!」任如是氣呼呼的將箭頭轉向宋承剛。

  「山長,這事我承認我沒教好。」他坦然認罪,但眸中的笑意甚濃,「待會兒我會好好的再教導她一番,但此時此刻,我覺得山長該去向那些百姓好好解釋一番,好化解誤會。」

  他這一提醒,方素心連連點頭,但還是先瞪了女兒一眼,「我回來再跟你好好算帳!」可再思索一番後,她有了另外的打算。

  她對著宋承剛問:「先生這幾日可否留在學院?」

  「娘!」任如是難以置信的瞪著她,就怕她又要他留下來盯她讀書。

  「有何打算?」

  方素心沉眉鎖眼的道:「我想一一去拜訪那些本有心向學的學生,但人數頗多,所以我想在城裏待個幾天,免得耗費時間。」

  「娘,何必那麼麻──」

  她一記冷光掃過來,任如是連忙將未出口的「煩」字咽回肚子去。

  方素心看著宋承剛認真的道:「你可以說是我相當倚重的先生,這些天,我想麻煩你留在學院裏,幫我處理院務,行嗎?」

  「山長所托,自然沒問題。」他答得乾脆,含笑的眼眸又瞥向那個臉一垮的小美人兒身上。

  毀了!任如是有種很不好的頂感,娘不在,這個男人一定會找她麻煩的!

  方素心在拿了一疊學生資料後,在丫鬟的陪同下,乘轎入城了。

  任如是也想離開後花園,但宋承剛可不准。

  「我還沒有教你何謂“尊師重道”呢。」

  「行了,行了,那四個字我會不懂嗎?只是某人讓我做不來而已。」她才不要跟他處在一塊兒。

  但他一個箭步就擋住她的去路,「言下之意,似是質疑我不夠格當個薪火相傳的先生?」

  「沒錯!所以你最好趕快離開。」任如是不耐的回答,又越過他要走,但冷不防地,他突地拉住她的手,將她拉向一處隱密的花叢問。

  「你要幹什麼?」她掙扎的想甩掉他的手,卻甩不掉。

  「離開前,總得把帳清一清吧。」

  「帳?」她不解的看著眸中帶著一抹奇怪笑意的他。

  宋承剛勾起嘴角一笑,突地伸出手探入她的衣襟內,她愕然的倒抽了口涼氣,粉拳握緊,使勁的又捶又打又拉的要將他那輕浮狂肆的手拉出來,而在一陣努力掙扎過後,她終於將那該死的手拉了出來,火冒三丈的瞪著這個登徒子,怒聲道──

  「你怎麼敢?!」

  「為什麼不敢,這是你欠我的,我先拿走了。」他洋洋得意的展示右手裏的戰利口。

  任如是眉一皺。奇怪,他手中那塊布怎麼挺眼熟的?還有她的胸口怎麼空空的,一陣風吹來,裏面還涼涼的?!

  她臉色刷地一白,立即倒抽了口涼氣,雙手往胸口一按,難以置信的瞪著他,「你、你、你,你這個淫賊!」她氣炸心肺了,他居然偷走了她的肚兜!

  「可以,這名詞這會兒我接受了。」宋承剛莞爾一笑。

  「你!」她杏眼圓睜。

  看著美人兒氣得七竅生煙,他仍是氣定神閑,「你若不高興,可以同你娘說去,當然,我也會清清楚楚的告訴她,我為何會違背師道做出這等事。」

  他這麼說,她怎麼去跟娘告狀呢?!是她栽的贓,而且,她跟娘的感情已岌岌可危了,哪堪這事再來火上加油呢?!

  「我先走了,但是回先生住的房舍去,可不是回家,哈哈哈!」宋承剛開心的將戰利品揣進袖口,轉身就走。

  任如是咬牙切齒的瞪著他的背影。該死的,此仇不報非君子!但在此之前──

  她飛快的奔回房間,要小欣備妥洗澡水後,她立即將全身上下洗得一乾二淨,而且一搓再搓。

  「小姐,你洗得太大力了吧?瞧你的肌膚都搓紅了。」小欣一臉不解。

  她就是要將那個男人上下其手的感覺洗掉嘛,但腦袋瓜裏的畫面就是消不掉!

  沒轍了,任如是起身讓小欣換穿好衣服後,悶悶的問了一句,「宋先生還在房裏嗎?

  「沒有,我剛剛進來前,有看到他到書房去了。」

  點點頭,任如是走出房間,左思右想,有什麼好法子可以報這一箭之仇?

  她邊踢石子邊往院子走,看到董山急匆匆的邊拉褲帶邊往茅房沖過去。

  水靈眸子骨碌碌地一轉,哈哈哈……有了!

 
  好臭哦!

  大半夜的,哪來這等「臭」差事!

  董山鼻孔塞了兩團棉條,拿著鏟子,汗流浹背的將男用茅房裏的洞挖深挖寬些。

  但他真的不明白,這學院的茅房裏有分男用、女用,大小姐怎麼樣也不會用到男用茅房這邊啊,怎麼會要他到這兒做這事?簡直是臭死人了!

  在屏住氣息、呼吸困難的做完差事後,他將所有工具收拾好,就忙著跟任如是覆命去,倒沒有注意到在黑夜中,有一雙帶著笑意的黑眸正凝睇著這一切。

  在他離去後,那人走向前來,將男、女茅房門上的牌子交換,這才回房去。

  翌日一大早,任如是興致勃勃的直沖茅房,打算先占著茅坑不拉屎,好聽聽男用茅房傳來的慘叫聲,眉飛色舞的一看到女用茅房的牌子就走進去了,可門一開──

  天啊,她差點一腳踩進茅坑裏,任如是狼狽不堪的緊急抓住牆上的架子,急忙往外退,這才看清楚,兩間茅房門上的牌子被換過了!

  該死的!董山這個笨奴才,一定是他不小心放錯了!

  她氣呼呼的將兩個牌子放回原位,也暗松了一口氣,好在她早點來看了,不然,那個人怎麼能如她願的跌落茅坑呢?

  但她再回到女廁待了好一會兒,待到上課搖鈴都響了,怎麼另一頭沒聲音?也沒半個人來上茅房呢?

  上課了,也不能一直都待在這兒吧,反正那個人跌入茅坑,肯定渾身臭,她還怕不知道他出醜了嗎?

  任如是愉悅一笑,離開茅房往外面走,這才發現有人在茅房的入口小道上插了一個「正在打掃中」的牌子。

  誰啊?!一難怪她等了老半天也沒等到半到人!

  她怒不可遏的往講堂走,但怪了,怎麼她走到哪兒都聞到臭味?是她多心吧?因為在茅房待太久了?

  她快步走到講堂,但一進門,每個人都捏著鼻子,皺著眉頭的看著她。

  她也不解,但一坐下身來,卻愣然看到裙擺沾到些糞。

  「跌進茅坑啦?」站在講臺上的宋承剛笑咪咪的說起風涼話。

  她眉一皺,不甘願的瞪著他。

  「肯定是,因為你的臉比糞坑裏的石頭還要臭!」

  她氣得齜牙咧嘴,直想將他分筋挫骨,但仍努力的忍下來了。

  但他又說了,

  「昨晚辛苦了,一定被董山那身挖完糞坑後的惡臭薰得暈頭轉向了吧?!」他笑得可惡。

  難以置信的瞠視著他,天,他知道。該死的!那那兩個牌子不就是,

  「你們先自行溫習一下,先生去拿一下教本。」看到有人雙眸噴火,宋承剛也識相的離開講堂,好讓她發洩怒火。

  果然,他一步出門,她也隨即奔出,氣衝衝的跟著他。

  他停下腳步,轉身一挑濃眉的看著她,「我要去茅房,你也要跟嗎?」然後,又裝出一臉懊惱,「對了,那兒好像正在打掃中,因為我預料有人會跌下去,所以先插了那個牌子……」

  聽不下去了!任如是氣得粉臉煞白,在瞥到一旁欄架上的小花盆後,想也沒想的直接一把抱起來,用力扔向他。

  「哇,這麼粗魯!」他連忙笑笑的閃身。

  但說巧不巧,任思賢在得知娘子昨天緊急進城去處理招生危機後,今天特地過來瞄瞄這兒學生的學習情形,沒想到,居然會被一個從天而降的小花盆給砸個正著。

  砰地一聲,他眼冒金星、昏頭轉向的左右搖晃幾下。

  「爹!」任如是臉色大變,連忙跑過去。

  但任思賢被這一砸可不得了,頭不僅腫了一大包,還流血了,在看到女兒驚惶失措的臉孔後,他眨眨眼,頭重腳輕的昏厥過去。

  「爹!」她嚇哭了,她不會砸死爹了吧!

  宋承剛連忙撐起任思賢,將他帶到西廂的房間去,請來大夫上藥包紮。

  知道爹不會死了,任如是扁著一張小嘴兒,恨恨的瞪著宋承剛,但她真的不知道該不該連老天爺也一起恨呢?祂為什麼將這個男人帶到她的生命裏嘛!

  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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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夜色如墨。

  白鹿書院裏,胡一霸躡手躡腳的離開自己的房舍,往任思賢的房間走去。

  這陣子他很乖,很安靜,沒翻牆去看他老婆,實在是他當惡霸太久,從來只有他欺侮人家的份,哪有人敢欺侮他?!

  因此,上一回被宋承剛捉弄打敗後,他特別找人打聽了他的身分。

  沒想到他比自己更有來頭,且尊貴無比,讓他頓時又矮了他一截。

  但要他就此摸摸鼻子,認倒楣,他也不甘願。

  所以他就找救兵,一個可以治得了宋承剛的救兵,但等了又等,那個救兵竟遲遲不來,所以這幾日,他又叫人去催了……

  但他實在想念他那個美麗迷人的老婆,可宋承剛又老在那裏晃,他也只能在這兒苦相思,還好這幾天,他老婆因為他那老丈人受傷,不時的在白鹿書院出入,也讓他可以一解相思之苦呢。

  思緒間,他來到任思賢的臥房外,在紙窗上戳了幾個洞,透過小洞,看著正在房裏照顧父親的任如是。

  「爹,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嗯。」頭上紮了一團布條的任思賢被女兒這一砸上受傷不小,連躺了幾天才覺得舒服點。

  任如是替他蓋好被子,轉身步出房間,將門關上後,就看到那頭黑熊──呃,胡一霸笑咪咪的站在她眼前。

  「老婆。」

  對這幾天看到她就喊老婆的胡一霸,她仰頭翻了翻白眼,搖搖頭,連話都懶得說,越過他就往書院門口走。

  胡一霸還是亦步亦趨跟著,「俺說你不是很想當個少奶奶嗎?想俺──」

  「想俺家住金碧輝煌的龍樓鳳閣,日食萬錢、外乘駟馬高車,得以讓你飽食暖衣,養尊處優,嫁給俺,你一定是個少奶奶,不嫁浪費啦!」她劈哩咱啦,達珠炮似的將他這段時問一見到她就說的求婚詞,回背給他聽。

  「哈哈哈!對對對,俺就是要說這個,俺背得辛苦,娘子果然體恤,幫我說完。」

  瘋子!她咕噥一聲,「怎麼太平盛世,瘋子那麼多!」

  任如是腳步未歇,一回到無敵女子學院,就瞧見門口除了董山,還有另一個瘋子宋承剛,而胡一霸很識時務,一見到他,便煞住腳步,一轉身,溜回白鹿書院去了。

  「你娘回來了。」宋承剛一見任如是逕自往裏面走,也跟上來。

  她以眼角餘光瞟他一眼,氣色欠佳,兩人結下的梁子太多了,尤其茅房的事,禍及她那無辜的爹,他這個該倒大楣的人卻啥事也沒有!

  「你會失望的。」

  「哈?」任如是停下腳步,因為這句莫名其妙的話。

  「你娘這次在城中待了七、八天,成功勸了大半的學生再回來求學,從明天起,陸續就有新生來學院了。」

  「哦,是嗎?那很好啊。」唉,其實一點都不好!

  「是嗎?你不是很希望這間學院倒了。」

  她心臟猛然一震,飛快轉身看著這張奸詐的俊顏,「你、你怎麼會──」

  「我怎麼會知道?你的矛頭都對準我啊──」宋承剛笑了起來,「而大半的學生都是因我而來的,我走了,或名聲壞了,學生也都待不住了,想當然耳,這就是你的目的了。」

  「你──」這麼聰明幹麼!她咬著下唇,不安的道:,這事,你跟我娘說了嗎?」

  他搖搖頭,「基本上那件肚兜栽贓一事,你娘還不知道,而你要將我弄得滿身屎臭的事,她也不知情,所以她應該還不會那麼敏銳的察覺。」

  聞言,任如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氣,但──

  她狠狠瞪他,「你可不能說哦,再說,茅坑那我也已叫董山去填補了。」

  他笑得有些狡黠,「要人保守秘密,總得賄賂一下。」

  「賄賂?!」她撇撇嘴角,「你那裏還欠我一樣東西,不還我,還敢叫我拿東西賄賂你?!」

  「那是紀念品,不會還的。」兩人心知肚明,他們所指的是那件肚兜。

  「你!」她氣得語塞,再跟他說下去,她肯定會氣到跟爹一樣躺在床上了,她悻悻然的往方素心的房間走去。

  沒想到宋承剛也跟在她身後,她簡直快氣炸了,猝然轉身──

  「你到底想怎麼樣?」

  「一個賄賂!」他露齒一笑,隨即將她拉入懷中,傾身就給了她一個吻,但這個吻來得快去得也快,他隨即放開她,微笑的往前走去。

  任如是怔怔的瞪著他,仍不相信自己的初吻就這樣被這個討人厭的男人隨隨便便的偷走了!

  她氣呼呼的猛擦自己的櫻唇,連著幾個深呼吸,這才去見方素心,但宋承剛居然早她一步,已經在房裏了。

  「你的唇怎麼又紅又腫的?」方素心不解的看著女兒。

  「剛剛碰到一個髒束西!」任如是咬牙切齒的瞪著低頭,捂嘴偷笑的男人。

  她皺眉,「你有沒有去洗乾淨?」

  「沒有,我──回房去洗,但娘,你要不要去看看爹?」

  她臉一沉,「我知道你爹是怎麼受傷的,但他是活該!讓他知道女人不是只有被欺侮的份。」

  「你知道?」她將目光移到一旁的男人身上。

  宋承剛笑笑點頭,「我跟山長說,你在上功夫課,拿盆栽練習腕力時,一時太過用力,那盆栽就扔到任山長的頭上了。」

  真是多嘴!但她也不得不承認,這謊編得還算可以。

  「娘啊,我不小心打到爹,他這幾天身子也跟著不好,你就去看看他嘛。」也許兩人能就此和好,娘就將女子學院關了……

  她才不去!方素心忿忿不平的道:「我在外面募款時,日曬雨淋還生了病,但你爹會不知道嗎?他是不聞不問,要我自生自滅。」

  「娘,爹以為你在娘家。」

  「我在娘家他就不會去看我嗎?」她抿抿唇,「晚了,你先回房去睡。」

  看來娘跟爹之問的怒火還沒消,任如是只得悶悶不樂的點頭離開,但離去前,也不忘瞪那個笑得可恨的男人一眼。

  宋承剛看著她離去的身影,嘴角微微一揚,逗她實在太好玩了,而且剛剛還偷到一個吻……

  想到這兒,他眸中的笑意更濃,她的唇真軟,若非自製力夠強,他可能會加深這一記吻……

  方素心看著女兒已經走遠,卻仍將目光凝睇在女兒背影上的宋承剛,對他眸中饒富趣味的愉悅眸光,她柳眉不由得一蹙。

  他該不會是對如是有意思吧?這──她可不樂見這樣的發展!

  如是天資聰穎,她已費心栽培多日,可不想讓她早早嫁進禦史府。

  「承剛,這幾天麻煩你了,你就放幾天假,回家休息也可處理些私事。」

  「也好。」他好幾天沒回去了,「但我的課?」

  「我會代你上的。」

  「那好。」他點點頭,先行離開了。

  方素心看著他偉岸的身影,當初答應讓他進來教學,也是因為他真的是一個才思橫逸的才子,但若讓他當女婿,

  「姹紫嫣紅蝶戀花,百卉爭妍蜂亂舞,娉娉嫋嫋落花淚,豆寇年華魂難銷。」

  驀地,女兒那日所吟的詩再度在她腦海中浮現。

  她困惑了,宋承剛這樣的女婿是大家求之不得的,可是將女兒調教成才女乃是她畢生志向,兩者如此抵觸,她該做何抉擇?

  *

  宋承剛回家後,休息幾天,便看看各家分鋪送來的月結帳冊,一一批閱查看,卻是越看越無趣,而且這帳頁上還不時浮現任如是那張絕俗不凡卻又古靈精怪的麗顏。

  他勾起嘴角一笑,他還挺期待她下一次的出招,但就不知她那顆小腦袋瓜又會想什麼希奇古怪的方法來對付他?

  「看來弟又有大筆款項入帳了,瞧你笑得這麼開心。」

  聞言,他飛快的抬起頭來,看著由兩名宮女隨侍左右的姊姊宋碧瑤巧笑倩兮的走過來,他連忙起身,拱手行禮。

  「參見貴妃娘娘──」

  「得了,自家人還行什麼禮。」美得如空谷幽蘭的宋碧瑤一身羅綺珠翠,她回身示意兩名宮女退下後,這才走到弟弟的身邊,微笑的打量起他。

  宋承剛不解的挑高兩道濃眉,「姊在看什麼?」

  「弟神采奕奕,眸光與姊日前回家探視爹娘時大不相同,莫非弟到女子學院後得一紅顏,因此看來春風得意?」

  他想了一下,反問:「莫非是娘要姊回來試探我在女子學院教書這麼久,為何不曾帶一佳人回家?」

  她燦然一笑,「弟果然是個聰明人。」

  他抿唇一笑,「娘真的想太多了。」

  「話不能這麼說,弟年已二十二了──」

  「可我還沒有遇上一個想要共度終生的姑娘嘛。」他開始打太極拳。

  「聽間女子學院有二、三十名學生,難道沒有一個能吸引弟的目光嗎?」

  他笑了,而這個笑容讓聰穎的宋碧瑤眸中一亮。

  「看來我有個好消息可以跟娘說了。」她轉身就走,但宋承剛連忙將她攔住──

  「等一等,姊,我對她是有好感,但只是覺得她有趣、好玩,這談不上感情。」

  她定定的看著他,似在梭巡他眸中有無對該名女子的情意,但似乎沒有……

  她有些失望,卻僅能點點頭,「我明白了,那我暫時不提,但弟也該體諒爹娘想含飴弄孫的心。」

  他沒應答,反而回過身,將桌上帳冊收好放回抽屜後,才又走到她身邊道:「我待會兒要跟大維到外頭去溜溜轉轉,先走了。」

  她笑笑的搖頭,「你怕姊對你囉哩囉唆的就是了。」

  宋承剛也不否認,微笑的先行離開,雖然兩人姊弟情深,但她畢竟是女人,嘮叨功夫還是一流。

  而在外頭的宋世鈞與蔡貞蓉一見兒子走了,急急的問寶貝女兒,「他有沒有看中意的?」

  由於已答應弟弟暫時不提那個好玩、有趣的姑娘,因此宋碧瑤也只能先安撫兩老,兒孫自有兒孫福,弟已成年,一待有好消息會告訴他們的。

  但這個答案實在不是兩老期盼的,宋世鈞跟蔡貞蓉交換了一下失望的眸光,同聲一歎。


  宋承剛策馬外出,與徐大維來到「悅來酒樓」把酒言歡,正談天說地之際,一名美豔動人、薄紗罩身、微露凹凸有致曲線的紅衣姑娘,在一名青衣丫鬟的陪同下進入酒樓,立即吸引住所有客人的眼光。

  花名「海棠」的賴曉珊對此可滿意極了,她那雙勾人魂魄的鳳眼一個溜轉,在瞥到坐在二樓席上的兩名俊美男子時,朝他們嫣然一笑,媚態盡現。

  「承剛,我敢跟你賭,她一定是從妓院出來的。」徐大維壓低嗓音對著好友道。

  「是又如何?我對她沒興趣。」

  「你沒興趣最好,我酷愛尋花問柳,但也不曾看過這等好貨,我要下去了。」他喜孜孜的喝了一杯酒,起身往樓下走,來到賴曉珊面前,逕自坐下。「你是哪兒來的姑娘?」

  她微微一笑,目光不由自主的繞到仍坐在位子上,那名儀錶出眾、帶著貴氣的白衣男子,若是胡一霸要她「降服」的禦史大人之子就是他,那她可會傾畢生之賣笑媚功,將他的心整個勾過來……

  「姑娘,別看他,他名草有主了,還是看我比較實在,我叫徐大維……」徐大維拚命的介紹自己,也努力想將美人兒的眸光從好友那移到自己身上。

  「對不起,我也名花有主了。」

  賴曉珊笑得勾魂,但說出口的卻是拒絕,這讓吃到閉門羹的徐大維一張笑臉頓時變得凝重,只得尷尬的回到自已的位子去。

  賴曉珊在跟丫鬟吃些東西,付完銀兩後,問了店小二,「請問無敵女子學院要往哪兒走?」

  聞言,店小二跟多名賓客全詫異的看著一身清涼,渾身騷味的她,「呃,姑娘到那裏是──」

  「我要去那兒求學。」

  店小二錯愕,一屋子的人都錯愕,但店小二後來還是傻愣愣的指點她方向……

  雖然前陣子方素心曾偕學生入城招生,當時,也有不少賣笑女子前往求學,但大多在一個考試過後打了退堂鼓,就算後來方素心獨自下山再與她們詳談,但眾女仍是敬謝不敏,直道她們不是讀書的料……

  所以這個一看就是青樓女子的美人若前去,那她可是第一位妓女學生了!

  「什麼嘛,她居然要去那兒當學生?沒走錯路吧!」震懾過後,徐大維是一臉的不以為然,而這自然也是因為他當眾被拒,心情欠佳。

  而宋承剛跟他也有同樣的想法,看她那副媚態,她實在不像是一個要負岌向學的人。

  他蹙眉,隨即又一笑,可以預見的是,無敵女子學院肯定會越來越熱鬧了。

  古有雲,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幾日不見那個調皮鬼,他還挺想念的呢!

  「我也該走了。」他將銀兩放在桌上後起身。

  「走?去哪兒?」

  「女子學院。」

  徐大維臉色一變,頓時哇哇大叫,「還說你沒興趣,你現在就要追上去了。」

  宋承剛但笑不語,但他想看到的人絕對不是好友講的那一個。

  「我可不可以一起去?我可以在你身邊實習嘛,要不,當個跑腿的?小廝也成……」

  但宋承剛全搖頭,徐大維只能嘀嘀咕咕的暗罵好友真不夠意思!



  宋承剛不知道,無敵女子學院這幾天已經夠熱鬧了。

  任思賢的頭傷好了,但對老婆連到他那兒去關心一下都沒有,他是又難過又生氣,火冒三丈的踏進學院大罵方素心沒血沒肉沒心肝,是全天下最絕情的女人。

  方素心哪甘被罵,也痛批回去,說她在娘家的日子氣到病了,他又何曾關心過她一絲一毫?

  吵吵吵接著又吵到女兒的教育上,任思賢還是彈老調,女人的天職就是生兒育女!方素心反駁道,女人不是生兒育女的工具,沒有男人可以活得更好,就像她一樣。

  任思賢嗤之以鼻,她所謂的教育,就是將女兒教成了粗魯的打架份子,完全沒有女兒嬌態!方素心則爭辯,女兒學會自保,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吟詩作詞更是樣樣來,當初他又願意娶個有姿色沒腦子的女人當老婆嗎?!

  總之兩人越吵越凶,鬧到任思賢怒氣衝衝的要寫「休書」了。

  「寫就寫,你不寫,我也會寫!」方素心也是氣昏了頭,口吻激烈。

  「我馬上就寫!」他也是氣得頭昏腦脹,怒火充塞全身血液!

  兩人爭寫休書,可嚇壞了任如是,急忙找人到城裏去將外公、外婆、爺爺、奶奶全找上來勸架。

  但勸著勸著,外公外婆也對爹這個女婿頗有微詞,說他對娘是真的不夠體貼、溫柔,然而,這話聽進爺爺、奶奶的耳裏又不對了。

  他們覺得娘太嬌生慣養,好強,女人辦什麼學院呢?簡直是在替爹找麻煩……

  於是四老你一言我一句,雙方爭得臉紅脖子粗,吵吵鬧鬧。

  任如是看看他們,再看看也是唇槍舌劍、橫眉豎目、勢如水火的爹娘,她覺得頭快要爆炸了!

  仰頭翻了翻白眼,她乾脆離開書房,步入院中,往後院的亭台走去。

  她在石凳坐下,一手撐著頭,歎了一聲,想圖個清淨,但有個不識相的人來了。

  「休了也好!」一聽就知是風涼話。

  對這個聲音,任如是是絕不會不認得的,但她就是不明白娘放了他幾天假,他不會再多休息個幾天,或者乾脆不再來了。

  「先生,你來湊啥熱鬧?」

  宋承剛走到她對面坐下,直勾勾的凝睇著一臉不耐的她,「這不是你希望的嗎?」

  她臉色丕變,倏地站起身,傾身向前雙手放在桌上,一副要吃人般凶巴巴的怒道:「請你不要亂說話,我哪會希望我爹休了我娘!」

  「是嗎?」他語氣懶洋洋地,連笑也顯得慵懶,「但這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嗎?」

  「胡說!」

  「你再想一想。」

  再想,任如是就語塞了。

  心情欠佳的她,也實在沒心思跟他鬥法,只覺得煩。

  「小姐,呃,宋先生,外面──就是那個胡一霸啦,他居然帶來一個什麼認的幹妹妹海棠要來咱們這兒讀書,但是,夫人那兒還吵個沒完。」小欣邊說邊跑過來,一想到那雷聲隆隆的書房,她還是覺得很可怕。

  「叫她走就行了嘛!」她才沒心情管什麼新生。

  但胡一霸在門外等太久,乾脆偕同他的救星賴曉珊走進女子學院,一路還喊著,「老婆、老婆!」

  哦,救命啊!任如是忍不住趴倒在桌上,覺得全身無力了。

  胡一霸一看到她是笑開了眼,然看到俊美無儔的宋承剛,他也一反常態沒再落慌而逃,而是喜孜孜的將賴曉珊推向前去。據他調查,他也愛女色,常跑妓院呢。

  「海棠,他就是名間遐邇的宋承剛宋先生,而她呢──」胡一霸指指趴著又背對著他們的美麗身影,笑嘻嘻的道:「是我看中意的老婆,任山長跟方山長的掌上明珠任如是。」

  聞言,賴曉珊的眼睛一亮,嘴角、眼角全是笑意,一雙勾魂眼直勾勾的鎖在宋承剛身上。呵呵……這個俊美的男人她是要定了!

  「我想我們有過一面之緣了。」她對他頻送秋波。

  一面之緣?聽到這嗲聲嗲氣的聲音,任如是抬起頭來看看是哪個人。

  但這一瞧可不得了,她那雙勾人魂魄的媚眼就直對著宋承剛呢!

  而賴曉珊在任如是這一抬頭,才驚見這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兒長得天香國色,尤其那雙靈活的水靈明眸煞是迷人。

  她不由得蹙眉,有個不好的預感閃過心頭,她要勾引這個男人的心,恐怕沒有想像中的簡單呢!但身為蘇州第一名妓,什麼男人她沒有應付過?

  「宋先生,可否帶我四處走走逛逛?」

  「不可以。」宋承剛答得乾脆。

  間言,不知怎的,任如是居然覺得很樂!

  但賴曉珊的臉皮可不比普通人,她直接走到他身邊坐在他腿上,輕撫著他俊美的臉賴,亦刻意傾身往前,讓他看到她肚兜下豐滿的雙乳,「宋先生,我是你的學生,你不該對我如此排拒嘛,是不?嗯。」

  胡一霸在一旁看到她火辣辣的胸前風光,又見她那雙勾魂的鳳眸,他渾身酥軟,不由得猛咽口水。

  這種豔妓找來治一個好色者是很用,但若身旁還有一個原先一臉錯愕,下一瞬表情又轉為好笑、看好戲的挑眉看著他怎麼處理的任如是,宋承剛雖也愛美色,可卻一點欲火都燃不起來。

  他無預警的突然起身,賴曉珊一時無法坐穩,就這麼硬生生的跌坐在地上,花容失色的瞪著他。

  「對不起,我有個“妻管嚴”身邊,你可能找錯人了。」語畢,他拖著一臉錯愕難解的任如是往書房去。

  賴曉珊氣忿難耐,忿忿的起身,對著幹哥胡一霸怨懟不已。

  書上不是說「色字頭上一把刀」嗎?他是因此才將海棠找來治宋承剛,要她用美色殺人,但看來好像有點兒出師不利!

  不過,既然她來了,「咱們還是先找個地方先痛快去。」不用白不用嘛。

  賴曉珊有點兒不願,「剛剛咱們已經在轎子裏相好過幾次了,你還要?!」

  「禁欲太久了嘛,這書院不是人待的!」

  「性」致勃勃的胡一霸還是拉著美人兒,找了一塊隱密的地方風流快活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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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22 01:35:39
第六章

     皓月千里,浮光躍金,任如是凝睇著眼前投射在湖裏的月影,搖搖頭,歎了一聲。親愛的老天爺,她已經快要無計可施了!

  又或者該說,她要無敵女子學院垮的決心已經開始動搖了。

  爹跟娘在爺爺、奶奶、外婆、外公他們冷靜後,好勸歹勸下,兩人才打消了寫休書的念頭。

  但他們的關係也沒有因此變好,反而更無往來,就算在學院外碰著了,也是怒哼一聲,一左一右的別開臉,不理彼此的甩袖離去。

  而那說有個「妻管嚴」的宋承剛更是莫名其妙,在那個不諱言自己「本業」就是青樓女子海棠的纏功、哮功雙管齊下,他倒是不再拒她於千里之外,偶爾也看到他跟她有說有笑。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們沒有肢體接觸,就算海棠近身,手腳齊來,他倒還記得自己為人師表,從容的閃身。

  但僅只是如此,她看了還是覺得很礙眼!

  而邵惠玉、廖盈慧、吳虹吟等人,對海棠這寡廉鮮恥的行為是不屑極了,但娘認為,她既有心來念書,風塵味盡除也要費些時日,要大家寬容視之。

  思及至此,任如是忍不住再歎一聲。

  娘的無敵女子學院的規模是越來越大,相反的,爹就越看越眼紅,也有更多的不甘,所以,昨兒他還獻了一計,但她卻遲疑了……

  爹交給她一包東西,要她放入食物中,學生們吃了不會送命,但會上吐下瀉,而發生這種事,代表學院不乾淨,這肯定要關院的……

  方法不錯,但她卻不想拿來用。

  難道……她蹙眉,她也不想讓學院倒嗎?

  不不不!她連忙搖頭,她不想念書,她要它倒的!

  再說上爹娘的關係會變得這麼緊繃,兩人互不相容,針鋒相對,說來說去就是無敵女子學院這個禍源造成的!

  所以她一定要將這個禍源連根拔掉,爹娘的關係勢必將有改變!

  但用了那個方法,萬一……那個人吃了也上吐下瀉呢?

  呸呸呸!她幹麼關心他?

  看著一陣輕風吹皺了湖水,波光粼粼,她倒映在湖面的容顏亦浮動成一層層地,看來猶如鬼魅……

  任如是眼睛一亮,對了!

  她乾脆來扮鬼,一個有鬼魂出沒的學院,誰還有膽子念呢?

  事不宜遲,第一天晚上,任如是便找來小欣當助手,幫她梳了一個蓋住臉、長髮飄飄的髮型,一身白衣、手持一個小燈,另外備妥一個特別從廚房拿出來的四輪推物車。

  小欣將她打扮妥當,雖然知道她就是小姐,但當任如是刻意將那個小燈放在胸前,微微照出半掩在長髮裏那雙故意睜大的眸子時,她還是嚇得全身發抖。

  「小姐……一、一……定、一定要……,這麼……做嗎?萬一……一……嚇、嚇死人……」小欣連說話都在抖,清秀的臉上不見血色。

  「你知道我不想念書的,但我娘學院越辦越好了,我不做點手腳怎麼行?」

  「可是小姐……你、你以前……已經做過……一些事了,但、但都沒成……功啊……」

  「那是以前我將目標都對準宋承剛,但這一次,我是要嚇同學,不一樣的。」

  聽來是不一樣,但看到小姐這麼積極的要學院倒,小欣實在不知道是對是錯?

  但她是小姐的丫鬟,小姐的話就聽吧。

  任如是抬頭看看外面,差不多是三更天了,大家應該正好眠。

  「好了,好了,我們準備出去了。」

  兩人鬼鬼祟祟的合推那輛推物車,小心翼翼的蹲著身子,越過方素心的房間,就往學生房舍那邊走。

  而她們只往前看,卻沒有注意到有一道黑色身影正站在古木參天的樹枝上,微笑的看著她們。

  這陣子沒看到她出招,他還覺得無聊透了,沒想到,原來她是對自己沒興趣了,改將目標轉向那些女學生!

  宋承剛勾起嘴角一笑,施展輕功,悄悄回自己房間去。

  「小姐,我們第一個要嚇誰呢?」小欣看著鬼──呃,不,是小姐,心還是卜通蔔通狂跳。

  任如是眨眨眼,露齒一笑,第一個要嚇的當然就是那個讓她一看就礙眼的海棠嘍!

  「這邊、這邊!」她壓低了嗓音,來到賴曉珊的房門口,輕輕推開了房門,兩人走了進去,來到床前,看到她半裸酥胸的橫躺在床上,姿態撩人的熟睡著。

  哼,連睡覺看來都這麼騷!

  任如是一臉嫌惡,卻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一回事?總之,她看她就是不順眼!

  她將頭髮抓一抓,站在推物車上,看著小欣將她的裙擺遮住輪子後,拉著一條一頭綁在推車上的繩子先走到門外躲好,這才跟她點點頭。

  「我死得好冤啊,我死得好冤啊……海棠海棠!」任如是以鬼魅般的聲音悽楚的哭喊著,「我死得好冤啊!」

  賴曉珊被這一聲聲奇怪的叫聲吵醒,眨了眨睡眼惺忪的眼睛,她坐起身來,冷不防地竟看到一個淒厲的女鬼就站在床前,頻喊著她好冤好冤……

  她臉上血色刷地一白,驚聲尖叫,「啊,鬼啊!鬼啊、鬼啊……」

  該死的!這女人怎麼尖叫個沒完沒了,還不快昏厥過去?!任如是擔心她這一喊,萬一沖來一堆人怎麼辦?

  她只得緩緩轉身,朝小欣點點頭,讓她拉著那條系著推物車的繩子,緩緩將身己的身影拉出門外,回頭瞄了那個已經哭得涕泗縱橫的賴曉珊後,她偷偷竊笑。

  此時,聽到那些匆忙跑來的腳步聲,主僕倆只得趕忙先躲到房舍後的大樹,聽著賴曉珊歇斯底里的尖叫,與眾人的安撫聲。

  「是真的,是真的鬼……嗚嗚嗚!她不是用走的,她是用飄的……她的頭髮長長的……一身白衣……」

  任如是聽她那嗚咽的啜泣聲,捂住嘴笑翻了,但小欣卻一直用食指戳她的背。

  「小、小……姐,小姐……」小欣瞪著突然飛過來的男子身影,聲音顫抖,眼淚也滾下來了。「小、小……姐,有、有……鬼……」

  「當然有啊,我就是鬼嘛!」她笑得很開心,雙眼直瞧著房舍那裏的騷動。

  「不、不是啊,嗚嗚嗚……」小欣真的嚇哭了,她想跑,可是腳發軟,沒力啊。

  她只能拚命戳任如是的背,要她轉過身來看看。

  「小欣,別再戳了,別打擾我看好戲嘛,你瞧海棠被人扛出來了,她說她不要再待在那個房間裏耶,嘻嘻嘻!」

  「小……嗚嗚……小姐,你先回頭……看看嘛……」她忍不住開始哇哇大哭起來。

  任如是抿抿唇,氣呼呼的回過頭,「小欣,你讓我很生氣──」她倏地住了口,瞠目結舌的瞪著站在她們主僕前面,一身黑衣,頭低低看不到五官,頭髮遮臉的男子。

  天啊,媽呀,哪來的男鬼?!她喘著氣兒,要尖叫聲音卻出不來,然後,那個男鬼開始動了!不是,他開始飛了,在她們周圍時前時後、時左時右。

  「嗚嗚嗚……」小欣受不了了,她雙眼往上一翻反白,昏厥在地上。

  任如是也想昏倒,但就是沒法子暈,她覺得胃一陣痙攣,五臟六腑絞成一團,嚇得淚如雨下,只能全身軟趴趴地跪坐在地上。

  「對、對不……起……」她忙將頭髮撥到兩邊,露出那張面無血色的臉蛋,「鬼、鬼……大哥……你看清楚了,我不是……真、真的鬼啊,我只是……嚇人……但我不敢了、不敢了!請你也別嚇我了……求求你啦!」

  「女人果然就是女人。」一個帶著濃濃的笑聲響起。

  她一愣,眨眨淚眼,覺得這個聲音好熟?

  「女人無才便是德,而你這扮鬼嚇人算不算是一份才能呢?!」

  是他!任如是瞪大了淚汪汪的眼睛,看著將前面的頭髮往後一甩,露出那張可惡俊臉的宋承剛!

  「你──人嚇人,會嚇死人的,你知不知道?!」她被嚇得現在說話還有點抖耶!

  「我只是模仿你啊。」

  「模仿!」她已被他嚇得淚流滿面了,他還譏笑她?!

  她咬咬牙,站起來沖向前,用力的捶打他,「為什麼要嚇我,我這次又沒惹你,該死的,我被你嚇死了啦,真的嚇死了!」

  「真的嗎?」他一把將她擁入懷中,笑咪咪的看著她那氣壞的粉臉。

  「這邊有聲音!」前方突地傳來董山的聲音。

  宋承剛本想多逗弄任如是的,但看來只得先退離了,他放開她,賊笑道:「你還不逃?」

  她皺眉。

  「這邊,我看到這邊好像有一個女鬼!」他突然高聲大喊。

  任如是難以置信的瞪著笑嘻嘻的他,再看看昏厥在地上的小欣,咬咬牙,只得轉身先逃,不然,被娘或大家逮到,她肯定是百口莫辯了!

  在她離開後不久,方素心、董山跟幾名僕侍全跑了過來,正巧看到宋承剛將小欣扶了起來。

  「她被鬼嚇昏了。」

  「真有鬼呢!」大家議論紛紛。

  「胡說,不會有鬼,這事你們不准到處說!」方素心立即出聲,看著小欣轉由兩個丫鬟扶回房間後,她遣走眾人,單獨與宋承剛交談。

  「你,真的看到鬼了?」

  他點點頭,但心中加注,那可是個可愛又好玩的女鬼。

  方素心神情沉重,學院鬧鬼這事可不好玩。

  這一晚,她輾轉難眠,就怕有學生退學……

  *

  方素心的擔心成真,學院鬧鬼的事漸漸傳了開來,一連幾天,已有不少人收拾好包袱的辦了退學,離開了無敵女子學院。

  而賴曉珊在連作幾天惡夢後,精神恍惚、神情憔悴,她叫丫鬟去將所有的家當都整理整理,也去跟方素心辦了退學,在離開學院後,她先到隔壁的白鹿書院找胡一霸。

  「你知道的,我當妓女,也算吸人血的行業,客人有錢,我就當他是人,客人一旦沒銀兩,我就當他是狗,這幾年下來,可也害了不少人銀兩散盡,而有人不甘人財兩失,跳湖自盡、上吊自殺,這會兒女子學院出現了鬼魂,誰曉得是不是那些冤死鬼來找我討命的?!」

  「你想太多了,何況,方山長已經嚴詞否定了鬧鬼的傳聞。」

  「她當然否定,但這幾天學生已走了大半,你看這事是不是真的?」

  賴曉珊將一筆他找她來「出任務」的重金退還後,下山了。

  其實胡一霸也很怕鬼的,畢竟以前他也找了些手下痛毆一些礙眼的人,這有沒有人死,他是搞不清楚,反正他爹娘撒銀兩幫他賠錢了事……

  雖然白鹿書院這幾天也有學生退學,原因也是因為這一牆之隔的女子學院鬧鬼,但在想到他看中意的老婆還在隔壁,胡一霸還是留下來了,但叫了人到廟裏求來一堆平安符掛在身上,壯壯膽。

  而任如是扮鬼,扮到兩院都走了大半的學生,向任思賢坦誠一切的她,卻被罵了滿頭包。

  「為什麼不用爹的法子?你自作聰明的方法就是將我的學生也嚇走了!」

  「爹,我哪知道──」

  「你不知道?這下我真的被你害死了!」任思賢在房間踱起方步,想了想,搖搖頭,立即往外走。

  「爹,你要幹麼?」任如是追上前來。

  「要你娘將學院關了啊,不然,連我這兒也被她拖垮了!」

  她苦著一張小臉,跟著他到女子學院去,

  唉,如果說她這次扮鬼還有什麼建樹,那就是妖嬈討人厭的海棠被嚇走了。

  不過,娘這幾日落落寡歡,她覺得好內疚;爹今天朝她發火,她更覺得無辜,也對爹感到有些生氣。

  但最讓她生氣的就是宋承剛了,這幾天學院裏烏煙瘴氣,他倒是請了假,害她沒時問找他算帳!

  思緒問,任思賢來到方素心的書房,兩人一見,火藥味頓起。

  「你來這兒幹什麼?誰准你進來的?!」方素心火冒三丈。

  「你以為我想來這兒?你這兒鬧鬼呢!」任思賢七竅生煙。

  「胡說!」

  「別再自欺欺人了,你的學生走了多少?我的學生又因為你走了多少?我拜託你有良心點,將學院關了。」

  「你別想,我不會這麼做的!」

  兩人開始唇槍舌劍,越吵越凶,後來任思賢拂袖而去,撂下一句話,「那大家就都等著關門吧!」

  任如是看著低頭啜泣的娘,心中的愧疚更濃了,同時,也感到了自己的自私,娘那麼努力,她這個女兒卻拚命扯她的後腿。

  慈烏反哺、羔羊跪乳,而她對這生她、養她、育她的娘親卻──

  好!她要念書、彈那些鬼琴,什麼都學,她要變才女!

  「娘,我會好好念書學藝,你不要傷心了。」她堅定的看著娘親。

  方素心眨眨淚眼,一臉欣慰的看著女兒,「真的?」

  「嗯。」

  「太好了!」她高興得又哭了。

  任如是皺眉,「娘,我成為才女真的這麼重要嗎?」

  她拭去淚水,握著女兒的手,「我要做給你爹看,證明我辦得到,不論是這間學院,還是我的女兒,這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事了。」

  娘真的很好強,但不知道她這逞強念書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不過才一會兒,在方素心化悲忿為力量,努力的教她念書後,任如是就有那麼一點點的給他信心動搖了!

  *

  再來的日子,對任如是來說,簡直不是人過的。

  琴、棋、書、畫、騎馬、射箭等林林總總的一大堆才藝、學識,從早到晚,她每天累得跟條狗沒兩樣。

  晚上總得要小欣幫她全身按摩消除些疲勞,她才有力氣繼續挑燈夜戰。

  她知道宋承剛對她突然茅塞頓開,立志成為一名才女的想法感到驚訝,也在上課中刻意找她麻煩。

  但她現在算是「半個」才女了,已有法子回敬他,不會老栽在他的手上!

  至於其他時間,她就將他視為隱形人。

  但有人就偏不甘被忽視,老是跟前跟後,就像現在──

  任如是拿著弓準備射箭,宋承剛還不怕死的站在她旁邊。

  咻!地一聲,箭正中紅心。

  他莞爾一笑,「看來你這個小粗魯玩箭比念那些書還來得適合。」

  她不說話,一想到他扮鬼嚇她,她連忙克制住那股將箭對準他的渴望,以免發生命案!

  「不說話?」他搖搖頭,「看女鬼念書又射箭的,還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見她仍不理他,宋承剛可覺得無聊了,她是他唯一願意留下來教書的原因,若是她吃了秤坨鐵了心的不跟他交談,那他可能就不想教了。

  「你近半個月來如此努力,不會是因為扮鬼的那天晚上,我說“女人無才便是德,而你這扮鬼嚇人算不算是一份才能?”後,你被我激到,所以才發奮圖強?」

  「先生,請你臉皮不要那麼厚!」任如是實在受不了他在她耳畔嗡嗡作響的奚落聲,她咬咬牙,怒視著他,「基本上,你除了在講堂上說的話以外,其他的對我而言都是“廢話”,所以我早就忘了。」

  冷冷的說完話,她走到前面去將箭靶上的箭一根根拔了下來,但一回過身,竟看到宋承剛拿著弓,且箭在弦上,瞄準她。

  她倒抽了口涼氣,連忙閃到右邊,但他手上的箭也跟著她移動,她往右,他也往右。

  好!她乾脆也拿起弓,將箭放在弦上,直勾勾的對準他那張該死含笑的俊臉。

  他莞爾一笑,放下了弓。

  她也露齒一笑,但卻是咻地一聲,射出了箭。

  他臉色丕變,急忙轉身,這才逃開那支致命的箭。

  「最毒婦人心,你還真是──」他難以置信的瞪著她。

  「你這個男鬼可以飛來飛去,代表你有功夫,難道會躲不過嗎?不過!」她洋洋得意,「頭一回看到先生嚇白了臉的樣子,還真是讓人心情舒暢呢!」

  瞧她那沾沾自喜、樂不可支的模樣,宋承剛著實有些哭笑不得。

  但這美人兒會反擊了,這點還是令他感到愉快。

  *

  唉!當才女果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常常讀書得讀到三更半夜,要學的東西怎樣都學不完,任如是責在有些熬不下去了,何況爹對她為了娘而一改初衷,與他反其道而行的行為,也很不高興。

  好累哦,這樣做,得罪爹;那樣做,娘傷心,她到底該怎麼辦嘛!

  「唉!」長長一歎,疲憊不堪的任如是躺在床上,瞪著天屋樑,「還是嫁人簡單,嫁了人,爹娘的事我就不用管了。」

  「小姐還是當個少奶奶比較好。」在一旁伺候的小欣也這麼覺得,看小姐這段時間學習如何成為一個才女,她看的人都累了,更何況是小姐呢。

  「是啊,我該去找個人嫁了當個好命的少奶奶就行了!」她喃喃低語,睡意漸濃。

  「小姐,要當個少奶奶不難啊,嫁宋先生就行了,他英俊多金,又有才能,大家都好喜歡他哦。」

  「是啊,嫁他就行了──」本已快墜入夢鄉的任如是眼睛倏地一亮,是啊,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不不!怎麼對呢?她又不是腦袋壞了,他很喜歡捉弄她耶,一旦嫁給他,那他如果一輩子都捉弄她取樂……哈,那她豈不是一輩子都跟自己過不去?

  不行不行,那不就是羊入虎口了!

  「我才不要!我又沒瘋了,一定有比他更適合我的公子。」她決定明天就去月老廟去求月老牽姻緣線。

  但小欣卻不這麼想,她覺得小姐在這方面還真是少根筋,宋承剛那麼愛逗弄小姐,根本就是喜歡她嘛,但她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翌日,趁著學院的溫書日,任如是特意到月老廟去求姻緣,拜拜求了一支簽,請解簽的老書生幫她瞧瞧。

  「呵呵呵……姑娘,你這是上上簽,而且有緣人就在身邊呢。」

  「身邊?」她臉色一黑,有個不祥的預感一閃而過腦海。

  「是啊,良人已在身邊,不必捨近求遠,乃亦師亦友,姑娘應該知道他是誰才是。」

  完了!完了!還亦師亦友,這不說白了就是那個老是逗她、嚇她的宋承剛嗎?

  「伯伯,離這兒最近還有什麼廟?」她得到另一間廟再去求證求證。

  白髮蒼蒼的老書生撫須想了想,「呃,再過去還有問菩薩廟。」

  「小欣,我們快過去。」

  任如是拉著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的小欣,趕忙到菩薩廟去拜拜擲妄。

  「請問菩薩,民女今生要到何時才能擺脫宋承剛呢?」

  匡啷,居然是笑笅!

  她皺眉,「什麼意思,菩薩是說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擺脫他嗎?」她喃喃低語,再次擲笅。

  「匡啷!」

  天!她死瞪著那一正一反的應笅,想哭。

  不會的,她不要他當良人啊!

  小欣不知道她為何一副天塌下來的模樣,但就她看來,嫁給宋承剛應該不是件壞事才是嘛。

  雖然她早從小姐口中得知,那天扮男鬼嚇她的人就是他,但她很清楚他是要嚇小姐的嘛,而她只是遭到池魚之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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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22 01:37:14
第七章

     禦史府裏,正展開一場爭吵。

  前些天,宋世鈞跟蔡貞蓉眼見兒子在無敵女子學院教書那麼久,還是沒有看中半個意中人,於是拜託在宮中當貴妃的女兒挑了一個家世、外貌、品性皆佳的大官閨女,到家中與兒子相親。

  沒想到宋承剛居然將徐大維找來,還跟那名閨女說,她要相親的物件是徐大維才是。

  但即便是如此,宋世鈞夫婦也沒有因此就放棄替兒子找物件,一連幾天,他們請女兒一個一個的找姑娘來家裏相親,然宋承剛卻乾脆外出,直讓那些姑娘們等到不耐煩後離去。

  為此,宋世鈞怒不可遏的威脅要上奏皇上,請皇上下旨賜婚,看他這個對婚事敬謝不敏的兒子敢不敢抗旨拒婚?!

  「爹,請不要將問題擴大。」宋承剛一臉沉硬,他可不高興被這樣逼婚。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不懂嗎?」宋世鈞就不明白兒子為何不成親?

  「爹,女兒也認為不要將弟的婚事牽扯到皇上那兒去,否則難收拾啊。」宋碧瑤雖明白爹娘抱孫心切,但這種事實在也急不來。

  「承剛,你該體恤你爹年紀大了──」蔡貞蓉也想勸兒子。

  「娘!」宋承剛不耐的打斷她的話,「我自己的事,我會自己處理,你們不要管我成不成?」

  「不管你,你就會找個人來當我的媳婦?幫我生個金孫嗎?」宋世鈞氣得吹鬍子瞪眼。

  蔡貞蓉眼看丈夫跟兒子越吵越凶,連忙跟女兒使眼色,宋碧瑤明白的將弟弟拉到院子,先讓他自行平復情緒後,才道──

  「不能怪爹,這幾年,你在外面遊歷創業,雖賺了大把大把的銀兩回來,卻不見一位紅粉知己?」

  「姊,我說過,沒有一個讓我看中而想要與其共度一生的女子!」

  「可你也說過,無敵女子學院裏有一個讓你覺得有趣、好玩的女子,難道她不夠特別嗎?為什麼不在這幾日將她帶回來──」

  宋承剛皺眉,看著突然閉口的姊姊,愣了一下,思索一番後突地笑了出來,「原來,我就懷疑姊明明知道我曾提到那名女子,可近日卻還跟爹娘一鼻孔出氣,找來那些姑娘讓我選,原來你們就是要乘機逼我將那女子帶回來──」他頓了一下,半眯黑眸看著笑而不答的姊姊,「你不是答應我不將那事告訴爹娘的?!」

  「可是爹娘心急、頻頻催問,我為安他們的心只好說了,沒想到他們又想知道究竟是誰,也想早早安心,所以才要我──」

  「安排那一個又一個的姑娘?」他搖搖頭,真的是佩服他們!

  「我們如此安排又跟著演戲,雖是想逼你帶那位姑娘回家,但爹剛剛那些話可都是認真的,就請皇上賜婚的事,他也認真的考慮過──」她看著這個俊美賽神的弟弟,「爹與皇上一向互動頻繁,若是哪一天他不小心脫口而出,皇上可是會當真的,到時候你的麻煩也大了。」

  皇上疼寵她這貴妃是眾所皆知的,不但常讓她回府與家人小敘,她家人的事,他亦相當關心。

  他歎了一聲,表情有些悶。

  「怎麼了?男子成家立業,當屬正常,弟已有事業,仍不思成家嗎?」

  宋承剛抿抿唇,自認有一顆漂泊不定的心,所以他從不想有妻有子,哪一日,他想到城外遊走數月,又有妻兒在家牽絆,不就麻煩了嗎?

  但這幾日,其實已有人讓他感到牽絆之情了。

  那就是任如是,他也不知道她是哪里不對勁?她看到他就好像是老鼠看到貓,急忙逃開,就連在講堂上,她一對上他的眸光,也是嚇得滿臉蒼白,活像他還是那天假扮的男鬼?!

  「弟,你在想什麼?」宋碧瑤看他陷入沉思,不由得出聲輕喚。

  他搖搖頭,皺了一下濃眉,「姊,你覺得我長得很可怕嗎?」

  她愣了一下,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弟是在說笑話嗎?姊在宮中,不知看過多少皇親國戚,可沒有一個比弟更俊更帥的少年郎呢。」

  他露齒一笑,這話聽來是讓他舒坦了些。

  宋碧瑤看他的表情,才明白他這問題問得認真,她蹙眉,隨即一笑,「不會是弟跟那名姑娘之間,有了什麼問題吧?」

  宋承剛乾笑兩聲,「我回房去看看帳冊。」

  她思忖了一下,考慮著要不要到無敵女子學院一趟,親自去看看弟弟看上眼的姑娘是啥模樣?

  任如是很煩惱!

  *

  從廟裏抽籤擲笅的那一天開始,她的生活就陷入一片水深火熱。

  每每看到那個討人厭的宋承剛,再想到月老簽上指示他就是她的良人,菩薩則說她這一輩子都擺脫不了他,她的心就不斷往下沉……

  那是一個專找她麻煩的人耶,嫁給他,她有什麼幸福可言?

  所以這幾天,除了閃避他,她也一直在想法子將他逼出無敵女子學院,讓他遠離自己的視線範圍!

  這一次,她得為自己的終生幸福奮鬥,她要人定勝天,改變命運!所以她更要積極的想出一連串法子來應付他,逼得他喘不過氣,最後只得離開。

  而她的方法就是──讓他一再的出洋相,一直到他沒臉待下來為止!

  但是白天有娘、有同學,要讓他出洋相可不簡單,這晚上才好辦事嘛,所以──

  「娘,我覺得自個這陣子對一些書冊上的問題不是很明白,但白天又不好佔用宋先生的時間,可否請他在這兒住個幾天,我也好多些時間請教他?」

  「哪些問題,問娘不成嗎?」方素心邊批閱桌上的簿冊邊回答。

  「我、我想還是問宋先生比較恰當吧,娘院務繁忙,有時候還得與幾名先生開會,商討院務政策,也忙不過來。」

  說得也是,頓了一下,她抬頭看著女兒,「那好吧,我會跟他提的。」

  「謝謝娘。」

  方素心看著女兒那麼開心的離開,柳眉揪得更緊了,女兒不會是想跟宋承剛多些時間相處才──

  不,她不該懷疑女兒,這段時間,她那麼努力的想成為她心目中的才女,一下子要懂那麼多東西,問題相對的也就多了。

  她釋然一笑,批閱好先生們填寫的教學進度簿冊後,便前去找宋承剛,將女兒的話跟他轉述。

  「這些話真是她說的?」宋承剛聽來反倒覺得有點可怕。

  「當然。」

  那可真的有鬼了,一個這幾天見到他就逃的人,居然要他在學院住上幾天?!這不叫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但念頭一轉,這樣也好,他也不會無聊了。

  「好,我知道了,明兒開始我會留下來過夜的。」

  「謝謝!」

  宋承剛看著方素心離開,臉上堆滿了笑容。


  黑夜是整人的最佳時機,即便是月明如鏡。

  但任如是第一次出招,就出師不利了!

  她帶著毛筆跟特製的墨水,躡手躡腳的進到宋承剛房裏,走到床邊,看著熟睡的他,她狡黠一笑,拿了沾上墨水的毛筆在他臉上偷偷畫上一隻烏龜,心中竊笑,悄悄的溜回房間去睡。

  但隔日起來──

  「小姐、小姐!你的臉?!」小欣大驚失色的瞪著她的臉。

  她不解的走到銅鏡前,攬鏡一照,為什麼?!

  她的臉上竟被畫上了一隻豬!

  她氣得直跳腳,偏偏這不知道是啥鬼色料,居然洗不下來,嗚……她只好佯裝生病不去上課了。

  她再交代小欣去看看宋承剛的臉還俊不俊?結果小欣回報,他還是一樣的俊啊!

  一定是他!但他怎麼洗得掉她特製的墨水?那也是洗不掉的啊,是她特地到城裏去買特殊藥粉來和的!

  悶悶不樂的任如是在房間待了大半天,只得要小欣趕緊到城裏找找可以洗掉她臉上頑固難去除圖案的去汙油。

  但小欣去了好久卻還未回來,倒是娘進來了好幾回問她身子還好嗎?她只敢背對著她,直說不要緊,只是受點風寒,怎麼樣就是不讓她看到自個臉上那只哈哈大笑的豬!

  過了半晌有人在下課後進來了。

  「怎麼,沒臉見人嗎?」宋承剛獲得第一回合的勝利。

  「我就知道一定是你,給我走開。」

  「什麼事情一定是我?」他笑得很可惡,她光聽那笑聲就覺得很可恨!

  「出去,我人不舒服!」

  「唉,臉上被畫了只豬,當然不舒服了。」他得意揚揚昀說完話後走了。

  任如是瞠目結舌的轉過身來,瞪著那樂不可支的背影,她咬咬牙,告訴自己沒關係,還有第二招!

  一會後,小欣帶了一瓶可去汙的油回來了,總算幫她將臉上的「豬」擦掉,但小欣的表情卻一直怪怪的。

  「怎麼了?」

  她潤潤乾澀的唇,「呃,小姐,賣去汙油的老闆說,他說……」

  「他說什麼?」

  「他說昨兒半夜,宋先生敲門說是要買這個去汙油,還另外買了跟小姐一樣的特殊藥粉,老闆還熱心問是不是學院要用的?他可以送整箱過來,不必我們多趟的來回買。」

  她就知道是他!但她不會認輸的,她還備了好幾招要治他呢!

  第二晚,任如是趁宋承剛在澡堂洗澡時,派小欣進去將他的衣服全抱走,但小欣不敢,若不小心看到他光溜溜的身子,那多恐怖?!

  所以,任如是只好自己進去拿,心跳急速的將那堆衣服全扔到學院另一邊的溪流去。

  心底盤算著宋承剛全身光裸的想偷溜回房穿衣服時,她就跟小欣一起放聲尖叫,將她娘及同學們全喊了來。

  嘻嘻嘻!他走出來了,上半身果真是光溜溜的,胸肌結實,但下半身──

  任如是眼瞪大了,有穿,該死的!他哪來的褲子?!

  「小姐,快躲起來!」小欣一見到宋承剛看到她們,嚇得忙將她拉到柱子後,但還是遲了。

  宋承剛嘴角帶笑的看著眼前有著傾國之姿的美人,她的目光還是直勾勾的瞪著他的褲子!

  他調侃笑道:「你看哪里?心術不正的。」

  任如是眨眨眼,抬起頭來看著一臉打趣的男人,咬牙切齒的道:「我不會認輸的!」

  她氣呼呼的轉身就走。

  小欣也想走,但宋承剛居然拉住她的手,嚇得她哇哇大叫,「小姐、小姐!」

  但基本上,怒不可遏的任如是已走遠,也氣得七竅生煙,根本什麼也聽不見。

  「你家小姐最近是怎麼回事?拚命要我出洋相?」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放開我吧,宋先生。」

  看小欣嚇得涕泗縱橫,他只好放她走了,再低頭看著自個身上那件長褲。

  呵呵!有備無患,他就是防任如是那個小奸人……

  無三不成禮,宋承剛好整以暇的等著接第三招。

  *

  連吃了兩場敗戰,任如是學聰明了,隔天,她多找了一名助手──董山幫忙。

  她叫董山從山上挑了好幾桶溪水到澡堂,那些溪水冰得徹骨,拿來當宋承剛的洗澡水一定很棒!

  由於昨兒她才在這澡堂作文章,她就不信宋承剛還會猜到,她繼續打著這兒的主意。

  董山一臉忐忑,「這樣真的好嗎?小姐。」那水可冰呢,這初秋夜兒就涼了,更何況一個人光溜溜的浸在冰冷的溪水裏?

  她冷冷的給了他一記白眼,「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只要你閉嘴,娘跟他都不知道你幫了我,你不會有事的。」

  而為了減低宋承剛的警覺,任如是還刻意先留在講堂裏念書,一直看到他帶了衣服經過窗前,困惑的瞥了她一眼才往澡堂走去後,她立刻從另一邊的窗戶跳出去,繞道往澡堂。

  怪了,她今天不出招了嗎?居然那麼乖的在念書?宋承剛覺得有些失望。

  他進到了澡堂,脫去了衣衫,隨即撲通一聲縱身跳進水池,一個超猛的倒抽涼氣聲立即從他喉間逸出,他急忙跳出水池,卻聽到窗外傳來一陣忍俊不住的竊笑聲。

  呵呵呵,看不冰死你才怪!任如是,捂嘴狂笑,而小欣一手捂著她的眼睛,一手捂著自己的。兩人可沒膽看男人脫光光的畫面,完全是由一旁的董山描述著宋承剛的反應及動作

  「糟了,他看到我們了!」董山低啞的聲音帶著惶恐,「他套上衣服走向我們了。」

  「那還等什麼,跑啊!」任如是一點都不怕,她笑得好開心,拉著小欣的手,就往方素心的房間跑,但才走沒幾步,她整個人就被人騰空抱了起來,接著被帶往澡堂。

  糟了,她臉色倏地一變,她忘了他能飛的!

  宋承剛這次是真的氣壞了,他沒想到自己真會遭了她的道!

  他套上衣服,施展輕功就將那個禍頭子給拉了回來。

  任如是被他帶回澡堂後,這才發現情形真的不妙,她剛剛被捂住眼,只用聽的,根本也沒聽到董山說他眼內冒火,這會兒看到他那雙火眼,她可害怕了。

  宋承剛的下顎肌肉危險的扭曲著,他以雙臂將她鎖在靠牆處,湊近她,暖暖的鼻息刻意噴上她的臉頰。

  「你、你別亂來哦!」一股涼意由她腳底直竄到背脊再到頭皮。

  他冷著一張俊顏,伸出一隻手輕撫她漂亮的眉宇,她立即乘機往旁邊跑,但馬上又被揪住手臂,整個人被拉進他懷裏。

  他緊緊的抱著她,緊到她覺得自己幾乎無法呼吸。

  任如是喘著氣兒,看著他帶著使壞的眼眸緊盯著自己豐潤的雙唇,心兒卜通卜通狂跳,以為他想冒犯她,她嚇得大叫,「你不可以,我、我這次會尖叫的,不會像上次被你占了便宜,還悶聲不響!」

  「你錯了!這一次,我另有打算。」他露齒一笑,突地將她淩空抱起,一回身,就將她扔進那冰得刺骨的水裏。

  「啊!」她發出驚聲尖叫。

  「哈哈哈……」他則大笑出聲,報仇的感覺真好。

  尖叫聲跟笑聲劃破寧靜的夜空,很快地將許多人從睡夢中驚醒,紛紛跑了過來,而方素心更是在董山跟小欣大喊救命下,急匆匆的跟他們奔來。

  在兩人沖進澡堂的前一刻,宋承剛將渾身浸在水池裏,頻頻打哆嗦的任如是抱起擁在懷中。

  任如是冷得牙齒打顫,全身僵硬,只能緊緊的抱住他,吸收他的體溫……

  但由於宋承剛衣衫僅是套上,露出寬廣胸膛,所以這一幕看在奔進來的眾人眼中可是曖昧透了。

  眾多學生們又妒又氣,甩身離去,她們還在癡癡等著宋承剛的青睞呢,結果他跟任如是竟……

  宋承剛沒有向大家解釋這一幕,他抱著已經快要冷死的任如是往她的房間走去,再回頭喊了一聲也看傻的小欣!

  「快來,你得幫你家小姐換衣服。」

  「呃,是。」

  她連忙跟上去。

  而方素心看著議論紛紛的先生及其他學生與僕傭丫鬟,心沉甸甸的。


  任如是掀起的這股軒然大波,讓無敵女子學院一下子又走了許多學生。

  這一次走的,多半是對宋承剛還依戀不舍的學生,但也有幾個是覺得風評不佳,不想在這樣的環境就學……

  而任如是更因浸身在冰水中,得了風寒,在床上連躺了好幾天。

  任思賢偷偷來看過她,甚至還謝謝她如此犧牲,但畢竟是女孩兒,這方法只能用一次,免得擦槍走火,毀了自己的清白就糟了!

  唉,但她就是怕自己的清白要給宋承剛,才這麼整他的嘛,誰曉得事與願違!

  至於方素心,可以用痛心疾首來形容,她很生氣,氣她為什麼會這麼做?

  但她怎麼回答?只能一個字兒也不吭。

  現在她只有一肚子的火,就等著今晚,要在某人的身上泄忿!

  「你到底在想什麼?如是,娘真的是越來越不瞭解你了。」方素心難過得都想哭了。

  「娘,你別這樣嘛,請你相信我好不好,我這麼做一定有我的理由。」

  「什麼理由?」

  就是不想當那個人的新娘,要將他趕離學院嘛,但這話怎麼對娘說呢?

  方素心沉眉鎖眼的看著女兒,「我不管你有什麼理由,但那樣的事不准再發生第二次。」

  那當然,她也不想!

  方素心回房休息了,而任如是則是一直熬熬熬,熬到了半夜,拿了把剪刀偷偷地溜進宋承剛房裏。

  這一次她打算下狠招,將他的頭髮全剪光光,讓他變成光頭,看他還能待在這兒教書,見人嗎?!

  她抿著唇,氣呼呼的摸到床邊,打算先往他垂在枕頭下的頭髮先下手,但剪刀還沒動,她整個人突地被拉起,轉了一圈,居然變成她躺在床上,而宋承剛就壓在她身上,狡詐的眸光直勾勾的瞅著她看。

  天啊,他是醒的!

  她渾身一僵,而宋承剛也不知在何時已奪走她手上的剪刀,此刻正拿著它放在她耳下,笑道:「這一刀剪下去,你這頭烏黑的頭髮就少一大綹了。」

  她聽得心驚膽戰,猛咽口水,「你、你不會真的──」她嚇得要掙脫起身,但──

  「別亂動,剪刀也是不長眼的,不小心劃到了你的臉或眼睛,那就不好玩了。」

  任如是臉色一白,真的不敢動了。

  他勾起嘴角一笑,「我剪了!」不客氣,他真的喀喳一聲,剪下了一綹發絲。

  她倏地閉上眼睛,盈眶的熱淚很快滾落臉頰,嗚嗚嗚,她的頭髮……

  「哭了?」他可惡一笑。

  喀喳!「第二刀。」其實他只是對著空氣剪。

  「嗚嗚嗚……」她越哭越傷心。

  喀喳!「第三刀。」他還是對著空氣剪。

  「嗚嗚……對不起,不要再剪了……對不起嘛,嗚嗚……」她哽咽啜泣,就怕他將自己剪成了尼姑頭。

  「不要剪可以,但我要知道你這麼積極的找我麻煩到底是為了什麼?」

  「鳴嗚嗚嗚!還不是我到月老廟去求姻緣嘛,結果……」她抽抽噎噎的將發生的事全說了出來,說完已是淚如雨下。

  看著身下哭得涕泗縱橫的淚人兒,宋承剛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嫁給他有這麼悲哀嗎?

  這聽來可真叫人傷心呢!

  他莞爾一笑,他逗她是逗上癮了,有這樣一個讓自己不會無聊的女子當老婆,日子過得肯定有趣極了。不然,不早早將婚事定下來,誰知道爹娘又會使出什麼計謀逼他帶個女孩回家亮相?!

  但蘇杭兩城,近日有新鋪子開張,他已應允前去幫忙籌備,這一去來回,最快也得花上一個月的時間。

  宋承剛握緊了手中的一小束發絲,低頭親吻了她頰上的淚珠,看著她驚愕得張開了眼睛,瞪著他。

  「你不會在一個月內嫁人吧?」

  任如是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問,但她直覺的搖搖頭。

  「很好。」他微笑的放開了她,她從床上起身,看見他手上的那一小小綹發絲,急忙將自個的頭髮拉到前面來看,這才明白他只剪了一點點,其他只是嚇嚇她而已。

  她氣急敗壞的下了床,惡狠狠的瞪他一眼,這才氣呼呼的離開。

  翌日,任如是本來還滿腦子想著怎麼逼走宋承剛,結果他卻不來教書了,而且還請了一個叫徐大維的取代他先生的位置!

  瞪著那個滿口賭經的徐大維,任如是簡直難以置信,宋承剛有沒有搞錯?居然找了一個這樣的人來代課!

  更讓人難以相信的是,徐大維長相不賴又是個富家子,居然成為繼宋承剛之後,最受歡迎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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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22 01:37:55
第八章

  時序來到九月,禦史府花園亭台邊的楓樹已楓紅層層了。

  今天天空下起了微微細雨,雨點微敲葉片,整個花園有股微檬的蒙矓美。

  宋承剛前去蘇杭,家裏就只剩兩老在,日子實在單調了些,若是遇上宋世鈞前去宮中跟皇上共商國事,家裏只剩蔡貞蓉,她就更無趣了。

  一身淡藍綢緞繡著金絲裙裝的蔡貞蓉,看著窗外的雨絲,歎了一聲,又聽到隔壁鄰居抱著哇哇大哭的男娃兒,邊搖邊逗的要他瞧瞧雨兒。

  「別哭、別哭!我的寶貝金孫,瞧你哭,老天爺也在哭了呢!」

  真會掰,欺騙娃兒嘛!但她念頭一轉,若有個小娃兒作伴,可以騙,那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啊!

  蔡貞蓉搖搖頭,心中是又妒又羨。

  就不知道兒子看上的那個有趣又好玩的姑娘是哪一個?自從聽到碧瑤告知這個好消息後,她可開心極了,但等了又等,問了又問,兒子也是三緘其口。

  上回還以相親計逼他將真正的心上人帶回來,沒想到兒子還是老神在在,連個影兒也不讓他們瞧!

  她實在很想到無敵女子學院去問問方素心的,但又怕叨擾了她,女人辦學院不容易啊……

  思緒百轉的蔡貞蓉,突然一個念頭閃過腦海,她快步的下了閣樓,走到兒子的書房。

  這一次他跟女子學院請了長假,一定也會將一些東西帶回來,她翻翻看,看有沒有什麼蛛絲馬跡?

  翻翻書,也翻翻櫃子,再往抽屜裏一拉,沒有,一直找了又找,還是什麼也沒有!她歎了一聲,轉過身子,眼睛倏地被一個束西吸引住,她走過去,來到另一邊的書櫃裏,看著那條垂下來的紅帶子。

  拉住紅帶慢慢的往下一拉,居然拉出了一件肚兜!

  她眼睛一亮,呵呵呵……她的兒果然有意中人呢!

  也許兩人的關係匪淺。

  也許她已經有個金孫在那位姑娘的肚子裏了!

  她越想是越興奮,將肚兜折好塞入衣袖步出書房,叫丫鬟備了頂轎子,喜形於色的前往無敵女子學院。

  這一到了學院,方素心看到她頗覺訝異,「貞蓉,你怎麼來了?」

  「還不是有重要的事。」

  蔡貞蓉將在兒子書房找到肚兜的事說明後,再將肚兜拿了出來,「你幫我瞧瞧,這件肚兜是不是你們學生的?你有沒有可能知道是誰的呢?」

  誰的?方素心接過手一看,可傻了,這上面的花還是她親自為女兒繡的,她怎麼會不知道是誰的?!

  但這麼貼身的東西,怎麼會在宋承剛手上?

  「郡主,你識得?」蔡貞蓉眼睛一亮。

  方素心愣了一下,連忙搖頭尷尬的道:「不不,我怎麼會知道,這女娃兒的貼身物都是丫鬟們洗的,」

  「那可不可以麻煩郡主幫我查查看?我若問承剛,他是什麼都不會說的,但你也清楚,我跟他爹有多急著想幫他辦婚事。」

  她點點頭,「我知道,呃,那我就先收下了。」

  「嗯,不過,在承剛從蘇杭回來前,我會來找你拿回去,免得被他發現了。」

  「我知道了。」

  蔡貞蓉本想離開,但思索了一下又問:「郡主有沒有發現他跟哪個女學生走得比較近?」

  有,她女兒!但這話實在還不宜說,她的心仍在掙扎,何況,若是讓貞蓉得知幾天前兩人在澡堂發生的事,難保她不會順水推舟的幫小倆口辦起婚事……

  「郡主,你可有想到?」蔡貞蓉心兒急。

  方素心一臉歉然,僵笑道:「可能院務繁忙,較疏於注意這些事,這幾天我幫你問看看。」

  「呃,也好,那就不打擾了,我先走了。」

  蔡貞蓉乘轎回府,但幾經反覆思考,都覺得方素心的表情與神情有些古怪。

  恰巧女兒回家,她將此事告知。

  宋碧瑤點點頭,「吳大人的閨女吳虹吟在女子學院讀了一段時日,但前些日子回家去了,我到吳大人家中一敘,問問她,也許可以得到一些答案。」

  「如此甚好,娘也好奇的很,不如咱們母女倆一起去吧。」

  宋碧瑤微笑點頭,兩人即乘轎前往吳大人府上,而這一趟,母女倆滿載而歸,可是不虛此行。

  *

  蔡貞蓉有人可以解惑,方素心卻是幾次面對女兒,想問她肚兜為何會到宋承剛手中,卻一直開不了口。

  如果女兒回答,兩人有了肌膚之親,她該怎麼處理?

  她一定會要宋承剛娶女兒的,但她將女兒調教成才女的畢生志向勢必化為幻影,而女兒也將步上傳統女子的後塵,生兒育女,如此而已!

  方素心揉揉眉心,將批文闔上,一杯熱騰騰的茶就出現在她眼前。

  她抬起頭來,看著笑咪咪的女兒。

  「喝杯茶吧,娘。」

  她微微一笑,拿起杯子啜了幾口,再擺回桌上。

  任如是一手托著下顎,看著她,看來欲言又止。

  「你想問什麼?如是。」

  「嗯,娘,宋、宋先生請假請多久?他去哪里?會不會就不回來教書了?」

  好奇怪,學院少了他,一切都變得很不對勁!

  方素心蹙眉,「女兒為何這麼關心?」

  她乾笑兩聲,「不是關心啦,而是、而是……徐大維啊,哦,是他要我們不要叫他先生的,事實上,他也不適合當先生,他不是教賭就是談一些風花雪月的事。」

  「這我知道,但那也是男人們會做的事,讓你們聽一聽,瞭解瞭解我們女子不會涉足的地方是何等光景,那也是一個不錯的見聞。」方素心對此,另有一番見地。

  「但總不能讓他一直教下去吧?」

  「再過半個月吧,宋先生就回來了。」

  看娘這樣子,好像不會告訴她,他去了哪里。任如是有點兒失望,或者說,非常的失望,當你找一個人的碴找習慣,那個人卻突然不見了,那種無聊與空虛實在不是筆墨能形容的。

  任如是歎了一聲,從椅子上起身,「那娘,我出去了。」

  「等一等,如是。」

  她轉過頭來,「什麼事?」

  要問嗎?方素心咬著下唇,想了想還是放棄了,「沒事,你出去吧。」

  她聳聳肩,轉身走出房。

  走到曲廊,就看到一群女學生圍著徐大維。

  她想了一下,走過去,看著徐大維道:「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如是,宋先生是你的,徐先生可是我們的了,你別太貪心!」

  幾個學生馬上將他團團圍住,一副捍衛的樣子。

  「我不是啊,我、我只是想問徐先生,宋先生是因為什麼事而要他來代課,你們不要這麼緊張好不好?」她有點兒不耐,

  這群女學生是該緊張的,徐大維心想,這一群女娃兒看起來就數任如是最吸引人,因為她不僅長得漂亮,還有一股鬼靈精怪的俏皮氣質。

  唉,若不是好友找他代課時,已撂下話說她是他的新娘,所謂朋友妻不可戲,他也只得轉移目標。

  但為什麼他那個好朋友在女人堆中總是比他幸運,專挑到好姑娘?

  「徐先生,你受宋先生所托代課,不會不清楚他是為何而請假吧?!」她再問他一次。

  他露齒一笑,決定撒個小小的謊,「當然是為了女人的事嘛。」

  任如是臉色一沉,隨即轉身就走,但她為什麼這麼生氣呢?

  宋承剛本來就是一頭披了羊皮的狼嘛,為了女人扔下工作有什麼好訝異的?!

  但他既身為先生,就該有為人師表的樣子跟情操嘛!

  可因為徐大維的那句話,任如是的思緒混沌了一整天,一股莫名的醋意更是在她心中翻騰不已。

  為什麼?她自己都搞不懂了。


  白鹿書院。

  「都準備妥當了嗎?」一身新郎紅袍的胡一霸,笑容滿面的看著前來稟報的下人。

  「都準備妥當了,少爺。」

  「好,很好,俺要討老婆去了。」

  他喜孜孜的拿著紅彩帶,再摸摸新郎官帽,一路走出白鹿書院,而到了門口一看,果然都「準備妥當了」。

  一匹新郎官要乘坐的白馬、六人花轎,一堆聘禮及敲鑼打鼓的樂隊等等都已在門口等候了。

  此時任思賢在眾先生、學生的通知下匆忙出來,看到門口這等陣仗也是傻眼,但見胡一霸大步的往無敵女子學院去,他急忙上前一攔。

  「胡一霸,你要幹什麼?」

  「岳父大人,俺在這兒喊了你多少次岳父大人了?這一次,當然不能老讓你佔便宜,換我占你女兒一點便宜嘛,」他頓了一下,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呃,不對不對,就是換她伺候俺,當俺的老婆。」

  他臉色丕變,「簡直是胡來!」

  「岳夫大人,你此言差矣,俺是知道隔壁那個討人厭的先生不在了,才急忙交代奴才們去準備這些東西的。」

  任思賢看著這個吊兒郎當的學生,他在書院的日子可是吃飽了睡,睡飽了吃,這種廢人要當他的女婿?他可不肯!

  「我不會將女兒嫁給你的!」

  「俺要娶就娶,你能如何?」

  兩人在無敵女子學院前爭執起來,而裏面的方素心一聽,連忙出來查看,至於任如是,她對徐大維的課沒興趣,所以也直接從講堂裏溜出來看。

  母女倆一見到那迎親隊伍可傻眼了,但胡一霸見到「老婆」,可沒心情跟丈人吵了,他色迷迷的從奴才手中接過一套鳳冠霞帔。

  「哈哈哈!俺就知道,總有一天會等到你,那個討厭鬼不見了,俺的花轎還不來抬嗎?!」

  任如是錯愕的瞪著他手中的鳳冠霞帔,「你在開玩笑吧?」

  「俺哪是開玩笑?俺上回被這兒鬧鬼的事嚇得差點沒屁滾尿流,但俺為了你,還是鼓起勇氣留下來了。」

  「鬧鬼的事只是傳聞,也已過去了,請你不要再提了。」方素心馬上開口,那件事好不容易逐漸平息下來。

  「是啊,是啊,丈母娘說得對,對極了。」他呵呵大笑。

  她皺眉,「你別喊得那麼親熱,我不會將女兒嫁給你的!」

  「沒錯,你這個莫名其妙的瘋子!你再來,我就叫衙役來抓你!」任如是沒好氣的吼著。

  「不肯?那你就不乖了,老婆。」胡一霸在這兒熬了那麼久,圖的就是她,這次逮到機會,是無論如何都要將她帶回家去當老婆。

  他轉頭,朝後麵點點頭,突然間就有七、八名大漢走向前來。

  「帶走!」

  大漢們立即架住任思賢、方素心、任如是三人。

  「幹什麼?!」一家三口掙扎大叫。

  胡一霸嘿嘿笑道:「拜堂當然要有女方的長輩嘛,所以一起帶走了。」

  「簡直是無法無天!」任如是拚命踩架住她左右兩手的大漢的腳,但兩人被踩痛了,乾脆將她架高,讓她雙腳騰空。

  就在這一家三口要被架入轎子時,一個含著笑意的聲音響起──

  「慢著!」

  胡一霸轉過頭來,看著那名笑盈盈的俊逸男子,蹙眉,這傢伙是誰?

  「你要將我們女子學院最有氣質的方山長帶走,還有最美麗可人的學生帶走,總得徵詢一下我們這些師生的意見吧?」徐大維走向前,仍是滿臉笑意。

  「師生?」他一頭霧水。

  他點點頭,舉起手,啪啪兩聲的拍手後,驀地,他身後冒出了二、三十名拿著棍棒的女學生。

  胡一霸看了傻眼,任思賢、方素心、任如是看了更是呆若木雞,這是……

  「前進!」徐大維喊了一聲口號,即以雙拳揍上胡一霸的雙眼,他頓時搗眼倒地,痛苦大叫。

  其他女學生則用棍棒對著架住任家三口的大漢拚命敲打,大喊著,「放開他們……」

  七、八名大漢本來都是窮兇惡極的人,但他們長這麼大,可沒看過這麼多女人拿棍棒打人,這會全看呆了,當然只有挨打的份,而且這些女人看似柔弱,但下手都不輕,打得他們唉唉告饒,忙作鳥獸散!

  最後在眾人同心協力下,這支迎親隊伍是散的散,逃的逃、傷的傷,狼狽不堪,就連帶頭的胡一霸也被打得像條狗似的,連滾帶爬的逃走。

  「你們真是太棒了,我以你們為榮!」徐大維大笑的鼓掌。

  任思賢則仍處在極大的震懾中,無法相信是這群娘子軍解救了他們一家三口,再看看那些因這場混亂而擠在白鹿書院門內的男學生──

  他居然感到汗顏。

  看著一臉驕傲的娘子,及又笑又跳的跟同學們抱在一起的女兒,他低頭,默默的走入自己的書院。

  方素心真的很感動,她眼眶泛著淚水的看著學生們,她們學到的不只是學識上的,她們見義勇為,更有一股濃濃的友誼,她相信未來無敵女子學院一定會越來越好,越來越茁壯的!


  自從胡一霸的搶親事件後,無敵女子學院裏更加的和樂融融。

  近日也陸續來了幾名新生,而最顯眼的應該就是李梅了,她看來弱不禁風,膚白唇紅,雖然只有十五歲,但雙眸卻有著歷盡滄桑的成熟,這讓大家更覺得她有一股楚楚可憐之姿。

  她很靜,也很用功,可大家都不難發現徐大維在面對這位嬌弱的學生時,常會不自覺的略顯笨拙,眼尖的人都看得出,這個俊逸的先生對她一見傾心了。

  但李梅面對他,卻是禮貌而疏遠。

  「真奇怪,我們大家都很喜歡他,為什麼你不喜歡呢?」邵惠玉算是幫大家問出這個心中的疑問。

  李梅的身邊圍了一群同學,也包括托著腮幫子的任如是,「就是啊,雖然我覺得他有些不正經,但他真的很好相處,人也很好。」

  「我……我沒有不喜歡他,他是先生。」

  「除此之外呢?」

  李梅靜默了,她看著這些天真無邪,身上不是有著貴氣就是嬌氣的同學,她如果跟她們一樣,生於富貴之家,也許也可以喜歡那個一直帶著笑意看著她的徐先生。

  但,她不能!她已經跟家人談妥條件,讓一直想上學的她到這兒讀一個月的書後,就得回家去成親……

  「我好羡慕你們,」她眼眶微微泛紅,目光來到任如是身上,「尤其是如是,我……我真的好羡慕你有方山長這麼好的娘。」語畢,她突地哽咽啜泣出聲。

  「怎麼哭了?」大家可慌了,任如是連忙出聲安慰,「好啦、好啦,我們不問你喜不喜歡徐大維就是了嘛,你別哭了啦!」

  三天后,大家終於知道李梅為什麼會哭得那麼傷心。

  她被家人押回去成親了。

  徐大維急忙離開學院去瞭解狀況,可回來後,眾人圍著他,他卻悶著一張苦臉,什麼也不肯說。

  任如是急死了,雖然李梅跟她做不到半個月的同學,但她看來那麼楚楚可憐,而在她離開學院的那一天,眼神又是那麼悲哀,她一定不想成親的嘛。

  「快說嘛,我們都快被你急死了!」

  徐大維在幾個學生的催問下,歎了一聲,「聽說是沖喜,她要嫁給一個病入膏肓的病癆子,原本她爹娘答應她,讓她在這兒上學一個月,但那個人不行了,病情加重,所以就急忙的將她押回去了。」

  「病癆子?!她爹娘怎麼會答應的?」任如是不能相信,其他人也是拚命點頭。

  他苦笑,「一個嗜酒如命的爹,一個好賭的娘,人家白花花的銀兩送上來,你說他們答不答應?」

  「銀兩?那不簡單,我們大家捐筆錢給她爹娘叫他們放她自由嘛。」任如是腦筋動得快。

  「對對對,這個法子好!」眾人叉是點頭如搗蒜,大聲附和。

  他難過得搖搖頭,「銀兩我沒有嗎?我也是富家子,但李家兩老跟人家簽了字,李梅非嫁不可。」

  眾人臉上的笑意頓時僵在嘴角,個個長籲短歎,驀地──

  「我有法子了。」任如是笑咪咪的將自己想到的妙計跟眾人說,大家聽了頻頻點頭,但徐大維卻覺得有些不妥,但在眾人的附和下,他也點頭了,只不過,他得找個人收拾善後,以防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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