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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菁菁]我來就郎(移世情緣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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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23 00:42:07 |倒序瀏覽 | x 1
我來就郎【移世情緣3】 作者:艾維

她只不過是比較喜歡看小說而已,
為什麼讓她大學第一年就被當掉?
她只不過想發洩一下而已,
為什麼一下子就「洩」到了一千年前?
無故戴上了摘不下來的紫金鐲不說,
還跟一個棺材臉同吃同睡,受苦受累!
但是不知從何時起,
一顆芳心已經不再屬於自己。
可惡的是,
這個不愛言語的袁師傅竟是江湖藥王!
哇咧,小女子穿越時空而來斷沒有做妾的打算,
你不來就我是吧,
好,豪言壯志,我來就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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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23 00:42:40
第一章   

  清晨,陽光燦爛,萬里無雲。晨練的人們互相打著招呼,街邊的小攤上隱約飄來各式早餐誘人的香味。就連樹上的鳥兒也輕鳴宛轉,慶祝今天早上起得早有蟲吃。

  然而在一切美好之中,卻有一個人似乎是完全不容於美好之中的。方濼,皺著一張小臉,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地獄之門走去。當然,所謂地獄之路,就是通往學校的路啦!於是,走在路上的行人們正確無誤地看到了這麼一副奇景:明明是陽光燦爛,一位少女的頭上卻是陰沉晦暗;明明是萬里無雲,這位少女的頭上卻是佈滿烏雲。

  陰暗倒霉變成了具體的形態而呈雨傘狀罩在方濼的頭上,明滅可見的三條黑色線條印在她光潔白皙的額頭上,彷彿古時大官出巡時的告示牌:閒人迴避!

  這樣的情景,身在廬山中的當事人方濼自己卻是不知道的,因為這個時候,她所有的心思都沉浸在深深、深深、還要深深的緊張和懊悔當中。

  想到昨天教授那一番半冷半熱的話,方濼就渾身發冷,那些話在在暗示了她今年被當的可能性,今天是主修課成績公佈的日子,不知道現在開始燒香還來不來得及?哎,都怪她錯誤天認為熬過高考升入大學可以放鬆、休息、看小說;都怪她不堅定信念,平時放牛吃草、混水摸魚,都怪教授不肯看在她清新可人的容貌分上多少透露一下考題;都怪老爸老媽把她生得太過漂亮以至於天妒紅顏;都怪——咦,似乎有點跑題了,總之!今年要是真的被當了,那絕對是天要亡她!

  ……

  月圓之夜,破屋之巔,手握著下午剛到手的成績單,方濼現在知道了,天果然是要亡她!

  「啊……」一聲撕心裂肺的吼聲響徹天空,在這個圓月高掛的日子裡,就像沒有職業道德的狼人要出來擾世。

  但想來方濼也只能狼嚎了,59分,59分耶!她的主修課——英文竟然考了59分!教授和她到底有什麼仇啊?不!或者說是,天要絕她,天要亡她!對!就是這樣!

  「啊……」

  再吼一聲,讓遠方的雀兒滾得遠遠的;讓地底的耗子抱頭鼠竄去。

  人生的敗筆呀!為什麼受傷的總是她?為什麼同樣看小說的秀秀全部pass過去了?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唉!老爸老媽去喝喜酒了,不過等他們回來就輪到她喝苦酒了!不知道一向疼她的老媽能不能將她從凶殘暴虐的老爸手中救出來?哎,她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保住她的花容月貌足矣,哎,未來既不可料,還是趁爹娘沒回來之前再吼一吼,發洩一下吧。

  「啊……」

  「碰!碰!碰!」牆壁傳來不很友善的聲音,緊跟著是鄰居惡狠狠的叫罵,「叫魂呀!鬼叫什麼!」

  方濼頓時沉默,一向怕惡的她馬上當只小烏龜,立即縮頭。

  唉!連發洩都不成了,慘呀!

  悻悻地離開窗邊,準備著災難的到來,因為實在是心有不甘,所以順口嘟囔一句:「真想離開這個倒霉的時代。」

  「咻……」一顆流星就在這時劃過天際。

  *****

  在死寂的沙漠戈壁中,竟奇跡般地出現了一片綠洲。綠洲中建有多幢別具特色的建築,單從風格來講還真是看不出來是屬於什麼國家的。一位身穿水藍色長紗裙的少女坐在迴廊上,舉著兩片玉片伸入空中,夜風穿過玉片的空隙,空中立即迴響起了低沉的聲音。少女興奮地笑了笑,而後她放下左手,又將右手的玉片伸入空中,頓時空中又揚起了清亮的響聲。少女喜滋滋地將兩片玉片並在一起,高低音同時合奏,放出悅耳的聲音。月光盈盈,仙樂飄飄,那場景美得無法讓人用語言來形容。

  「筱兒!」一聲怒吼夾雜了更多的恐懼,一位長髮披散的男子迅速移向名叫筱兒的少女,轉瞬已在她身旁。

  筱兒慌忙地收起手中的玉片,可還是被他逮個正著。男子一奪過她手裡的玉片就緊緊握住,那勃發的怒氣更似要捏碎手中的玉片一般。

  「不要!」筱兒攀上他的手叫道:「不要,我只是想聽聽他們的聲音!」

  「你可以叫我陪你一同來!」他的聲調有些發顫。

  「可你在一號師傅那裡。」她急辯。

  「你可以去找我。」他的語調依舊不曾緩和。

  「我不願走路嘛!」她倒入他懷中開始撒嬌,「義庭,原諒我嘛,我既然答應你留下,就不會食言的,除非你不要我。」筱兒擠出兩滴淚滴在他衣衫上。

  「筱兒……」把她納入懷中,用寬大的袍子包住她嬌小的身軀,「該拿你怎麼辦?」像在問她,也像在問自己。

  「唉!」隨即歎一口氣,他將高音玉片戴在她頸上,低音玉片則掛在自己胸前,擁著她。「走吧。」

  這輩子,她只能在他身邊,不能再回到她那個世界去了。

  月亮依舊掛在空中,這名叫筱兒的少女雖然沒有回到現代,但那月圓之時的菲音,卻將另一位女孩拉了回來……

  *****

  嗯……冷……

  方濼翻個身,試圖找個舒服且溫暖的地方繼續睡……不過還是冷……嗯……討厭,忘了關窗了嗎?人一倒霉,怎麼連窗子也跟她作對!不耐煩地胳膊一揮,就聽「扣」的一聲,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扣上了她的手腕。迫不得已,她強睜開了眼睛。

  什麼東西?方濼看著右腕上類似手鐲的東西,那是一種奇怪的紫色金屬,上面還有細密的小紋,小巧卻很漂亮。不過,這東西是怎麼會在她房間,這東西又怎麼會戴在她手上?

  血?又哪裡來的血?

  一陣冷風吹過,讓方濼打了個寒顫,她才想起要關窗子,可是……

  「我的天啊!」她驚呼一聲,她竟睡在露天的林子裡。現在天已微白,搖動的樹葉讓她看到不成塊的天空,「颯颯」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讓她一掃殘留的睡意,一股恐懼以超光速佔滿了全身的細胞。天,她不過是隨便說說要離開家,不會就真的應驗了吧!她不是這麼倒霉吧?!夢,一定是夢!

  她馬上閉上眼,希望下次睜眼看到的是她可愛的臥室,就算是父母怒目而視也好。

  睜眼。樹幹直伸向上,伸展的枝葉隨著風遙遙晃晃,發出「颯颯」的聲音,似乎在嘲笑她……笨蛋,你死定了,哈哈……颯颯……

  不可能,絕不可能!

  她篤定這一點,伸出被拷上手鐲的那隻手,張開嘴,用力咬下去!

  「啊……」好痛!她用力地甩手,手鐲在她的手上晃呀晃呀的就是不下來,手腕上還留有被樹枝劃破的傷口,傷口也在隱隱作痛,但血已乾涸。這一切似在提醒她,這個不是夢!

  天!誰來告訴她這是怎麼回事!

  一邊吹手指,一邊環顧四周。驀然,包袱?方濼看見就中她伸手可及的地方有一個小包袱。也許,也許那個手鐲原本在包袱上,陰差陽錯地才會戴在她手上。所以,這不遠處一定有人。

  她看看手上漂亮的手鐲,又看看包袱,決定把手鐲先物歸原主,再問問原主這是什麼地方。不過……

  該死的,這玩意兒是怎麼戴上去的?怎麼下不來了!呦……手好痛!

  眼看著手已經紅了一圈,手鐲仍是安好地戴在她手上,方濼不禁呆了。

  *****

  那個女人在幹什麼!偷東西?袁再顥瞇起了那雙豹眼,濃粗的眉毛微皺。還真是有人不怕死呀!

  之所以看出她是個女人,大多是因為那嬌小的身材和那頭長髮,雖說他對衣著沒什麼研究,可他還是不太理解那女人穿的那套行頭是什麼。而且……

  他將眼瞇得更小眉頭皺得更緊。有人偷東西偷得這麼旁若無人嗎?真是個沒眼力的笨賊,不過勇氣可嘉。也不想想他有什麼東西可偷地,要那一套舊衣服嗎?還是……糟了!娘留給他的紫金鐲什麼時候從他身上遛了的?意識到這一點,他兩步並作三步跑過去……

  「啊,誰?」正用力拔手鐲的方濼突然被一股蠻力揪起。「放下我啦!放開!」

  咦?古……古人?

  不知怎麼的,她首先否決了在拍電影的這項可能。拜託,不要每一次跨越時空的時候先一定認為在拍電影行不行,接受現實不是很美麗的嗎?看看眼前的這位男子,嘩!稜角分明的五官,濃密的眉毛,深邃的眼神,挺直的鼻子,好像竹野內豐的波浪線形的嘴唇。唉!她是主修英語的,真可惜,如果改修文學的話,應該還有更多的形容詞出現。總之,這個男人從相貌上來講太有個性,太有韻味。

  唉,假如他是她的真命天子就好了噢,那麼他們從此可以在古代一起生活,你儂我儂,甜甜蜜蜜,像楊過和小龍女,隱身世外,作一對神仙眷侶……不行了,不行了,口水流下來了。忘了身子還懸在半空中,方濼兀自幻想了起來。

  這女人在神遊太虛!

  他開始懷疑她是不是真的偷兒,畢竟走過大江南北的他還未見過這麼白癡的偷兒。可是,她手上分明戴著他的手鐲。不過……

  袁再顥的眉頭都打了一個結。娘臨終前交給他的紫金鐲他十八年來未曾打開過,而她竟然打開了它,還戴在手上。

  「摘下來!」他低吼。娘交給他的遺物,娘最寶貝的東西,怎能戴在這偷兒的手上!

  「啥?」打雷,噢,不是,是他在吼她,那麼他為什麼要吼她?她有些轉不過腦筋來。不過,這帥哥的聲音好有磁性,雖然也好有壓迫感!

  他一手憐著她的頸子,一手握起她的右手,命令道,「摘下來!」

  手好痛!而且……

  「咳,咳!我要下來,放我下來!我喘不過氣來了!咳咳,好難受!」

  袁再顥盯著她漲紅的臉好半天才放她下來。

  一接觸到地面,方濼就癱軟在大地上,以五體投地的形式和大地做最親密的接觸。

  呦喝,這個人好大的力氣呦,而且,也好高呦!剛才她被他拎起還不能與他平視,估計他約有一米九。奇怪呀,不是說古代的男子大多是矮子嗎?不過也許,他是個例外吧!

  袁再顥蹲下身子,減小他倆之間的落差,見這個女人又開始了神遊,便危險地瞇起眼,左手用力地握住方濼的手腕,提醒她最好識趣點兒!

  「摘下來!」他又命令到。

  好凶!認知到這一點,她乖乖又徒勞地拔了拔手鐲,最後露出無辜的表情道:「我不知道它是怎麼上去的,也不知道它要怎麼下來。」好可憐呦,當炮灰,她只不過是一個被當的學生而已,老天怎麼能這麼懲罰她呢!

  不知道?他又瞇起眼,眼神似要射穿她。

  「我真的弄不下來它!我一覺醒來就在這個鬼地方,無緣無故還戴上這個破……呃……漂亮的手鐲,我本想將它摘下來物歸原主放在包袱上,可怎麼也摘不下來,然後,你又把我拎起來,凶我。我又招誰惹誰了?再說,我有本事自己弄嘛!」最後一句話說得小小聲的。

  可她的小小聲也被耳力極好的他聽得真真切切。

  他再次凝視這個女人。確實,要在這座野林裡蹦出來確是需要些功夫的,可依他看,她恐怕連功夫怎麼寫也不知道。

  這紫金鐲的機關微妙得連他都無法打開,依女人的智商,要打開它確實不易。

  他又仔細地打量了這個穿著打扮和時下人大相逕庭的人。她,美艷不足,但清秀有餘,整張臉雖然平凡,但那雙大眼卻頗為靈動。此刻,那雙大眼正寫滿恐懼和無辜。她的頭髮較時下的女子要短,甚至比他的還要短,只垂到肩下一點。她的衣服很奇特,上面印有許多豬……如果那能稱之為「豬」的話。她甚至未穿鞋,露出白皙的小腿和天足。

  她是哪來的?眉間打了個褶,袁再顥思索著。

  「痛,可不可以放開我?」方濼小心地詢問,生怕惹他一個不高興又害苦了自己。

  袁再顥放開鉗制著她的手,卻看見了她白嫩的手腕上微紅的印跡。忽略心頭的罪惡感,他轉身去收拾包袱。現在,如何打開紫金鐲是當務之急。

  「這位大俠。」應該是這麼叫吧,書上都是這麼寫的。

  袁再顥皺皺眉頭,這個稱呼讓他很不舒服。

  「大俠,您是否能將這個手鐲取下?」硬著頭皮,方濼勇敢地再問。

  無聲……

  袁再顥還在為稱呼頭疼,為什麼這稱呼從她嘴裡出來他就覺得特別彆扭。

  「大俠?」

  「停!」他瞇起眼喊停。

  「好!」一接到命令,方濼乖乖受教,馬上閉嘴,當聽話的小孩比較不吃虧。

  袁再顥轉過身來,銳利的眼睛盯著她,方濼不自在地咬咬唇,盡量不著邊際又小心翼翼地向後退了一步。察覺到她怕他,他將目光移向她的手腕,對她的恐懼不予理睬。他,從不在乎江湖上任何人的眼光,更何況是她,一個女人。他這輩子所能接受和親近的女人也許就是娘了。

  「我不會打開它。」一陣沉默之後,袁再顥終於開了金口。

  呵!那不是你的東西呀!她想說,可是沒膽,最後只得又小小聲地開口:「那……那該怎麼辦?」用力擠出幾個字,心中暗想,這個男人也太酷了一點吧!說句話又不會少一塊肉。

  然而還是沒有回答。

  方濼順著他的視線看向自己的手腕,一個可怕的念頭慢慢浮上來。他,他,他該不會為了取下手鐲而砍下她的手臂吧!

  喝!她倒吸了口冷氣,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不要!千萬不要!

  袁再顥第二次感到無奈。第一,是他無法救母親;第二,就是無法將母親的手鐲取回。他瞇起眼,有些凶狠地盯著這只礙事的手。

  完了!

  方濼在心中大叫不好,看到他惡狠狠的眼光,她的小肩膀開始發抖,她不想當「獨臂大俠」,真的不想!惟今只有一計——她稍稍退後兩步,驀地轉身開跑。

  「喂!」那女人在幹什麼?想挾寶逃走嗎?袁再顥瞇起眼,她也未免太不自量力。

  方濼使出百米沖刺的勁兒,努力逃跑,只求脫離苦海,如果讓她馬上回到家中,讓她重念高中她都干,大學被當算什麼,小命要緊。

  「啊?啊!啊……」

  「碰!」方濼撞上了不知時跑到她前方的袁再顥,撞得她眼冒金星,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放手一搏了。已被袁再顥挾住肩膀升入空中的她開始對他又踢又打又咬又叫。

  「不要,放我下來,你這個臭男人!虧我還認為你是我的白馬王子,你敢砍我的手臂!你休想!你這個臭男人,算我看走眼!你,你放我下來!有本事咱倆單挑!誰稀罕你的破手鐲!你這個臭男人!臭雞蛋!臭鴨蛋!臭鵝蛋!臭鵪鶉蛋!臭,臭,臭……」

  還能臭什麼?袁再顥盯著她不知是該立即賞她一掌還是等她說完。

  「臭,臭,臭美妞兒!」衝口而出的這句話似乎在某一個關鍵部位出錯了!方濼迷迷糊糊閉著眼睛想到。

  什麼?

  袁再顥已經將這個女人視為「蠢」之行列,他的眼瞇得更緊。這個蠢女人的膽子倒很大嘛!不過,她也會為此付出代價的。

  方濼還在滔滔不絕,只不過,她開罵的時候從不敢看袁再顥的眼睛。

  不看是嗎?袁再顥的薄唇危險地抿起,用不容反抗的聲音命令到:「睜眼!」

  「不!」方濼更加緊閉雙眼。

  「睜開看我!」要讓她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

  「就不!」

  袁再顥從未有這麼生氣過,從來沒有!雙手漸漸加緊她的肩膀。好,和他耗,他陪她!

  沉默……沉默……

  痛苦……痛苦……

  最後,方濼宣告投降。她懸在半空中,忍著肩上的疼痛,心不甘情不願地睜開眼,然而不看則已,一看……

  「啊……」小方濼慘叫一聲,小腦袋耷拉了下來。

  他有那麼面目可憎嗎?袁再顥並沒有成功的喜悅,只是覺得奇怪。抱著她軟綿綿的身子,他向後望去……

  毛蟲!

  在月光下,一隻毛蟲趴在樹幹上。

  原來,這女人是被毛蟲嚇著的,而不是他!麻煩!這女人是天大的麻煩!袁再顥的頭再次劇烈地疼起來……

  *****

  鄉間小路上,一個高大的身影在前面走著,而一個嬌小的身影背著個小包袱緊緊地跟在後面,有時還走得踉踉蹌蹌的。

  方濼換上了袁再顥的長衣,穿著不知他怎麼編出來的草鞋,努力地跟上他的步伐。她的小豬睡衣被疊起來放在包袱裡,現在的她就活像被套在大麻袋裡的樣子。本來嘛,這麼大的衣服,那個男人穿起來是合適得很,但身材矮小的她,那可就是——可憐了。

  回想起早上的情形,方濼還是心有餘悸的,誰會想到一覺醒來竟一下子蹦到古代,還碰上一個可怕的古人。不過,現在她也認命了,只希望還有機會回到現代,哪怕去複習那惱人的英語,也不想像小說中寫的那樣「留情古代」!

  誰說古代的男人好來著?誰說古代的男人體貼來著?她瞟瞟前方一直未減速的大男人,再度沉浸在深深,深深,還是深深的懊悔當中。古代的男人都是又臭又硬又沙文!還會凶人!由此可見,小說果然是害人不淺!

  她又瞟了瞟前面的袁再顥,再用力地吸吸鼻子、努努嘴,她還是回家背單詞最好!

  唉!

  記得當她悠悠醒轉時,一見到他的臉,就下意識地握住有手鐲的右手腕,繼續她的逃亡活動。可這次活動在他的一句話後便宣告陣亡。那時他說:「你敢再跑,我砍掉你的雙手!」噢!當時好恐怖的!好在接下來他又說了一句話,才讓她放下心來坐在地上哀悼她酸疼的四肢和脖子。

  他說的是:「跟我走,直到手鐲取下。別想跑,你跑不掉的!」當時她還想問手鐲取下是什麼時候,但就是沒膽兒。而後,他拔了幾根破草,給她編了一雙鞋,再把他僅有的一件衣服讓給她,還對她說:「記住,你不能吃白食!」看看,像話嗎?真是小氣的男人!

  於是,他們起程。而且總保持他在前,她努力追的情況。

  草鞋扎得她的腳好疼,他走得好快,太陽好曬,她好累呀!走了兩個時辰了,他還沒有休息的意思,這人是頭牛嗎?怎麼這麼能走!

  「喂!大俠,能不能休息一下?我好累,走不動了。」她斗膽提問。

  前面的人停住了,後面的人也跟著停下來。袁再顥行走的速度已經很慢了,怎知後面的女人還跌跌撞撞寺跟不上他。

  他回頭看著滿頭亂髮,一臉汗水且滿眼透著希翼的她,儘管心裡萬分不願,但還是在路邊坐下了。

  萬歲!

  方濼連跑帶顛地跑向路邊上的小樹,誰知途中的一顆小石頭讓她正好踢上,於是她前傾的身體只能符合邏輯地受地心引力的影響去親吻大地了。

  好痛!

  方濼哭喪著臉,滿臉哀愁地看向奔過來的袁再顥,這個男人總算還有心知道她摔倒了要來扶她,她於是連忙伸出手去給他扶。

  然而,但是——

  袁再顥接過她遞來的手,卻完全沒有扶她起來的意思,只是認真地審視紫金鐲是否受到破壞,甚至還丟給她「都是你不小心,你膽敢再犯!」厲害眼神。嗚……她好倒霉,好淒慘,好無辜呀!

  *****

  「袁師傅,我們已經走了七天了,這是要去哪呀?」七日來方濼已知曉袁再顥的名姓,進而以「袁師傅」來稱呼他,因為「大俠」這個頭銜讓袁再顥煩得徹底,已經禁止她再用了。七日來方濼只是跟著他走中呀走的,根本不知道目的地在哪裡。不過她也想明白了,她在古代無親無故,不管怎麼樣,現在也只有先攀著他了。至少,這個男人除了臉臭些,不愛說話,走得快些,還算不錯——總比無依無靠強些。當然,能夠近早回家還是最好的。

  「幽州。」惜言如金的他一字也不願多說。

  「袁師傅?」但是方小姐又有話要說。

  袁再顥不禁瞇起了眼睛……聒噪的女人!一如以往,他還是以沉默應對。

  「袁師傅,路邊有個茶攤耶!」說著說著還吞了口口水,一張小臉儘是期盼的表情。

  袁再顥不巧地聽見了那小小的吞口水聲,不看他也想像得出她現在一臉飢渴的樣子。在心中默念了千遍萬遍的「煩」之後,他還是向茶攤走去。

  成功了!方濼在心中大聲歡呼,急切且小心地跟了上去。

  不二兒熱情地張羅著。袁再顥先坐在長凳上,取出一個銅板正要給小二兒,卻見方濼急急地跑來,他似想起什麼似的又掏出一個銅板才遞給小二兒。小二兒去取茶,方濼則坐在袁再顥的身旁默默地記著,她已經花了他二十個銅板了。這二十個銅板包括一雙鞋和七日來的飯菜,而他,只花了十一個銅板。自從有了她,她感覺他住客店的時候多了,露宿的時候少了。無疑地,她給他添了許多麻煩。如果沒有她,也許他連十一個銅板都不用花!這些她都一一記在心裡。因為每次在花錢時,他總是先買一份,到最後才想起她。他似乎一個人生活慣了,實在不習慣第二個人的加入。

  連買鞋時也是因為她跟不上他,讓他甩掉,待他回來找時才發現她坐路邊,對著腳上的血泡流眼淚才為她買的,要不,他哪會注意到她?

  總之,他一直拿她當累贅,要不是有個不知怎地套在她手上的手鐲,他才不會管她是死是活呢!不過有他總比沒他好!方濼撇撇嘴開始喝茶。

  這時,袁再顥伸出手,方濼乖乖地將自己的手交給他,讓他研究手鐲的開法。這是他們每次休息時的必修課程。手鐲是能打開的,否則依她手腕的「細」度,怎麼能套上去呢?

  袁再顥右手握著她的小手,另一隻手則沿著手鐲的邊沿仔細地摸索。這個舉動延續了七天了,但說來也奇怪,每次都是徒勞無功。可見開的方法一定很神秘!

  他的手好大好厚,掌心有厚厚的繭和輕微的劃傷。方濼再一次感受到他手的力量。

  他的手包裹住她的小手,竟讓她有種舒服的感覺,每天的這個時刻真美好。嗯……希望他先別把它打開。

  就這樣,兩個人各懷心思,一個希望打開,一個希望打不開。

  袁再顥皺著眉頭,兩隻手雙雙包住她的小手,繼續他的研究。這手鐲的開關微妙得很,根本無從下手,若是使硬力,又怕弄壞它。

  他又把她的手放在左掌上,細膩的感覺透過他的掌心,他握著她的手來回地翻弄,習慣得像是那隻手是屬於他自己的。

  方濼任他翻弄著她的手,喝過茶的她有些困了。這幾日的奔走弄得她睡眠嚴重不足,眼圈已經能和熊貓比美了。

  他每天都起得好早,晚上趕路又趕得很晚,偶爾還會在野外露宿,讓她的睡眠既沒質,又沒量。她是沒有什麼嗜好,而恰恰惟一的嗜好便是睡覺。她能撐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

  就現在,睡一會兒,就一會兒……嗯……手上的溫度真好,真舒服……好棒呦……

  她已經睡了兩個時辰了。小小包袱枕在她小腦袋下,左手抱著包袱的外廓,右手則還在他手中。

  袁再顥把她的手放開,手心霎時因空氣的介入而感到一股涼意,他不去管手中空虛的感覺代表什麼,他只知道他在盡力地取下手鐲,而且他所做的一切都無可厚非。特別是當路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們時,這個解釋更理所當然地盤旋在他腦中。

  他看了看熟睡的她,被曬黑的小臉上儘是對睡眠的滿足表情。她有那麼累嗎?他已經盡量地放慢了行程,盡量地不在外露宿了,否則這七日,他早就走到幽州邊境了。可她還是累得受不了。她總用那種飢渴又哀求的眼神看他,要他停下來休息,而且每當停下來進都會兩眼放光,立刻找到一個地方,抽空就睡。這不,眼見日頭偏西,今日的行程終以她的「午睡」而宣告結束。

  麻煩!多一個人在身邊就是麻煩,何況還是一個不事生產、體力欠佳、只會睡覺的女人!麻煩,天大的麻煩!

  可他就是不知道為什麼,近來已經越來越多的目光都投住到這個麻煩的身上了。

  感覺到右手突然變涼的方濼不舒服地悠悠轉醒,睜著迷茫的眼睛看著眼前這張撲克臉的主人。

  「要走了。」他平板地說完便逕自起身離開。方濼也下意識地趕忙起身,拎著小包袱跟過去。

  喲!小茶攤都要打烊了,而且太陽也要下山了。完了,睡過頭了!這下事情可大條了!

  方濼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跟在他身後,心裡想著千百種解釋的方法、語氣、語調。最後,一個問題突然飄進她腦海,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為什麼他不及時地叫醒她?

  為什麼?奇怪!

  終於,在太陽全沒到山坳前,他們趕到一家客棧。這店並不大,分上下兩層,下層擺著幾張方桌,大概是飯堂,樓上是一間間客房,從住處看來,這個小店也就是為路人準備的,客人也是住一宿就走的。

  「呦!客官,您來了。這天晚了,您是不是要住店?」一個瘦小枯乾的小二哈著腰,客客氣氣地問。

  「一間房。」袁再顥環視著這間店,最後把眼光定在小二身上。

  「好的,您隨我來。」小二撇開袁再顥的眼光,引路上樓。

  方濼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跟著袁再顥上樓,心裡還想著袁再顥將會如何斥罵她。唉!其實也不需要打呀、罵呀的,只要他責備的一個眼神,生氣地一皺眉,憤怒地一瞇眼,都讓她不寒而慄,怕得很了。

  「客官,就這間,您今兒晚上還要些什麼?」小二站在門口,問房裡的人。

  「饅頭、鹹菜、茶。」袁再顥吩咐一聲便轉身往床的方向走去。

  方濼把小包袱放在桌上,再拍拍身上的土。看看這張床,好誘人哪!雖說下午她睡得很久了,可她還是想睡。想著想著,竟打起哈欠來。

  「唔——」哈欠才一出口,方濼就意識了過來,趕緊摀住張開的大嘴,偷偷瞄了瞄床邊的袁再顥。他整整床上的被子,起身來到桌邊落座,方濼也跟著坐下。正好,小二端著他們要的東西放在桌上,倒好茶才退出去。

  袁再顥端起茶放在唇邊,突然又命令到:「把窗打開。」

  方濼眨眨眼,看看他在優哉游哉地喝茶,望也沒望她。唉!這個人要別人做事也這麼有型有款嗎?不過誰叫她霉星高照,今兒下午又耽誤了他行程呢!她放下到嘴邊的茶去開窗。天黑了,外面有些冷,開窗幹嗎?雖這麼想,卻還是不敢問,只得回到桌前喝茶啃饅頭。

  「今天你睡地。」茶足飯飽後,袁再顥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他就是小氣又小心眼的人。明知道她貪睡,還讓她睡地板來懲罰她下午偷睡行為。方濼嘟著小嘴,抱著被褥開始打地鋪。然後鑽入被窩中,決定今晚不再偷看他!

  不過,地鋪似乎也挺不錯,她迷糊地想,開始要進入夢鄉了!對嘛!下午那麼點睡眠怎麼夠嘛!她今晚要睡個香香的大覺!她帶著抹微笑,沉沉地睡去。

  袁再顥將她每個反應盡收眼底,嘴角輕輕波動了一下,這小丫頭,她哪知一場風波馬上就要展開了!他起身將窗戶關好。

  *****

  午夜子時,夜靜得嚇人,偶爾的蟲叫只會為夜增添懸疑的恐懼。伴著蟲叫,又出現了隱約的竊竊私語。

  「今天有只肥羊,是做買賣的,錢多得很哪,恐怕得有幾百兩!」

  「他還裝得像沒錢人的樣兒。瞧他那肥頭大耳的,誰信呀!他還帶了個大塊頭,作作樣子,管個屁用,還不是叫咱們的迷魂湯給撩倒了!」那個瘦小的店小二露出顆銀牙,眼中閃著猥褻。

  「咱們的迷魂湯,那才叫好呢!三頭牛都能給迷死,銀針還驗不出來。那個死胖子,還想用銀針試?呸!」另一個人拿著菜刀,陰險地笑著。

  「別說了,開刀了!」胖子忍不住興奮的感覺,率先走到暗道邊,用力一拉繩子。

  「匡當!」一聲,地下室的房頂突然開了個洞,並且從上面滑下來一個肥頭大耳的人。

  「開刀!」另兩個人同時喊到。

  相繼的,又有幾個人滑下,包括躺在床上的袁再顥。

  袁再顥閉著眼假寐,嘴角卻冷冷地抿起。

  比毒?但願他們不要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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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23 00:43:07
第二章  

  嗯……好舒服!這一覺好香喲!

  方濼伸了個懶腰,小嘴甜甜地揚起。天大地大,睡覺最大,睡個好覺,誰都不怕!

  嗯……再伸個懶腰,她睜開了睡眼。

  「該走了。」又是那種平板無波卻帶著命令的聲音。袁再顥起身整整衣衫,對著腳下的嗜睡者說。

  「哦。」方濼趕緊從地下爬起,整整衣衫轉身要下樓。

  「幹什麼去?」袁再顥瞇起眼問。

  「洗臉呀。」方濼答得理的當然,早上起來不用洗臉嗎?再說,昨晚她就沒洗噢,還有,她也好久好久沒洗澡了!她難過地皺起小鼻子來。

  「不要洗了,馬上趕路!」他的口氣不容回絕。

  臭男人,小氣鬼!臭男人,小氣鬼!臭男人,小氣鬼!臭……

  袁再顥似是知道她的想法,冷眸一瞥,小烏龜立即縮頭,不敢再囂張。

  奇怪!

  方濼走到門前見門板還未打開,便自行開門。

  這裡的小二也未免太懶了吧!雖說他們走得早些,也到至於不開店吧!她想再看看這家店,待回頭時,袁再顥已經走出好遠了,她只好馬上追去,轉眼就把那家店的事忘在一邊了。

  *****

  「喲呵!萬歲,萬歲!」方濼再也顧不得什麼形象,直衝到溪邊。溫的,溫的耶!在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會有溫泉耶?不過,事實擺在眼前,不容她置疑。洗把臉,嗚……好舒服!於是,她連人也跳入溪中,盡情地向臉上撩水,最後把小腦袋也扎入溪中。

  她全身都濕透了,袁再顥寬大的粗布衣衫全裹在她嬌小的軀體上。她濕著發,任水滴從臉龐流下,充滿憐憫的眼神向他乞求著——「讓我洗洗澡吧。」

  沒見過這種女人,見溫泉像見到神似的。看著她那可憐的樣子,袁再顥沒有多說,轉身走開了。其實他也需要淨淨身了,多日的奔波倒不算什麼,可是這個女人的加入倒叫他費心不少。

  「呼……」她吐出一口水連帶呼出一口氣,在暢泳了一陣後才想起不遠處的另一個人。想他袁再顥早就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現在突然加進一個人當然會不適應,更別說加入的還是個來歷不明的女人。說起來,至今他也僅知道她有父母,不會武功。至於她是怎麼來的她自己都不知道,只說她來自於一個他不知道的地方。笑話,放眼天下,有哪處是他袁再顥不知道的?他九歲就隨師父行便天下、學醫問藥、修行武德,二十多年過去,他依舊行走於大江南北,有何處是他不知道的地方?女人!

  抬頭看看溪中玩耍的快樂身影,袁再顥瞇起眼。她太相信世人了,就如昨天進了黑店還尤自不知。但這也不全怪她,江湖險惡又豈是她能懂的,要不是他在她杯中放上解藥,她怎會在這裡高高興興地洗澡?可見,她太沒戒心了。

  袁再顥生起一堆火準備一會兒讓她烤衣服用。他僅有的一件替換衣服給了她,到了鎮上只能再向人買一件舊衣服了。再望向她洗澡的方向,一抹倩影頓入眼簾,只可惜現在在袁再顥的思緒裡,那抹倩影等於麻煩。

  洗完澡的方濼穿著小豬睡衣,拎著洗好的濕衣服走到火堆旁。因為沒有梳子,她的中長髮就披在肩上沒有梳理。還好她前幾日住店時摸了一支梳子,雖說又醜又舊,但總比沒有的好。她沒膽讓袁再顥再為她買。唉……看看他的荷包已經扁扁的了,都是她害的。她可就辦過這一件壞事……呃……當然是在到古代之後,應該可以原諒吧!

  想著想著她漸漸心安理得了,拿出梳子開始梳頭,邊梳邊看向周圍尋找袁再顥的身影。

  哇!賺到了!好美的美男出浴圖呀!方濼一下子看得呆掉。

  他的身材很棒,肩膀很寬,全身沒有一絲贅肉,肌肉結實紋理清晰,長髮披在身後,有一種野性的美感。他站在水中,讓蒸汽繞滿全身,那場景簡直、簡直一級棒。

  袁再顥感到有一雙眼睛盯著他看,他驀地轉頭,準確地對上方濼的小臉,目光盯住她的不放。那雙眼睛像鷹眼一樣敏銳,像豹一樣有神,在他們目光交匯的那一剎那,方濼的心像小鹿一樣「砰砰」地跳個不停。

  是心虛,是心虛!方濼這樣告訴自己。

  「呃……呃……這個……」方濼吞了吞口水,不敢再「呃」下去,因為袁再顥的眼又瞇起來了。天哪!她怎麼不知不覺地自己走到溪邊了?而且和他只有幾米遠!誰來給她個解釋?她開始緊張地扭起手來。

  「我,我,我是來拿衣服去洗的,烤,烤乾它。」她拿起他放在草地上的衣服,逃得飛快。逃走之後,她暗自褒獎自己隨機應便的能力,不過,跳動的心還未平靜。

  袁再顥看著僅有的衣服被拿走,看來他得在水中待上好一陣子了。他現在才知道,原來人的潛力是無窮的,就像那女人,他真的不知道她可以跑得那樣快,以至於他不能叫住她。他再一次無奈地將身子沒入水中,幸好這水是溫的。

  方濼跌跌撞撞地跑回火堆旁,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天,總算逃過一劫!其實她不是個偷窺狂,她只是一個女色狼,噢,不是,她只是不小心看到,並且那景色太誘人了嘛!

  她悻悻地放下他的衣服,看了又看,聞了又聞,他的衣服雖然破舊,但處處被得好好的,依他獨行的個性,應該是他自己補的;衣服上有淡淡的青草的味道,還有一種特殊的味道,似乎是藥味,但比藥味好聞。也許那就是他自己的味道吧!

  她笑了笑,決定先把頭梳完再為他洗衣服。剛剛的那頭亂髮被他看到了,一定很醜。她有些介意自己的形象了。

  打定主意她開始找她的梳子。

  梳子,梳子哪?

  她左找右找就是找不到它的影蹤,就在她急得想大叫的時候,她發現,梳子已經葬身於火海之中。一定是剛才看得忘我又忘梳子,才會讓它落入火堆之中的。嗚……她的梳子,她招誰惹誰了,只不過偷看一下下嘛!嗚……

  *****

  又行了幾日,二人終於到了一個比較繁華的小鎮。此時方濼的頭髮已經是亂草一堆,小臉也瘦了許多。

  她不要再走了,她好累,好想睡覺!晃晃悠悠地走地大街上,還會讓來往的行人撞來撞去,她好可憐喲!

  突然,一雙大手習慣地握住她的小手,第一次,袁再顥同她並肩攜手同行。之所以有這樣的行為,袁再顥把原因歸結為怕她被擠丟,那麼她手上的手鐲也就丟了。

  有他的保護她受撞的機率馬上減小到零。嗯……有他真好!她可以不被撞博學  可以四處張望,看看有什麼好玩的來緩解睏意。

  最後,他們來到一家民房。這間房子在彎彎曲曲的小巷裡,房了子不大也不是很好,一見就知是貧苦老百姓住的。她原以為他要借住,誰知他是要買衣服,還是人家穿過的衣服!也難怪,他有兩件衣服,她穿了一件也就沒換洗的了。記得上次,袁師傅就在水中泡了一個多小時。唉!都是她害的。不過,穿別人的衣服不怕病菌感染嗎?當然了,她相信袁師傅沒什麼病,可萬一那賣衣服的人有病怎麼辦呀?!不行,她得上前制止!

  還在想著,她已經自動上前,伸手搶過已在賣主手中的錢,不客氣地說:「你坑人呀,這麼破的衣服要五個銅板?我們有五個銅板可以買一塊新布了!」她拉起袁再顥的手說:「袁師傅,我們走。」

  袁再顥任她拉著,難得她在他面前改開口,卻無理取鬧!她最好有個好的解釋給他。

  轉過不巷,聽不到賣主的叫罵聲,袁再顥便停住了。

  當方濼發現拉不動他時,原來的豪氣干雲馬上變成現在的唯唯諾諾。其實她也不是很清楚什麼是病菌感染啦!只是不想讓他穿別人穿過的衣服,她也是為他好哇,不過,現在該怎麼辦?難道要她將他的衣服還他,而她自己則穿著小豬睡衣滿街跑?這當然不成!不過。小豬睡衣的扣子……嘻……她有辦法了!

  「袁師傅,你相信我,我一定會讓你穿上新衣服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她眼神中閃著希冀,而奇怪的是他竟不想泯滅那抹希冀。就姑且相信她一次吧。袁再顥任她牽著,拐出街巷,來到一間大當鋪門前。

  她要當東西?袁再顥皺起雙眉。她有什麼東西他還不知道嗎?她有什麼可當的!難道是他的紫金手鐲?那她也得拿得下呀!他不動聲色,靜看她有什麼動靜。

  「老闆!」她叫著那個他們一進來就沒給他們好眼的胖老頭。

  「老闆!」她再叫,聲音透著她老大的不爽!

  袁再顥挑著眉看她。她好像在別人面前都很悍,惟獨在他面前總是可憐兮兮的。

  「你這小子別老怪叫,先說好,咱們這兒可不當衣服不當鍋!」老闆凶巴巴地說。

  瞎了你的狗眼!礙於身後的袁再顥,方濼只得用口形說給老闆聽。她掏出小豬睡衣,用力地揪下一顆扣子,拿在手中問,「這個值多少錢?」扣子是小豬形狀的,邊緣是透明的塑料。扣子上的小豬白白胖胖,煞是惹人喜愛。她知道,這東西在現代是不值什麼錢,不過,在古代就難說了!

  果然,老闆瞪大眼睛看著這個奇怪的東西,伸手要拿過,可方濼卻收回了手,問:「怎麼樣,先出個價吧!我保證這東西能讓你賺足了錢。」

  「小兄弟,你總得讓我好好看看吧,再說,看好了也好定價呀!」老闆的口氣馬上緩和。

  「誰知道你會不會拿了這寶貝而納為已有!」老頭子還敢拿她當男人!

  「不會,不會!相信我吧!」老闆的口氣已近諂媚。

  「我告訴你,你若有什麼不良企圖,他不會放過你的!」方濼指指身後的袁再顥,暫時拿他當保鏢使喚。袁再顥沒有什麼反應,方濼把他的沉默當作默認。

  「好,好!」老闆看看方濼身後的大個兒,立刻感受到不小的威脅,小心地接過扣子仔細地看起來,口中還不斷地嘖嘖稱奇。

  「小兄弟,你開個價吧。」老闆不肯放下那顆扣子,將它放在手中來回地擺弄,並且一臉的饞涎樣。

  「還是先聽聽你的價吧!」方濼笑嘻嘻地說,心中則暗罵他是老狐狸。

  「五十兩!」老闆伸出五個肥肥短短的手指。

  方濼雙手抱胸搖搖頭。

  「七十兩?」他又變了個手勢。

  方濼又搖搖頭。

  「一百兩!」當鋪老闆狠下心來說。

  「你打發要飯的呀!」她一伸手就抓過小豬扣子,說「一萬兩,不二價!」

  「一萬兩?」當鋪老闆露出苦瓜臉說:「太貴了點吧。」

  「貴!」方濼挑起眉,兩眼直直地盯著當鋪老闆,「你以為我白癡呀!我死當壓在你這,你一轉手不就是十幾二十萬的!若是再遇上個達官貴人,或是進貢給皇上,萬兩黃金就是你的了。我們是急需用錢才想將這寶貝當掉,要不怎麼能叫你撈著!你若不要有的是人要。我數到三,你下決定,要不你買下,要不我帶走!一……二……三……」

  「等等!我要,我要!」當鋪老闆生怕這寶物一下子飛走,他激動地伸手握住方濼的手。這小子說的沒錯,這東西一轉手就是大把的銀子、金子呀!「來人呀,快去取銀票!要快,要快!」千萬別叫這財神跑掉!袁再顥盯著那握住方濼小手的肥掌,心中莫名地升出一股氣來,堵在他的胸口讓你非常地不舒服!他走上前來抽走方濼的手,習慣性又佔有性地將她的手緊緊地握在手中,握得有些用力。

  方濼一拿到銀票,袁再顥就拉起她往外走,讓方濼都顧不得重新繫好包袱。

  「小兄弟,小兄弟!」當鋪老闆又追了出來,卻迎來袁再顥殺人似的目光,當鋪老闆吞了吞口水,利益驅使他要繼續把話說完。「小兄弟呀,你剩下的三顆扣子是不是也當到本鋪?」他努力忽略袁再顥的眼神,諂笑著說。到時候天下獨他一家有這寶貝,他更可以漫天要價了。

  方濼微微一笑,不過感到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些,她的嘴抽搐了下,但仍僵笑著把話說完:「老闆,錢不能都你一個人賺。還有,敬告你一句話,千萬不可以以貌取人,狗眼看人低!」然後,在老闆的呆愣中,她被袁再顥拖走了。

  走出當鋪後,方濼又變成乖乖小可憐,雖然她剛才小有成就,但謙虛是一程美德嘛,況且又是在袁師傅身邊,更應該安分點才對!不過現在她的手被握得好痛喲!

  「袁師傅,可不可以放開我的手,好痛噢,好痛噢。」她在心中掙扎了半天才斗膽要求。

  袁再顥聽後減緩了手上邊道,但依舊沒有放手的意思。他也不知道此時鬱悶的原因是什麼,但是,他就是十分地生氣。

  方濼以高頻率的步伐跟著他,最後幾乎都跟不上他的步伐而以小跑代替了走路。平了平心中的怒氣,袁再顥用餘光瞄了瞄已經氣喘吁吁而還不敢吭聲的方濼,一股氣又湧了上來。她就不會說話嗎!她不是在別人面前總是豪氣干雲嗎!

  不過氣歸氣,他還是放緩了腳步。見他放緩腳步,方濼也長出了一口氣。唉,真是男人心海底針呀!說變臉就變臉,找不到規律。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在街上走著……

  走也不能走過了呀,方濼見他走過裁縫店時便急急拉住他,她可沒忘這一切事情的起因是為袁師傅買件新衣服。「袁師傅,我們走過了,我們要去買新衣服的!」她變被動為主動,拉他進了路邊一間不大的裁縫店。

  「老闆,有沒有做成的新衣服,我們要買!」進了店門,方濼又變為女強人,剛才的成就感又找了回來。

  裁縫老闆看了看這兩位年輕人,就把他們引進屏風的後面說:「本店做的是小本買賣,沒有什麼高檔次的衣服,所有的衣服都在這裡了,你們慢慢挑吧。」而後他站在一邊面帶慈祥的笑看著他們。

  「謝了!」方濼露出可愛的笑臉,滿意於這個老闆的服務,於是她左挑挑、右挑挑,一點也沒有注意到袁再顥已經陰沉的臉色。「這件,這件,還是這件!」這三件衣服應該都很適合袁師傅,她滿意地笑了笑。

  「姑娘何不為自己也挑上兩件?」老闆問到。

  「咦?你怎麼知道我是女的?」方濼奇怪問地到。

  「小老兒我當裁縫也當了有幾十年了,是男是女從身材就看出一二。」

  「對喲!」方濼點點小腦袋,心中暗怪自己不動腦筋,不過她還是很開心地為自己挑選衣服。「就這幾件了,老闆,幫我打包,呃……隨便用塊布包起來就好。」這回袁師傅有新衣穿了。

  「姑娘,三兩銀子。」

  「給!」她大方地交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

  「呦,姑娘,這小老兒可找不了!本店是小本經營,這一百兩可能再開個店了!」老闆心搖搖頭。

  「那就再開個店吧,反正你是好人。你只要再給我十兩銀子就可以了。」

  「這……」

  「什麼這呀那呀的!十兩銀子拿來!」見老闆猶豫不決,她單手叉腰,另一隻手伸出作茶壺狀要錢。

  「那就謝謝姑娘了。」老闆馬上去櫃後取出三十兩銀子交給方濼。但對錢沒有概念的方濼來說,根本不知道十兩和三十兩的差別。

  「袁師傅,我們走吧!」她跳到袁再顥身邊,拉起他的手,沒有注意到他陰沉的臉,逕自高興地說,「袁師傅,你有新衣穿了!」在要跨出店門之前方濼突然想到一件事,她停住腳步轉身問裁縫店的老闆,「這裡哪家酒樓是最大最好的?」

  「兩條街外的『飄香閣』。」唉,江湖兒女不受世俗的局限,看起來也讓人高興啊!老闆看著他們二人攜手離去,無限感慨地想。

  *****

  在「飄香閣」的雅間裡坐定,方濼便開始點菜。這十幾天的風餐露宿可苦死她了,今天一定要好好改善一下生活。

  「小二,把你們這最好的拿手的菜全端上來,再來一壺好酒!」希望袁師傅會喜歡。這幾日雖說她沒吃好、沒睡好,但也給袁師傅添了不少麻煩,今天也該她來報答他了。唉,所以說她這個人就是好。「袁師傅,你還要什麼?」哎呀,自己說了這麼多,倒忘了問袁師傅的意思了。

  「饅頭。」他語氣平淡無波,但臉色仍不好看。

  「對了,再要一斤饅頭!」怎麼能忘掉主食呢!「快點上來,別怕咱們吃霸王餐,一百兩夠不夠飯錢?」她昂頭對小二說,樣子威風得很,現在她是主角嘛!

  「夠了,夠了!」小二笑咪咪地說,「馬上就好!」說完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沒了小二,方濼又變成了小可憐,她小心地端起茶壺,為袁再顥倒茶。「袁師傅,請喝茶。」小可憐情不自禁地眉眼帶笑,為今天的傑作而興奮,卻忽略掉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袁再顥又倔又強的自尊心。看吧,後果馬上就要出來了。

  「袁師傅,吃菜。」方濼將可口的飯菜一次又一次地放進袁再顥面前已經堆成山的碟中,可袁再顥依舊在啃他的饅頭,喝他的茶。

  「袁師傅,不習慣菜的口味嗎?」她又小心地問。

  沉默……

  「袁師傅?」她再問,不知道袁師傅是怎麼了。

  仍是無言的沉默。終於,袁再顥的最後一口饅頭下了肚,而後取出幾枚銅板放在桌上。

  「袁師傅?」他這是幹什麼?方濼不解。

  「我不會花你的錢,我只盡快想辦法將手鐲從你手上取下,到時候我們就分道揚鑣,各不相干。你快吃,我們還要繼續趕路。」這是他說得最長的話,卻也是最傷她心的話。

  方濼的唇在顫抖,拿著筷子的手也在顫抖,她氣自己沒用,想討人家歡心都討不了,還讓人家說出那麼傷人的話來。她夾了一口菜,但抖得厲害的手卻怎麼也不能將菜送到嘴邊。方濼,不要哭。她自己提醒自己,卻怎麼也敵不過地心引力,讓豆大的淚滴落了下來,滴在碗邊濺開來,四散的淚珠就像方濼此時的心情。這淚一發不可收拾,委屈的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越落越快,越落越多。她的哽咽隱在喉間,身子在不停地顫抖。

  她哭了,為了他一句話。這是他第二次見到她哭,記得第一次是相見那天,她的腳被草鞋磨破了,她跟不上他便坐在路邊獨自落淚,那樣子活像在指控他是個罪人。後來她有了鞋子,雖說鞋子不是很好,依舊會磨破她的腳,她只會在晚上躲在一旁咬著牙把泡挑開,偶爾會齜牙咧嘴抱怨一番,卻也不曾再見她哭過。那時他曾聽見她的自我安慰——鞋子有了,衣服有了,饅頭有了,袁師傅有了,還奢求什麼!後來他刻意減緩了行程,至今都還未見她哭過,可今天……

  她的眼睛紅紅的,鼻頭也開始泛紅,而且滿臉的淚痕。她的小肩膀不停地抖動,竟讓他的心也跟著失律跳動。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是怎麼了,只是他該死的就是不願她再哭下去,不願她的眼睛腫得像核桃,不願她的鼻頭紅得像蘿蔔,不願她小小的身子再顫抖,不願她再浪費一點兒體內的水分。

  一塊汗巾遞到她眼前,見她沒有接收的意思便胡亂地在她臉上亂抹一氣,而後仍在她面前。袁再顥拿起筷子,開始解決碟中的東西。

  淚眼朦朧的方濼見到一塊布巾擺在眼前,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就見它往自己的臉上抹來,抹得她不知道東南西北後又放在桌上。她吸吸鼻涕,發現袁師傅開始吃碟中的菜。雖說他吃得心不甘情不願,可方濼還是破涕為笑,也開始高興地吃起來,還不斷地往袁再顥的碟中夾菜。她突然發現,眼淚確實有特殊的功用,就連胃口似乎都覺得開始好起來了!

  袁再顥寒著一張臉,縱橫江湖十多年的他第一次食言竟是為了這個不知來歷的蠢女人!他們兩個到底誰比較慘啊……

  *****

  「哎,你們知道嗎,咱們這個鎮和臨鎮之間那家小店是間黑店喲!」客人甲將剛聽來的消息無私地廣為傳播。

  「黑店!」客人乙驚訝地說,「我說上個月去討錢的王大富怎麼沒回來,八成是住了黑店了。」

  「恐怕早被人剁成肉醬做包子了!」客人甲揚聲宣告。

  「黑店哪個不這樣?」客人丙也走過來湊一份。

  「聽說那家黑店開了三年,害人無數呀!在離店三里外的大溝裡滿是白骨,真是造巷喲!」客人甲拍拍桌子說道,「幸好上天有眼,他們被捉到了,要不,還不知會害多少人呢!」

  「誰那麼有本事?這回可立了大功了,沒準還會撈個捕頭當呢。」客人丁也加入了談話的行列。

  「不知是誰抓到的。」客人甲喝了一口茶潤潤嗓子,看了看眾人疑惑的表情,又咳了咳才開口,「說來也怪,一天,有伙官差經過那家店,就見店門上寫著『黑店』,官差進去就看見三個開店的人都跪在地上,面前還有招認狀,招認狀上還有他們的手印。」

  「這該不是自首吧?」客人乙問。

  「哪能呢?他們像是被人施了法一樣一動不動,但還活著。」

  「真的有這種事?」客人丁問。

  自己的話被懷疑,客人甲顯得有些激動。「我是聽李胖子說的,那天他就睡在黑店裡,還讓人灌了迷魂湯,本來必死無疑的,誰知又活了過來。連官差都覺得是天神顯靈呢!現在李胖子還日行一善,以謝天恩哩!」他說得津津有味,最後還不忘向上天打了個拱。

  「那三個賊又怎麼處理?」

  「我說呀,犯下這麼大的罪是難逃一死了。」客人乙搖搖頭說。

  「是呀,聽說過幾天就要斬首……」站在樓上的方濼還沒聽完那群人的話,窗子就被袁再顥無情地關上了。

  他們酒足飯飽之後就找了一間客店住下,而且頭一次定了兩間房間。剛洗過澡的方濼正蓬著一頭亂髮穿著新買的衣服來找袁再顥,卻聽到樓下的人在議論著什麼便先跑到窗邊旁聽,誰知還沒聽幾句就讓袁師傅將窗子關上了。

  「袁師傅,一定是有位本領高強又俠義有為的俠士拔刀相助,才將犯人繩之以法牟,根本不是什麼上天顯靈!袁師傅,你說對不對?」她揚頭看向他。

  「把頭髮擦乾!」

  「啊?」

  方濼眨眨眼。很顯然,這不是答案呀!可她還是乖乖地用手巾將頭髮擦了又擦。

  「袁師傅,你知不知道這條帶子是幹什麼用的?還是,這件衣服是穿在第幾層?少穿一層可不可以?」她說出此行的目的,袁師傅畢竟是出生在此,這點常識應該有吧。

  袁再顥看著她衣衫不整的樣子,皺了皺眉頭,勾了勾手指,方濼便聽話地走到他身旁。他開始為她整理衣衫。

  待袁再顥為她整理好之後,方濼又遞過為袁再顥買的新衣,用充滿渴求的眼神看著他。

  抵擋不住她的目光,他極不情願地接過衣服。方濼則抿著嘴,靜靜地退出房去,待出了房門之後才開心地瞇眼而笑,回到自己的房間裡,拿起寶貝梳子開始梳頭,到最後還哼起歌來。

  夜默默地降臨,方濼一個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覺得沒有安全感。她小腦袋裡呈現的儘是下午人們談論的黑店的情況,腦中想的全是被殘害的路人死時的可怕樣子……終於,她忍不住了,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抱著被子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門,向隔壁的房間走去。

  輕輕地推推房門,方濼在心中竊喜,袁師傅果然按她說的沒有將房門鎖上,以便有壞人時她可以往這跑。唉,袁師傅還真是好呢!

  袁再顥在方濼的房門開啟的時候就已經醒來了。今夜,他不知為什麼睡得總是不很安穩,而且眼睛也總是不時地盯著眼前的這堵牆,不知那蠢女人在那邊睡得好不好。正想著,便聽見方濼房間的門開了,他開始警覺起來,聽著門外的腳步聲。不一會,他的房門開了,先是探進來一顆小腦袋左右望了望,在看見床上的他沒有動靜後便輕手輕腳地閃進身來,反身又將門關上,還上了鎖。她努力地讓抱著大被子走路的身子顯得靈巧一點,但成果顯然不很好,袁再顥無聲地歎了口氣,看著她彆扭的動作又想說她蠢。

  方濼在他床邊打了地鋪,自己窩在被窩裡,甜甜地抿了抿嘴,開始了她安穩的睡眠。唉,有安全的氣息罩著,真好!明早要早點起來,袁師傅就不會看見了。打了了算盤,她睡得更好了。

  袁再顥聽到她均勻的呼吸聲,坐起身來看著床下的她皺起眉頭來。

  麻煩的女人!

  他下了床,雖是皺著眉卻極小心地將她抱起。方濼的小手也就順勢揪住他的前襟,小臉貼住他的胸膛,又甜甜地抿了抿嘴。袁再顥將她放在床上,方濼卻不肯將手放開,袁再顥瞇起眼看著那熟睡又安穩的小臉,他……

  *****

  「嗯……」方濼很不雅地伸了個懶腰,一夜好眠的她一早心情真好!她又開心地抱了抱身前的大抱枕,真暖,真好!她笑嘻嘻地睜開了迷茫的睡眼。

  咦?袁師傅也在呀!喲,這麼近的距離看袁師傅還是第一次呢!是她以前沒注意嗎?袁師傅的臉似乎比以前更好看、更堅毅呢!不過,他又瞇眼幹什麼?

  看人家那麼久,還是道聲早安吧!

  不過她似乎好像忘了什麼重要的事,什麼呢?

  「早——」這個字前半聲還充滿力量,到最後卻變成顫抖的呢喃。

  完了,完了!死定了!方濼在心中哀號。

  她怎麼會睡這麼晚而忘記逃走呢?這下該怎麼辦?不過,她又是怎麼爬上床的?難道是她夜裡夢遊,硬爬上袁師傅的床死纏著他不放?啊……這下該怎麼辦?袁師傅會認為她是個行為不檢點的女人的!嗚……本來袁師傅就對她沒好感,這下她在袁師傅心中就更沒地位了!她的生命為什麼這麼多難?嗚……

  「還要賴在這嗎?」袁再顥看著她就好像世界末日就要來臨的皺巴小臉,心中不甚愉快。難道他就這麼讓她怕嗎?昨夜是她爬上他床的耶,今晨怎麼像是他脅迫她來的!

  「走,走,這就走!」

  方濼如逢大赦,掀起被子就往外爬。可能由於太緊張的緣故,她在翻過睡在外面的袁再顥時,由於技術上的原因,她後腳拌著了袁再顥的腿,但手已經爬到床外,又由於重心過度前移和總是和她犯沖的地心引力,她的前額眼看就向大地奔去。

  不要命的女人!

  袁再顥瞇起眼一把撈起眼前這個麻煩,以防她腦袋撞得開花。他開始後悔昨天夜裡讓她在這兒了,而且,他甚至開始後悔剛才拯救她的行為。早知今天早上會有這麼烏龍的事發生,他昨晚就該將她丟回隔壁。

  死裡逃生的方濼不感置信地平復自己紊亂的呼吸,小小的臉上意是對新生命的渴望。嗚……袁師傅又救了她一命,袁師傅真是個好人呀!嗚……活著真好……

  這女人還愣在什麼?袁再顥蹙著的眉頭一直未舒展開來。

  「收拾東西,起程!」打亂她的神遊,袁再顥操著不耐煩的口氣說。

  「啊?」方濼迷茫的眼睛對上他瞇起的雙眼。

  「走!」這女人真要氣死他嗎?

  「走,走,這就走!」方濼重新用已經酸軟的腿爬下大床,這次,她在袁再顥的監視之下動作格外小心。

  好可怕的袁師傅,他為什麼總是瞇眼呢?

  不怕,不怕……

  就這樣,方濼和袁再顥又開始了新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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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23 00:43:42
第三章   

  眼前是一望無盡的平地,些許裹著綠衣的小丘凸將出來,形成一條綠色的立體波浪線,頑皮地擋住遠行者企圖暸望的視線。就在這隱隱約約中,一匹大馬駝著兩個人兒走在這鑲著花邊的綠地上。


  「袁師傅,我們已經出關了嗎?」方濼坐在馬前面,背靠著袁再顥寬闊的胸膛問。

  「嗯。」袁再顥低哼一聲,沒再多表示。

  這個女人連馬都不會騎,害他這幾日來和她同乘一匹馬,不過,這倒也省了買馬的錢。

  「袁師傅,我們到幽州到底來幹什麼?找人嗎?」方濼擺弄著腕上的紫金鐲問。

  「找草。」

  「草?什麼草那麼珍貴?讓我們不遠萬里來到這裡?」她數數手指頭,說,「我們已經走了一個來月了。那種草是不是一種珍貴的藥材?」

  「嗯。」他又低哼一聲。這幾日來,這女人膽子越來越大了,現在已經練成不管他答不答話,她都會在他耳邊聒噪的本事了。哼,她是料定了他不會和她一般見識,也料定了他已經懶得理她了。

  「袁師傅,這關外可真寬闊,像電影中的一樣。袁師傅,我想起了一首歌,我唱給你聽好不好?」她回過頭來問他。這麼單調的行程應該不時地增加一點樂趣才好。

  「不行。」袁再顥毫不猶豫地粉碎了她的想法。他沒把她的歌唱天賦估計得過高,甚至認為她根本不具備這個天賦,依刀子最近幾天一天到晚在他耳邊嘮叨的程度,現在若是讓她唱了,恐怕他的耳朵又要受到空前的折磨了。

  方濼扁扁嘴,低頭玩起手指頭。

  她最近發現,袁師傅不是不好共處,他只是不大愛說話,脾氣有點倔愛寒著一張臉而已,接觸的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唉!漫漫旅途,他有時一天一句話也不說,她若是不給自己找點樂趣的話,她會悶死。不過還好,袁師傅現在已經會同她說一些簡單的話了,比如除了「嗯」之外,還有一些兩個字的短語。

  唉,她總覺得自己像是和一個小朋友在溝通。不過,這可不能讓袁師傅知道!

  一會兒,馬兒停下了,袁再顥翻身下了馬,再將方濼從馬上抱了下來,扔給她一壺水,自己則坐在草地上拿起另一壺水喝了起來。

  方濼並沒有立即喝水,而是爬上一個小丘,對著袁再顥嘻嘻一笑。這麼空曠的地方不來讓她發洩一下豈不是太暴殄天物了!抬頭看著藍天白雲,她的心情突然大好了起來,深吸一口氣,她對著遠方唱了起來……

  *****

  請為我唱一首出塞曲,

  用那遺忘了的古老言語,

  請用顫音輕輕呼喚,

  我心中的大好河山……

  嘹亮的歌聲迴響在空中,飄向遠方。袁再顥聽著她的歌聲不禁眉頭蹙起。這女人總是不失時機地違背他說的話,而且,這樣的時候似乎越來越多。是不是他太放縱她了?不過說老實話,他還不知道她真的會唱歌。

  *****

  那只有長城外才有的芳香,
  誰說出塞曲的調子太悲涼?
  如果你不愛聽那是因為
  歌中沒有你的渴望……

  此時在遠方還有兩匹馬,其中一個騎在一頭通體黑色的高頭大馬上,頭戴雉雞翎,身穿緊身胡服。他身材挺拔,眉目俊美,滿身的貴氣逼人。

  他身後的那個人顯然是那個貴人的傭僕。他身高馬大,虎背熊腰,滿臉的大鬍子遮住了本來面目,看上去凶狠得很,但卻盡職地守在貴氣男子身邊。

  「馬相,你聽到歌聲了嗎?」俊美男子問。

  「是的,太子殿下。」被稱為馬相的大鬍子說。

  「這歌聲似乎很奇特,我從未聽到過。」他揚起眉,玩味地笑了笑,「我要去看看。」說著便揚鞭而去。

  「太子!」馬相見太子駕馬而去,便也跟了上來。

  *****

  而我們終是要一唱再唱,
  向著草原千里閃著金光,
  向著風沙呼嘯過大漠,
  向著黃河岸那陰山旁,
  英雄騎馬上,
  騎馬榮歸故鄉……

  「喝!」唱完歌的方濼呼了一口氣,一屁股坐了下來,心中的暢然讓她的心情又好了許多,她喝了口水,笑嘻嘻地看向袁再顥。而袁再顥給她的卻是冷冷地一瞥。她無所謂地揉揉鼻子,袁師傅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剛才她明明偷看到他有認真在聽,現在卻裝出一副冷淡的樣子。她以前也許會上當,但現在哪會受騙?現在的她只想再唱!

  「馬相,歌聲停止了!」太子勒住馬,抬眼望向前方,眉頭上寫滿不悅。

  「是的,太子殿下。您還繼續再找嗎?」明知這是白問,馬相還是禁不住要問一下。

  「當然!」他挑挑眉,向左右望去,然後讓馬小步跑著。

  *****

  而我們終是要一唱再唱,
  向著草原千里閃著金光,
  向著風沙呼嘯過大漠,
  向著黃河岸那陰山旁……

  「聽,又有聲音了。真是天助我也。」又聽到歌聲的太子急忙駕馬急奔。

  「太子殿下,有人!」尾隨而來的馬相指著前方的小丘。隨著距離的漸近,他們已經能看到小丘上的方濼了。

  袁再顥聽到急馳而來的馬蹄聲眉頭不禁一皺,他抬眼望向聲源,眉頭不禁皺得更深,漂亮的眼睛又瞇了起來。他看著前方騎著高頭大馬的人渾身散發著一種張狂的氣息,一種誓在必得的傲氣,而且那目標就是方濼。他絕非一般人。該死,他不該讓方濼在這裡唱歌的,畢竟這是外邦地帶,不能讓她太出風頭,是他太放縱她了。

  他上前拉住方濼的手,有些命令似的說:「走!」

  「哎?袁師傅,我還沒有唱完!」方濼像是被拎起的小雞,一個天旋地轉就被袁再顥扔上馬,而後,袁再顥也飛身上馬。

  「袁師傅,怎麼了?我頭好暈呀!」她還沒有從剛才的眩暈之中恢復,馬兒已經飛奔起來。「我們非得這麼快走嗎?還是遇到土匪了?不對,小說上說是蠻子才對。」說著,她還有了看蠻子的興趣,而且有了行動。

  「坐正!」袁再顥不耐煩地低吼,並且雙臂扣緊她的身子,不再讓她亂動。

  麻煩!袁再顥瞇起眼睛,把罪名歸咎於她,藉以平息心中的煩亂,手卻又將她攬近了些。

  袁師傅真是專斷呀!不許她看還不許她問。唉……她嘟起小嘴,在心中表示抗議,雙手卻緊緊攀住袁再顥的衣襟。

  但袁再顥的老馬再快也抵不過身後那些人的寶馬,漸漸地,後面的馬蹄聲越來越近,而且還聽到了人的叫聲。

  「袁師傅,他們好像在叫我們呢!」方濼側耳傾聽,提醒袁再顥。

  「我不認識他們。」袁再顥開始討厭方濼的好耳力了。

  「喂!前面的二位,停一下!」馬相在馬上大喊。

  又聽到叫聲的方濼彎下腰,從袁再顥手臂下的空隙往後看。散落的髮絲飄到她臉上,她的眼中閃著好奇。

  「不許看!」袁再顥生氣地板正方濼的身子,手臂加勁,把她禁錮在中間,不再讓她有亂動的機會。方濼吐吐小舌頭,知道剛才的動作危險得很,可袁師傅也不必這麼生氣吧!

  「有趣!」剛才那副畫面一下子吸引住了太子,那短暫的一瞥已經讓他看到了她特有的靈氣,一種即便貴為遼國太子的他也從未曾見過的靈氣。這種靈氣讓他沒來由地升起一股掠奪欲,他一定要得到她!

  他用力地夾了下馬腹,提高了速度。

  就在太子即將追上他們的時候,突然一陣狂風吹起,吹來一片黃沙,所有人都隱沒在黃沙之中。

  袁再顥瞇起眼,雙手抱住方濼的腰,往上一提,方濼在一聲驚呼後已經倒坐過來面對著袁再顥。袁再顥單手一斂,把她納入懷中,不讓風沙再侵襲她,另一隻手隨便一揚,散了些許的粉末在風中……

  一聲馬啼,太子和馬相的馬皆前蹄高抬,而後在原地用力地踏著沙土地。

  「吁……吁!」兩人企圖勒住馬,卻總是徒勞。太子皺起眉,奇怪自己的寶馬為何如此的失常,而且也不由抱怨這股風刮得太不是時候。

  終於,一切都平定下來了,而前面也已經沒有袁再顥和方濼的身影了。

  「太子殿下?」馬相看向太子。

  太子則望向他們消失的方向,低喃:「我一定會找到她的,一定!」

  *****

  「唔……好大的風呀!」方濼從袁再顥懷中抬起頭來。剛才在風中她都呼吸不過來了,多虧有了袁師傅呀!嗯……袁師傅身上的味道真好聞,即使在這個乾燥的地方也還有清香的青草味。嗯……嗯……她又貪婪地聞了聞。而當她再抬起頭時發現袁再顥正瞇眼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她的臉一下子紅了。

  「呃……這個……那個……」她開始左顧右盼,在咿咿呀呀很久了之後才找到了一個話題。「那個後面的人呢?」她小心地抓著他的衣襟向後望去。

  可袁再顥突然夾緊了馬腹,馬兒突然跑起來,讓她又跌回他懷中,並且由於害怕緊緊地抱住他。

  唔……馬兒跑得真快!袁師傅也真是的,要起程也不事先通知她一聲,害她又出醜。不過,她又可以聞到袁師傅特有的味道了,這也算是一種安慰吧!方濼更加偎向他,汲取他身上更多的青草味。

  馬兒就載著這兩個人繼續向前走……

  *****

  半月後

  「太子殿下,皇后在催呢!人都已經到齊了。」馬相躬著腰,說著剛傳過來的消息。

  太子懶懶地揮揮手,應道:「知道了。」

  也不知道父王和母后是怎麼想的,竟讓他用近似拋繡球的方式納妃,兩個人玩得還挺起勁,他可沒閒心陪他們玩。

  他擺弄著馬鞭,看著牆上各式各樣的兵器——那是他的最愛。

  不過現在,那張清秀的面孔和那靈氣的眼睛一直佔據著他的腦海,對她的渴求似乎要蓋過對那些兵器的喜愛。她到底在哪裡?他的目光中寫滿沉思。

  「太子殿下?」馬相再次詢問。

  「知道了。」去是一定得去的,要不父王母后又要念叨,到時亂亂點一個交差就好。

  他懶懶地起身往外走。

  *****

  「小二,今天怎麼這麼熱鬧?」二樓靠窗的一張桌旁,方濼喝著茶,看著街道上的人來人往不由問道。

  「姑娘有所不知,今天是我們太子殿下的選妃之日,你瞧見沒,那邊圍起來的一片地站的可都是我們幽州的美女呀!我們的太子殿下就是那裡選妃的。您瞧,咱這間樓都坐滿了,那都是來看這盛事的。您還真是幸運,趕上一個事先訂好座位的人家裡有事,這不,他前腳剛走,您就來了!」小二說完便笑嘻嘻地走了。

  「哇!這麼一大片地站的都是女人,那太子殿下看得過來嗎?要我一定眼花!」她撇著小嘴對袁再顥說。

  最近袁師傅沒找到草藥,心情不大好——當然這是她認為的,所以今天她拉他出來散散心,輕鬆一下。

  袁再顥沒多說,只是瞇著眼睛看向選妃的場所,目光是投向那裡了,心卻沒在那裡。

  最近這女人越來越有主動性,也越來越不怕他了。其實他也並不是要她怕他,只是同初始相比,她確實大膽多了。現在她在他耳邊說東說西,把他的不作聲當作默認。她開始越來越放肆,開始安排兩人的行程,要求他每隔七天就要給她一個假日,專門用來睡覺;要求他按時吃飯,不能只顧趕路;甚至不顧他的反對,拉他出來逛街!

  他習慣性地伸出手,方濼也習慣性地將手放在他的掌心。他把視線拉回來,投注到他手上,開始研究手鐲的解法。

  方濼感覺著他厚掌的摩挲,舒服地瞇起眼,都個把月了,手鐲還是打不開,看來今天也不會有什麼進展的,不如趁選妃儀式沒開始之前先小睡片刻吧!唔……好舒服呀……

  *****

  「太子殿下到——」隨著一聲傳喝,太子穿著華服步上台,緊跟著,下面的人群也開始騷動起來。誰不知道太子長得俊美,誰不覬覦太子妃的位子?看著台下的一群躍躍欲試的女人,太子在心中冷哼一聲。

  「參見父王母后!」他行禮。

  「我兒免禮。」美麗的王后看著自己的寶貝兒子,欣喜之餘臉上又難免露出焦急的顏色。「你這孩子呀,就知道耍槍弄棍的,一點也不為你父王母后著想,都二十多了,還不生個孫兒讓你父王母后抱抱!因此我和你父王權衡了一下,決定今天為你納妃。」王后說完,回頭又看了看在一邊不住點頭的王說:「那就不用再等了,開始吧。」

  護妻心切的王能說什麼,趕快點頭答應。

  太子無奈地看了看愛玩的母后,聽她滿口的大道理,其實還不是她想看熱鬧。若是沒有父王把關,沒準今天的主角就是她了。唉!他愛玩,能怪誰?還不是因為有愛玩的父王母后?

  「是。」太子走上前台,居高臨下地俯視城下,又引起下面一陣騷動。

  大略地看了一下,太子嘲諷地揚起嘴角——無聊的女人們!


  唉!母后的遊戲舉動讓他成了全城的笑柄,瞧,看熱鬧的人還真不少,還有從城外趕來的,城裡酒樓上全坐滿了看他納妃的人。

  那是……

  他的手握緊了欄杆,眼睛直視著前方的酒樓。

  是她,一定是她!只有她才會有那特殊的靈氣吸引他,讓他在眾人之中一眼便望見她!

  他彎起嘴角,心情頓時變得大好。

  「來人,取箭!」

  「王兒,你怎麼這麼快就看好了?再多看看吧!你可不要敷衍母后喲!」母后看著太子這麼快的舉動「提醒」道。

  「不會的,母后。」接過僕人遞上來經過特殊處理的弓箭,自信滿滿地望向方濼所在的方向。

  就聽「咻」的一聲,那箭尖被磨成渾圓並繫著紅綾的箭就射了出去。

  「箭出去了,箭出去了!」城下美女的僕人紛紛大喊:「台下的女子們皆抬頭張望;看熱鬧的百姓也興奮不已,都想看看這那支箭射向的大美人是誰。

  箭隨風走,紅綾在風中飛舞,直向方濼。

  「箭射出來了!」方濼也跟著興奮地大叫。

  袁再顥也望過去,眼睛卻倏地瞇起。他右手抬起粒花生米,不著痕地彈了出去,在沒有引人注意的情況下,將箭改變了方向。

  這一切旁人沒有看見,但一心盼著箭飛向方濼的太子則看得一清二楚。他一咬銀牙,目光直直地怒瞪向袁再顥,而袁再顥也毫不示弱地瞪回他,兩人目光交接,一時間都錯覺有金星火花在空中被碰撞出來。

  太子在第一支箭還未落下的時候,又抽出一支箭直射方濼。

  「王兒,怎麼了呀!」王后大訝連忙問道。

  太子沒回話,只是在發出第二支箭後,再抽一支箭頭鋒利的箭對準袁再顥射了出去。

  「王兒!」王和王后驚叫道:「你這是做什麼!會傷到人的!」

  「母后,別擔心,沒事的。」他口中雖這麼說,心中卻巴不得那個兩次壞他事的男人快快死掉乾淨。

  第一支箭落在一位佳麗的身邊,人們在歡呼歎息之餘又都想看那第二支箭會落在何方,又都不知道那第三支箭意味著什麼。

  結果,那第二支箭落在第一支箭的旁邊,而第三支箭則在空中斷裂!

  「可惡!」太子用力捶了下欄杆,遠遠地瞪著袁再顥。

  「走。」袁再顥起身拉起方濼的手向外走,今天不該聽她的話出來的,看看她又招來了什麼麻煩!袁再顥決定以後不再放任她了。

  「袁師傅,那個太子為什麼會射兩支箭給同一個人,那第三支箭又意味著什麼?」被袁再顥拉著走,她邊走邊問,哪知自己就是眾矢之的!

  「不知道。」都什麼時候了,這女人還在多話。

  另一邊,太子瞪著眼大聲怒喝道:「來人,給我封鎖『名醉居』,一個都不許跑掉!」

  「王兒,你這是怎麼了?」怎麼選妃還選出軍隊來了?

  「父王、母后別擔心,兒臣去去就回。」說完他便飛身從看台上躍下,騎馬直奔名醉居。

  *****

  「袁師傅!」方濼緊緊抱住袁再顥的手臂,突增的人群讓她難受得很,只有靠在袁師傅身邊她才覺得好受些,在他身邊也不必聞到別的男人的臭汗味。奇怪,同是男人,為什麼袁師傅身上的味道就那麼好聞?

  袁再顥手一攬,將她納入懷中,他快速移動,閃過擁擠的人群,移出名醉居。方濼跟不上他的腳步,索性就被他抱了起來。

  被放在地上的方濼長出一口氣,疑惑地問:「袁師傅,人一下子怎麼多了這麼多?」瞧,把她的頭髮都擠亂了。

  說起頭髮她就皺皺眉頭,這麼幾天來她的頭髮長了好多,已快同腰齊。以她懶散的個性,已經料理不好她的頭髮了,改天一定得剪一剪。

  她伸手去取梳子,卻發現她可愛的小梳子又丟了!嗚……她的梳子真是多災多難呀!

  *****

  「太子殿下。」站在名醉居前面的禁軍統領向太子行了一禮。

  「你確定沒有一個人走出去嗎?」太子的語氣透著陰冷,他帶人找遍了整座樓,就是沒見她的身影。

  「是的,太子殿下。圍住名醉居後便無一人出去。」禁軍統領不知太子殿下要找什麼人,竟然如此大動干戈。

  「你真的確定?」太子的口氣比上次更加陰冷。

  「這……」禁軍統領有些不敢確定了。可他當了十幾年禁軍,護衛王族還從未出過差錯呀!

  「沒用的東西!」太子冷哼一聲說:「留你何用?!」

  又叫她跑掉了,那該死的男人!他起身向外走,卻不經意間發現地上有一把小梳子,他拾起它。梳子很平凡,他卻覺得很可愛——小小的、粗粗的,一種樸實的美。他把它托在掌上,它還不足他的半掌長,他正把玩著這把梳子,耳邊卻響起了腳步聲。他抬頭一看,正是她!他揮揮手,退是那些要攔她的人,並且快步上前。

  女人!

  袁再顥真的非常非常生氣!他竟趁他不備,跑回去找梳子!她不知道他們離那個太子有多近嗎?她不知道他們找的就是她嗎?早知道就應該直接把她扔到客店裡,不讓她有呼吸新鮮空氣的機會!

  「我的梳子,謝謝!」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呀,她這麼容易就找到自己的梳子了!以後一定要看好它!方濼很有禮貌地對太子鞠一躬,伸手要拿那把梳子,不料,她的手卻被他擒住不放。

  「終於找到你了!」正要仔細地欣賞她清秀面孔的太子突然看到一個人影閃過,匆忙拉著方濼向後退去,誰知那身影卻更快地拉住方濼另一隻手臂,將她拉回,一隻手還直接向太子攻過來。幾下推拉,幾下纏腕,方濼感覺自己被一股力拉著一個旋身,眼前一片天旋地轉,身子便已在袁再顥身後。

  袁再顥用身子擋住方濼,抬頭迎視太子殺人似的目光,瞇起眼。

  「袁師傅?」方濼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因為幾把刀已經架在袁再顥和她的脖子上了。她小小的身子貼緊袁再顥,低低的聲音似在詢問,似在依靠。

  袁再顥握緊她的手讓她安心,幾把刀還是難不住他的。

  「下去!」太子口氣不悅地喝退拿刀上前的官兵。瞪著眼前的這個男人,他竟然敢當著他的面把她搶走!

  見官兵退了下去,袁再顥轉身拉著方濼往外走,不用動手,倒省了麻煩。方濼則乖乖地跟著他。

  「站住!」太子一聲怒喝,官兵馬上擋在二人身前。

  「把她留下!」而且他還想同袁再顥比比武功。

  誰?她嗎?方濼回頭看向太子。

  太子走向方濼,伸手欲撫上她的臉,方濼本能地就向袁再顥的身邊靠去,躲過了太子的手。這一微小的舉動,卻突然讓袁再顥心情大好,頗覺她有可取之處。

  太子挑起眉,但仍是耐著性子說:「跟我回宮去。」

  「為什麼?我又不認識你。」方濼直視他的眼睛,眼中清澈無畏。

  「你不喜歡嗎?宮裡有好多好玩的東西,處處雕樑畫棟,美麗得很吶!」太子對她直言的方式喜愛不已。

  「謝謝噢,不過,但是,我想——我們是不是先換一個地方說話,這裡好像四面楚歌噢。」她似是灑脫,實則是靠著袁再顥的手來汲取力量。

  袁再顥感覺到她越握越緊的手,開始用另一種眼光來審視她。

  「哈……」太子仰頭大笑了起來,好有趣的女孩!他轉身對馬相吩咐:「你們都退到名醉居外面去,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准進來!」

  「是。」馬相帶著官兵撒出名醉居,並將其餘閒雜人等一併趕出。

  當一切平定下來,太子又問方濼:「你願意同我回宮嗎?」那可是許多女孩一輩子的夢想呀!

  也許是感覺失常,也許是由於緊張,方濼覺得袁師傅的手又將她的手握緊了些,而且,他的臉上竟有了細微的變化,臉上依舊死板,可她卻看到了些在意的表情。

  「願意嗎?」不等她再仔細觀察,太子的詢問又開始了。

  「不願意!」方濼口氣堅定地回答。有沒有搞錯,她又不認識他,而且要她入宮去和三千個女人搶這麼一個不知所謂的男人,噢,謝謝了!

  「不願意?」她的話和他料想的結果並不相符,而且大大超出了他的意料。「為什麼?」在他身邊的女人,哪一個不是想盡辦法接近他,博取他的歡心?哪一個不是對他俯首貼耳,對他唯唯諾諾,不敢說一個「不」字?哪一個不是千方百計地想當太子妃?

  「不願意就是不願意,哪有什麼為什麼!」

  「你知道我是誰嗎?」她一定還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你不就是那個拿箭射美女的太子嗎!」當她是白癡呀,她的視力可好得很呢!

  「可是,你要是和我回去,我可以讓你當太子妃,你以後就是皇后了!」他開出最優厚的條件。

  袁師傅真的在用力握她的手喲!這次感覺更明顯!方濼扭過小臉企圖看看袁師傅臉上的表情是不是她剛才感覺到的那樣,可就在這時,太子的話又傳了過來。

  「你從此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還能母儀天下好不威風!」

  那是自找麻煩!方濼在心中暗罵,嘴上可不敢亂說。為了不再讓他問一些白癡問題,方濼決定將話講個明白。她眼珠一轉,靠向袁再顥,說:「但我已是有夫之婦了呀!」她倒在袁再顥的肩上,一臉的甜蜜樣。心中則暗暗祈禱,回去後袁師傅不要打她屁股!

  眼看著太子額頭的青筋突顯出來,和袁再顥明顯的僵硬狀態,她仍然不怕死地說:「而且我們夫妻兩人恩恩愛愛,美美滿滿。不過將來你就是大王,後宮佳麗可以不止三千,你就不要再考慮我了噢,我們後會無期嘍。」

  「嘩……」桌子被太子踹翻,酒菜散了一地,袁再顥將方濼迅速移到旁邊,以免受到波及,他抬頭看向太子,瞇起眼。

  「太子,太子!」馬相第一個衝進來,他身後是一群官兵。

  「都給我出去!」太子大喝。

  「王兒。」一聲溫柔的呼喚,一位典雅端莊的婦人走了出來。

  「母后。」太子回身行了個禮,馬相與官兵也相繼跪下。

  婦人走到方濼身邊,仔細地打量她。「王兒,這就是你兩箭要射的人?」

  「是的,母后。」太子畢恭畢敬地回答。

  同樣,方濼也在打量這位王后。她年約四旬,風韻尤存,料想年輕時一定是個大美人,而她滿身的貴氣更是方濼怎麼也學不來的。

  王后看了方濼好一陣子,問:「這位姑娘似乎不像是本地人士,姑娘家住哪裡,姓甚名誰呀?」

  「我叫方濼,同我夫君四海為家。」她還不忘演戲,但目光卻是堅定不移的。

  袁再顥看著她堅定的目光,心頭慢慢被一種叫幸福的東西溢滿,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撫上她的臉,把她頰邊的亂髮拂到耳後。然後,怵然的驚訝攫住了他,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怎麼會這樣,他的心裡為什麼會為此感到幸福,為什麼?

  方濼露出甜美的笑臉,那美麗的笑容馬上趕走了袁再顥的那分吃驚。一切就是這麼理所當然,就是這麼自然而然。

  他們倆的眉目傳情讓太子覺得非常的刺眼,他微上前,卻被王后攔住。

  「母后!」太子不情願地叫道。

  「退下。」她的聲音雖輕柔,卻很有份量,太子從未見過如此嚴肅的母后,平時的她總是愛玩愛笑的。

  王后看著方濼和袁再顥,暗自為自己的兒子歎氣。「方姑娘,你和你的丈夫走吧。」

  「母后!」太子大叫:「不可以!」

  「你們都讓開,讓他們走!」不理太子,王后向那些官兵發話。

  官兵讓開一條路,讓他們二人離開。袁再顥看到人群分為兩半,便牽起方濼的手,闊步向外走去。方濼來不及向這位漂亮又識大體的王后道謝,只得揮手道別。

  「母后!」太子欲說無言,只得轉身去追。

  「站住!」王后一聲怒喝,令太子停住腳步。「王兒,你死心吧!」王后又恢復先前的溫柔嗓音說,「她不屬於你,也不屬於這裡。」是呀,後宮佳麗何止三千,身為女人,誰不想得到一生的幸福?誰又想只要一時的寵幸?這一點她也知道呀!看著那對年輕人,他們才是一對。王后走出名醉居,抬頭看向藍天沉思著……

  就這樣,太子殿下的一段單戀失敗了,徒留一支梳子在手中。

  *****

  馬兒踩著碎步「踏踏」的向前走著,馬上的人兒隨著馬蹄的聲音心裡「咚咚」地跳著。方濼不知道她扮作他的妻子會惹袁師傅生多大的氣,但自從他們離開名醉居,袁師傅的臉就一直陰沉著,而且她也忘不了當她謊稱是她妻時袁師傅那僵硬的狀態。她知道,暴風雨的前夕總是寧靜的。她也知道他平生最討厭麻煩,而她正巧給他添了不少麻煩,這下她恐怕是要完蛋了!而且,他們沒有找到草藥就被迫離開了幽州,這幾件事加起來——只怕,只怕!她的手因緊張而不停地絞著,小臉更是低垂得要埋進馬鬃裡。

  不想冒險再呆在幽州,以免太子找到她,但芝冥草尚未找到,所以他只能先出幽州,夜裡待他安頓好她後再自己回去找,估計芝冥草就在這一帶了。

  他緊了緊韁繩,讓馬上走得再緩一些,以免前面的女人因為頭垂得過低失去重心而跌下馬去。回想起在名醉居的一切,他並不知道要如何評價她的所作所為,但除了麻煩之外似乎還在他的頭腦裡留下了一些別的什麼東西,但他抓不準它到底是什麼。現在他能做的似乎只有忘記之前所發生的一切,就像一切都未發生過一樣。

  袁再顥抿著嘴,看向遠方……

  *****

  黎明漸漸迫近,東方已泛起亮光,讓陰鬱的天空多了些明快。袁再顥帶著勞累了一晚的成果向昨夜的棲息地趕去。經過這麼多天的努力,他終於找到了芝冥草。可他拿到草的喜悅只是一閃而逝,心中卻一直擔心著那個女人是否安好。

  昨晚沒有找到客棧,他們是露天而睡的,沒有他在,不知她會不會有事?會不會不習慣?在他走之前,他在她鼻前散了些藥粉,好讓她一覺睡到天亮,估計現在藥效還沒過。他還在她周圍散了些驅蚊粉,以防蚊蟲來煩她,畢竟昨夜是她一個人在郊外露宿,他把他的幾件衣服全壓蓋在她身上,臨走前又加了火,她應該不會覺得冷。但他仍舊加快了腳步,不見到她安全地睡在那裡他就不安心。不知不覺中,他的心思似乎已經全部轉向她。

  可是就在他以為可以見到她那小身子蜷縮在火堆旁的時候,卻發現方濼人不見了。剎那間,袁再顥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一陣短暫的麻痺,一種類似焦急的感覺令他心頭一緊。此時此刻他早已把緊金手鐲拋到一邊,滿心滿腦惦記的全是那個女人。他蹲下身子,強迫自己平靜地考慮問題。

  在她入睡的地方沒有打鬥過的痕跡,但他蓋在她身上的衣服已經全都不在,包袱也放在一邊沒有被動過,一切的一切平靜得好像沒發生過什麼似的。袁再顥豎起耳朵,仔細傾聽周圍的動靜,瞇起眼,不放過地上一絲一毫的線索。周圍沒有殺氣,他安心了點,順著地上淺淺的腳印,他找到了裹著他的衣服,睡在陡坡底下的方濼。

  女人!袁再顥瞇起眼,先前的擔心瞬間被怒火所取代,他走下了陡坡,看著睡在樹邊的方濼——她的手抱住自己,小臉上竟是土。她是怎麼掉下來的?他蹲在她身邊,單手抹去她臉上的黑土,而後抱起她,運起輕功飛上陡坡。

  嗯……

  這個味道很熟悉,很好聞,一定是袁師傅。

  方濼把小臉埋得更深,企圖讓這味道包容她。

  幹嗎?不要!她還沒有聞夠!方濼皺著眉頭,將不腦袋用力地往袁再顥懷裡鑽,想讓這個味道留下。

  哎……這才對嘛!她滿足地用力吸了下,又安穩地睡去。

  袁再顥沒想到方濼會抱著他不放,最後妥協的他靠在樹桿上任她抱著,自己也安心地閉上眼。

  *****

  太陽公公早已高掛,方濼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剛好把手掛在一個高度適當的地方。嗯……真不賴!她舒服地想著,決定等袁師傅來時給他一個驚喜!

  睜開雙眼,看見一張酷酷的臉形成特寫狀擺在她面前。

  這不是袁師傅嗎?怎麼會在她眼前這麼近的地方呢?她奇怪地伸手去觸摸袁再顥的臉,真的耶!再捏捏,很有彈性的!那麼……

  「啊!」方濼驚得直跳起來,可昨晚跌下的陡坡傷著的腿被她一折騰又痛了起來,讓她剛騰空的身子馬上呈自由落體直往下撞。

  袁再顥迅速抱她坐下,雙手準確地按住她受傷的位置,並挽起她的褲管。一大片淤青立即浮現在他眼前,還有那觸目驚心的血紅色。他的眼睛再度危險地瞇了起來,他從懷中掏出小紙包,又從包袱中取出一個小瓶,開始為她打理傷口。

  「疼。」雖然他的動作很輕,手勁也適中,可方濼還是小臉皺成一團,眼中溢滿淚水。嗚……不是她愛哭,實在是上藥太痕苦了!

  「會疼,但好得快。」袁再顥不忍心看見她那淚水流出,盡可能地安慰道:「很快,忍著點。」這可是他平生第一次安慰病人。

  「嗯。」方濼點點頭,努力不讓更多的淚水流出。

  終於,袁再顥弄好她的傷口,讓她靠在樹幹上休息,等著她的疼痛緩解時再審問她。

  方濼感覺腿上的傷由火辣辣的疼慢慢減緩,就在她剛要鬆了一口氣時,卻又聽見袁再顥冰塊一般的聲音。

  「說,晚上發生了什麼事?」

  說起這個方濼的小臉馬上亮了起來,她獻寶似的從懷中小心地掏出幾株草,開心地說:「袁師傅,你一定在找這株草對不對?我有見你畫過喲!」她眼睛彎成月牙形,邀功似的說:「我半夜被涼風吹醒,發現了它,可是袁師傅你不在,所以我就去採呀!可是回來時,我就覺得昏昏沉沉的,後來就一腳踩空,再就睡著了。」她皺著眉對自己強烈的嗜睡意識感到不解,可想不出來後便放放棄再去想,像等著誇獎的小孩似的睜大眼睛看他。

  袁再顥不想打擊她喜悅的心情,忍耐著把她采的幾株破草放在包袱裡以示珍惜,然後轉過身,嘴角不經意間揚起,沒想到世上這麼多的烏龍事竟然都會發生在自己身邊。

  笑了耶!方濼雖沒受到誇張,但看到一向死死板板的袁師傅的笑容,就是最大的獎勵!她就知道他會高興!方濼正在為自己「無名」的功勳而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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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23 00:44:14
第四章  

  月光籠罩著整個夜晚,寧靜遍佈每個角落。可是一聲低泣卻打破夜裡該有的寧靜,也吵醒了袁再顥。

  袁再顥藉著月光瞇起眼看向背對著他,將身體蜷成一團的方濼。她的小肩膀一抖一抖的,似在牽著他的心也跟著一動移動的。他知道她是極力不讓自己哭出聲的,她是怎麼了?

  ——她不要再當女人啦!

  方濼咬著袁再顥蓋在她身上的衣服,雙手捂著肚子。她的月事遲了好久,現在卻突然來了。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旁邊只有一個袁師傅,而且又是男的,這讓她怎麼辦吶?她的肚子好痛!她要死了,她不要活了!方濼開始委屈地流眼淚。

  突然,一雙大手將她抱起,把她摟進到一個溫暖的懷抱,這對迫切需要溫暖的方濼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方濼嗚咽著把頭埋在袁再顥的懷中以吸取更多溫暖。

  袁再顥可以感覺到她的淚滲進他的衣服,觸及他的胸口,那讓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緊起伏。他把了她的脈,明白是她的月事來了,他從不知道女人的月事一來會如此痛苦。他算了算,她在他身邊有兩個月了,月事現在才來。是他不該讓她走得這麼辛苦,不該讓她經常露宿野外的。他把一粒藥丸送到她口中,拉了拉蓋在她身上的衣服,握緊她滲出冷汗的小手,傳遞著溫暖與力量。看來,他要好好調理她了。

  方濼覺得疼痛漸漸離她遠去,她慢慢地閉上眼睛,在溫暖的包圍中一夜好眠。

  *****

  陽光灑向大地,讓這無人的郊野充滿了生氣,清脆的鳥鳴聲叫醒了方濼,她揉了揉眼睛,極不情願地離開這寬厚的肩膀。

  「早。」方濼甜甜地一笑,笑走了昨日的疼痛,笑出了今晨的羞澀。

  袁再顥沒說話,只是又塞了一粒藥丸到她口中。方濼吞了藥,對他的毫不理睬也不見怪,反正她早已習以為常了,她知道,他是一切都用行動來表示的人。吐了吐小舌頭,抱著乾淨的衣服去一邊換。

  剛剛換完衣服的方濼聽到一陣馬蹄聲,而且聲音越來越近,最後是馬的揚蹄,馬兒似乎站住了。她小心地將身子藏在樹後,想弄清這是怎麼回事。

  「袁大哥!」頭一匹雪白大馬上的人兒躍下,興奮地跑到袁再顥的身邊。第二匹馬上的男人也下來了,並恭敬地走在那女子的後邊。

  袁大哥?方濼皺皺小鼻子,滿心的彆扭。她開始仔細打量那個女人。沒有什麼特別,就像電視劇中武林世家中的小姐,根據小說定律,似乎是某種配角的定位。至於長相嘛,還是沒有什麼特別的,只不過個子比她高些,眼睛比她大些,鼻子比她挺些。可是她自己也有好多優點呀!比如說,她的眉毛很漂亮,她的唇很潤澤,她的眼睛也不小,鼻子也不塌嘛!還有,她的三圍絕對比她成年練武的人好!方濼自豪地挺起胸,並用雙手挑眉向那個女人做鬼臉。

  袁再顥對她的一舉一動都非常清楚,正當他在心中為這個麻煩而無奈歎息時,那位站在女子身後的男子也發現了方濼。他縱身一躍,伸手要去抓方濼。袁再顥瞇起眼,沒理眼前的女子,飛身而起站在方濼前面,擋住那名男子。

  有些看傻眼的方濼則把手伸進袁再顥的大掌中,在被袁再顥習慣性地握住後,才有膽站出來,與他並排站著,並且昂起頭,用眼神向剛才要對她無理的男子挑釁——有袁師傅在,看你能把我怎樣!

  「阿游!」後面的女子見到袁再顥如此護著一名女子,英眉不禁一皺,但還是喝退了剛才那名男子。

  「袁大哥,這位姑娘是……」

  女人。

  差點,袁再顥就脫口而出。這麼長時間了,她只是在剛認識的時候告訴過她的名字,可他一向不善於記除了醫書以外的東西,特別是女人的名字。而且一路上也沒有需要用她名字的時候,在他心中,她一直名叫「女人」或是「麻煩」。

  方濼見他半天未出聲,仰頭看了看,見他眉頭微鎖,一臉沉思狀。

  他該不是忘記她叫什麼了吧!

  不過,這也很有可能。平時趕路就他們兩個人,也從未聽他叫過她的名字。他從來都是發號施令的人,而她則是乖乖去做,再加上他沉默又少言,忘了是正常的事,不忘才是不正常呢!可是這一點認知卻讓方濼十分地不舒服!

  「方濼。」她噘起小嘴說。

  袁再顥聽出她話裡的不悅,只是又將她的手握緊了些,告訴她別使性子。

  那名女子也聽出方濼口中的不悅,她看向袁再顥。

  「龍姑娘,你怎麼會在這?」袁再顥不想在她面前再談方濼,將問題轉向龍青。

  龍姑娘,叫得好親切呀!她一直在他身邊,他都不記得她叫什麼名字,一見到這個女人,他就表現得這麼親切!龍姑娘,龍姑娘!方濼生氣地扭動著被他握著的手,一心想要抽出來。誰知她越想掙脫袁再顥握得越緊,方濼又扭了幾下,見沒有一絲逃脫的機會,而且手還好痛,最後只好好罷。她將臉扭向一邊,賭不去看他,以示憤怒。

  龍青注意到他們兩個人之間不同一般的氛圍,暗自提升了警覺意識。「袁大哥與家父相約今年的五月初一再來龍家堡,解家兄的毒,現在離五月初一還有半個月,我每天都會騎馬到周圍等候,沒想到今天真的就接到袁大哥了。」

  袁大哥,袁大哥!她煩不煩吶!方濼忍住翻白眼的衝動,繼續努力地看向遠方。

  「袁大哥風餐露宿辛苦多日,趕快回龍家堡休息一下吧。」龍青出手做出請的手勢。

  袁再顥微點了下頭,牽著方濼的手走向馬匹。方濼心不甘情不願地被他牽著,小嘴噘得老高。袁再顥讓她側坐在馬上,以減少月事為她帶來的不便,自己上馬後則用手臂圈起她,以緩解在馬背上的顛簸。

  這一切細小卻貼心的關懷全被龍青看在眼裡,她仔細地打量方濼,心中卻頗不以為然。比美貌她甚至勝方濼一籌;比家世,她是龍家堡的大小姐,在江湖中也是有份量的人;比武功,方濼恐怕拿不起刀槍;比脾氣秉性,她也不會輸給這個行為粗魯的女人。為何袁大哥會對她保護得無微不至呢?她的袁大哥一向都是對女人十分冷淡的呀!可是……突然對上袁再顥精亮的眼眸,那眼神像是在責備她,又像是警告。她趕緊將眼光收回,對龍遊說:「阿游,我們走!」說完便勒馬走在最前面。

  可惜剛才的一幕在方濼眼中已變成了眉目傳情。

  *****

  日頭漸漸升高,幾個人也漸漸接近龍家堡。方濼用手擋住斜射的陽光,望向已初見輪廓的龍家堡。它佔地面積很大,遠遠看來更是可以感覺到那種雄偉的氣勢。

  「阿游,你去通報,袁大哥來了。」龍青告訴身邊的龍游,龍游點了下頭,快馬加鞭地趕了回去。經過多時的沉默,龍青終於忍不住,對袁再顥說:「袁大哥,聽說你為家兄的病跑遍了大江南北尋找藥材,在此,龍青先謝謝袁大哥對家兄的關心,對龍家堡的關心。」

  「客氣了,龍姑娘。」袁再顥平淡地說,他現在想的是怎麼擺平眼前的這個小麻煩。以往在趕路時,她總是跟他找話說,當她不說話的時候那就代表她做錯事了,那時她便會將那顆小頭顱用力地往下垂。而現在,她不說話不是因為她犯錯,而是由於他犯錯。不過袁再顥實在很難把不記得她名字的事情同犯錯等同起來,名字只不過是一個代詞,他知道她平安地在他身邊就可以了,何必要過多在意她叫什麼!袁再顥低頭瞄了瞄她依舊嘟著的小嘴,在心中歎道:女人,麻煩!而他沒發現,自己的注意力已經投注在這個麻煩身上。

  「袁大哥,你看,家父帶著人來迎接了!」龍青指向前方,的確,在龍家堡門前,黑壓壓地站滿了人,為首的是一位五旬左右的健碩老者。

  方濼見到這麼大的排場便知袁師傅在龍家堡的地位非同一般。她是知道袁師傅是一名醫生,但僅此而已,可憐今天的場面來看,袁師傅似乎是個很有名的醫生,似乎龍家公子的病更似非得袁師傅才能醫好一樣。

  想到這,方濼突然感到一陣空寂,她跟著他這麼久,可一點也不瞭解他,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人。而且袁師傅也是如此,除了第一天見面的時候,後來他就從來都沒有再問過關於她的事,他甚至都不記得她的名字!認知到這點,方濼覺得自己是世上最笨的人。笨得在為這個與自己無關的人生氣,笨得為他慢慢地交出一顆心。天吶,她似乎真的喜歡他了!而現在,她正在為沒有得到他的關注而吃龍青的醋!

  她有些震驚地眨眨眼,因為喜歡他所以希望瞭解他,因為喜歡他所以希望被他瞭解!因為喜歡他所以關注他,因為喜歡他所以希望被他關注!當方濼一切都理清楚後,剩下來的就是無盡的茫然和不知所措。

  袁再顥看著方濼瞬息萬變的小臉,現在的她像個迷路的孩子,而剛才的怒氣也已蕩然無存。她是怎麼了?他蹙起眉頭思量。就在這時,一個聲音打破他的思量。

  「藥王,別來無恙呀!」如洪鐘般的聲音傳來,龍老爺子上前就是一抱拳。

  「前輩惦記了。」袁再顥下馬一抱拳,話語難得的客氣。

  藥王?方濼的頭腦又是一片混亂,不知道這個很有份量的頭銜是否真的掛在與她隨行這麼久的袁師傅身上。她看了看袁再顥,他則像沒事人似的抱她下馬,並習慣性地牽起她的手。

  「這位姑娘是……」龍老爺子疑惑地問,藥王身邊何時多了一個女人?

  「方濼。」方濼搶著回答:「我是袁師傅半路上撿到的,是伺候袁師傅的。」

  喲喂!方濼頓時覺得被握著的手火辣辣的疼,袁師傅又在懲罰她了,不過,為什麼?

  「哦。」龍老爺子看著他們兩個人的異常舉動知道兩人的情況並非如此,但也不好再問下去,「藥王,請!」老爺子讓出路來,請袁再顥進府。

  「前輩請。」袁再顥動身向裡走,但握著方濼的手卻並未鬆開。

  *****

  「前輩,令公子的病有無惡化?」路上袁再顥問。

  「還好,按你給的方子按時吃藥,病是沒有惡化,但體內的毒依舊是解不了,他現在依舊躺在床上連話都不能說。」說到寶貝兒子,龍老爺子是一臉的傷心。「藥王,你走了近一年,可否找到芝冥草?」

  「有。」

  「那太好了,我兒有救了!」在老爺子激動得聲音有些發顫,「藥王,你先去客房休息一下,待吃過飯後再去看小兒的病吧。」

  「不必了,早到早醫,龍兄就少份痛苦,前輩還是先帶我去看龍兄。」

  「藥王果然是藥王呀!那就辛苦你了。」在老爺子滿心感激。

  「龍姑娘。」袁再顥叫住龍青。

  龍青滿心愉悅地趕上前來問:「袁大哥什麼事?」

  「請先帶她到客房休息。」知道她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他有些依戀地放開方濼的手。

  「好的,方姑娘,請隨我來。」龍青的眼神暗淡了下來。

  這麼多人面前,方濼也不好再要求什麼,便依了袁再顥,同龍青一同離去。

  *****

  「方姑娘,請進。你先在這休息,我去找個小丫頭,有什麼事你可以同她說,龍家堡大得很,請方姑娘不要亂走。我還要去看我大哥,方姑娘請便,我先告辭了。」龍青一抱拳,轉身出去。

  方濼一個人留在房間,環顧四周,房間裡的擺設和她想像的沒什麼差別,同客棧或電影中的也差不多。一會,果然進來一個小丫頭,她清清瘦瘦的,看上去不過十五歲。

  「方姑娘,我叫小河,大小姐叫我來服侍您,您有什麼吩咐嗎?」小河低著頭將龍青的話又重複一遍。

  吩咐?她能有什麼吩咐?她倒是想去看看袁師傅呢,她能帶她去嗎?方濼在心中歎氣,袁師傅讓龍青將刀子丟在這裡,還要她有什麼要求?不過——

  「小河,你家主人中的是什麼毒?」

  「這我也不清楚,我是新來的。不過,我聽說公子是被壞人打傷的,也是那時中的毒。」小河盡職地說。

  「我知道了。」又是老套的江湖恩怨。

  突然,她想起了個實質性的問題,她看了看小河,她應該知道的吧!抱著一線希望,小聲問:「小河,你知道來那個該怎麼辦嗎?」

  「哪個?」小河迷糊地問。

  「月事啦!」

  小河馬上紅了臉,不知道眼前的姑娘怎麼這麼大膽又什麼都不懂。

  「這個……方姑娘要不要先洗塵,小河馬上就把東西準備好。」小河的臉像熟透的番茄,說完就急跑了出去。

  她的臉怎麼紅成這個樣子?她問的事情很正常呀,每個女人都會有的,她不必羞成這個樣子吧!不過,她還是聽了小河的建議,先去洗澡。

  洗過澡的主濼在小河的幫助下搞定了自己的麻煩,也搞定了那頭已經長及腰部的長髮。不知為什麼,她的頭髮長得非常快,速度幾乎是在二十一世紀時的兩三倍,而且髮質也好了許多,她現在的頭髮真是又黑又亮。

  吃了食不知味的午飯和晚飯,轉眼已入深夜,卻還不見袁再顥回來,有治病治這麼長時間的嗎?方濼像個等丈夫歸家的小媳婦般,坐在床榻一邊,一邊玩著手鐲,一邊等袁再顥回來。等他回來時一定要他解釋一下。可是夜已過半,還不見袁再顥回來,方濼有些著急了,她開始懷疑龍青是否沒有告訴袁師傅她住在哪裡。

  方濼越想越不對勁,龍青有充分的理由不告訴袁師傅她在哪裡,畢竟情敵見面分外眼紅!比如說她方濼現在就眼紅得緊,那個龍青已經和袁師傅在一起一天一夜了耶!

  她小腦袋瓜裡竟想些無聊的問題,犯著女人戀愛時的通病,已經全忘了要回到現代的事情,一心認為目前的首要問題是擊敗龍青這個情敵,而當務之急是陪在袁師傅身邊!

  想到這,她下了床,披了件衣服就往外走。她不認得路,但她認得光明,她知道亮燈的地方一定有人,而袁師傅不管是不是在治病,這時候他都不會睡的。

  依仗著這一點認知,方濼不知從哪來的膽子,一個人走在龍家堡偌大的庭院裡。

  *****

  一間房內燈光通明,將黑夜照得跟白晝一樣,僕人們在屋外忙著煮水煮藥,內屋的床邊也圍著一群人,其中包括龍老爺子、龍夫人、龍青、龍游,自然也少不了袁再顥。他正在為龍家大少爺龍白針灸,自從早上進府他便忙到現在。而照現在的情形看,這樣忙碌的日子還得持續四五天。

  他將最後一根銀針取出龍白體外,對龍老爺子說:「前輩,讓令公子先喝藥,再讓他去泡澡。」

  「你們快照藥王的話去做!」龍老爺子急忙吩咐下人去做,龍夫人也跟了出去。

  「龍姑娘。」袁再顥轉向龍青。

  每當袁再顥叫她時都讓她有股激動和期待的感覺,這次也不例外。她看向袁再顥,臉上露出少有的女子嬌羞的表情。

  「你去看一下方姑娘。」從進了龍家堡就再未見過她了,這個麻煩不知又會惹出什麼麻煩,這麼晚了,也不知她睡了沒有?記得那次分開睡時,她竟半夜偷溜過來!不知她今夜睡得習不習慣,是否還是睡不著。他是不能離開的,只得叫龍青去看看她。

  龍青期待的小臉垮了下來,低聲說:「我已經將方姑娘安排好了,還有個小丫頭在她身邊服侍著呢。」

  袁再顥瞇起眼,顯然對龍青的回答不滿意。他沉著聲音又說:「勞煩龍姑娘去看一下方濼。」

  「好的。」龍青看到了袁再顥眼中的微怒,不敢再說什麼只得答應,但心中卻是鬱悶不已。

  龍青轉身出去,袁再顥才走向正在泡藥水澡的龍白,他用手托起龍白低垂的頭,看到他臉上有些異樣,他急忙命人去拿盆。盆剛拿來,龍白便吐了起來。袁再顥對一臉愁容的龍老爺子說:「以後他會經常吐,用以排除體內的毒素……」

  *****

  龍青永遠都不會忘記初識袁再顥的情景。那天打傷她哥哥的一群匪類前來報復,哥哥還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爹也中了他們的毒倒地不起,眼見當那群惡人要凌辱傷重的她時,是袁大哥救了她。

  袁大哥幫爹解了毒,也幫她處理好了傷口,可那些惡人寧死也不說出如何解哥哥身上的毒。還是袁大哥控制住了哥哥的病情,並答應來年的五月初一再來龍家堡,為哥哥解毒。就在那時,龍青的芳心已經傾向於袁再顥了。後來,她又聽老爹說,他是江湖三大神醫之一的藥王,她的傾心傾情便變成了死心塌地。

  龍青心不甘情不願地去方濼的房間,心中奇怪為什麼袁大哥如此的掛念她。以前,袁大哥都是獨來獨往,對任何人都很冷淡,他很少攪入江湖世事,只知道尋醫問藥。若不是老爹有事相求,袁大哥也不會來的。

  可是他何時又與人同行了呢?而且同行的人還是個女人!龍青帶著疑慮敲了敲方濼的房門。

  沒人應。

  她又敲了敲,依舊沒人應。

  龍青以為她睡了,便輕輕推了一下門,奇怪的是門沒有鎖,一推就開。龍青疑惑地走過去,赫然發現床上沒人,甚至沒有睡過的痕跡。

  「方姑娘,方姑娘?」她叫了兩聲,回應她的依舊是無聲。龍青皺緊眉頭聆聽周圍的動靜,她確定這間屋裡除她之外絕無二人,那麼,那位方姑娘又去哪裡了呢?

  龍青轉身出了房門,縱身躍上房頂,在房頂上俯瞰龍家堡的各條通道,果然在一條長廓間發現了條可疑人影,而那條人影正向主屋方向走去。

  「方姑娘!」龍青從房簷上跳下來,抓住方濼的手,跟了她半天,終於確定那人影就是方濼。

  「啊……」一聲慘絕人寰的驚叫在這個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可怕。

  真是,好,難聽噢!龍青急忙用手摀住方濼的嘴,同時也震驚與她的聲音之大。「方姑娘,我是龍青,你不要再叫了行嗎?」

  方濼睜大眼看看她,確認是她後點點頭。龍青這才放開捂著她的手。

  「方姑娘半夜不呆在房間裡,出來做什麼?」原來她真的會有事,袁大哥才讓自己來看看她。這是什麼?龍青突然發現方濼手上的紫金鐲,心中又是一動,她知道袁大哥有個打不開的手鐲,如今怎麼會套在她手上?龍青的警覺性又提高了一層。

  「你又半夜出來幹什麼?」方濼這句話問得很沒底氣,龍家堡是龍青的家,龍青愛什麼時候出來就什麼時候出來,關她什麼事呀!

  「我在為我哥哥的病奔忙,你呢,方姑娘?」龍青挑了挑眉問。

  「我要找袁師傅!」看什麼,有什麼了不起!方濼也瞪眼看她。

  袁師傅?原來是袁大哥的小徒弟呀!「袁大哥正在為我大哥治病,很忙,脫不開身的,你不要去打擾他。」

  「那要等多長時間?」

  「若要順利的話,也要七八天。」

  「治病哪有治那麼長時間的?」方濼揚起下巴問。

  「我大哥中的是奇毒,已經臥床半年多了,現在袁大哥正在全力為他解毒,你去後萬一出了差錯,你負得起責任嗎?」龍青皺起眉頭繼續道:「為了能讓袁大哥順利解毒,也為了方姑娘的安全,你最好還是回房間休息吧!」

  「不要!」把她當什麼牛鬼蛇神了,好像她一去她哥哥就會死似的!方濼不悅地大叫。

  「方姑娘!」龍青不曉得還有這難纏的人,她在龍家堡也算是發號施令的人,還從未費過這麼多的口舌去勸一個人回房,她的脾氣有些上來,「請回房!」

  「就不!」方濼卯上了。

  「你!」

  「怎麼樣?」方濼決定不再同她嘮叨,繞過龍青向前走。

  氣死她了!龍青牙咬得緊緊的。方濼竟視她為無物!她龍青何時受過這等氣!

  「方姑娘,不要再走了!」龍青伸手抓住方濼的肩,若方濼再走一步她就打算擒她回去。

  「幹什麼?想動武?與我這個不會武功的人動手,即使你贏了也勝之不武。」

  「你……」龍青猶豫了下,手不想放下,卻又沒理由動手。

  哼!配角就是配角!方濼在心中讚揚自己的英勇一番,而後不理龍青放在她肩上的手繼續向前走。突然,一隻手又覆上了她的肩頭,將她向後拉。

  「哎呀!不是跟你說了嘛,你勝之不武!你敢動我,我要袁師傅要你好看!」

  後面的人沉默不語,將她拉近後扳過她的身子。

  「袁師傅!」方濼既驚又喜地叫道,而後她看看袁再顥身後的龍青說:「有人說你忙得走不開呢!」她等著看龍青變白的臉。

  「是走不開。」袁再顥低聲說。她果然又惹麻煩了。

  是?方濼眨眨眼睛,她沒聽錯吧!現在輪到龍青露出得意的笑容了。方濼噘起嘴,開始埋怨袁師傅的胳膊軸向外拐!

  「那也要治上個七八天嗎?」好又問。

  「若快也要三四天。」

  「有這麼嚴重嗎?那你不是很累?」她有些擔心地問,「那我呢?我能幫上什麼忙?」

  「不用。」她肯好好呆著不再惹麻煩就好了。袁再顥腦中雖是這麼想,可心中被她牽掛、被她關心的感覺卻很窩心,令他期待。他開始在意那種感覺了。

  「不用?」方濼看了看龍青的臉,她才不要讓龍青近水樓台先得月呢!「我不要!」

  「不行!」袁再顥回答得斬釘截鐵。那種場面不適合她。

  「為什麼?我不會添麻煩的,我可以幫忙的!」方濼急忙推薦自己。

  「不行!」袁再顥瞇起眼,在方濼再反駁前單手一揚,一股香氣飄進方濼鼻中。

  「你使詐……」沒等方濼說完,便倒在袁再顥的懷裡。他抱起方濼,回頭對龍青說:「龍姑娘,安排她住在離我最近的房間裡。」

  「好的,袁大哥。」龍青在前面帶路,她再次妨羨方濼,何時,袁大哥也能這般對她呀!

  龍青將他們帶到房間後便站在房門口等袁再顥。

  袁再顥把方濼輕輕地放在床上,為她脫了鞋,蓋好被,看著她睡著前不安穩的小臉,突然覺得自己就想這樣看下去。他的手撫上她的眉,撫平皺著的眉頭,他的動作是那麼的輕柔,那麼的珍惜,那種珍貴的程度恐怕連他自己都不自知。

  「袁大哥。」在外面站了很久的龍青走進來,打斷袁再顥的所思所為,「爹他們在等你。」

  袁再顥知道是自己的失職,便點頭隨龍青出去,出來時明知她不會被吵醒,仍舊輕輕地把門合上。

  *****

  三天後

  「龍前輩,令公子的毒已經解得差不多了,病情也無大礙,以後按時吃藥排除體內的餘毒即可。」袁再顥將銀針收起,對龍老爺子說,「這幾天我會再為他扎幾針,他會好得快些。」

  龍老爺子聽了這消息後,興奮地朗聲說:「藥王,老夫在些謝過了。」說完他又向袁再顥抱拳行禮。

  「前輩多禮了,您與家師是老朋友,我幫些忙也是應該的。」

  「藥王,還是要謝謝你的,我們就這一個獨生子,多虧你救了他呀!」龍夫人雙眼含著熱淚,身子微微一福。

  「龍夫人,使不得。」袁再顥忙抱拳向龍夫人一禮。

  「藥王,應該的,應該的!對了,你已經三天三夜未過餐休息了。來人,為藥王準備一桌飯菜,再準備好洗澡水,還有,還有,把上好的客房收拾好!」龍老爺子因兒子的病情好轉而興奮得不得了。

  袁再顥微點下頭說:「前輩,我先下去了。」

  「阿游,快帶藥王去休息。」龍老爺子急忙吩咐,生怕怠慢了這位兒子的救命恩人。

  「不必,只要龍家堡未有太大變動,我還是認得路的。而且,我還有一件事要辦。」想來方濼已經睡得不耐煩了。

  「藥王請便。」

  「告退。」袁再顥走出門外,直奔方濼的房間。

  龍青則站在門口望向袁再顥消失的方向。

  *****

  床上的方濼依舊在睡,兩眉間卻有淡淡的小褶,看得袁再顥有絲不忍。他取出小瓶,放在她鼻下。

  他知道,那晚若不給她個好的解釋,她鐵定是不會罷休的,就算她乖乖地回房間,之後也不知她會惹出什麼麻煩。而解毒的那種場面卻是不宜讓她看到的,所以他只得出此下策。

  袁再顥將小瓶收起,再輕揉她太陽穴。

  想來她這幾日在藥物的作用下睡得並不安穩,而且又沒吃沒喝。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撫上她的臉頰——她瘦了,比初見她時瘦了好多。

  方濼悠悠醒轉,朦朧的睡眼慢慢睜開。

  「你!」方濼見到袁再顥睡意全無地馬上瞪起眼,大聲地指控道:「你使詐!」而後她小小的身子立即跳起來,跳到袁再顥懷中又捶又打,新仇加舊恨令她顧不得什麼,幾乎又恢復了第一天初見袁再顥時的潑婦面貌。

  袁再顥抱著她的身體任她的小拳頭捶打,還得護著她的身子,以免她不小心掉下去。他只是覺得奇怪——為什麼三天未吃未喝又未練過武功的小女人還這麼有力氣打鬧?看來人的潛力確實是無窮的,這一點在方濼身上就得到了很好的印證。

  「你就這樣丟下我,不讓我跟去,你還瞞著我,不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你還迷昏我!你,你,你……你壞蛋!」她怎麼這麼累,這麼沒力氣?她不是剛剛睡醒嗎,應該很有力氣的呀!「臭大夫!」最後一句加最後一捶,方濼真的沒有力氣了,趴在袁再顥的肩頭喘著氣。

  終於知道累了。袁再顥無奈地抱著她任她休息。

  還未休息夠的方濼總覺得自己的臉頰扎扎的,抬頭一看,才知道扎她的是袁師傅剛長出來的胡碴,她怎麼不記得它長得這麼快呀!她奇怪地用手戳戳,還真是扎呀!突然,一個不是很好的念頭閃入方濼的腦裡,她頓時滿臉殺氣地問:「我睡了多久了?」

  袁再顥有些想笑的衝動,但他還是忍住了。

  「三天。」

  「三天?!」簡直是奇恥大辱!她被迫睡了三天還尤自不知!方濼瞪起眼,本想狠狠地咬他一口,可是由於肚子的「咕咕」的叫聲而作罷。她沒力氣了,不過沒關係,淑女報仇,N年不晚,她無力地又叭回袁再顥的肩膀,小小聲地說:「我餓了。」

  *****

  龍家為袁再顥準備的晚飯幾乎同滿漢全席有得比,桌上南北東西各色菜餚應有盡有,在每個人落座後,方濼瞪著大眼盯著桌上的美味,一下一下地吞口水。

  「咕嚕咕嚕」,肚子又叫了起來,她好想吃喲!看了眼還在滔滔不絕的龍老爺子,他聲若洪鐘,不知還要說多久?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而後眼睛又瞄向了那只肥雞,口水又不斷湧出。

  袁再顥看著她的樣子好想笑,她怕是真的餓壞了。他再不顧龍老爺子的口若懸河,夾了隻雞腿放到了方濼的碗裡。

  方濼看見雞腿從天而降,高興得剛要吃,卻因身邊陡地安靜下來而抬起頭,發現所有的人都將眼光投向她。

  怎麼不是說完可以吃了嗎?為什麼都看著她?她有什麼不對嗎?她尷尬地看來看去,最後將目光投向袁再顥。

  突然,「咕嚕……」,這個聲音在安靜的大廳裡顯得格外明顯,方濼臉一紅,低下頭去。

  「哦,來,大家吃飯,都吃飯、吃飯吧!」龍夫人適時解圍,張羅著吃飯。

  「是呀,是呀!吃飯,吃飯!」龍老爺子也應和著。

  結果龍老爺子連酒都未敬,一干人就一起吃了起來。方濼對著美食大塊朵頤,根本就忘了剛才的尷尬,而袁再顥則把菜一下又一下地夾到她的碗中,也許他都不曉得,他的眼中充滿了對方濼的寵愛。

  *****

  酒足飯飽又泡過熱水澡的方濼舒服地在房間裡晃過來晃過去。頂著一頭亂髮的她實在懶得整理,她煩惱地拉拉長長的頭髮,看到梳妝台上的剪刀,皺了皺眉。而後她坐在梳妝台前,拿起剪刀,比了比應剪的長度,剛要往下剪,就感到一陣風吹過,接著剪刀就離開了她的手,「砰」的一聲被摔在牆角。

  方濼疑惑地抬頭,卻對上袁再顥微怒的眼。她有做錯事嗎?幹嗎又那樣看她?不過,洗過澡整理完的袁師傅神清氣爽還真是帥氣!

  「原因。」他問。幸好他及時趕到,否則那頭烏黑的長髮就變成了斷髮。

  「呃?」

  「剪髮的原因!」

  「哦,它太長了,不好梳理。」她又煩惱地拉拉長髮說,「我覺得它長得出奇的快!」

  「別剪。」袁再顥攏過她的長髮,拿起梳子耐心地為她梳理。初見她時,她的頭髮還不長,這些日子經過他的調理,她的頭髮已經好了許多。

  「為什麼?」方濼很享受地坐在那裡詢問。

  「我喜歡你的長髮。」袁再顥的大手在她的秀髮中穿梭體會著那如絲般的感受,其實他還不如說「喜歡長髮的你」。

  「可是我懶得去梳理,你既然喜歡,就得負責噢!」

  袁再顥抿著嘴沒說話。

  「不說就代表同意了!」方濼開心地宣佈。

  袁再顥抬起頭,看著鏡中她開心的小臉,心中漾起一波一波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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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23 00:44:50
第五章   

  方濼無聊地鑽進被窩,開始數綿羊。龍夫人將她安排在內宅居住,自然將她和袁再顥分開了。方濼又翻了個身,數亂了綿羊的她又從一開始數。

  好睡了三天,今晚還要讓她睡,不等於讓她死嘛!方濼放棄數綿羊的行為,坐了起來。穿上衣服,準備去找袁再顥聊天,順便再把他的祖宗十八代盤問清楚。誰叫他對她刻意隱瞞還害她睡了那麼久,打擾打擾他是應該的。想著,她已經出了房門。

  方濼走過一個又一個的迴廊,回憶著袁再顥曾帶她走過的路。龍家堡大得很,偶爾也有往來守夜巡查的人,方濼機敏地躲過一個個守夜的人,直奔記憶中袁再顥的房間。

  古代的房間都大同小異,方濼尋來尋去彷彿置身於迷宮之中。終於她看到一間亮著燈的房間,便輕手輕腳地靠近,小心地推開房門,一股濃濃的中藥味順著打開的門縫直撲入她的鼻中。

  沒人?她看了看外屋後繼續向裡走,接近內房,她隱約看到大床上躺著一個人。她憑直覺認定那個人並不是她的袁師傅,剛想退出房間,卻聽見「撲通」一聲,她立即躲在大花瓶後面動也不敢動。誰知過了一會又聽到類似痛苦的呢喃,她的好奇心打敗了膽怯,小心地探出頭去,大眼向聲源望去。

  只見一個只穿著中衣的男子臉色慘白地躺在地上,不停地抽搐著。方濼慢慢地走過去,隨著距離的縮短,她看到那名男子痛苦的表情和滿頭的虛汗。他病得不輕!方濼直覺如此認為。但偌大的房間裡為什麼沒有一個人守著他?

  「你怎麼樣?能說話嗎?」方濼跪在他身邊,按住他不住顫抖的身子問。

  男子聽到有人說話,強睜開眼睛,青紫的嘴唇張了又合。

  「什麼?我聽不清!」方濼將耳朵靠近他。

  「藥……藥……王……快……快……」他發出的聲音含糊得幾乎不能辨認。

  「你要找藥王為你治病?你是龍家公子?」方濼看著他問。

  「是……快……快……去……」

  「好,你等一下,我馬上去!」說著她起身要走,身子卻被龍白雙手拽住。「你放開我呀,要不我怎麼去找人!」

  可顫抖不已的龍白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不放開她的胳膊,雙眼望著她,似在祈求她不要走。

  「來人呀,快來人呀!龍公子的病又犯了!快去找藥王!袁師傅,袁師傅!你快來呀!袁再顥!」情急之下,方濼只好扯開噪子大喊大叫,而後將龍白的頭移到自己的腿上,給他調個舒服的姿勢。

  方濼的手臂被他越抱越緊,似乎馬上就有被扯斷的危險,但她還是咬著牙挺著,並且還在他耳邊低語:「堅持住,人馬上就來了,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半年多都堅持下來了,這會兒你也一定會沒事的!」

  院子裡一陣大亂,聽到方濼喊叫的人紛紛往這邊趕。

  「砰!」

  首先踹開房門的是袁再顥,聽到方濼的聲音,他便心急如焚地趕過來,進了房門,首先印入眼簾的卻竟是龍白躺在方濼的腿上,抱著她手臂不放的曖昧一幕。莫名的,他心裡像堵了什麼東西,令他十分不舒服。

  「袁師傅,快來救他,他病得好嚴重!」方濼看到了袁再顥就像看到了希望,袁師傅是藥王,沒有什麼他解決不了的。她又低頭對龍白說:「放心,藥王來了,你有救了!」

  方濼和龍白的「親密」行為,袁再顥覺得十分礙眼,一股酸氣在他心中慢慢發酵,並且越來越濃。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龍老爺子衣冠不整地跑進來,看了看袁再顥,又將目光投向自己的兒子。「兒呀!這是怎麼回事呀!」龍老爺子奔過去。

  袁再顥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沒看方濼一眼便將龍白抱起。正當方濼要慶幸自己的手臂得解放時,龍白的手卻由她的手臂移到她的手,並且握得比剛才還緊,絲毫沒有要放開的打算,而方濼只能被他牽到床邊。

  袁再顥將龍白放在床上,伸手要將方濼的手從龍白手中抽出,方濼感到龍白的反抗,她有些不忍地說:「袁師傅,就隨他吧。」他好可憐,抖成那個樣子,連中衣都濕透了。她忍不住又為龍白擦了擦汗。

  袁再顥的眼睛危險地瞇起,他有種當場甩開龍白,帶方濼走的衝動!

  「袁大哥!我哥哥他怎麼樣了?」龍青跑進房裡,著急地問。

  「我兒!」龍老夫人被小丫頭扶著進了房間,看到龍白一副虛弱的樣子眼淚一個勁地往下掉。「這是怎麼搞的?之前還好好的呀!」龍夫人拉住袁再顥的袖子說:「藥王,你快救救他呀!我的兒呀!」說完她又撲向龍白,將方濼擠到床角。

  「夫人讓開,讓藥王為龍白治病。」龍老爺子拉開夫人,將生殺權交給袁再顥。

  袁再顥沒再說什麼,只是沉著臉為龍白把脈。他抬眼看了看龍白的面色,從懷中取出粒小丸放入龍白口中,再扶他起來,在他背後拍了一掌讓他將藥丸嚥下。而後他沒起身,坐在床邊看向龍老爺子。

  「前輩,你去把為令公子煮藥的人叫來,我有話要問他。」

  「小的在。」煮藥的阿圍一聽到點他,馬上戰戰兢兢地走出來。

  「你將藥放在什麼地方了?」袁再顥問。

  「小的,小的將藥煮好就端過來了,就放在這張桌子上,放涼後給少爺服下。」阿圍指指房內的圓桌。

  「那你今天晚上都幹過些什麼活兒,吃過些什麼東西?」

  「小的晚上吃的是廚房裡的剩飯,而且一直在看護少爺,只不過剛才小的一時想拉肚子,出去了,才會讓少爺跌下床來,小的該死!不過小的走時少爺還是好好的。」阿圍已經是一頭冷汗。

  「此藥切忌油膩,你招過什麼油膩的沒有?」袁再顥皺起眉頭問。

  「沒有,沒有,小的連吃飯都是素食,根本未曾沾過油膩呀!」阿圍不敢抬頭看這個人稱藥王的人,那個人的氣勢總是讓人不寒而慄。

  「那除了你之外還有沒有人接觸過藥?」

  「沒有,小的是專門負責少爺的。」阿圍覺得越說越對自己無利,急得眼淚快要下來了。

  「袁師傅,你別著急,反正龍白已經沒事了。阿圍,你也不要再哭了。」方濼出來打圓場,卻看見袁再顥「呆會再和你算賬」的眼神,馬上閉嘴,不過,她又做什麼了?

  這就奇怪了。袁再顥瞇起眼,看著直擦眼淚的阿圍。

  原來如此!

  袁再顥起身走到阿圍身邊,阿圍嚇得向後躲了躲,袁再顥卻不管這些,逕自指著阿圍還在擦眼淚的手問:「你這手是怎麼傷到的?」

  「是,是為少爺煮藥時,給柴木劃傷的。」

  「從傷口上看是新傷。」

  「是呀,就是今晚劃的。」

  「前輩。」袁再顥又走到龍老爺子身邊說:「藥忌油膩,同樣也就忌血腥。」

  「所以一定是阿圍不小心劃破了手指,血掉入藥中造成龍白再度中毒的!」方濼勤快地接口道。可她迎來的又是袁再顥警告的眼神,剛來的得意迅速消失。

  「小的該死,小的不知。」說來說去還是他阿圍的錯。

  「你!」

  龍老爺子高舉手臂正要劈下,忽聽方濼一聲大叫:「慢著!」方濼站起來要為龍老爺子作解釋可是龍白一直握著她的手讓她站起來不方便,所以她只好又坐下了。「龍老爺子,我知道,您是不會動手的!我為什麼會知道?唉,您想想,阿圍是為龍公子而受的傷,想來阿圍也是勤勤懇懇、兢兢業業的,而且他又不知道因為自己的一滴血會造成這樣的後果,所謂不知者不怪嘛!龍老爺子您一向英明神武,寬宏大量,怎麼會為這點小事和一個盡忠盡職的下人計較呢!」方濼露出可愛的笑臉,將高帽子和迷魂湯一併丟給龍老爺子,「像您這麼慈愛仁德的長者怎麼會罰阿圍呢?」方濼要走到阿圍身邊,卻被龍白拽得死緊的手又拽了回來,唉,她這個和事佬不好當呀!到不了阿圍身邊,少了肢體語言她只能靠口述:「阿圍,龍老爺子只是嚇嚇你而已,你還不快說你記住這次教訓了?!」

  所有的人都看向龍老爺子,龍老爺子看看方濼,又看看袁再顥,說:「啊……這個,這個是這樣的。」他將手放下,轉身走到兒子床邊,沉聲說:「阿圍,這次不追究,下不為例,你下去吧!」

  「龍老爺子您真是棒呀!」方濼馬屁還得跟上。呀,袁師傅又在瞪她了。

  「好說,好說。」龍老爺子尷尬地說了聲。

  阿圍對龍老爺子千恩萬謝地推了下去,眾人又都圍到龍白床邊。龍白的臉色漸漸有了血色,身體也不再顫抖了,這一情況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放下了懸著的心,也都對藥王又佩服了幾分。

  方濼小心地幫龍白把被子蓋好,袁再顥的眼光已經能殺人,心中早已是醋濤洶湧。

  龍青看著這之間的波濤暗湧,心中有些高興,又難免有些失落。高興的是,她可以將方濼推給哥哥,失落的是袁大哥很在乎方濼,在他的眼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對方濼的獨佔欲。

  「這次多虧方姑娘救了哥哥一命。不過容龍青問一下,方姑娘是怎麼發現我哥哥病重的?」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方濼,忘了要感謝,只記得龍青的問題。方濼看向袁再顥,只見他瞇著眼,顯然也想讓她給他個好交代。

  「這個……」該不能說她半夜無聊,要跑到男人的房間聊天吧!「那個……呵……」方濼假笑了幾聲,小腦袋裡拚命尋找著能被人接受的解釋。「你們知道的,我一連睡了好多天,所以今晚就不怎麼困了!於是我就想在龍家堡逛逛,龍家堡好大的,我逛來逛去就到這裡了。好巧,是不是?」方濼假笑得下巴就快要抽筋了。

  「是好巧呢,你和我哥哥還真是有緣呀!」龍青暗示著。

  死龍青,陷害她!方濼在心中咒道。

  袁再顥冷眼一掃,掃得方濼心驚膽戰,也掃得龍青馬上閉嘴。

  「龍前輩,請為龍公子換下汗濕的中衣。」袁再顥低聲對龍老爺子說。

  「對,來人呀!幫少爺換衣。」兒子最重要。

  方濼拭著抽了抽手,但龍白似乎還沒有放人的打算。袁再顥盯著他們握在一起的手,全身散發著危險的信息。

  「龍公子,你放開手啦,我的手好痛的!」雖然不明白所為何來,但方濼本能地感覺到那危險的氣息,更急著要抽回手。可是龍白仍沒有鬆手的跡象。「龍公子,你的病已經沒關係了,你爹娘和妹子都在,有人會照顧你的。」方濼開始用懷柔政策,「我以後再來看你好不好?」直到聽見這句話,龍白才放開方濼的手沉沉睡去。

  好痛!方濼甩甩被握紅的手腕,皺著一張小臉。

  「方姑娘,不好意思,小兒今天病重才會有如此有當的舉動,不請方姑娘見諒。」龍夫人不好意思地向方濼致歉。

  「沒關係,沒關係!」方濼搖搖手,很大方地說。但她剛才被龍白握著的手馬上又落入另一隻寬厚的大掌中,用力地握著。

  「前輩,既然令公子已無恙,袁某告退了。」

  「請便吧,藥王。阿游,送藥王回房。」

  「不必。」袁再顥拉起方濼快步走出。

  痛——方濼覺得自己的手要碎了似的,她到底做了什麼,會讓她的手遭到如此的虐待!

  到了屋外沒人的地方,袁再顥一把抱起方濼,飛身躍上房簷,抄近路回房。方濼首次充當空中飛人的角色,心中既害怕又興奮。這時她才曉得原來袁師傅的功夫是這麼的好,難怪龍青會喜歡他。想起龍青,她又噘起小嘴,滿臉的不屑,今天龍青竟敢暗害他!方濼抱緊袁再顥,以宣示主權,當然——其實是更怕自己掉下去。

  最後飛人落地,袁再顥一腳踹開房門,將方濼放在地上,回手用掌風將房門關上。正當方濼又驚訝於這種類似武俠小說中的關門動作時,一雙鐵臂就將她納入懷中緊緊地抱著,灼熱的唇覆上她粉嫩的唇瓣,不斷地吮吸,不斷地摩挲。

  「我的……」含糊的聲音洩露了太多的情感,他的手插入她的秀髮,在她唇邊呢喃:「記住,我的,你是我的!」聲音雖低,卻充滿霸氣。

  好久,他才結束這個吻,滿意地看著方濼紅潤的唇,拇指撫了上去。他的眼睛對上她朦朧的雙眼,一隻手輕撫她酡紅的臉蛋。他都不曉得自己對她的感覺竟如此強烈,那是什麼時候發生的呢?他無處尋找,也許就是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對她有特殊的感情吧!這感情日積月累,慢慢升級。所以他討厭太子看她的眼神,想盡辦法帶她離開;所以他在看見龍白握著她的手時胸中會湧起不快;所以當聽到龍青說她和龍白有緣時,他心中悶難擋;所以當他看到龍白對她依依不捨時會迸發出這麼強烈的情感!再多再細的他已不願去想,他只知道她是屬於他的就好!

  「記住了,你是我的。」袁再顥在她耳邊低語,在她勁間嗅聞著她的體香。

  方濼的腦袋已成一團漿糊,分析能力直線下降,智商已經降到負值。這個吻來得突然而有威力,猶如一顆原子彈爆炸,炸得她昏天黑地。不過,那麻麻的,酥酥的、飄飄然又令人窒息的感覺好得不可思議!她的初吻給了袁師傅,這個已成的事實似乎不錯。

  「袁師傅?」方濼望向袁師傅迷人的眼。

  「再顥。」

  「呃?」他幹嗎叫他自己?

  「叫我再顥。」他寵溺地輕撫她的青絲。

  「那你叫我什麼?」她突然想起了他忘記她名字的奇恥大辱。

  「小濼兒。」袁再顥微笑著,那難得的笑容讓方濼看傻了眼。

  「夜這麼深,不睡覺跑出來幹什麼?」笑歸笑,該問的還是要問,對於方濼無緣無故跑到龍白房裡的事,他還是要追查到底的。

  「還不是因為你,你讓我一連睡了三天,我晚上睡不著才去找你聊天,哪知卻碰上了這檔子事。」方濼委屈地說:「總之,我不要睡覺,而且你也不許再對我下毒!」方濼嚴重地聲明。

  袁再顥接受她的解釋,說:「我不會對你下毒。」

  「這可是你說的,一言為定!」

  「嗯。」袁再顥點頭。他是不會對她下毒,下一些有益於身體的藥還是必要的。

  「你要陪我聊天,告訴我你的事情。」方濼拉他坐在床邊,準備今夜的盤問。

  「好!」袁再顥遲疑了片刻,低聲道:「我生在一個小村落裡,剛出生不久,爹就因為上山打獵跌落山崖摔死了,六歲時娘也生病死了。」袁再顥的眼神黯淡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勾起你的傷心事。」方濼柔柔地抱住她,輕聲道歉。

  袁再顥也抱住她,同一個人訴說心聲還真是件奇妙的事,說出來他竟覺得自己不再是孤單一人在承擔。「你知道嗎,這隻手鐲就是我娘留下的惟一遺物。」他將方濼的手高舉,看著她手腕上的手鐲說:「說來也怪,這隻手鐲從來就未被打開過。我娘都未曾戴過,我還曾以為它打不開了呢,今天卻戴在你的手上。」

  「嘻嘻……」方濼傻笑一通,鑽到袁再顥的懷中問:「那你以後呢?」

  「正巧在為我娘辦完喪事後,碰到了當時年已七旬的江湖神醫張以平,我便跟著他,當了他的徒弟。我師傅在三年前去世,自此我又孤身一人了。」

  「不是,不是!你還有我!」方濼急急地說道,眼裡全是對袁再顥的深情。

  「你清楚你在說什麼嗎?小濼兒?」袁再顥的眼中有著無限情意,方濼的話讓他的心掀起了感情的狂濤駭浪。

  「我當然知道呀,袁師傅還有我方濼呀!你並不孤單。」

  「還叫我袁師傅嗎?」袁再顥輕拍她的小臉以示懲罰。

  「一時還改不過來嘛!」方濼耍賴地在他懷中鑽來鑽去,最後才小聲地中:「顥。」

  「那你呢?」袁再顥也想瞭解方濼。

  「我?」方濼皺著眉頭不知怎麼說給他聽。「我的爹娘也不在這個世上。」當然是在二十一世紀。「我家就我一個女娃,爹娘都很疼我。」不知這樣他滿不滿意?她還是先不說她是從二十一世紀來的,因為解釋也解釋不清,袁師傅又怎麼相信呢!

  「那你又如何在林中碰到我?又如何將手鐲戴在手上?又如何穿著那麼奇怪的服飾?」袁再顥可不是能隨便胡弄的,三言兩語怎麼能矇混過去?

  方濼輕歎一聲說:「袁師傅……不,不,顥,這事情複雜得很,我也不知道怎麼同你說,在以後我會慢慢地告訴你,行嗎?」方濼清澈的眼望向他,要他相信她。

  「好。」袁再顥也不急於一時,輕聲應道。

  「顥,你真好!」方濼變得笑嘻嘻,更加抱緊袁再顥。

  就這樣,兩個人開始有了不一般的關係,那一夜,他們彼此聊了好多,有方濼小時候的趣事,也有袁再顥的學醫經過,直到方濼的眼皮又變得沉沉重重的,才在袁再顥的懷中昏昏睡去。

  袁再顥將她放在床上,今夜的一番折騰又讓本來就沒調養好的她累壞了。這回,她睡得很甜,嘴角是帶著淡淡的笑意。袁再顥輕撫她的面頰,自嘲地想:「何時他袁再顥也會如此在乎一個女人了,不過她是不一樣的,她啊,是一個他期望同自己過一輩子的女人。

  他牽起她的手,閉上眼,在她的身邊,同她一同睡去……

  *****

  方濼一個人在龍家堡內游來蕩去,反正她走到哪裡袁再顥也會找到她,她不必擔心走丟。她抬手同來往的人打個招呼,自從她救了阿圍之後,她的名聲便在龍家堡遠播出去。

  走著走著,她來到子馬房,見到前面幾個人在一起唧唧喳喳,她正要走過去打招呼,卻聽到他們正在議論袁再顥,一時好奇心起,她便躲在一旁聽。

  「這藥王可真是神吶,一顆藥丸下去少爺的病就好了!」

  「可不是嘛,而且藥王的功夫可厲害呢!我曾見過半年多前藥王救咱們家老爺和小姐的場面,那功夫漂亮極了!」

  方濼雖不知袁再顥救人是怎麼回事,但有人誇他,她還是替他高興的,她決定回去後告訴袁再顥。

  「你見過藥王馴馬嗎?」一個馬伕對著那個見識過袁再顥武功的人問,見那個人搖頭,他便得意地說:「記得上次龍家堡來了一匹野馬,那匹馬雪白雪白的,可是誰也動不得,被它踢死踢傷的人多得是,最後還不是被藥王給馴服了!」

  「這件事我也知道,藥王真是厲害呀!」

  方濼聽了露出滿意的笑。

  「我也記得,本來老爺是要將那匹白馬送給藥王,可藥王沒要,還將那匹馬送給小姐是不是?」

  「對呀,對呀!我就說嘛,藥王和小姐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小姐是江湖聞名的龍家堡的大小姐,藥王是江湖名醫,二人還曾經共患難,真是天生一對呀!」

  「是呀,這次藥王回來還特地從幽州尋來『芝冥草』為小姐的哥哥——我們的大少爺治傷呢,而小姐也傾心於他,依我看呀,龍家堡的喜事不遠了!我賭這回堡主一定會向藥王提親!」

  「對,對,對!」幾個人齊聲說。

  「可是藥王身邊的方姑娘呢?」有人疑惑地問。

  「咳,她只不過是藥王身邊的小徒弟,要地位沒地位,要武功沒武功,光是人好是沒有用的,再好也只是當個妾室了。咱們這些貧民還能奢望什麼?不過——方姑娘也挺可憐的。」

  方濼的臉已經陰沉得不成樣子,氣急的她隨即就踢起一袋草料。

  「方姑娘?」幾個打屁的人急忙站起來,擔心剛才的話被方姑娘聽見。

  「我要騎馬!」方濼大叫出聲。她龍青會騎馬,她方濼就不會嗎?

  「方姑娘要騎馬幹什麼?」馬伕小心地問。

  「無聊!」方濼心情不好,脾氣自然就壞。「快點!」

  「好,方姑娘請隨我來!」馬伕急忙帶她到馬房選馬。「您看這麼多馬,您要騎哪一匹?」

  方濼仔細看了看那些馬,每匹馬個頭都高得不得了,她雖生氣,但也不會去賭氣騎那些高頭大馬,拿自己的生命冒險,「還有別的嗎?」

  「沒有了,方姑娘。」到了盡頭,馬伕客氣地說。

  「這麼大的龍家堡連匹小馬都找不到?」她抬眼看了那匹通體雪白的馬,想來那就是袁再顥為龍青馴的馬,她的火氣頓時又多了幾分。

  「那方姑娘要騎多大的馬?」小廝估計剛才他們的談話是讓方姑娘聽到了。

  「這麼高。」方濼比比自己的腰間,也只有這麼高的馬她才敢騎。

  小廝吞了吞口水,小心地指了指一個方向說:「方姑娘,只有它才那麼高。」

  方濼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赫然看見一隻驢子!

  「你們……」方濼氣得咬著下唇轉身跑開。

  「都是你,惹到了方姑娘,方姑娘要是告訴藥王,藥王再告訴老爺,咱們就沒好果子吃了!」另外幾個小廝開始埋怨那個指驢子的人,根本忘了自己也說過方濼的事情。

  那個人無辜得緊,心直口快的他說的確實是實話呀!無辜呀——

  *****

  在龍家堡中狂奔的方濼,腦中總是顯現出袁再顥和龍青攜手走在一起的畫面,他們共同騎馬的畫面;他們共同練武的畫面;他們相互擁抱親吻的畫面……

  不要!方濼抱住腦袋,想將那些畫面狠狠地甩出去,可是事與願違,那畫面卻越來越清楚,連續的畫面竟然發展到了袁再顥和龍青入洞房,而她只是一個旁觀者!不要,她不要!

  「啊!」慌亂中腳下一絆,方濼摔了出去。「好痛!」她揉揉膝蓋,可膝蓋痛得連碰觸都不行,還有手臂,她將袖子捥上去,看到手臂已經破了皮,看起來簡直是血肉模糊,連袖子也被磨出個大洞。方濼咬緊牙關,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入旁邊的草叢,坐下來,捲起褲管,檢查腿上的傷。腿比手臂更慘,血肉模糊得不成樣子,傷口還沾了些許的土和破碎的布絲。她小心地將布絲一絲一絲地從傷口上抽下,如火般的疼痛讓她白了嘴唇,她好想躲進袁再顥的懷裡,讓他為她打理好一切,可是……

  「喂,小文你輕一點,這可是咱們家小姐要給未來姑爺的。」一個女聲遠遠地傳來。

  「未來姑爺?」被稱為小文的姑娘問。

  「唉!你真傻,就是藥王呀!」

  「藥王?他是咱們未來的姑爺?」小文問。

  「你說能不是嗎?郎有情妹有意,兩人的身份又相當,藥王的師傅和咱們老爺是好朋友,說不定他們小時候就定了娃娃親呢!我還聽說最近堡主要提親了呢!」

  「你可知道的真多,小連。」小文讚歎道。

  「那當然!我和伺候小姐的丫鬟小枚是好姐妹,我什麼都知道!」小連自豪地說:「現在藥王正和小姐在一起,你也知道的,他們說的都是刀呀劍呀的江湖事,誰叫他們都是江湖中人呢!說得多投機呀!」江湖中人還是小枚教她的,不枚真好!

  「真的?」

  「真的,我剛剛送過去一次茶,當然知道了!」

  「那方姑娘呢?我見她總是跟在藥王身邊,藥王還牽過她的手呢!」小文提出疑問。

  「哎呀!你這笨腦袋!方姑娘怎麼能和咱們家小姐爭呢?方姑娘既不會武功又沒有家世,不過是藥王的小徒弟,是藥王好心才救了她收她在身邊的。還有,你怎麼知道藥王沒有牽過咱們家小姐的手呀!」

  「有嗎?」

  「肯定有啦!像藥王這麼出色的男人,怎麼能沒有三妻四妾的,方姑娘也只不過是個當妾的分。」

  「那方姑娘好可憐!」小文低語。

  「當妾有什麼不好,要是我,當妾我也滿足了。」

  兩人繼續說著,聲音隨著腳步的走遠而減小,可方濼卻呆坐在草地上腦中一片空白。好久,她才忍著痛站起來,一拐一拐地走向那兩名丫鬟消失的方向。

  *****

  袁再顥坐在廳堂的椅子上翻看著龍青特意為他搜集來的藥典。不過他對這些書沒有興趣,因為書中的東西他早已在十幾歲時便已經爛熟於胸,但為了表示一下,他還是大略地示意性地翻翻,腦中想的卻是方濼又跑到哪裡去玩了。

  這幾日龍白的病大有好轉,他決定再呆兩日便帶她離開。他每次為龍白針灸,發現龍白總是望向門口的方向,還多次詢問方濼的消息,這令他非常的反感,他決定提前離開。

  「袁大哥,這些書還好吧?」龍青問了不下十次,這一次仍是自問自答,「這是我托了好多的人才弄到的,就等著袁大哥來送給袁大哥的。」

  「龍姑娘不必費心了。」袁再顥決定不再同她耗下去,準備出去找方濼。

  龍青見袁再顥要走,心中一爭,見到桌上的茶杯,順手便打翻了天。「啊!」龍青叫出聲來,「好痛!」

  袁再顥停下腳步看向她。

  「袁大哥,好痛的,你幫我看看。」龍青露出小女兒的嬌態。好不容易和袁大哥在一起,怎麼能這麼輕易地讓他走掉呢!

  袁再顥走近她,龍青順勢將手放在他面前,袁再顥沒接過她的手,只是瞥了一眼說:「不打緊,將手放在醋中即可。」說完轉身又要離開。

  「袁大哥!」見袁再顥有要走,龍青情急之下拉住袁再顥的手,而後尷尬地不知該怎麼辦。

  袁再顥只是瞇著眼盯著龍青的手,臉上的不悅表露得非常明顯。

  「對不起袁大哥,對不起,我,我有些失控,對不起。」龍青急忙將手放開,暗自懊惱自己的莽撞。

  袁再顥什麼也沒說,手重獲自由後便大步跨出房門,留下不知所措的龍青。可他不知道,剛才的一幕卻不完整地落入方濼眼中。

  *****

  方濼不顧傷口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跑回自己的房間,跌坐在床邊,淚水忍不住地衝出眼眶,淚珠一串又一串。

  她不想相信僕人們的傳言;她很想將那麼多人的話當作以訛傳訛而滿不在乎;她很想漠視袁再顥握著龍青的手,可她該死的在乎,十分的在乎!所以她有種被欺騙的感覺,所以她現在的心痛遠大於身體上的疼痛。

  她抬眼看向鏡中的自己,滿臉的愁容,滿臉的淚水。這是她自己嗎?她何時變成自己最討厭的多愁善感的人了!青絲散落,遮住她半張臉,讓她看起來更顯淒涼慘淡。

  方濼瞇起含淚的雙眼,快步走向梳妝台,抄起剪刀,抓起烏亮的長髮一刀剪下。

  袁再顥推開房門,見到的就是這個場景,青絲斷髮從方濼肩頭垂下,落到地上,形成一片黑漩渦……

  他瞇起眼,看著地上吸走他心神的黑漩渦,又看看方濼垂肩的短髮,怒氣正在胸中翻騰。

  「原因。」他的聲音既冷又危險。也不知道她哪裡不對勁了,竟把他最愛的青絲剪斷,他曾經告訴過她,他喜歡呀!而且她的眼神又透著疏離和憎恨,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是什麼原因竟讓她露出這種眼神?

  「我討厭它!」方濼也冷硬地說。

  「原因。」袁再顥語氣中的溫度已經降至最低,身子也越來越接近方濼。

  「我討厭它,討厭、討厭、討厭它,更討厭你!」方濼氣急大叫。

  「你再說一邊。」袁再顥聽完最後一句話,一把將方濼提起,與自己平視,黑眸一動不動地盯著她,如果她敢再說一次「討厭他」,他就要她為此付出代價!

  「好痛……」袁再顥扯動了她的傷口,讓她疼得又落下淚來。

  袁再顥看到她的淚,心中一緊,迅速將她抱到床前,平放在床上。剛才因為太生氣而未發現她受傷了,現在看到那傷口,他第一次感到觸目驚心,那感覺就像是用刀割在他心口似的。他輕輕提起她的褲管,可手卻被方濼無情地推開。

  「別用你的手碰我!」她將頭轉到另一面,還無法釋懷他握著龍青手的那一幕。

  袁再顥的眉間打了無數個褶,瞇起的眼射出憤怒的光。她竟不許他碰她,她到底是中了什麼邪!

  「告訴我今天發生了什麼事,否則你別想逃避!」袁再顥扳正方濼的臉讓她直視他。

  酸澀的感覺一直積壓在胸口,遭人欺騙的意識不斷盤旋在腦海,方濼見他還不願放開她,便大吼道:「我討厭你,不喜歡你,更不想再見到你!你放心,我一定會將手鐲取下還給你的,到時咱們各奔東西。」她舉起右手,像宣誓似的說:「就算你要砍掉我的手我也不在乎!」說完她又轉過頭去。

  袁再顥先是一愣,待瞭解到這一番話真的是方濼說的後,袁再顥覺得自己的身子像是著了火般,灼熱的氣息在不斷地升騰,他驀地轉身,像一陣風似的捲出房門。

  就在他走後,方濼才感到失落,她的淚又下來了。她並沒有報復的快感,反而是墜進無邊的失落中去。她摸了摸擋在眼前的短髮,猛地用雙手捶起床來,她嘲笑自己的無能,想要離開他卻又捨不得離開,他真沒用!

  她的亂動又扯動了臂上的傷口,血水順著她的手臂流下來,流到手鐲上,滲進手鐲上每一個縫隙……

  「咯」的一聲,手鐲竟然開了。

  方濼瞬間安靜下來,看著從手間脫落的手鐲,腦裡一片茫然……

  *****

  袁再顥運用輕功,奔到距龍家堡幾十里的樹林中,他單手扣向腰間,只聽到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袁再顥赫然從腰中抽出一把軟劍,劍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白光。

  袁再顥向天大吼一聲,聲音振得周圍的樹葉紛紛落下,他舞起軟劍,劍身在空中畫了一個完美的弧,把紛紛落葉分成兩半。而後他越舞越快,快得讓人分辨不出哪個是人,哪個是劍,只看到一團黑影伴著一抹光影。落葉仍舊不停地落下,但在接近那劍人合一的影時卻繞了過去。就這樣,劍隨人走,人隨劍動,在無邊的落葉之中形成一副迷人的畫面。樹葉在「颯颯」作響,似乎也在和著那節拍。

  終於,袁再顥收住勢,瞇著眼任風吹著他汗濕的身子,他的衣袂隨風飄蕩,披散開的長髮也飄在空中,在以袁再顥為中心,半徑為三尺的範圍內沒有半片樹葉,而圓外則堆著厚厚的一層落葉。

  袁再顥將軟劍收到腰中,卻發現剛才的發洩竟絲毫未起作用,他的胸中仍然溢滿怒氣,可心中依舊牽掛著方濼。那個早晨還那麼順從的小女人,現在卻要把他摒棄在心門之外,他不許,他絕不許有這種事發生。她是他這輩子想要的女人,她的唇上有他的印記,不可磨滅的印記!他炯炯有神的眼睛望向龍家堡的方向,她不告訴他,他還是會查出來的。他飛身回龍家堡,今晚,他還是要去看她的,她的傷依舊牽動著他的心。

  *****

  方濼呆愣地看著打開的手鐲,上面白色的紋絡已經變成血紅色。她將手鐲重新戴在手上,竟有些害怕與袁再顥的緣分就此了斷。她合上手鐲,那血紅色的紋絡慢慢淡化,最終化為白色,進而,一滴血從手鐲上滴落下來。

  方濼不信邪地再次扭動手腕,讓血水再次流到手鐲上,「咯」的一聲,手鐲又開了,她再次關上手鐲,同樣又滴下一滴血水。

  她找到打開手鐲的方法了!這手鐲竟然是用血來打開的!而她找到打開手鐲的方法後,是否真的要和袁再顥分道揚鑣?她在這裡無親無故,分開之後她又能怎麼樣?為何上天不開恩直接讓她回到現代,難道真讓她在古代流浪到死嗎?而她真的捨得離開袁再顥嗎?

  好煩!她將被子拉開,將頭埋入其中。她好想好想爸爸媽媽呀,這已經不是第一天在想他們了,在古代的每一天她都在想他們,而今天她所想的人只不過多了一個袁再顥而已。

  不知不覺中她已抱著被子睡著了,眉宇之間寫著淡淡的愁,臉上留著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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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23 00:45:15
第六章  

  袁再顥輕輕走到方濼身邊,看了看她不安穩的睡姿,眉頭又皺了起來。他在指尖撒了些粉藥,再將手指放到她鼻下,而後才憐惜地抱起她,查看她的傷口,細心地為她上藥。待一切處理好後,他將她放在床上,替她蓋好被子,居高臨下地看她。

  「為什麼?」他輕語,單手插進她的短髮中。「為什麼?」他又撫上她的臉,不放過每一寸肌膚……

  *****

  「嗯……」方濼在半夜悠悠醒轉,她坐起身發現自己不再是睡前的那個姿勢,而且傷口也被處理好了。

  袁再顥。方濼直覺地想到他,這一想千般感覺萬種柔情又都湧了出來。她開始想他,開始心軟,開始後悔,開始解剖自己是不是太衝動沒有理性了。道聽途說不能盡信,因為自己的眼睛也可以作假。想到這,她開始著急,開始希望見到他,聽他的解釋。也許當一切水落石出後,她會發現一切只是一場誤會。

  想著她已經下床,翻出一套舊衣服胡亂地套上,不顧身上的傷痛,跑出房門。

  *****

  在黑暗的龍家堡內,方濼由最初的奔跑被迫改為走,膝蓋上的疼痛一波波地襲來,幾次令她撐不住跪在地上,為本來就受傷的膝蓋雪上加霜。她走了好久也尋不到袁再顥的房間,而且,今夜她連守夜的都未看到,她是不是走錯了路?

  痛!手臂也在同她唱反調,不住地抽痛著。不過,她現在只能往前走,因為她已經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光亮!方濼欣喜地發現,她像迷航多日的人終於找到燈塔似的直奔那抹光。不久,她來到一間大屋前,伸手敲了門。

  門開了,開門的方濼認識,是阿圍。阿圍見到方濼先是一驚,差一點就尖叫了出來,不過他的詢問方式同尖叫也相去不遠了。

  「方姑娘,你,你,你……」阿圍看著方濼的一頭短髮不知該說什麼,大半夜的他還以為是鬼呢!

  「我想問你,」方濼打斷阿圍的「你,你,你……」問道:「阿圍,你知道藥王他住在哪嗎?」

  「方姑娘要找藥王呀!」阿圍的驚嚇還在繼續之中。「藥王住的地方離這裡還有段距離。自從少爺的病好轉之後,藥王便住得遠了些。」安慰又上下打量她問:「方姑娘,你怎麼弄成這樣?是不是出什麼事了?」阿圍疑惑地問,對這位脾氣好的救命恩人,他可是關心得緊。「有什麼事,方姑娘只要同阿圍說,阿圍能辦到的一定會為方姑娘辦!」他信誓旦旦地保證。

  「沒關係,我今天只是摔傷了。」

  「不是的。」阿圍問的是頭髮的事,這和摔傷有什麼聯繫嗎?

  「好了,你能帶我去找藥王嗎?」她問。

  「這個……」他現在正在看護大少爺,恐怕走不開。

  「是誰,阿圍?」房裡裡傳來的詢問打斷了阿圍接下來的話。

  阿圍急忙回身,對著房內的人說:「少爺,是方姑娘,她是來問路的。」

  床上的龍白聽了是方姑娘,眼中立刻顯現出興奮的光芒,他撐起身子,對阿圍說:「阿圍,快請方姑娘進來!」自從他病重那夜後就再未見過這位方姑娘,在龍白的記憶中,方姑娘的手似乎有神奇的力量,將他從黑暗的邊緣拉回。他還隱約地記得她清秀的面容,她的氣質是那麼獨特,讓他只一眼就印像深刻。

  阿圍聽了皺皺眉,大半夜讓一個女子到少爺的房間裡,似乎不太合適,可方姑娘和少爺又不像是拘泥於世俗的人,於是他還是聽了主人的吩咐,說:「方姑娘,我家少爺請您進去坐。」

  「打擾龍公子休息了,我看還是不進去打擾了。」方濼急忙推辭,她還要急著去找袁再顥呢!

  「沒有打擾,我一天到晚躺在床上,還歇不夠嗎?再說,我還沒有謝過方姑娘上次的救命之恩。方姑娘該不是想讓龍某親自去迎接吧!也好,龍某去迎接也是應該的。」說完,龍白就要起身,嚇得阿圍急忙跑回去扶起他。

  方濼有些說不過他,畢竟人家表現得這麼有誠意。「那就打擾了。」她邁步進入。

  「方姑娘請坐。」龍白被阿圍扶起來靠在床邊,他看到方濼一跛一跛的腳忙問:「方姑娘,你的腳怎麼了?」

  「是今天下午不小心摔傷的。」

  「那剛剛方姑娘是要去找藥王嘍,但為何要半夜去找呢?」龍白看著方濼不同常人的短髮,心中有著疑問,卻又不好問出。他記得前些日子,她還有一頭亮麗的烏黑的長髮,那時她就像個上天派下來救他的長髮仙女,而今她的長髮不在,但依舊吸引他。而且她的短髮看起來並不顯得突兀,彷彿她就應該如此。

  「我是覺得痛了才想去找他,哪知龍家堡這麼大,我迷了路,誤闖龍公子這裡,還請見諒。」場面話她方濼也會說。

  「方姑娘見外了,叫我龍白即可。我這裡倒是有些治療跌傷的藥,方姑娘不如先在這裡上藥吧!」

  方濼勉強笑了笑,她實在討厭這種有禮貌的對話,這讓她覺得十分彆扭,而且她也在急著找袁再顥,不想再同龍白哈啦。「不必了,我還是去找藥王的好。既然看過了龍公子,我想也我該走了,還請龍公子讓阿圍帶我去藥王的房間。」

  察覺到方濼對他的稱呼依舊未變,龍白自嘲地笑了笑。「現在已近清晨,寅時藥王自會來這裡為我針灸,方姑娘何不再等一段時間,到時自會看到藥王的。」

  「是嗎?」方濼想了想點頭答應,「好吧。」

  龍白聽了高興得扯開嘴角,開始和方濼閒話家常。方濼有一搭沒一搭地同龍白聊天,實則在期盼時間快點過去。

  「方姑娘,你覺得龍家堡怎麼樣?」

  「很好,很大,很美。」

  「那方姑娘何不在龍家堡多玩幾天?」

  這可由不得她呀!方濼剛想開口說話,便聽到「啪」的一聲,門被打開,進來的是瞇著眼的袁再顥。

  真是氣死他了,方濼竟然半夜三更到一個男人的房間同那個男人談東論西的!她的傷不疼了嗎?是她閒得發慌,還是存心向他挑釁!他已經告訴她,她是他的,她當耳邊風嗎?袁再顥的臉沉得像暴風雨前的天氣。他的唇微抿著,堅毅的下巴漸漸抽緊。

  方濼原本高興的小臉頓時化為迷惑與不解。他還在生氣嗎?

  「藥王,你來了,我等了你好久了,幸好有方姑娘在,陪我談天說地,才不會太過無聊。」龍白在一旁說。

  袁再顥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他冷眼瞄了下方濼,不再理睬她便走到龍白身邊。

  「送方姑娘回去。」這句話是對阿圍說的,聲音不大卻像是在發號施令,語氣中帶有不容回絕的威嚴。

  阿圍看了看龍白,又看了看方濼,最後看向袁再顥,他覺得這裡的氣氛好緊張,他的呼吸都不順暢了。

  「去。」這次袁再顥換成低吼。

  這一吼嚇得阿圍雙腿一軟,差一點就癱在地上,他趕緊跑向方濼,有些懇求地說:「方姑娘,走吧。」此時的他顯然已經忘記誰才是他真正的主人。

  他憑什麼這麼吼,憑什麼生氣!她半夜跑來要他解釋,要化解他們之間的隔閡,他對她不理不睬,最後還要趕她走!該吼、該氣的應該是她才對!方濼的火也上來了,她從椅子上站起來,轉身走向門外,阿圍則緊緊地跟上。

  「方姑娘……」龍白見到她眼中的委屈,忙叫住要離開的她。

  袁再顥擋住龍白的視線,沉聲說:「龍公子,我們開始吧!」說著,他抽出銀針要龍白背過身去。

  看來,他今天就得離開龍家堡。

  *****

  方濼煩躁地在房間收拾東西,其實她也沒什麼好收拾的,把小豬睡衣疊好,又找了幾件她的衣服,將它們放在一起。

  他不願理她,好,她就不相信她沒有他就活不了!她還有幾顆扣子和幾千兩的銀票,就算她回不了現代,她也可以在古代舒舒服服吃喝玩樂一輩子,何況她還有手有腳,什麼不能幹!

  可是為什麼她覺得好難受?為什麼心口那麼堵?為什麼她好想哭?

  她看了看右手上的手鐲,心一橫,用剪子劃破手腕,讓血水滲入手鐲的花紋。

  「咯」手鐲打開了,她卻怎麼也捨不得放下……

  *****

  剛為龍白針灸完的袁再顥便來到前庭向龍老爺子辭行,卻見到龍老爺子正在和兩個官差對話,他們的對話接近尾聲,他便站在一邊等,也將談話內容聽進了些。大概就是兩個江洋大盜逃到這裡,官差請在這裡德高望重的龍老爺子幫助捉捕等等。

  待龍老爺子將兩個官差安排好後,袁再顥上前一拱手說:「前輩,我來辭行。在貴府打擾多日,我也應該繼續……」

  「藥……藥王……」阿圍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過來,直奔袁再顥。

  「怎麼回事!這麼莽莽撞撞的!」龍老爺子怒斥道,可轉念又一想,以為龍白又出事了,忙問:「是不是少爺又出事了?」

  「沒,沒有。」阿圍還喘不過氣來。

  「是的前輩,我剛從龍兄那裡來,未見他有異常。」袁再顥說。

  「那就好,那就好。」龍老爺子安心地點頭。

  「那你有什麼事找藥王?」龍老爺子問。

  阿圍順了一口氣說:「剛剛方姑娘走後,少爺命我給方姑娘送補品。」阿圍吞吞口水,將袁再顥陰沉的臉故意忽視掉,「可是,方姑娘她不見了!」

  「你怎麼發現她不見了!」袁再顥瞇起眼,剛才的陰沉全由緊張代替,他全身肌肉抽緊。

  「小的奉命讓方姑娘趁熱吃下,所以就讓人一起找,可找到補品都涼了,也沒見方姑娘的人影後來才發現方姑娘的行李也不見了,馬房還走失了一隻不常用的驢子,地上還有一百兩的銀票說是買驢錢。後來,我又在方姑娘的梳妝台上發現了這個。」阿圍恭敬地將一個小包包和一張寫滿了字的紙遞給袁再顥。

  袁再顥看向那張寫著歪歪扭扭字體的紙張,上面寫著:

  袁再顥,你既然不喜歡我,我走了。

  再打開那個小包,裡面裹的竟然是他的紫金手鐲!她竟然打開了,震驚一閃而逝,現在的他心中全是氣她耍性子、急她的失蹤。他用力一合,紫金手鐲重新合上,一滴血滴到他的手上,眉頭一攏,手竟不由得顫抖起來,一股不祥的預感籠罩在他心頭,讓他開始不安。不再顧及身邊的龍老爺子,逕自運用輕功飛出龍家堡。

  方濼,濼兒,千萬不要有事!不要,不要!袁再顥飛也似的狂奔著、找著,這時他才發現,他真的是離不開她,那種絕對在乎的感覺是他從未有過的!待找到她時,他要把她緊緊地抱地懷裡,再也不讓她有逃脫的機會!袁再顥在心中發誓。

  *****

  方濼騎著小毛驢行走在遠離龍家堡的大路上,因為腿上有傷,所以她得找個代步工具,可那些高頭大馬她實在不敢接近,最後只得選擇這頭小毛驢。

  小毛驢搖晃著腦袋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著,方濼坐在小毛驢上,腦袋中一片迷茫。她不知道該去哪,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一切的一切都沒有計劃。以往有袁再顥的時候,她總是跟著他走,無須去考慮要到哪裡、將來怎麼辦,她只要依賴他,理所當然地依賴著他。

  她回頭看了看龍家堡的方向。不知他是否在想她,還是正在慶幸甩掉了一個麻煩。一想到他視她為麻煩,她的心就隱隱地抽痛起來。她秀眉輕輕皺起,萬般苦澀湧上心頭。

  羊腸小路一直伸向遠方,她下意識地讓小毛驢走得很慢,期許著他會來追她。回想起他們一起在古代度過的日日夜夜,生活平淡卻令人懷念,有些時候還有些有驚無險的節目充當娛樂調劑。他不愛言語,說的僅有的幾句話還是在命令她,那模樣霸道得很!可是,在不知不覺中,他又對她好溫柔,把她保護得很好。

  小毛驢長叫了一聲,很疑惑地偏頭看著主人為什麼要讓它停在這雜草叢生的地方。

  方濼勒住小毛驢,她決定了,她要回去!她是沒骨氣,她就是想他!想他的不苟言笑,想他冷然的個性,想他的溫柔,更想他的霸道的吻!

  她抬眼看看周圍。何時她偏離了官道,到了這個偏避的地方?這讓她怎麼回去?正在煩惱之際,突然覺得腦袋被人重重一擊,而後便失去了意識。

  「你怎麼打昏她了!」一個長滿絡腮鬍的壯漢責怪著打昏方濼的瘦小男子。

  「咱們現在離龍家堡這麼近,萬一有人發現怎麼辦?現下官兵追得又那麼緊,聽說還找了龍家堡的龍老爺子幫忙,咱們不謹慎點能行嗎!」小瘦子將方濼的臉轉過來,將骨瘦如柴的手覆了上去說:「再說,這樣也好辦事!」媽的,官兵一直追著他們倆,他倆已經好一陣子沒快活了,誰知今天在這個荒郊,竟有獵物自動送上門!

  「也是。」絡腮鬍子點點頭,饞涎地盯著方濼。「喂,她的臉蛋好白好細!說不准還是個雛兒!」絡腮鬍子淫蕩地摸摸下巴說。

  「我先來!」小瘦子動手要解方濼的衣服,興奮不已。

  「我先!」絡腮鬍子按住小瘦子的手,瞪著他吆喝。

  「我先!」

  「我先!」兩人爭執不下。

  「要不咱們投銅板!」小瘦子建議。

  「投就投,怕你!」

  投完銅板的結果還是小瘦子優先,他得意揚揚地說:「怎麼樣,還是我先呀!」不理絡腮鬍子的咒罵,他急忙扯下方濼的衣襟。她胸前雪白的凝脂玉肌讓他幾乎看傻了眼。小瘦子迫不及待地雙手胡亂地覆上去,眼中閃著淫穢的光,接著他的尖嘴也跟著上去。

  突然,一陣風吹過,吹散方濼被扯破的外衣,一疊銀票飛散出去。

  絡腮鬍子抓過一張仔細一看,頓時瞪大了眼睛,又抓了一張,天呀!每張都是一百兩!絡腮鬍子揪起猥褻的小瘦子,罵道:「媽的,別玩了!先把銀票撿回來!一百兩一張,這麼多,咱們下輩子就不用愁了,要什麼女人沒有!還他媽的用得著去搶嗎?媽的真是走狗屎運,一會再好好地『照顧』這娘們」

  小瘦子一看有這麼多的銀票也亮起了眼睛,顧不上方濼,趕忙去撿。

  「那裡還有好多!」絡腮鬍子指了指被風吹遠的那些,小瘦子急忙趕過去。

  方濼迷糊地睜開眼,她的頭好痛!就像裂了一樣!焦距漸漸對準,她發現兩個男人正在瘋狂地追著幾張紙。胸口上冷颼颼的,她意識到自己的上身並未穿衣。

  強盜!這個意識劈進她腦海,迫使她顧不得頭痛,硬撐起身子,一搖一晃地往他們相反的方向走。她不知道,她頭上流出的血已經染紅她的後背。

  *****

  袁再顥伸手抓起向他飛來的紙一看,認出那是方濼的銀票。他馬上躍上一棵高樹,向風吹來的方向望去。兩個男人在揮舞著雙手抓取空中的銀票,而一個小小的身影正一搖一晃一跌一撞地向著另一方逃去。

  濼兒!他的濼兒受傷了!她後背的一片紅觸目驚心,讓袁再顥的心不由得抽緊。腳下一點,他躍了出去,直奔擾亂他心的人兒。

  在經過那兩個匪類的時候,袁再顥單手一揚,將銷蝕粉散出。他以往是從來不用藥粉傷人的,但今天他破例了,因為,他們敢褻瀆他的濼兒,他會讓他們生不如死!

  「濼兒!」望著她毫無意識地走向斷崖,他的心似乎要停止跳動。

  熟悉的聲音在後面響起,方濼敏感地回頭,轉過身搖搖晃晃地看向來者。他來了,向她奔過來了!他還是想她的,還是在乎她的!愉悅的心情佔滿心頭,卻敵不過頭上的眩暈,她整個人筆直向後倒去。

  「濼兒——」

  看著方濼的身子跌下懸崖,袁再顥一個縱身,也跟著跳了下去。在空中,他把她包在懷裡,緊緊地。他單手抱著她,另一隻手找機會抓住崖邊斜伸出來的樹枝,再一次一次地向上躍攀,直到又回到崖頂。

  *****

  橘紅色的燭火跳動著,像袁再顥此時的心情,蘊著熱情卻跳動著不安。三天了,方濼還未醒過來,袁再顥第一次對自己的醫術感到懷疑,為什麼找不到一種好的方法讓她快些醒來,讓她回到以前那健康快樂的樣子!

  朦朧的光照著這間屋子,也映著方濼的半張臉,一隻大手溫柔地伸過去,小心而又珍惜地碰觸著那張臉。袁再顥低下頭,輕輕地在她後腦的傷口落下一吻,無限心疼地在她耳邊呢喃:「濼兒,快好起來,好起來。」而後他輕吻她的小臉,把珍愛和希望全寄托在吻裡。這是他每天必做的一件事。

  袁再顥拿起潤濕的手巾,為方濼擦洗身體。他清晰地記得三天前方濼渾身是血的樣子,那樣子讓他震驚、讓他心疼,也讓他點燃週身所有的怒火。當他回到龍家堡的時候,也嚇壞了所有的僕人,連龍老爺子都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記得,她的血染滿了他的全身,透過衣服灼燙著他的心。就在他為她止血的時候發現娘給他的紫金鐲又打開了,而後在他急忙套在方濼手上時,發現沾血的它又一次地打開。後來,他就發現了開手鐲的方法。袁再顥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傷口,又看了看方濼,他知道,這手鐲是以血為匙,而且只有他們兩人的血才可以打開,就像以血為誓一樣!

  「以血為誓,你知道嗎,小濼兒?」他又在她的耳邊低語,聲音透著無限的深情與寵溺。

  *****

  「方姑娘好些了嗎?」龍白拖著剛轉好的身子來看方濼,身後還跟著捧住食盒的龍青。

  袁再顥迅速地用被單遮住上身赤裸的方濼,用自己的身體擋住龍白探視的眼光,瞇起眼看向一同到來的兄妹倆。

  「藥王,我是來探望方姑娘的,她是否安好?」龍白問。

  「謝了,她很好。」袁再顥依舊擋在床前,話裡有送客的意思。若不是龍家堡能提供較好的治病條件,他早就帶方濼離開了。

  「袁大哥,自從方姑娘被找回來後,你已經連著三天沒吃東西了,總是這樣身體會吃不消的。我特意為袁大哥準備了飯菜和補品,袁大哥,你先吃一些吧!」龍青走上前,溫柔地對著袁再顥道。

  「不必。」這次他連謝謝都免了。龍青一天來四次,早餐、午餐、晚餐、連夜宵都會送來,他從先前的客套話到現在的直接回絕,絲毫沒有減少龍青對他的一份熱情。

  「袁大哥,你還是吃一些吧,這樣是不行的。」龍青將食盒放在桌上,把裡面的飯菜一樣一樣地端出來,擺了一桌的美味。「這些都是我吩咐廚房特地為袁大哥做的。」龍青露出個笑臉。

  「不必了。」袁再顥再一次地回絕。

  龍白在心中無奈地歎息,暗笑他們兩兄妹為何偏偏都喜歡了心有所屬的兩個人。唉……他再次為自己的失戀歎息。

  「袁大哥……」龍青再接再厲,企圖勸服袁再顥,可下面的話還未出口,便被一聲小得幾乎聽不到的嚶嚀所打斷。

  袁再顥聽到這聲嚶嚀,迅速轉身,探到方濼身邊,單手握住她的小手,另一隻手輕拂上她星眸微啟的眼,再慢慢劃到她的臉蛋,動作無限的輕柔,無限的愛憐。

  「濼兒……」幽深且充滿希冀的目光落在她就要醒轉的臉上,他輕喚。

  龍青,一定是她!方濼難受地皺皺眉,後腦的疼痛和一波一波的噁心一齊襲擊著她。她渾身動彈不了還不說,那個龍青竟然在她最虛弱的時候想趁虛而入,三番四次地招惹她的袁再顥!哼,別以為她成天躺在床上什麼都不知道,她可是對龍青的聲音過敏得很,別人的聲音她就是聽不見,惟獨她龍青的聲音她一聽便深入腦海。幾天來她實在忍無可忍,可就是動不了,今天,她……

  「呃……」她努力地睜開眼。

  「濼兒,我在這,醒來,看我!」

  是誰呀,這麼霸道的要求,語氣卻又溫柔得不得了!這麼好聽的嗓音是她想念已久的。

  「顥……」隨著一聲低喚,方濼終於徹底睜開眼睛,看看這個久違了三天的世界。

  真的是他!方濼眼睛盯著眼前半扶著她的人。他的下巴又長了青色的胡碴,眼圈黑黑白,臉又瘦了許多。他的臉上有著焦慮,有著欣喜,有著心疼,有著寵溺。他一向很精神,從未像這樣憔悴過,也從未像這樣令她感動過。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被呵護、被哀憐的人。他一定是一直陪在她身邊的。

  淚不知不覺地從她眼中流出,溫熱地滑過她的頰,潤著她的心,鼻中的酸澀全部化為甜蜜,幸福的淚水一直在流。

  「濼兒!」袁再顥卻慌了手腳,大手為她拭去新流下的淚水,卻怎麼也拭不去那臉上的濕意。「濼兒,是不是哪裡疼?」

  「沒……」方濼很想收住哭勢,卻覺得這只是徒勞,只好抽抽泣泣地說:「不要再不理我了,不要再丟下我了。」

  是你丟下我!袁再顥在心中暗自歎息,卻又捨不得說出,只得點頭答應,並吻上她的眼,吻過她的臉,最後停在她的唇上——誓言化作實際行動。

  方濼小心地探出小舌頭,滿臉羞紅地迎接袁再顥的吻,這羞澀的一吻卻激起袁再顥所有的熱情。無限的喜悅和幸福溢滿他的胸口,讓他前所未有的感到滿足。

  這個吻持續了很長很長,雋永纏綿,直至袁再顥發現方濼又要昏睡過去,才不捨地離開她的唇,卻又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他的吻溫柔得像春風吹過初抽芽的楊柳。他將她的被子蓋好,嘴角帶著笑容。

  龍家兄妹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場免費秀,震驚地呆立不動,直到袁再顥轉過身來,他們的意識才回到現實中來。

  「還不走嗎?」袁再顥一點也不在乎剛才的親密行為被旁人看到,相反,他倒覺得這樣算是警告龍白別再找方濼了,最好離她遠點!

  「告退。」龍白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紅,急急忙忙退出房間。龍青也沒再說什麼,但臉上傷心的表情卻表露無疑,她靜靜地退出房間。

  袁再顥關上房門,躺在方濼身邊,專注地看著她安穩的睡容,激盪的內心,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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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23 00:45:46
第七章   

  屋外天氣晴朗,清新的空氣流動在天地之間讓人神清氣爽。方濼坐在床榻上,開心地張著嘴迎接袁再顥送來的美食。

  這幾天她恢復得很好,已經能下床走路,可袁再顥怕她再犯頭昏的毛病,就禁止她下床。不過,反正有袁再顥陪著她,她也落得個清閒。

  張口,再來一口美食,方濼奪過碗和勺,將一勺美食送到袁再顥的嘴邊,滿臉笑意地說:「你也吃!」

  「別鬧了。」袁再顥雖是皺著眉頭,卻一直在微笑。

  「不要!你不吃,我也不吃!」她要耍賴到底。

  無奈之下,袁再顥只好把東西吃掉,方濼則開心地嘉獎自己一口。「你一口,我一口,親親密密小兩口。」她一邊嚼著美食,一邊含糊不清地順口說道。

  「怎麼了?」方濼看見袁再顥瞬間瞇起的眼,緊張地問,並且小心地左右觀望,「有情況嗎?」她小聲地問。

  突然,她的頭被定住,唇馬上被袁再顥所佔有。在她被吻得頭昏腦脹的時候,袁再顥放開她,貼在她的耳邊問:「你知道剛剛說了什麼嗎?」

  方濼只覺得渾身燥熱,血液不斷奔流,耳邊被他哈得好癢,她努力地喘著氣,無法再接受別的信息。

  袁再顥看著她一臉迷茫的樣子,無奈地在心中歎息,恐怕她對剛剛說的話沒一點意識。懲罰似的咬了下她的唇瓣,他喜歡看她為他的吻迷茫的樣子。

  「你咬我!」有些疼痛的方濼大聲指責,並且撲了上去企圖咬回來。

  袁再顥接住她撲過來的身子,心驚膽戰地將她抱在懷裡。女人!不打她屁股她就不知道自己是病人,還玩這種高難度的動作!他瞇起眼正要教訓她一頓,卻感到這的頸子被她輕輕啃咬,而後那只咬人的小貓又找到別處再次下口。

  「濼兒!」天!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方濼沒理他繼續在他的頸子上刻牙印。

  「濼兒!」他的手臂開始收緊,聲音也變得低啞。

  方濼的手抵著他的胸膛,小臉皺成一團說:「你抱得我不能呼吸了!」明明是罪魁禍首卻表現得最無辜。

  唉!袁再顥歎息,壓下心中的欲望,漸漸放鬆了手勁。可不知死活的方濼卻趁勢在他的唇上就是一口,事成之後還得意地露出笑臉,卻沒有看到袁再顥越變越深的眼眸。

  他的身子緊繃起來,雙臂又開始收緊,眼中寫著明顯的欲望。他是個正常的男人,懷中又抱著自己最愛的女人,而那個人還在不停地挑逗他!雖然她是無意識的,但她已經無路可退了!他的唇又覆上好的,激情中夾雜著溫柔,狂野中揉和著愛憐。他的身子緊貼著她的,她能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

  袁再顥將方濼輕柔地放在床上,時而吻她,時而在她耳邊呢喃。

  「濼兒,做我的妻子。」雖是呢喃,口氣卻不容回絕的堅定。

  「嗯……」被吻得昏頭轉向的方濼這個「嗯」字也不知是答應還是疑問。

  「濼兒……」他再吻她,漸漸地褪去她的衣服。「叫我。」他命令。

  「再顥……」她回應。

  「再叫。」聽到她叫他,他心中有著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再顥……再顥……顥……」

  袁再顥瞇起眼,彎起嘴角,滿意地發現方濼的藕臂環住他,撫上他的背。

  屋外藍天綠地自成一派,風舞雲卷常自在,屋中的人兒幸福又開懷,旖旎的風光無限……

  「痛!」房中的女子失聲哭了出來,而後便是男子溫柔的撫慰。

  最終,一切又歸於最初,整個世界都似乎屬於這對相愛的人……

  *****

  激情過後,方濼將小臉埋在袁再顥的懷中,不敢面對他,卻又不願離開這溫暖的懷抱。她,她,她,做壞事嘍!不過這也就算了,最糟糕的是,她自己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就由少女蛻變成少婦,她很想將這看成一個夢,但身體各處的疼痛無疑在提醒她這是一個事實。

  唉,要是老爸老媽知道了這件事,一定是先殺方,再滅袁!方濼原本就未痊癒的頭又昏了起來。昏了好呀,昏死了一了百了!方濼在心中暗想,那樣的話她就不必去想如何面對父親、母親、親戚朋友了,更不用去想如何面對袁再顥了。她怎麼還不昏!

  「還痛嗎?」低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嚇了小鴕鳥一跳。

  方濼又把頭往他懷中壓了壓,不知該說什麼。怎麼會這樣?他們倆明明還沒有約會談戀愛,怎麼先上床了?而且她感覺該死的好!還有,她不是要回家的嗎?那現在怎麼辦?是她留在古代,還是他同她回到現代?她是捨不得父母的人,要她從今以後見不到父母她會傷心死的,可是若將他帶到現代,他一定不適應!煩吶!那只好一個在現代一個在古代了!可一想到要和他分開,她就全身不自在,心中難受得很。

  「是不是又頭昏了?」袁再顥關切的話響在她的耳邊,說話的同時,一隻手已經探出去把方濼的脈。

  「有些。」方濼老實地說,只希望頭再昏些。

  「心事太重。」袁再顥放開她的手腕,轉而摟緊她的腰,像是怕她跑掉似的。

  這他也能診出來呀!方濼的心跳得厲害。

  「濼兒。」袁再顥的下巴抵著她的頭,低聲說:「你已經是我袁再顥的妻子了。」他的大手拂過她的背,讓她一陣顫慄。「我會陪伴你一輩子。讓你快樂,讓你不再有煩惱,這是我永遠的承諾。」他沉穩的語氣透出諾言的堅定。

  一股曖流流遍方濼的全身,除了感動她再沒有別的感覺。暫時放下心中的煩亂,她抱住袁再顥,全力借此把自己的感動傳遞給他。

  「睡吧,你已經很累了。」袁再顥忍下想再次要她的衝動,將她的身子蓋好,目不轉睛地盯著床角的一塊木頭,生怕再看她一眼,就會忍不住再一次要她。

  「我不要。」方濼從被子中鑽出來,小手按在他的胸口,雙眼閃著深情說:「我要盡妻子的義務。」說完便輕吻上他的唇,表情堅決,吻技青澀。

  袁再顥像得到塊寶似的小心抱著方濼,一次又一次地回應著她的吻……

  *****

  她真是不甘心!論武學,論身世,放眼當今武林,也找不出幾個能和她相提並論的女人,為何袁大哥不把她放在心上,硬是喜歡那個小跟班!龍青扔掉手中的刀,生氣地坐在練武場的椅上喘著氣。她想了十幾天,就是想不通!若是袁大哥找的是一個貌美如花傾國傾城的女子也就罷了,可方濼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女人呀!為什麼?為什麼!

  「小妹。」龍白高叫一聲,將龍青的意識拉回。

  「大哥。」龍青慌忙應了一聲,隨即上前為龍白倒了一杯茶。

  「在想什麼?我叫你好幾聲都不應。」

  「沒什麼。」龍青口氣平淡地帶過。「大哥不好好休養身子,來練武場做什麼?」

  「躺了半年多還不累嗎?」龍白展了展筋骨說,「這次來是告訴你一件事。」他望向妹妹心不在焉的臉。

  「什麼?」

  「藥王和方姑娘一早就離開了。」龍白等著看妹妹變色的臉。

  果不其然,龍青滿臉的震驚。「真的?」

  「真的。」龍白點頭。

  「袁大哥都沒有辭行!」為什麼這麼突然!

  「早在方姑娘出事前,藥王就已經要離開了。」龍白抿了一口茶,望向前方,似乎想透過牆看看遠行的人。「若是方姑娘不出事,藥王他早已不再龍家堡。他是個不受羈絆的人,也是個很難被掌控、被抓住心的人。」唉,除了方姑娘呀!龍白輕笑了聲,似在笑龍青,又似在笑自己。

  「可是哥……」

  「好了,像藥王這麼飄忽不定的人,我們能見到就已經算是有緣了,對他你還能再奢望些什麼?而且藥王也已經把抓住江洋大盜的功勞當作留方姑娘在龍家堡治病的回報,能認識這樣的人,你還想奢求些什麼?」他打斷龍青的話,告訴她,也在告訴自己,「強求不來的。」說完,他釋然地笑了笑,留下龍青一個人思考。

  不久,龍家堡抓住兩名江洋大盜的事傳遍整個武林,龍家堡的名聲再次遠播……

  *****

  一匹老馬駝著兩個人一步一步地向西走著,剛升起的太陽將他們倆的影子拉得好長。

  袁再顥寵溺地用下巴蹭下方濼的頭頂。她是面對著他坐著的,所以又將腦袋埋入他的胸膛。昨晚她好累,今早又要忙著趕路,她有些疲憊了。

  「我們要去哪裡?」方濼有些睡意地問。

  「西域。」袁再顥手臂夾緊了刀子,放慢了本來就不快的馬速,讓她能好好休息一會。昨夜他不該那麼頻繁地要她,可是看著她嬌媚的樣子,他所有的沉穩都不見了。

  「去那幹嗎?」她的尾聲隱沒在呵欠之中。

  「找人。」他要拜訪一下西域的藥神。

  「好。」聲音已經很小,方濼終於合上眼皮,進入夢鄉,將全身的重量交給袁再顥。

  「睡吧。」袁再顥輕吻方濼的頭頂,臉上是幸福的笑容。

  *****

  荒蕪的戈壁,無際的大漠,風蝕的巨岩,荒廢的古堡,構成西域大部分的景致。偶爾遇到幾株植物,也是殘喘著將枯枝伸向天空,似在訴說自己悲慘處境的姿勢。

  「這裡好荒涼。」方濼望向四周被熱氣熏得扭曲的景色,小手覆上袁再顥牽著韁繩的手。「我以為古代的西域會好些,沒想到也是這個樣子。」

  袁再顥已經習慣了她說話的不著邊際,沒作答,只是將她的斗笠往下壓了壓,將她的面紗往上提了提,以免烈日和蝕人的熱風傷了她粉嫩的肌膚。

  「還要走多久?」她是不在乎露宿野外啦,反正有他陪伴就好。他總能將她照顧得好好的。可大漠的夜晚實在是太冷了,顥要是為了她而凍壞自己怎麼辦?

  「日落之前,我們會趕到雲翔鎮,也就是西域霸主師義庭經常出沒的鎮子。」他愛憐地將她的小手握入掌中,這些日子的奔波對她來說確實是太苦了。

  「那個師義庭真的有那麼神奇嗎?會不會只是一個土匪?」

  袁再顥輕輕一笑,也只有她會這麼叫師義庭是土匪,而且還叫得這麼輕輕鬆鬆。

  「不許笑!」他不常笑,可僅有的幾次大多又都是在笑她的,不公平!

  笑?是呀,自從有了她之後,他的面部線條就柔和了許多,不如先前那般冷硬,而是被她柔化了。他最愛的小女人呀!袁再顥雙臂圈緊了她,關懷無時不在。

  方濼感受到他的關懷,一絲甜蜜漾在心底,淺淺的笑容畫出幸福的甜美。

  二人在這種甜蜜中沒走多遠,便看見前方黃沙遍天,滾滾黃沙夾雜著「噠噠」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向他們這邊滾來。

  「顥?」她依賴性地靠向他,有些疑惑地問:「該不是遇到土匪了吧?沙漠中的土匪好野蠻的,你要小心喲!」

  袁再顥安撫性地握了握她的手,嘴角又不自覺地上揚。他瞇起眼望向那騰起的黃沙,勒住馬的韁繩停在當場,等著師義庭的到來。在西域,能造出這種聲勢,能有這種狂野魄力的人也就只有他了。這個在他的小濼兒口中的「土匪」——師義庭。

  方濼不再疑惑,因為她相信袁再顥,相信他會將一切處理得妥妥當當。她也凝起目,望向那一團黃沙。

  黑色的披風迎風展開,像引領那一團黃沙的旗幟。白色的駿馬同黑色的披風形成強烈的對比,卻一點都不顯得突兀。待馬兒漸漸靠近,方濼看到騎在馬上的是兩個人,而這兩個人顯得出奇的協調,就似多一個人少一個人都會給這一絕美的畫面增添一絲瑕疵。

  終於,隨著一聲嘹亮的馬嘶響徹戈壁的上空,白馬停在袁再顥和方濼的面前,而緊隨而來的狂沙卻沒停住,仍奔向前方。

  袁再顥揚起手,用寬大的袍袖遮擋在方濼的面前,不讓黃沙有一絲的可乘之機。

  待塵埃落定,袁再顥放下手臂,但又將她的面紗向上提了提,在方濼的小小反抗下,才沒遮住她的眼。等方濼抬起頭來想仔細看看眼前的兩個人,卻在一個陰影下發現同樣和自己裹得一樣緊的人。

  女人!方濼看著同樣迎視自己目光的那個人,一種熟識的感覺油然而升。

  「哈嘍!」那個女的搖搖手,向方濼打招呼。

  「筱兒!」師義庭雙眉皺緊,對於她沒禮貌的行為而頭痛,卻又只能放任。

  「哈嘍。」方濼習慣性地回應,而後兩個人都呆愣在馬上。

  「你會英文?」筱兒的眼睛瞬間發亮,急聲問道。

  說起來就丟人,但現在已經無所謂了。「那是我大學主修課耶!」不過真是沒有底氣!

  「哇塞!你是從公元哪年來的?」筱兒興奮地拉下面紗,露出姣好的容顏。

  「兩千年。」一直無親無故的方濼像遇到親人似的開心。

  「新千年耶!我沒有經歷到,怎麼樣,熱鬧嗎?」

  「很熱鬧呀!人類共同的新千年嘛!」

  「筱兒!」「濼兒!」

  兩個大男人齊聲吆喝,終止了兩個小女人的滔滔不絕。

  師義庭圈著筱兒的手緊得不能再緊,身子竟微微地有些顫抖。他現在已經認清請袁再顥來不是什麼明智之舉了。可是誰又能料到兩個從未來來的女人會湊到一起?

  袁再顥也擔心地圈緊方濼,本能地認知到那個坐在馬前的女人與方濼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並且潛意識地認為她會將方濼帶離他身邊。這個認知讓他心頭一滯,不安的感覺瞬間佔據整個心頭。

  而被喝令停嘴的兩個女人則互相觀察對面的男人。

  「他就是袁再顥?」「他就是師義庭?」兩個女人同時問。

  「棺材臉?」「土匪?」兩個人又兩時說。

  而後……

  「你抱得我好緊!」「哎呀,我不能呼吸了!」兩個女人又同時怨道。

  「義庭!」「顥!」兩個女人再次發出警告。

  袁再顥瞇起眼,先前要見面時產生的喜悅被一掃而光,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白包,扔給師義庭。

  「這是醫你師娘用的草藥,依你的本事應無需我的幫忙,咱們就此告別,後會有期!」越早離開這裡,越能更好地保住方濼,正是他此時的惟一認知。因此,他不在乎放棄與師義庭見面互相磋商藥理的機會,不在乎放棄醫治疑難雜症的機會,調轉馬頭向著雲翔鎮的反方向而去。

  而這正和師義庭的心意。他擔心的並不比袁再顥少,生怕那個女孩又勾起筱兒思鄉的情懷,而使筱兒離開他。

  「後會有期!」師義庭抱拳相送,而後也調轉馬頭揚鞭回林。

  「等一下!」又是兩個女人同時叫道。

  「不可以的,顥,我要同那位姑娘談談!」

  「義庭,她是我家鄉的人呀!」

  正因為如此才不讓你們見面!師義庭毫不猶豫地駕馬而歸,而袁再顥也少有地讓老馬奔跑起來,企圖盡早離開這個地方而故意忽略方濼的話。

  就這樣,兩個大男人在兩個小女人的連聲抗議下,各奔東西!

  *****

  大漠的夜涼得如水,同白天的燥熱形成鮮明的對比,但夜空中明朗的星辰卻是難得的美景。可就在這浪漫的星空下,本來應該很浪漫的兩個人卻被一種怪異的氣氛所籠罩。

  方濼雙手抱膝,凝視遠方,偶爾仰望星空,偶爾看看腳邊的黃沙,真的是應了那句「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的話了。遇到筱兒是她所料未及的,但筱兒卻勾起了也無數的思鄉情緒。她好想二十一世紀的一切,好憧憬新世紀的未來,好思念孤單的父母,好懷念校中的密友……

  可是她現在卻什麼都感受不到,她只想同筱兒聊聊,卻也被袁再顥一再地拒絕,像躲瘟疫似的,一口氣將她帶得好遠,路上從未休息,直到日頭西落。

  袁再顥感覺到方濼的失落,支好帳篷的他將披風披到她肩上,低聲對她說:「不想吃東西,就先睡吧。」

  方濼沒有說話,依舊仰望星空,看著她最熟悉的北斗七星,她惟一熟悉的星星就是它們了。小時候她常常騎在爸爸的肩上,自豪地數給他看,那時真的很有趣。

  「濼兒。」袁再顥再喚她。

  他知道強硬地帶她離開是他的錯,但他真的無法想像當她離開後他會是什麼樣子。就在那時他真的慌了,開始怕了。那種一想到她離開的感覺,就讓他的心像掏空了似的空蕩蕩的,沒有寄托,沒有依靠。所以,他必須將她帶離,不給她一絲可以離開的希望和線索。

  「我想見筱兒姑娘。」她回頭看他,眼中含著希望,懇求著。

  袁再顥皺起眉頭,抿了下唇,再一次拒絕:「不行。」

  希望再一次地破滅,隨之而來的是無助。

  「你明明知道我和她是同一類的人,我也曾對你說過多次了,她可能會幫助我回家,你為什麼不讓我見她?」她微微發紅的眼睛閃著淚光,思緒全被思念所佔有,而沒有考慮到袁再顥的感受。「至少,我們可以探討一下來這裡的原由。」

  「你就這麼急著回去嗎?」回到我再也見不到你的地方!袁再顥的眼睛瞇起來,雙手情不自禁地握緊方濼的手臂,他等待答案的心早已懸了起來。

  「那裡是我的家呀!有我的父母,朋友,同學和我最愛的人,我怎麼不想回去!」激動之下,方濼沒有注意到袁再顥驟變的臉色。

  「該死的!」他管那麼多人是誰,可那「最愛的人」卻在他心中激起驚濤駭浪,讓他胸中的酸澀隨著血液流遍全身,甚至深入骨髓,啃蝕著他所有的理智。這一切讓他平生第一次在她面前失控。

  「是誰?」

  「什麼……什麼?」不明所以的方濼被袁再顥少有的怒氣嚇到了。

  「你最愛的人,是誰?」

  「爸爸,媽媽。」他是怎麼了,他一向是很沉穩的呀!

  爸爸、媽媽是誰?竟然還有兩個!那他算什麼?她到底拿他當什麼?

  「忘掉,把他們都忘掉!」他壓了壓胸口的怒氣,從牙根下擠出這句話,做了最後的退讓。

  「為什麼?」方濼忍下手臂上的疼痛,同樣生氣地問。

  「沒有原因,忘掉!」她還敢問他為什麼!都是他的人了,竟然還在想其他的男人!

  「你……你太不講理了!我在和你商量,你卻在和我吵,還那麼霸道!」

  他霸道?他不講理?那他為她所做的一切又算什麼?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她還在想著別的人,還說他霸道,他不講理!

  「你弄疼我了。」方濼扭著身子,企圖從他的挾制之中解脫出來。「我討厭你!」情急之下她脫口而出。

  袁再顥瞬間呆住,他深吸一口氣,再長長地呼出,最後憤然地起身,像大漠中的一陣風似的消失。

  方濼見到袁再顥離去,心中忽地一滯,那感覺就像自己是棄婦一樣。她頹然坐在早已涼透了的沙土上,目光茫然地看向遠方……

  她該怎麼辦?

  *****

  第二次,第二次她說她討厭他!真是該死!袁再顥抽出軟劍,在寒風凜冽的大漠中揮舞了起來。那種人隨劍走,劍隨人去,勢掃狂沙的氣勢,將夜空下的大漠襯得更美,但在這種美麗中卻蘊涵了無數的苦澀。

  月光如水,從廣寒宮散下的光把袁再顥襯托得肅穆孤傲,他的長髮伴著衣袂隨著寒風擺動,他的長劍映著寒光顯得清冷寒厲。一人、一劍、一蕭瑟、一月、一光、一席風,一切的一切既簡單又落寞。

  袁再顥已經停手,佇立在風中側頭斜望這蕭瑟的夜景,心情並不像這夜般寧靜。自從有了她後,他的心就不再寧靜。他知道這樣讓她逃避是不起作用的,而他不面對這個事實也是不行的。

  可是若要他就這麼放棄她……

  他苦笑一聲。不可能了,這輩子他會再放棄她的,他早已放不開她了!唉,方濼這個擾亂他心的小女人呀!惟今之計,也只好先帶她去見筱兒姑娘了。

  獨自想了一陣子,他開始往回走。待到走回他們夜宿的地點,那裡安靜如昔,卻找不到他小女人的身影。

  「濼兒!」他高聲叫著。這麼冷的天,這麼危險的大漠,她會去哪?「濼兒,不要鬧了出來,我帶你去見靳姑娘!濼兒!」

  可回應他的就只是他自己急促的呼吸。

  「濼兒——」

  周圍並沒有她的足跡,顯然她已經走了好一陣子,腳印都被夜風吹散。她就真的那麼想離開他嗎?可這又不是平原,她怎麼又使性子,連水都未帶就跑了出去!

  袁再顥見狀飛身上馬,連夜趕往雲翔鎮。大漠的環境師義庭比他熟悉,要盡快找到方濼,只有靠他幫忙。

  濼兒,你千萬不要出事!

  袁再顥邊趕路,邊沿途尋找。

  *****

  好熱,好渴!

  在大漠烈日下的方濼茫然地看向遠方蒸騰的熱氣。頭上的斗笠並不能減少熱浪的襲擊,喉嚨的乾澀像久旱未雨的土地,沒有半點水分。方濼努力地喘著氣,藉以吸進更多的氧氣,可是越努力,她的呼吸就越急促。她已經走了一天一夜了,依舊不見袁再顥之前同她形容過的雲翔鎮的影子。可是她的方向並沒有錯呀!看了看當頭的太陽,方濼繼續向西方走去。

  仙人掌?

  方濼像看見了清泉一樣突然間有了力氣跑了過去。不顧仙人掌上的針刺,她用雙手將它用力掰開,不顧手上的疼痛,用力地吸吮仙人掌中的汁液。

  血無聲地從她的掌心流出,流到手腕,淌到紫金手鐲上,滲進白色的紋絡中。

  「咯」的一聲,手鐲應聲而開,落入黃沙中。

  呀!還未來得及吸完的方濼馬上意識到手鐲的掉落,丟下手中一半的仙人掌,帶血的手伸入灼燙的沙中,企圖拾回手鐲。

  突然,狂風驟起,細小的沙礫伴著狂風劃過,像許多鋒利的刀劍,刮蝕著她的嫩臉。迅速移動的沙丘使她腳下一滑,她隨著移動的沙土和手鐲相隔越來越遠。

  不要,不要!她想喊,可乾澀的喉嚨和狂暴的風沙使她不得不緊閉雙唇。她想努力地拿回手鐲,卻無奈被沙丘越帶越遠。直到她再也沒有力氣,在這片乾涸的沙漠中流下了一滴鹹澀的淚滴,而後沉沉地昏睡過去……

  *****

  烈日高掛,放肆地將光投射在大批乾渴的黃沙上,不斷蒸騰的熱氣像袁再顥此時浮躁的心情。而師義庭與靳筱之間的冷戰也讓他們之間的溫度降低不少。

  師義庭煩悶地挑著英挺的雙眉,剛毅英俊的臉上全是悶氣。筱兒發下話來,若是方濼有什麼危險,她就與他分房,而且隨著尋找日期的延長,他的臉色也越來越臭。他已經發動了所有以前的兄弟去找了,可到現在依然沒有消息。方濼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該不是穿越時空回現代了吧?

  想到這,他倏地將筱兒抱個滿懷,在她耳邊低喃說:「你不要走。」

  「你幹嗎?」雖在冷戰之中,靳筱兒依舊能體會到師義庭如往日般怕她消失的恐慌。

  「我但心,方姑娘會回到現代去,而你會隨她一同回去。」

  筱兒看著明顯僵了一下的袁再顥,心中不禁要為他們兩人的愛情歎息。這幾日,她已經將自己的經歷和未來的一些事情同袁再顥說了,在袁再顥平淡無波的表情下,她仍可以看出他內心的波濤洶湧。他不若師義庭般狂狷邪囂,但他對方濼的愛卻決不亞於師義庭對她的愛。

  又是一對時空戀人,看來還要有一場愛的抉擇。

  「我不會。」她反身將師義庭抱住,柔聲道:「我們先去找方姑娘,我保證不會離開你。」

  袁再顥故意忽略兩人的談話,心中的不安卻越攀越高。

  濼兒,你在哪?濼兒……

  一束銀光刷過他的眉,將他的視線引到前方特別耀眼的地方,袁再顥瞇起眼望向那裡,腳下毫不遲疑地奔過去。

  紫金手鐲!

  袁再顥跪在沙地上拂開沙土,赫然發現本應在方濼手上的紫金手鐲。

  「濼兒,濼兒!你在哪?」他迅速環視四周,略帶顫抖的聲音洩露了他太多的情感。

  「濼兒!」就在不遠處的沙丘下面,他看到了已經思念了三日的面孔,那張被陽光曬得發黑的憔悴面孔。小小的面孔上竟然毫無往日的生氣,取而代之的是嚇人的寂靜。

  不要,千萬不要!

  袁再顥一把將她抱在懷裡,按上她脈搏的手顫抖得不像話,可那剛毅的臉卻還在強作鎮定。

  她還活著!

  這一認知無疑是一針強化劑,讓他幾近停滯的心又開始跳動。

  濼兒,活下去,好起來。我什麼事情都可以答應你,絕不會再為難你,濼兒!

  他小心地將水點在她的太陽穴和乾裂的唇上,然後像是抱著易碎的娃娃般,將她擁在懷中,貼在心口,心中是不住的祈禱。

  「怎麼會是這樣?」筱兒傷心地將頭埋入師義庭的懷中,心中一片茫然。

  「袁兄,先抱方姑娘去我那兒吧!」師義庭皺緊眉頭,將筱兒抱緊。

  「謝了。」袁再顥困難地擠出這兩個字,而細心的人卻能從這兩個字中聽出他內心的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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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23 00:46:36
第八章   

  柔柔輕風吹起青紗帳,搖曳的樹梢掩映著夜不能寐者的相思,茂密的樹枝篩出斑駁的月影,跳動的燭火似在感應斷腸人心中的不安。

  一隻粗糙的大手撫上憔悴的臉龐,掌心帶著溫柔,指尖卻碰觸得小心,生怕一不注意就驚動了本來就睡得不安穩的她。

  他的女人啊,就會用懲罰自己來懲罰他嗎?就會用傷害她自己來傷害他嗎?就會用這種方式來給他撕心裂肺的痛嗎?就會用這種方式來逼他就範而答應她任何條件嗎?

  他拇指拂過她的唇,柔得像初春的風,目光投向她消瘦的臉,眸中閃爍的深情不變。

  那麼,你用對方法了,濼兒。

  袁再顥皺緊雙眉,將臉貼在她的頰上,輕輕磨蹭,在她耳邊喃喃低語:「為什麼?」似在問她,又似在問自己。

  遠方,一對鴛鴦眷侶也在暗自蹙眉。師義庭有感而發地緊握筱兒的手,薄唇微抿。

  「他們終是要過這一關的。不知方濼可不可以為袁再顥放棄一切?」她有種預感,一種不是很好的預感。因為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有穿越時空的經歷,也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放棄現代的一切。真不知道方濼會選擇哪一方?但這次抉擇是逃不掉的。

  「我知道我很幸福,因為我們已經過了那一關,並且擁有了你。」那是一種填補了空虛的幸福!有了她,他的一生將不會再有遺憾。

  *****

  半個月後,方濼和袁再顥又處於冷戰階段。

  方濼躺在床上,張口接過袁再顥餵給的稀飯,她已經從初醒時乍見他的喜悅轉變成現在的惟命是從。

  每天,袁再顥都陪在她身邊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比如……

  「哎呀!」方濼將含在口中的稀飯不住地翻騰,被裹成粽子的手也不停地在嘴邊煽風,最後才把這燙人的稀飯嚥了下去。

  袁再顥皺起眉頭,暗自責怪自己的不小心,但當他看到方濼傷還未癒的小手又上來「作怪」時,瞇起眼,沉聲命令道:「放下。」

  聽到袁再顥簡單的兩個字,方濼就乖乖地聽令,訕訕地將手放下。

  他再次舀起稀飯時在嘴邊吹了又吹,最後還用唇試了試溫度,才又放到她的嘴裡。這一口氣喂完,還細心地幫她擦了擦嘴邊的粥漬。他對她的過分關心顯然超出了冷戰的範圍。但從袁再顥這幾日對她的態度來看,除了命令的幾個字外,就是擺著一張撲克臉。

  比如現在……

  被強迫吃完稀飯的方濼又因袁再顥的「躺下」兩個字而倒在躺床上,怯怯地看著他。

  「閉眼。」看什麼看,不知道病人的職責就是休息嗎?袁再顥板起一張臉,對方濼的不識趣很不滿意。

  方濼乖乖地閉上眼睛,對於袁再顥拿她當豬養的行為不敢有半點微詞。她知道,半月前她的再次出走真真正正地惹怒了袁再顥。

  聽筱兒說,袁再顥看到她半死不活的樣子後差一點自責得自殺,陪在她的床邊一刻都未離開,直到她醒來。她知道他對她好,他在氣她的擅自離開,也在氣她不好好珍惜自己。唉!她又何嘗願意離開他,當時她只是一時衝動,就只好承受他這麼多天的撲克臉了!方濼微瞇著一隻眼睛想偷偷看看袁再顥在她睡覺時的臉色,是否會變得溫柔些。

  「閉眼!」她沒聽到他的話是不?還敢偷留半隻眼看他!

  一聲怒喝後,方濼急忙將雙眼閉得死緊,發誓不到下次吃飯時間決不再偷看他了。

  袁再顥看看眼睛閉得死緊的方濼,心情到如今仍舊起伏不定。他用這種態度對她,有部分是因為她的不告而別,但更多的是因為自己。他從筱兒那裡得知她可以幫助她回到她的世界去,他不敢確定方濼對他的感情有多深,不敢確定她是去是留。所以他暫時將感情封鎖起來,他怕她真的提出要回去的時候,他的感情會收不回來。

  他只是用一種消極的態度去面對問題,卻沒有想過,假使他設想的時刻真的到來的話,他真能淡然處之嗎?

  「咦?她怎麼還在睡呀?」靳筱兒走進房裡,問坐在一旁的袁再顥,她身後自然跟著師義庭。「我每次來她都在睡,睡那麼久,會頭昏的!」她直接走到床邊,拍拍方濼的臉說:「快起來,咱們說會兒話。」

  師義庭攔住要上前的袁再顥說:「你知道的,有些事情是必須要面對的。而且我還想同你聊聊我師娘眼疾的事。」師義庭見袁再顥皺緊眉頭,但過了一會他便自動離開,師義庭也跟著出去,留下屋中兩個現代姊妹。

  「好啦,好啦!別睡啦!」筱兒又去捏方濼的鼻子,「他出去啦!」

  「顥出去了?」她睜開眼睛,而後小聲地問。

  「你自己看嘛!」筱兒讓開身子,讓方濼看清袁再顥到底還在不在。

  「呼——」方濼長出了一口氣,袁師傅在場總給她一種壓力。瞧瞧,瞧瞧!她把稱呼又改成那個高高在上的袁師傅了。

  「在壓力吧?沒有才怪呢!」筱兒自問自答,自說自話,「一個板著棺材臉不肯面對事實,一個畏首畏尾、戰戰兢兢想去瞭解卻無從下手。他把你當豬養,把你餵得飽飽的,然後再讓你睡覺;而你卻心甘情願當小豬,不敢有半句微詞。看著你們倆這麼過了半個多月,我都累了!唉!」說完,她還不忘歎息一聲。

  方濼雖然對筱兒的措辭很不滿意,但人家說的又都是事實,只得默認。現在,她算是見識到何謂一張利嘴,不知道那個師土匪和她拌嘴有沒有勝過?唉,方濼,你怎麼到現在還在想別人的事情呢?人家現在是過得和和美美,而你則要面臨一個重大抉擇呀!

  「我正想問你,筱兒,你是怎麼走過來的?為什麼選擇了他而放棄了父母呢?是不是你家還有許多兄弟姐妹還可以照顧他們?」

  「哎呀!你一下子開竅啦?還問這麼多問題?」埋怨歸埋怨,她還是皺皺俏鼻為她一一解答,「我父母就我一個獨生女。說起我爹地你一定認識的,我爹地叫靳其墨,知道吧?」

  「知道,知道!就是那個華裔好萊塢大牌,現在定居香港!他的妻子叫程雲,是名律師。」

  筱兒讚賞地對她眨了眨眼說:「我爹地媽咪就有一段時空情緣,我現代的爹地是我古代爹地的轉世,你明白嗎?」

  「這樣啊——明白了。」方濼恍然大悟。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呀!

  「所以!」筱兒高聲拉回方濼的意識,開始發表她的言論了,「所以,我到古代,我爹地媽咪是支持的。因為他們嘗過相思兩地的滋味,他們希望我幸福,而他們也知道義庭會帶給我幸福的。我來古代,他們雖然不捨,但很放心。」

  「但我的問題卻沒有你那麼好解決。」方濼黯然地說,「我爸媽只有我一個女兒,他們對我很好,失去了我就相當於失去了一切。我離開那麼久,不知道他們會有多擔心,多傷心。而且,我爸媽也沒有那麼多的錢,將來老了又沒有我在他們身旁……」想起來就心酸。方濼的淚水因回憶起往事而滑落。

  「可是,你也要想想袁再顥的感觸,我看得出,他很愛很愛很愛你!」

  方濼的目光閃了閃,淚卻流得更凶了。

  唉!筱兒又開始歎氣!這件事真不是什麼好差事!想當年,她也是這樣的呀!

  「你考慮一下吧,若是考慮好了就來找我。」說完,她便離開,留下方濼一個人思考……

  *****

  「濼兒!」袁再顥看到筱兒回到師義庭身邊並且一臉無奈的樣子,他的心就提了起來。他急忙跑回來看他的濼兒是不是已經離開。當他看到方濼一個人在流淚時,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放心是因為她還沒走,又提起來則是因為她的淚水。

  「顥。」方濼看著他,她好想要他的安慰,好想要他的擁抱。

  袁再顥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前進的步伐,雙手緊握成拳,抑制住自己想要去碰觸她、想把她抱在懷裡的念頭。他知道,她還沒有考慮好,在她沒有對他說留下時,他什麼都不能做!強壓住內心由她帶來的騷動,轉身離開這個他無法面對的地方。

  方濼看著袁再顥離開,漸漸地止住了哭泣,但呆愣的小臉上儘是對未來的迷惘。

  *****

  「義庭,袁再顥他是在洩憤嗎?」筱兒看著袁再顥在自家的林中賣力地揮舞著長劍,問身邊的師義庭。

  師義庭默認,這一點任誰都看得出來。

  「咦?他手中的劍是軟的!」筱兒看到袁再顥把劍纏在樹枝上,借力讓自己騰越而起的畫面時發現。

  「這種劍一般都纏在腰間。」師義庭為她解釋,「此劍亦柔亦剛,練起來著實不好掌握,練好練精並不容易,但一旦練好了就很難找到與他匹敵的人了。看來,他的劍術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了。」

  「那老公你呢?能不能與他匹敵?」筱兒睜著大眼問。

  「高手對決,勝負往往在一念之間。我對他沒有勝算,同樣,他對我也不能保證必勝。」

  「老套。」靳筱兒皺皺俏鼻道:「武俠不說上都這麼寫。」

  「那你還問我?」師義庭捏捏妻子的臉。

  「我要對你建立更強大的信心呀!」筱兒耍賴地鑽進師義庭的懷裡。

  適時,袁再顥洩憤完畢,看到師義庭和靳筱兒之間的親密樣子,不禁又開始悵然,正要收劍離開時,筱兒叫住了他。

  「喂,袁再顥,你軟劍的劍柄上是不是刻了一個『雲』字?」

  袁再顥微微一愣,他從未拿此劍示人,她又怎麼會知道?

  「你認識我師父嗎?」難道是師父告訴她的?

  「你師父是誰呀?我不認識!」她噘噘小嘴說。

  「那你為何又知道劍上刻字的事?」他問。連師義庭都疑惑地皺緊眉頭。

  「我當然知道,因為這柄劍最先的主人是我爹地,也就是我現代的父親,是他親手將我母親的名字刻上去的。當年,我父親的這柄劍從不離身,他說要將我母親掬在掌中,擁在懷裡,讓我母親時時刻刻都伴隨著他。」

  袁再顥瞇起眼問:「可是,這柄劍少說也有上百年的歷史,你又怎麼讓我相信它是你父親的?」

  「你難道忘了,我身上有穿越時空的神奇力量!我早就見過這柄劍了!」

  袁再顥沉思了下說:「既然這劍是令尊的,它找到了原主,我就原物奉還。」袁再顥摘下軟劍,毫不吝惜地將劍送到靳筱兒面前。

  「哎呀!」靳筱兒像躲洪水猛獸似的跳到師義庭懷中說:「我不是向你要回來的!我要它又沒有用,義庭也不使軟劍。他現在到你手裡只是證明它和你有緣。是你的就是你的,別人是搶不來,我又幹嗎要搶的?但不是你的,你也強求不來。也正因為如此,這柄劍在漂泊了千百年之後又回到它最原始的主人,也就是我現代爹地的手中。」靳筱兒拉拉師義庭的手說:「義庭,我們該去看看師娘了。」唉!不知道她別有用意的一番話,他聽進了沒有?

  *****

  「你真的這麼決定?」靳筱兒瞪大眼睛看著方濼,彷彿她是外太空來的天外飛仙。

  「是。」方濼回答。

  「可是你不覺得這樣對另一方太不公平了嗎?」筱兒又問。這個「天外飛仙」的腦袋是不是銹掉了?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

  「我知道,但我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辦法了。」方濼無奈地說。

  「唉,也是。」筱兒歎息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我尊重你的決定。」

  「謝謝。」

  *****

  屋裡的壓抑氣氛仍然存在,顯然袁再顥和方濼的冷戰依舊在進行之中。方濼被裹成粽子的手已重獲自由,但袁再顥還是不容許她用這雙手碰東西。

  袁再顥例行完餵她的公事後,表情冷然地轉過身去收拾東西,方濼則悄悄地下床,向袁再顥的身邊走去。

  袁再顥瞇起眼,顯然對已經察覺到的情況感到不滿。方濼下床幹什麼?他面帶怒氣地轉過身,正要用「回去」二字喝退她時,她卻更快地衝入他的懷中,緊緊地抱住他。

  「不要再生氣了,不要再對我這樣了!我知道錯了!」方濼小臉又皺成一團,聲音透著哽咽。

  袁再顥的手緊緊地攥成拳頭,死死地拽住自己,不讓自己也去把她抱在懷裡,更忍住自己想吻去她淚水念頭。

  「我知錯了,再顥,你不要不理我了!」她將臉埋入他胸口,聲音不穩地說:「我不想走了,我要留下來同你在一起,你若是不理我,我該怎麼辦?」

  「什麼……」袁再顥的腦子還一時接受不了這個信息,她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考慮好了嗎?」袁再顥顫抖著聲音問,內心的澎湃已經不可收拾。

  「好了,你還要不要我?」

  袁再顥的雙臂終於環上她的身子,緊緊地,緊緊地!「我要!」

  他終於等到了,等到了他的小濼兒心甘情願地留在他的身邊!他捧起她的臉,狠狠地吻上她的唇,一解這麼多日來的相思之苦,他將所有的熱情都傾注在這個吻上,吻得狂野又溫柔。他將她抱上床,邊吻邊褪去她的衣服,他吻上她的心口,吻上完全屬於他的身體。多日的壓抑,全化為今時的纏綿……

  纏綿過後,方濼已沉沉地睡去。袁再顥執起她的手,輕吻著她掌心細小的傷痕。他記得那日救她回來,她後上扎滿了仙人掌的刺,他一根一根地將刺挑出,那時她已經昏迷,也感覺不到痛了,可是那紮在她手上的刺卻像紮在他心中一樣!

  「還好你留下了,否則我真不知該怎麼辦。」他將話語吐露在她掌心中……

  *****

  「嘖嘖,看來戰況很激烈噢!」筱兒和方濼坐在一起,看著方濼頸子上的吻痕說。

  「你也不差呀!」方濼回諷過去。

  此時二人的老公正在為師義庭的師娘醫眼疾,留下她們兩在一旁聊天。

  「你真的還決定要離開嗎?要是袁再顥知道你騙他,會怎麼樣?」筱兒還是不敢想像袁再顥會有什麼瘋狂的舉動。

  「我父母生我養我,我是不能拋棄他們的,但我又不想看到顥心痛的樣子。所以,在我呆在古代的這幾天,我會盡全力讓他快樂。也許時光會磨滅一切東西,包括感情。我想時間長了,顥就會忘記我了。」

  會嗎?筱兒不敢苟同。她爹地在一千年後都還未忘記她的媽咪咧!

  「你還有時間,不妨再考慮一下。」她可不想袁再顥最後找到她頭上來。

  「考慮好了。我同顥說,治完你師娘的眼疾就起程離開西域,我想時間會在這月十五之後,所以我在這月十五那天晚上離開。到時還請你幫我弄點東西來。」

  「什麼?」她該不是想迷昏袁再顥吧!

  「顥是用藥專家,所以只好請你去找你的那個藥神弄一點迷藥迷昏他——否則我怕他半夜會醒來。」

  嗚……不會吧!袁再顥知道後一定會劈了她!可惡的方濼,幫她回家還要幫她害人!她已經想像到袁再顥醒來時要把她生吞活剝的樣子了!可憐呀!

  *****

  今天便是農曆的十五,是一個月中月亮最圓的時候。方濼看著床上睡著的袁再顥,她將筱兒給她的藥塗在自己的唇上,這樣才能將讓他發覺的危險降到最小。可是最後他還是發覺了,就在藥性急劇發作的時候,他並沒有像筱兒說的那樣立即昏倒,而是瞇起眼看著她,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覺,更像是要她給他個解釋!並且,他的手緊緊地抓住她的,即使在昏睡的時刻也未放鬆。

  「你知道,我捨不得你的。」方濼流著淚親吻他的唇,「可是我必須得走。」她仔仔細細地看他,像要把他的樣子烙印在心裡,永永遠遠地記住。

  「你好了沒?快到子時了!」筱兒在外邊催促,覺得自己像個做賊似的。

  方濼,掙開他緊握著的手,依依不捨地下了床,打開房門,對筱兒說:「走吧。」

  「今天月亮很好,我想我可以順利地回去。唉,這一天弄得我像做賊一樣,心裡怕怕的。」好不容易老公那裡她擺平了,可是袁再顥醒了又怎麼辦?

  「辛苦你了,筱兒。」方濼還在想著房中的袁再顥,特別是他那帶著一絲怨恨的眼神。

  「這倒沒什麼,我是怕袁再顥醒來……哎呀,不說了,你到了現代有空的話就去看看我爹地媽咪,向他們問個好,有事儘管去麻煩他們!喏!我這有他們的住址和電話。希望別換了才好。」筱兒一路上嘴裡嘀嘀咕咕。

  直到她將她帶到一片空地,師義庭也正在那裡等筱兒。

  「義庭,我來了!」筱兒跑到他身邊,從他的頸子上摘下低音玉片,和自己的合在一起交給方濼說,「這是高音,這是低音,在每月十五月圓之時,兩個合在一起發出聲音,就能讓一個人穿越時空。當然如果沒有月亮就不行了!」

  方濼抬頭看了看當空的皓月,嘴角哀憐地勾起。難道這意味著她就要離開他了嗎?

  「子時到了。」筱兒提醒她,自己則躲在師義庭的懷中,暗自為他們感歎。

  方濼將兩片玉片合起高舉過頭頂,讓夜風穿過玉片上的縫隙,造出聲聲奇異的樂章。

  「方姑娘!」師義庭突然叫住她。

  方濼回頭,但手依然未放下,樂音還在傳揚。

  「你不要考慮一下嗎?」出於對朋友的關心,一向不管閒事的師義庭還是忍不住地問了一句。

  「不,不了——謝謝你,謝謝你們。」月光照在她的身上,讓橘黃的光增添了她的朦朧色彩,漸漸地她的身影越來越虛,似乎要憑空消失……

  「濼兒!」一聲大吼從遠方傳來,緊跟著是袁再顥狂奔的腳步。

  他醒了,他竟然醒了!筱兒不是說藥效要持續半個時辰嗎?方濼回頭看向他焦急的面孔,內心又是一緊。

  「你不是說過不離開我嗎?你不是說過要陪我一輩子嗎?不要走,不要走!」袁再顥焦灼的聲音透露了太多依戀。

  方濼緊咬下唇,轉過頭去,努力不讓自己去在意那些話,努力不讓自己去想他。風吹玉片的聲音依舊飄揚,原本悠揚的樂聲似乎變成了幽怨。橘紅色的光繼續照在方濼身上,將她的身形再一次地虛化。

  「濼兒!」袁再顥奔過去,伸手要將她抓回來,卻抓了個空。他不信邪地再去抓,手依舊穿過她的身體,卻碰觸不到她。

  方濼聽著近在耳邊的聲音,敵不過內心的騷動,回頭看他,卻看到了他一雙淒涼中帶著期待的眼,她心動了。可是……

  橘紅色的光包裹住方濼的身形,要將她帶走……

  「濼兒——回來——濼兒——」怎麼會這樣?她曾經答應過他的,她怎麼會捨得離開?

  袁再顥呆愣在原地,雙手還在空中試圖握住方濼的手……

  「叮噹」,玉片落在地上,與地面碰觸發出清脆的響聲。

  袁再顥聽到響聲,低頭將它拾起,看了看這兩片玉片,眼睛又瞇起。

  「義庭?」筱兒看著袁再顥的瞇起的眼睛不禁為他擔心。「沒事的。」師義庭安慰她,但他也不確定袁再顥會怎麼樣。

  他不會放棄的,就算她跑到現代,他也要追去,他一定要捉到她。因為自從她帶上紫金手鐲那刻起,她就是他的人了,永遠都是!袁再顥想起她消失時還帶著紫金手鐲的樣子,在心中發誓。

  「袁再顥?」筱兒擔心地問,「你怎麼樣?」該不會是準備拿她開刀了吧?

  「筱兒姑娘,請給我講一下用玉片去現代的方法。」他的語氣出奇的平靜,倒讓筱兒更擔心。

  「這……你也要去現代?」好執著喲!

  「是。」他的心意已定,勢必要將他的小妻子找回。

  「那……好!」筱兒也作了決定。本來,要是看到袁再顥傷心的話,她還要建議他回現代找方濼呢!沒想到袁再顥比她想的還要上道。

  就在筱兒要告訴他玉片的用法時,就聽見前方的小樹林裡隱約傳來呼救聲。這一細小的聲音使袁再顥的身子再一次地僵住,待他又聽到下一聲時,才直奔那片小樹林。筱兒和師義庭跟在他後面。

  方濼掛在樹上晃來晃去,樣子就像被人吊起來的蟑螂。

  袁再顥怎麼還不來救她?生氣也不急於一時嘛!她都在最後一刻仍掉了玉片,臨時決定不走了,他還耍什麼大牌!

  「救命……」她又喊了一聲。

  真的是她,她沒走!突如其來的喜悅淹沒了袁再顥,他飛身將她抱下,緊緊地抱在懷中感受那份失而復得的狂喜。

  「好幸福喲!」靳筱兒難得一見地流下了眼淚,還將涕淚直往師義庭的衣服上抹,弄得師義庭哭笑不得。

  「濼兒?濼兒?」狂喜中的袁再顥突然發現自己的小妻子竟然昏了過去。是他抱得太過用力還是她興奮過度?袁再顥輕拍她的臉龐。

  「咦?她怎麼了?」筱兒抹著鼻涕問。

  「不曉得。」袁再顥將她抱起,不在乎一時間又重拾回來一個麻煩。待他轉身剛要帶她去房間休息時,無意間發現樹幹上爬著一隻毛毛蟲!

  「原來是這樣。」袁再顥苦笑。可轉念又一想,也許以後這軟綿綿的東西還很有可用性。他的嘴角頓時微微上揚。

  看來得她醒來之後再問她消失之後發生了什麼事了。問她並不急,他知道她在他身邊就好。

  「怎麼回事?袁再顥傻笑什麼?」筱兒問。回答她的是師義庭將她抱起,快步走回房間。人家都團圓了,他們還在那杵著幹嗎?

  「喂!」筱兒不滿地抗議,卻又想起一件事,「你說,你給我的藥的藥效是半個時辰嗎?」

  這回回答她的是師義庭略帶獎賞的吻……
匿名
狀態︰ 離線
10
匿名  發表於 2013-7-23 00:46:54
第九章   

  「顥,我們這要去哪?」離開師義庭他們之後,袁再顥又帶著方濼上了路。

  「長白山,那裡有位久居深山的神醫。」

  「也是江湖三大神醫之一嗎?」方濼問。

  「是,只是他更不屑於這個稱號。」

  「是嗎?」方濼沉思,一會又開口:「那我們還會來西域看筱兒嗎?」

  「你希望來就來。」袁再顥對她是有求必應。

  「顥,你知道嗎,我一直都很想我的父母。有機會的話,我想回娘家看看。」顥他還不會生氣吧?

  「好。」袁再顥欣然答應。

  「顥,你答應了!」方濼驚喜地問。早知他這麼容易答應,她何苦這幾天睡不好,考慮要怎麼和他說呢!

  「我會陪你。」

  「什麼?你也去?」難怪他答應得那麼痛快!

  「不好麼?」袁再顥問。

  「好。」方濼喜滋滋地答,這倒也不失是一個好辦法,老公總要見岳父岳母的嘛!

  夕陽的餘暉灑在兩人身上,將那匹老馬上的人影拉得好長。影子慢慢地移著,在落日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的美。

  「顥,我想唱歌。」

  「准。」袁再顥欣然同意。

  「咦?顥,你不怕再有個太子聽到歌聲搶我嗎?」方濼反而大奇。

  「有我在,誰也搶不走你。」他牽起她的手說,「在你莫名地帶上我的紫金手鐲時,就注定了你是我的人了!」筱兒說得對,是你的就是你的,別人是搶不來的!

  「你好自大喲!」方濼笑著說,「不過,嘿嘿,我喜歡!」

  「我想到一件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慢慢變老……」方濼快樂的歌聲伴著袁再顥的笑容悠悠響起,訴說著最浪漫的事……

  古道西風老馬,夕陽西下,有情人伴天涯……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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