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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田婈]專屬淑女(心動沒有道理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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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4 22:26:37 |倒序瀏覽
專屬淑女【心動沒有道理1】 作者:田婈  

九歲一場大病後,傅耿軒又被告知活不過二十九,
若想化解死劫,唯一方法,只有找到他命中的「貴人」。
不會吧!這對他冷眼相向的女人,竟是他活命的「護身符」?!
雖然他對算命師的說法嗤之以鼻,但那如冰山似的美麗女子,
卻勾起他骨子裡的壞因子,想他俊帥的外表、健美的體魄,
哪個女人不垂涎他?而這冰冷「貴人」,自然也不會例外!

老天爺!姚知雨不得不懷疑,自己是被鬼迷了什麼心竅,
否則怎會被這男人,用區區一片「羊蹄甲」給搭訕成功?
打遇上這笑容包藏禍心的男人後,她就開始走楣運,
不但意外砸碎「他」的古董水缸,更被他強要……陪吃飯!
沒想到他更得寸進尺,不只要她的人,還想要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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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4 22:27:27
第一章

  秋天清晨,涼意瀰漫,薄霧緩緩飄動,為初醒大地增添一抹無法言喻的淒迷。  

  傅宅外,迷霧未散,陽光還沒露出臉,宅內有位年方九歲,在病榻上與病魔搏鬥的小少年,卻終於在此時睜開了那雙已經緊合了整整七天的眼眸,昏迷七天的意識也在眼睛接觸到屋內柔和的光線、鼻尖清楚感覺到微涼的空氣後甦醒。  

  「耿軒!」傅氏夫婦從床畔兩邊圍上寶貝兒子,激動的喊著他的名字。  

  「爸、媽,我肚子好餓。」小小年紀就長得十分俊秀的傅耿軒,原本豐潤的臉龐,被連續七天突發的怪病折磨得消瘦許多,連喊餓的聲音也不如從前宏亮。  

  「肚子餓嗎?羊奶剛送來,我去拿。」楊馨激動地撫著兒子的兩頰,之後拭著淚急急走出房外。  

  你們耿軒看似是個福相之人,但就算他這次怪病得愈,也還要能逃得過二十九歲那年的災厄,才能算是真正的福祿雙全。  

  若逃不過,怕是生日即忌日。  

  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替他娶個有幫夫運的貴人老婆──  

  傅永華望著怪病初癒的兒子,不禁回想起幾日前,一位年紀很輕、卻對相命之術頗有研究的送羊奶人員采芬所說的那段話。原本斥為無稽之談的他,在面對兒子此番折騰後,再也不敢將那番話當作耳邊風。  

  事關兒子性命,天機又已洩露,不管采芬說的準或不准,即使他不敢全然採取「相信」的態度,但在他的心裡確實產生了陰影,絕對無法不加以提高警覺。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寧可小心,也不可大意。  

  「耿軒,爸爸絕不會讓任何一絲不幸的可能發生在你身上。」傅永華信誓旦旦的說著,眼中寫滿他這個父親願為兒子赴湯蹈火、抵擋任何災難的決心。  

  隔天一大早,傅氏夫婦專程在門口等那位為傅家送羊奶好幾個月,彼此都不陌生的采芬,想請教該如何尋找對他兒子有幫助的貴人。  

  「如果先生、夫人信得過我,那麼請將耿軒的生辰八字給我,為慎重起見,我會與我所認識且信得過的職業命相師共同合作,排出耿軒最精確的命盤,藉以找尋他生命中的貴人,化解他二十九歲的災厄。」采芬向傅氏夫妻說道。  

  幾日後,采芬送來一張紅紙,紅紙上頭寫著貴人的生辰八字及芳名──  

  姚知雨。  

  ***  

  時光悠悠,十九年後。  

  「姓名、地址、電話號碼、工作地點,一應俱全,你還在猶豫什麼?」楊馨拿著一張清楚記著「准媳婦」的身家資料,逼問著兒子。  

  「耿軒,你倒是說話呀!」見兒子悶不吭聲,傅永華也急得快發脾氣。  

  以傅家的身份、地位及人脈,要查出姚知雨的下落並不難,可這麼多年來,傅耿軒卻遲遲沒有動作,一點也看不出他有想去找姚知雨的打算。  

  他非但不當一回事,甚至還自作主張交過多位女朋友,完全沒將姚知雨這位命中貴人放在眼裡,實在是急煞傅氏夫婦。  

  轉眼他都二十八歲了,還有多少時間能讓他蹉跎?  

  「你們認為我該說什麼呢?」傅耿軒雙手一攤,反問父母。  

  才剛過完二十八歲生日的他,身材高大魁梧,果然是從小就愛吃,營養吸收力又超好的「完美產物」,而健康的古銅膚色及一身健碩的肌肉,在在顯示出他對陽光和運動的熱愛。  

  除了英挺的體格之外,他深刻立體的五官,飛揚張狂的劍眉,炯炯發亮的眼神搭配著迷人笑容,橫看豎看都是個令女人心動、男人心折的俊俏男子。  

  「就……就說你答應去找姚知雨呀!」楊馨被兒子這麼一問,不禁有些錯愕。  

  「我不想去找她,不想認識她,更不想娶她。」傅耿軒從沙發上起身,往窗口踱去。抬頭望向窗外,窗外正好細雨飄飄。  

  姚知雨?  

  天曉得這位有著詩情畫意般名字的貴人,長了一副什麼讓人嚇破膽的相貌?  

  在他的直覺裡,這種頂著貴人光環的女人,肯定不會是什麼溫柔善良、美麗動人的賢淑女子,反之,極可能是囂張跋扈,老是拿著──「我是你的貴人」這話,專門欺壓善良老百姓的惡女!  

  「你不能有這種想法!難道你想『英年早逝』?好歹替我們想想吧!」傅永華忍不住歎了口氣。  

  傅家固然不是橫跨五大洲、錢多到嚇死人不償命的頂級富豪,但在國內企業界也頗為知名,家業永續經營不易,傅永華還期望傅耿軒傳承並加以發揚光大,他怎麼就不能體念一下父母心,好好「愛惜生命」呢?  

  「我就不明白,你們怎麼會隨便聽信那個送羊奶阿姨的話呢?」這麼多年來,那個送羊奶的阿姨都不知跑去哪裡了,他的父母卻還將她的話當金科玉律,時時刻刻不敢忘,真是有夠誇張。  

  「爸、媽,我向你們保證,就算沒有姚知雨,我一樣會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絕對不會英年早逝。」傅耿軒回頭舉起一隻手做發誓狀,卻被衝過來的楊馨一把打了下去。  

  「誰都沒資格保證什麼!與其任你盡說些讓我們沒安全感的話,你不如省省力氣,直接將姚知雨娶回來讓我們安心就好!」楊馨吼道。  

  她這個兒子什麼都好,從小到大德、智、體、群、美五育優良,出社會為人處世有膽識也有擔當,人緣相當好,凡事沒讓父母多操心,但就是二十九歲這一劫,一直教他們無法釋懷。  

  「對,不管你是不是真會遭逢大厄,反正你早晚也是要娶老婆,索性趁早將姚知雨娶回來,一解我和你媽的憂慮,也化解你的麻煩。」  

  「我不想這麼早結婚。」傅耿軒沉聲回應,視線再投往窗外,綿細的雨點已逐漸加大,他的心卻沒來由地打了個顫。  

  在談論姚知雨的時刻,這雨,落得真不是時候。  

  從他九歲一場大病之後,姚知雨這名字便充斥在他的生活週遭,十幾年來只知其名不知其人,不斷的被父母親強迫記憶,壓力大到有時候還會害他做惡夢。  

  夢中,他雙手高舉,頂著臉盆跪在一個戴著嵌有「貴人」二字、閃閃發光的皇冠的粗壯女人面前,無言的聽她數落自己的一切,簡直窩囊到不行。  

  其實結婚不是問題,而是他壓根兒不相信自己會是短命鬼,就算是,他也不信娶了姚知雨,他就真能延年益壽。  

  要是這樣可行,全世界有生命危險的人,不都要在茫茫人海中找貴人找到瘋?  

  「耿軒,你向來是個好孩子,除了好吃這點我們無法阻止你之外,其他的事,你不都很順從我們嗎?」楊馨收起躁亂的情緒,改採柔情策略。  

  「既然你們將姚知雨和我的好吃相提並論,那我正好告訴你們,這兩件事,我都不想妥協。」  

  「你!」傅永華氣得青筋直冒。「不孝子!」  

  「耿軒,你怎麼就不能體諒一下我們的心情呢?難道你真忍心要我們白髮人送黑髮人?然後讓我們因為無法救你,而一輩子傷心難過嗎?」才決定要柔性勸解,楊馨卻已為兒子的無動於衷而激動落淚。  

  「媽……」如果楊馨說那些話的目的,是要他這個做兒子的感到愧疚,那麼她的確實成功了。  

  傅耿軒實在無法對那句「白髮人送黑髮人」置若罔聞。  

  回想這麼多年來,他活在姚知雨這個名字所造成的壓力下,而父母又何嘗不是活在可能會失去最寵愛的兒子的陰影下?歲月無情,距離他們恐懼的日子也愈來愈近,他們心情有多惶恐,可想而知。  

  眼見父母飽受煎熬,他卻老拿不屑的態度來面對他們的憂心,他果然是個不孝子!  

  「好吧!我會去找她,晚上我就南下嘉義,明天一早去見她。」為與不為,只在一念之間,傅耿軒妥協了。  

  不想再惹父母傷心,他愛他的父母,也不想讓對他這個兒子無悔付出的父母,落到只是「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涼下場。  

  哪管姚知雨長成什麼怪模樣或有什麼怪脾氣,合得來最好,合不來也罷,他都娶定她了。  

  反正將她當成一尊貴人菩薩,娶回來供著讓父母安心,讓一切有關鐵口直斷的迷思,在他與她的婚禮上,宣告終止。  

  ***  

  台灣南部 嘉義市區  

  昨晚,傅耿軒果真下班後就驅車南下嘉義,在朋友段予書家借住一宿,由於他和段予書也很久沒碰面,兩人一聊就聊到深夜,所以當傅耿軒一覺睡醒已近中午。  

  其實也不能怪他散漫,實在是他對姚知雨本來就沒啥興趣,儘管已對父母及自己做過承諾,可他心裡就是不踏實,總覺得莫名其妙上門去求人,說:「請你嫁給我吧!不然我活不過二十九歲……」是件怪異又好笑的事。  

  傅耿軒問過段予書,得知姚知雨的工作地點離段家並不遠,於是他選擇步行,當做飯後散步──  

  太陽緊抓住夏天的尾巴,狠狠發威,熱焰令人無法抵擋,他頂著艷陽散步實在失策,放眼望去,路上行人寥寥無幾。一抹自嘲的笑意浮上嘴角,罷了,就當是促進消化及吸收維生素D吧!  

  他拐進便利商店買了兩瓶礦泉水,一路走來,揮汗如雨,他猜自己以這副模樣見「未來老婆」,狼狽的模樣一定惹人討厭,但又想起自己在惡夢裡被罰跪的情景,他卻又覺得……哼!無妨!  

  嚇死她最好──  

  哎!一個大男人思想變得如此頑劣幼稚,他傅耿軒真是「時運不濟」,被貴人所害。  

  沿著某家小學的圍牆外走到校園後門處,他很快就看到開設在學校後門正對面的「高興兒童美術工作室」的招牌,那便是姚知雨上班的地方。  

  一想到馬上就要面對那位不知該說是熟悉還是陌生的女人,他下意識放慢步伐,打開礦泉水,就口仰頭豪邁地大口喝下。  

  待喝足解了渴,他移開礦泉水瓶,赫然怔住了──為了一「具」悄然無聲進入他瞳眸裡的肥胖身影。  

  那個女人站在工作室外,沉靜的將小朋友的圖畫作品張貼到牆上的佈告欄內。  

  姚知雨?  

  天啊!就跟他惡夢裡的樣子極為神似,圓滾滾、黑黝黝,就像鹵蛋放大版……  

  傅耿軒蓋好礦泉水,有種想落跑的慾望。但是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他還是提起勁的穿越馬路,來到工作室門外的一棵羊蹄甲樹下……  

  他在樹下站著,因為他發覺自己的心很寒,四肢僵硬得邁不開步伐。  

  一向熱愛陽光的他,此時只覺得自己快中暑了。  

  「大知雨老師,你可不可以也把小貝這張圖畫貼上去?」一個年約四、五歲的小女孩,拿著色彩繽紛的圖畫紙跟在那女人後頭,細嫩的童音親匿地喊著她。  

  呃?大知雨?大只魚?  

  因為知雨老師體態肥胖,所以便被叫成「大只魚」老師?  

  傅耿軒心一震,腳步一頓,耳朵豎了起來。  

  不驚、不驚,且再仔細觀察一下──  

  「好,等一下老師找個最棒、最容易看到的位置幫小貝貼,好不好?」女人低頭笑咪咪地對著那小小人兒輕聲說。  

  「好!」小女孩用力點頭。  

  「那小貝能不能幫大知雨老師拿一盒新的圖釘過來?」胖女人輕摸小女孩的頭,很慎重地交代任務。  

  「好!」小孩子最喜歡當小幫手,立刻領旨奔回屋內。  

  大知雨老師……  

  連女人也自稱大知雨老師,那麼她肯定就是姚知雨本人,不會錯了!  

  原來……大只魚貴人集肥胖與溫柔於一身,並非他想像中的醜陋與邪惡。  

  傅耿軒尚且處於矛盾與遲疑之間,拿不定主意是否該上前自我介紹。  

  雖然她身材不好,打扮也俗不可耐,但瞧她對小朋友那麼友善親切,應該是個好相處的人,於是傅耿軒逼自己將外貌成見自心中抽離,不可以貌取人。  

  無論如何,他的責任只是要想辦法將貴人娶回家,至於愛情……他從來就沒想從姚知雨身上得到。  

  心意已決,他重新舉步朝姚知雨靠近,就在他快走到她身邊時,騎著綠色摩托車的郵差突然竄了出來,停在工作室門前朝內大喊著:「姚知雨小姐,掛號!」  

  傅耿軒滿心以為正在貼圖畫紙的姚知雨,會從佈告欄處轉身來回應郵差,沒想到她竟對著正巧拿圖釘出來的小幫手說:  

  「小貝,圖釘給大知雨老師,然後再麻煩你去小知雨老師的辦公桌上拿她的印章,小知雨老師出去前有交代說如果有她的信,要記得幫她領信喔,所以你去她桌上就會看見印章了喔!」  

  姚知雨……不,是大知雨清楚且耐性十足的跟小貝說明著,小貝一聽明白後,便又咚咚咚地跑進室內,接著又很快地拿了印章跑出來,忙得不亦樂乎。  

  「姚小姐又出去了喔?怎麼我常常遇不到她咧?每次錯過與賞心悅目的姚小姐見面,很悶哪!」年輕的郵差一面打印,一面以有點遺憾的口吻跟大知雨哈啦。  

  賞心悅目的姚小姐?!  

  傅耿軒這下更加錯愕!  

  難道姚知雨是個美人?而眼前的大知雨果然只是大只魚,而不是姚知雨?  

  看來,姚知雨是他們口中那位小知雨老師才對,而她現在不在辦公室裡。  

  既然確定姚知雨不在工作室裡,傅耿軒頓時放棄跟她見面的念頭,他打算先回段予書家,擇日再來。  

  就在他轉身又打開一瓶礦泉水,正要大口喝下時,忽地又聽見背後的小貝蹦蹦跳跳地叫著:「小知雨老師回來了!郵差叔叔已經走了,活該又見不到小知雨老師了!」  

  傅耿軒一抬眼,意外的視線又定住了。  

  這次是為了一抹宛若輕雲棉羽般,朝他一步步走過來的纖細女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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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4 22:28:38
第二章

  姚知雨本人,不但有張美麗的臉蛋,在細緻清秀的五官外,還有一副好身材,而且皮膚白皙,長髮飄逸……  

  跟大只魚完全不同的類型──那是傅耿軒的第一個感覺。  

  他的心緒錯綜複雜的比較著大小只魚。  

  沒辦法不拿大只魚來做比較,因為不可諱言,這幾年來他惡夢做得深刻,剛才也算是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畢竟他是個男人,在還無法感受到女人的內在美之前,外在美通常都是第一取向。  

  「熱嗎?要不要喝礦泉水?」  

  當傅耿軒還沒想好怎麼告訴姚知雨他來訪的目的,而她又對他視若無睹地快步從旁走過時,那句彷若熟人才會出現的話語,已十分自然地從他口裡說了出來,同時將礦泉水舉在她面前。  

  「不、不用,謝謝。」姚知雨頓時停下腳步,冷漠的臉上夾帶著幾分錯愕。  

  陌生人的不明飲料,她怎麼可能接受?  

  姚知雨望著眼前生得俊俏,但額際掛著汗珠的陽剛男人,炙陽之下,她竟莫名其妙地由心底打了陣冷顫,第六感告訴她──這陌生男人不好惹,她得快快進屋去。  

  「這是新的,絕對沒問題。」從她眼中看見了防備,傅耿軒撇嘴露出一抹淡笑,表明自己絕非下毒的色狼。  

  「我不認識你。」姚知雨冷漠的搖頭拒絕。  

  「我叫傅耿軒。」傅耿軒簡單俐落,飛快說出自己的名字。  

  「不管你叫什麼名字,我都不認識你。」這男人真唐突!  

  姚知雨冷掃他一眼,越過他高大的身軀,逕自往工作室走。  

  「姚知雨。」他平靜且從容地喚她一聲。  

  藉以再次確定她正是他要找的人──正牌姚知雨。也藉著這聲呼喚,當成是他熟悉她的第一步。  

  在見到她之後,他重新有了個想法,他決定不說明來意,且先看看她是個怎麼樣的人再說。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姚知雨猛地停下腳步,回眸,狐疑且詫異的看他,問話的語氣充滿戒備,眼神變得比初見時更冷了。  

  「我就是知道。」  

  什麼爛理由?!  

  別說姚知雨一臉錯愕和氣怒,連傅耿軒都覺得自己好無賴,把妹也不是這樣把法,何況他是要來拜託這位貴人救他一命的。  

  「很抱歉,我不認識你,無法理你這種人。」姚知雨無情地欲往工作室走去。  

  「你掛了識別證,所以我知道你的名字並不奇怪吧!」千鈞一髮之際,他在她的衣襟上瞧見了一枚圓形別針,上頭印著工作室和她的名字。  

  姚知雨微扯了下唇,默認他的說法。  

  「請問你有什麼指教?」姚知雨板著臉問,這男人根本是存心搭訕。  

  她之所以處變不驚,是因為她從少女到現在二十四歲,被搭訕的經驗豐富,豐富到她對男人幾乎沒什麼特別感覺。  

  尤其她出社會得早,已看盡人情冷暖,不能說她是男人絕緣體,但男人對她而言,以「可有可無」來形容,也不算錯。  

  「沒什麼事,我只是路過,正巧碰見了你,覺得……我們應該認識一下。」傅耿軒輕抿著嘴唇,表情十分的誠懇。  

  因為姚知雨這個名字太秀氣、美麗,十幾年來傅耿軒總基於「世間事通常沒想像中那麼美好」的定律,總是將她塑造成一個肥胖醜陋、脾氣暴躁又沒愛心的邪惡女人。  

  如今真見著人,他必須很慚愧的暗自承認,她的清麗外表,教他心情變好,更使他願意摒棄內心以往對她的偏見,以一種全新的態度與她相識。  

  「很抱歉,陌生人就是陌生人,我覺得沒什麼好認識的。」  

  姚知雨平淡的說完轉身欲走,不巧一片青翠的羊蹄甲葉被突起的一陣輕風刮落,自她鼻尖觸滑而過,她的身子輕微一震,顯然是被那片葉子嚇到,而傅耿軒則大掌微張,盛住了那片落葉。  

  「這是羊蹄甲?還是艷紫荊?」這兩種植物他向來分不清,台灣北部也極少有羊蹄甲的蹤跡。  

  「羊蹄甲。」她生冷的回答。  

  「樹葉很茂密耶,什麼時候才會開花?」他仰首望著一樹的鮮綠,開心的笑了起來。  

  不知為什麼,他從小就很喜愛羊蹄甲這樣的樹名,覺得很親切,不知是否與他生肖屬羊,以及小時候每天喝羊奶有關係?  

  「大概春天,葉子掉光時就是花朵盛開的時候。」姚知雨自然而然地答覆,一點也沒發覺她已被他搭訕成功。  

  羊蹄甲品種有很多,開花時節也都不太一定,在嘉義地區各種類型的羊蹄甲隨處可見,所以總覺得它們一年四季都在開花,粉紅的、粉白的、淡紫的、艷紫的、淡黃的、艷黃的……  

  「這棵會開什麼顏色的花?」  

  「紫、紫色吧……」姚知雨的語氣有些遲疑。  

  她又不是植物專家,印象中似乎是紫色,以前沒太注意,所以不清楚。  

  咦!他為什麼要一直問啊?!  

  真是夠了!誰會拿羊蹄甲來當搭訕話題?害她都亂了方寸。  

  也許是他欣賞羊蹄甲樹的表情太迷人,她才一時疏忽被他勾了魂?  

  呆呆回答完他幾個無聊問題之後,她像想起了什麼,臉色又立即難看起來。  

  「你知道嗎?聽說羊蹄甲的葉子,晚上會偷偷關門睡覺喔!」他的神態陡地變得神秘兮兮,似在訴說一件什麼詭異又了不起的故事。  

  「它本來就會合起來睡覺。」姚知雨的聲音不自覺放大,心跳莫名加速。  

  羊蹄甲晚上會將葉片閉合,根本是小學生都知道的常識,他還在那邊故作什麼神秘,真是神經病!  

  「你……還好吧?」傅耿軒不解她不苟言笑的神情為何會變得那麼激動,連音量都比先前還高出許多。  

  瞧她一臉淺紅,是因為待在太陽下太久?還是她正在生氣?  

  傅耿軒饒富興味地望著她,嘴邊的笑意更是收不住了。  

  「很高……」差點說出「很高興認識你」,姚知雨猛地住嘴,大聲說:「我要回工作室了!」  

  「等等。」  

  「你還要問什麼羊蹄甲的事?我不知道啦!」  

  「我只是要將這片葉子還給你。」  

  「你丟地上好了,反正我們每天傍晚都會來掃。」姚知雨從不知道自己是這般沒耐心的人。  

  實在是這男人……太容易教人不安心。  

  雖然他臉上始終掛著好看的微笑,但那犀利又懾人的目光,像是在探索她什麼似的,很難不讓她心存警戒。  

  「拿回去吧!它見證我們認識,值得留作紀念。」  

  「要紀念,你不會自己留著?」一片葉子,沒兩天就枯掉了,還見證什麼?!  

  這男人真是無聊透頂!搭訕的手法怪到令她歎為觀止。  

  姚知雨的壞脾氣持續翻湧上來,見那人不以為忤的笑,她驚覺自己絕對不能再跟這男人耗下去,他跟以前任何一位向她搭訕過的登徒子都不一樣,他……太特殊了!特殊到令她不知所措。  

  這種莫名的心慌,教姚知雨不顧他的眼光還緊緊鎖住她,飛快轉身,頭也不回的疾速逃離。  

  傅耿軒依然笑容滿面,沒有再阻止她,只是望著她長髮甩動的模樣,他竟然覺得心裡一陣蕩漾。  

  這個姚知雨跟他想像中完全不同,看她從頭到尾一臉孤傲與防備,冷漠又難以親近,教他不對她產生好奇和興趣都難。  

  一股想挑戰她、征服她的念頭油然而生。不過,這念頭倒也一閃即逝,畢竟兩人才見一次面,什麼都看不準,他還是邊走邊瞧,等進一步認識後再說吧!  

  ***  

  送走最後一位小朋友回家之後,姚知雨和「大只魚」李芝瑜一同檢查週遭環境,收拾後,便跟工作室的老闆秦高興道再見,分別下班。  

  姚知雨租的小套房就在工作室後面巷子的一棟新公寓裡,因此她每天都是步行上下班。  

  踩著輕盈的步伐,她又將今天收到姑媽的信的內容想了一遍,不覺莞爾。  

  要姑媽有事打電話講比較方便省事,但姑媽卻喜歡寫信,而且每每慎重其事地以掛號寄出,就怕信寄不見,沒辦法將她的關心準確無誤的送到姚知雨手中。  

  其實台灣的郵差是很值得肯定的,可惜不得姑媽信賴。  

  姑媽的慈愛與好意,姚知雨雖然很感動,但她信中千篇一律的叮嚀,卻也讓姚知雨倍感壓力。  

  知雨,切記遇到有心有緣的男人,一定要好好把握,姑媽對你未來的幸福可是望眼欲穿哪!  

  自從她五歲時,父母在一場登山意外中喪命之後,當時年僅二十多歲的姚姑媽二話不說,一肩挑起養育她的重擔。而姚家的家境從來就不是挺好,所以當年姚姑媽一個年輕女人帶著年幼的侄女討生活,又對她視如己出、愛護有加,是很不容易的事。  

  因此,姚姑媽對姚知雨的期望自然就跟一般的父母一樣,希望她嫁個好男人、有個好歸宿,她才會放心的。  

  「哎,有心有緣的男人哪裡找?儘是些無聊的男人……」邊走,姚知雨邊感歎著,卻猛地住了嘴。  

  儘是些無聊的男人……姚知雨腦中浮起了一張臉,嚇了她大一跳。  

  腦中那張臉並非面目可憎的鬼臉,而是俊得令人感到危險,更重要的是她覺得自己不應該想到那個人──羊蹄甲先生!  

  忽地,她瞥見腳前正躺著一顆手掌般大小的石頭,姚知雨心想這顆石頭雖然不在馬路中間,卻更可能因為它在路旁,反而容易害得靠著路邊騎腳踏車的人摔倒,於是她立即發揮公德心,舉腳將石頭往路旁一家獨棟別墅的前庭踢去。  

  她敢發誓,她踢得很輕很輕,絕不粗魯,只是……那顆石頭竟然詭異地騰空飛起約莫一尺高……然後,慘事就在石頭落下的那一秒發生了!  

  砰鏘!  

  石頭撞破了人家庭院前養荷的小水缸,水立時嘩啦啦流到她腳前,幾朵荷與葉頓失依靠,可憐兮兮地躺在潮濕的地面上。  

  姚知雨呆呆的望著裂成兩半的陶制水缸,正慌著不知該怎麼辦時,一個低沉的說話聲突然從她耳後響起,嚇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喔──你打破人家的水缸了!」  

  「我……」姚知雨心悸的猛一回頭,與那張幸災樂禍且調戲意味濃厚的俊臉對個正著。「你怎會在這兒?!」  

  「當然有我的理由。」傅耿軒淡淡的回答,隨即對著那口破缸左瞧右瞧,搖頭道:「這個水缸螺紋看起來雖然粗獷老舊,但似乎很貴喔!你覺得呢?」  

  「我哪知道?」姚知雨沉著臉回答。  

  「據我保守估計,這口水缸價格可能不低於三萬塊。」傅耿軒吹牛不打草稿,看來存心嚇唬人。  

  「誰會把三萬塊錢的缸擺在門口?」  

  「這不就是?」傅耿軒指著地上那口破缸,表示事實擺在眼前。  

  「三萬塊是你說的。」她才不信自己隨便一踢,竟然踢中價值三萬塊的缸。  

  「等下主人出來,你問問看就知道我識不識貨了。」他胸有成竹地笑著。  

  他的話才說完,前庭的燈突然一亮,屋裡的主人走出來了。  

  「對不起!水缸破了……」姚知雨在主人未開口罵人前,馬上道歉。  

  「啊!破啦?」主人不理會她的道歉,逕自蹲在破缸前,惋惜地撫著碎缸、憐惜著殘荷。  

  「對,不小心被我踢的石頭撞破的,我願意賠償……」姚知雨認真誠懇地想要負起責任善後,然而主人抬起頭來,視線卻直接略過肇事者,跳到傅耿軒臉上。  

  「她的確應該賠。」傅耿軒毫不客氣地幫主人爭取權益。  

  「要賠多少?」主人竟然不找姚知雨談,反而認真的詢問傅耿軒這個局外人,讓姚知雨不禁一頭霧水。  

  「先生,缸是你的……」問多管閒事的羊蹄甲先生幹嘛?!  

  「缸是我的沒錯,可卻是他送的。」主人段予書站起身,握拳豎起的大拇指朝傅耿軒指了指。  

  「你、你們認識?!」姚知雨暗叫不妙!  

  這口看起來普通到不行的缸,恐怕真是三萬塊錢的老古董!  

  「嗯,我們是朋友。這口缸就是他幾年前新居落成時我送的。朋友間本來不該談禮物的價錢,但今天情況特殊,我就不忌諱那麼多了!所以……這口缸是我用三萬塊買的。」傅耿軒不疾不徐地解釋。  

  「既然是幾年前買的,那折舊的話……」  

  「喂,姚知雨小姐,這是骨董,時間愈久,它的價值理當上漲,哪還算什麼折舊?」  

  汽車、家俱、電器可以折舊,但天底下有人為骨董算折舊率的嗎?  

  「耿軒。」段予書將他拉到一旁,悄聲說道:「我必需告訴你,其實這口缸不久前就裂了條大縫。」  

  「如果你當我是朋友,請你馬上忘掉裂縫的事。」傅耿軒低聲鄭重的提醒朋友別多嘴。  

  段予書斜睨著他一眼,不用多說,從朋友多年培養的默契當中,他知道眼前這位美麗的小姐必是傅耿軒相中的獵物了……而傅耿軒肯定正想利用這口缸達到某種卑劣的目的。  

  「你們到底要我賠多少錢?」姚知雨驚覺事態嚴重,她得小心提防這兩個極可能獅子大開口,胡亂敲詐她的男人。  

  段予書只撇了撇嘴,厚實肩膀輕微一聳,沉默的走到一旁。  

  「明天下午我回台北之前,我希望能跟你一起吃頓飯。」  

  「這跟賠多少錢有什麼關係?」姚知雨瞇起眼,直覺這男人詭計多端。  

  下午他才拿羊蹄甲當搭訕的話題纏著她,現下不知又要拿這口缸耍什麼花樣。  

  「陪我吃飯,水缸的事就算了。」人都是貪小便宜的,陪吃一頓飯就可省下三萬塊,這等白吃的午餐,任誰都不會拒絕,傅耿軒料準她也不例外。  

  「你……」  

  姚知雨非但沒被利誘,冰冷的眼神反而變得更加不屑。這男人以為她是那種沒人格、沒自尊、見錢眼開、輕易就能被收買的人?  

  「怎麼樣?」  

  「先生,你才是這口缸的真正主人,你說吧!我該賠多少?」姚知雨不理會傅耿軒,轉而徵詢段予書。  

  「這個嘛──」礙於傅耿軒在場,段予書不太想介入這個破缸事件。  

  「姚知雨,你還沒回答我的話!我的提議你難道不喜歡?不高興?」傅耿軒震驚於這女人竟然對他視若無睹,更不肯接受他的「好意」,不禁怒火中燒!  

  他敢發誓,他從小到大從未認真的為一件事憤怒,即使中午和她接觸時就知道她是個冰冷的女人,也沒被她的冷淡惹惱。  

  可此刻她對他的視而不見,已嚴重傷害到他的男人自尊,這事非同小可!  

  他站到她面前,想要她給個解釋,沒想到……  

  「是,我不喜歡,我不高興,不行嗎?」姚知雨不耐煩且不客氣地轟回去。  

  「為什麼?!」不用付賠償金又有大餐可以吃,她沒道理拒絕!  

  「因為你的提議很爛!就算我覺得賠錢很倒楣,但我寧願賠錢,也勝過賠上尊嚴去跟一個討厭的男人吃飯!」  

  「我討厭?你說我是討厭的男人?!」傅耿軒聞言如遭雷轟!  

  天底下居然有女人當著他的面說他討厭?!  

  她是瞎了眼嗎?多少女人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而她竟對他這個英俊瀟灑又充滿迷人魅力的男人不屑一顧?!  

  「對!」姚知雨簡短有力地回答,連看都懶得再看他一眼,緊接著轉身追問段予書。「先生,到底我該賠多少,請你趕快開個價,我沒時間跟你們耗。」  

  「予書,別忘了,那可是我送你的『珍貴』禮物。」傅耿軒強調珍貴二字,也是在提醒段予書開個「真貴」的價碼。  

  姚知雨聽得出他在落井下石,卻不加理會,一味的用詢問的眼光望著段予書。  

  「小姐,你這不是為難我嗎?」段予書左右為難,一邊是代表良心,一邊是代表友情,不知該如何是好。  

  「予書,既然她那麼想賠錢,你就說出個數字來。」  

  傅耿軒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跟她槓上,他明明是想跟「貴人老婆」好好認識一下的,現在卻搞得兩人像結了仇,怒瞪著彼此,眼裡的殺氣連旁人都會打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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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4 22:29:12
第三章

  「小姐,我不會讓你賠錢的,不過我有個條件。」段予書心想傅耿軒會這麼氣極敗壞,一定是很想認識這位小姐,不如就做個順水人情,幫他一把。  

  固然傅耿軒是有點無理取鬧,但為了「朋友義氣」,他也只好昧著良心做事。  

  「什麼條件?」  

  「明天幫我陪這位討厭的男人吃頓飯吧!」段予書往傅耿軒肩膀一拍,強力推銷好友。  

  「我不要。」姚知雨大聲回絕,連考慮一秒鐘都不肯。  

  「你不要太過分喔!有必要拒絕得這麼快嗎?」這女人懂不懂什麼叫厚道呀?  

  傅耿軒氣到臉色發青,雙拳不覺握緊。真有那麼一秒,他想就此打道回台北,什麼貴人老婆──根本只是個不知天高地厚、驕傲冷漠、一點也不討人喜歡的冰山美人!要真娶了她,鐵定對公婆不孝,對子女不慈,對他這丈夫不理不睬……  

  「唉!小姐,你聽我說,賠錢跟陪吃飯同樣都是賠,你就當作賠一些時間,替我招待一下我這位朋友,他從昨天來到這兒,我都還沒有空理他,心裡實在很過意不去……」  

  「這……」姚知雨沒想到段予書竟會和傅耿軒狼狽為奸……也難怪!他們是交情匪淺、「無惡不作」的好朋友。  

  望著無辜的段予書,再看眼正瞪她瞪得兩眼快跳出來的傅耿軒,依照自己凡事負責的個性,她當下確定了一件事,就是她不用賠三萬塊,但陪定了討厭的羊蹄甲先生!  

  ***  

  這女人、這女人、這女人──簡直不知好歹!  

  氣壞他了,氣死他了!  

  傅耿軒躺在好友家的日式客房榻榻米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在未見到姚知雨前他還睡得很好,今日見面交鋒兩次,他卻覺得情況跟自己預估及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原本他還以為自己只要開門見山自我介紹一番,然後再講出他的目的,對方就會因為被稱為有幫夫運的貴人而沾沾自喜,又見他英俊、富有而答應嫁給他。  

  可是,這一切都是他在作夢!事實是,姚知雨根本就不將他放在眼裡。  

  或許他一開始沒表明身份及目的是錯誤的決定,但現在她擺明討厭他,他更加無法將自己的事說出來。  

  可是她的氣焰那麼高張,態度又那麼冷絕,教他忍不住怒火中燒!  

  氣極之下,初始那種一閃即逝想征服她的念頭,突然又浮上心口,而且變得異常堅定。  

  是的,他要征服那個女人!  

  「姚知雨,我勢必要將你娶到手,而且在將你娶到手之前,我一定要讓你愛上我這個讓你討厭的男人!」  

  咬牙切齒地發著誓,傅耿軒沉沉地睡去,可夢裡──  

  他依然頂著臉盆罰跪,而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的,不再是那個如女力士的粗壯女人,而是纖細如柳,麗顏冷過冰霜、貨真價實的姚知雨。  

  不以雄偉外表取勝,只消她的眼神輕輕一睨,便宛如泰山壓頂般使他喘不過氣來,差點要痛哭流涕……  

  男人的自尊哪裡去?夢裡無處尋。  

  惡夢,惡夢,簡直是比以前更恐怖的惡夢!  

  「姚知雨──我跟你拼啦!」  

  寂夜深沉,怒吼的夢囈迴盪在散著淡淡稻草香的和室裡。  

  ***  

  歐式自助餐廳  

  如果不是他長得人模人樣、體格修長偉岸而且線條剛毅,用餐禮儀堪稱優雅,那麼……望著桌面堆疊的小盤子,姚知雨會以為跟自己同桌吃飯的是一隻豬。  

  「你吃很少?」  

  「總沒辦法像你一樣吃那麼多。」姚知雨冷嘲一笑。  

  「我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抗拒不了美食的誘惑。」  

  「是嗎?什麼都好?」哪裡好?她實在看不出來。  

  虧他敢說自己什麼都好,拜託!跟他一起吃飯她已經食慾不振了,他還在自吹自擂,豈不是要害她更食不下嚥?  

  搞不好連好不容易吃下去的都又要吐出來。  

  「我知道你現在對我偏見很深,但我會……」慢慢讓你發覺我的好。嗯……這樣說會不會太臭屁且太噁心?還是換個說法好了,不然連他自己都想吐。「我會慢慢改進。」  

  「不用吧!你怎麼樣都跟我沒關係,你不用改進,維持你一貫討人厭的樣子就好。」姚知雨冷淡的應了回去。  

  真是個強硬又惹人心煩的女人。  

  「姚知雨,你相不相信命中注定這種事?」對於她的無情回應,傅耿軒不置可否的一笑,轉個話題──一個關係著他與她會有什麼樣的未來的話題。  

  「相信。」  

  「是嗎?」他眼睛一亮,沒想到她這麼好溝通。  

  「我相信我上輩子一定做錯了一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所以昨天才會遇見你,今天又跟你同桌吃飯,這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懲罰,就是命中注定。」  

  在這冷血多於溫暖、壞事多於好事的社會,姚知雨早就練就一身防衛好功夫,即便是處在童言童語的工作環境裡,她的個性仍然直接而冷硬,這種內在的烈性與她溫柔似水的外貌,極為不協調。  

  「你可以再毒一點沒關係。」  

  這女人是把毒當飯吃是不是?!講話非得如此左削右砍?他……他可是她命定的老公,俗話說妻以夫為天,她都不懂喔!  

  算了算了,現在兩人都已經話不投機半句多了,他還在幻想什麼妻以夫為天,簡直是發神經。  

  「那麼請問羊蹄甲先生,飯也吃得差不多了,我可以走了嗎?」  

  「不可以。」  

  「哼!」姚知雨詫異且近乎粗魯地哼了一聲。  

  「我還沒吃飽。」傅耿軒喝了口白開水,悠哉地說。  

  「你……」豬轉世的啊?!再吃下去都天黑了!  

  「姚知雨,我的名字不叫羊蹄甲,我叫傅耿軒,希望你牢牢記住這名字……」  

  以後這個名字不但會寫在她的身份證上,還會鑿在她心坎上,這點自信,他仍是有的。對於她的冰冷不近人情,他一點也不怕,只是會氣得半死就是了,但絕不妨礙他以馴服她為前提的追求。  

  「羊蹄甲、羊蹄甲,我就要叫你羊蹄甲!」面對這孩子氣又任性的男人,姚知雨偏不順他的心。  

  「羊蹄甲也不是那麼難聽,但是……」傅耿軒突地將身子往前一傾,俊顏靠近她酡紅的小臉,虎視眈眈的瞅著她。「如果你敢再叫我一次羊蹄甲,我……」  

  「怎樣?」她下巴一揚,神情十足挑釁。  

  「你有興趣可以試試看。」傅耿軒抿嘴一笑,若無其事地靠回椅背。「我歡迎你試試看。」  

  豈止歡迎?他簡直希望她趕快試試。  

  「我沒那麼無聊。」她不是怕,是覺得沒必要隨這無聊男人起舞。  

  今天坐在他面前欣賞他的好胃口,實屬不得已,她只想等他吃飽喝足之後,自己能夠全身而退,不想多惹麻煩。  

  那男人的眼神……有著小男孩的任性與頑劣,以及男人天生的霸道和侵略性,說穿了就是既邪又壞,是聰明的女人就該提高警覺。  

  因為這個認知,所以就算姚知雨看出他的與眾不同,唯一的信念還是「防」!  

  「姚知雨,你難道都不會為了我的出現而感到奇怪?」想了想,傅耿軒覺得有必要先暗示她一下,他的出現並非是無聊男子的消遣,而是有其深意的。  

  「如果你是那種常常被無聊男人搭訕,還會將沒人來搭訕的那一天視為幸運日的美女,也許你就不會這樣問了。」  

  好狂妄的口氣!不過,她說的是事實。  

  最好她都足不出戶,不然男人鐵定像是見了花的蜂兒般,前仆後繼朝她狂飛而來,蜂蜂相連到天邊。因為,就連畫室裡的小男孩都特別喜歡她。  

  姚知雨明明覺得自己有張晚娘臉孔,就是不明白男人到底看上她哪一點。  

  「你……」他被她的狂妄給震住。「好個自信滿滿的女人。」  

  「我不是自信,是覺得很煩!」姚知雨眉頭緊蹙,聲音不覺揚高。  

  從她不耐的神情看來,她的確是被男人搭訕搭得很煩。而他,竟然這麼不巧,還用搭訕的方式來認識她,真是失策!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是因為我用搭訕的方式認識你,所以你才討厭我嗎?」  

  「這……」沒想到他會這麼問,姚知雨也愣住了,很快地在腦中轉了一圈……  

  她到底討厭他什麼?  

  是他跟別的男人沒兩樣,見了美女就搭訕,感覺很沒質感?  

  還是他的態度囂張,太過霸氣,惹她不悅?  

  或是她打破人家的水缸,他正好在場,她覺得臉上無光?  

  還是沒有任何正當理由,只是單純討厭?該不會……以上皆是吧?  

  那麼,她對這男人不就真是討厭到家了嗎?  

  問題是……她對他的討厭又好似並不那麼絕對……完了完了!她竟然無法清楚界定她對他到底是什麼感覺?  

  陌生的男人,陌生的感覺,讓她迷惑了!此際她始驚覺,不管什麼原因,傅耿軒的確是她第一位理睬的搭訕者,而且她正與他共進午餐!  

  「你果然很討厭我,竟然可以想討厭我的原因想那麼久──」  

  見她沉思不語,傅耿軒長歎口氣,信手抽起胸前口袋的鋼筆,再將盤子移開,準備在餐紙上寫字。  

  「說吧!被你討厭對我的打擊太大,現在請你一條一條說明,讓我分析一下,你的頭殼是不是壞去……」  

  「喂!」  

  什麼嘛?還以為他要自我檢討,沒想到是要檢討她的腦袋?!  

  姚知雨氣得忍不住站起來,拎起包包頭也不回地走了。  

  臭男人!死羊蹄甲!  

  她真是鬼迷心竅才會回應他的搭訕!  

  最不該的是,她還踢破人家的水缸!  

  ***  

  痛恨羊蹄甲先生的女人,著實不該走在全是羊蹄甲樹的人行道上,偏偏那是回工作室唯一的路。  

  「姚知雨。」傅耿軒不死心的跟在佳人後頭。  

  「你們台北人都那麼閒是不是?」姚知雨猛地回頭,大聲指責。  

  她的長髮在空中揚起飛揚的弧度,隨著轉身飛落在她的肩膀上,看得眼前的男人內心波瀾倏興。  

  誰說美麗不是罪過?惹得男人心癢難耐、理智喪失,就是滔天大罪了。  

  「你們嘉義人都這麼凶是不是?」心跳狂猛之際,傅耿軒也不忘立即反駁。  

  天曉得他與她的對峙,干台北人和嘉義人什麼事。  

  「你到底想做什麼?能不能一次說清楚,不要再像背後靈一樣跟著我!」姚知雨忍不住氣質全失的吼著。  

  「我想追你行不行?」傅耿軒說得理所當然,她卻駭得整個人都僵住了。  

  「你省省力氣吧!」姚知雨緩緩吐出一口氣,誠心的建議他。  

  「我不是那種容易打退堂鼓的男人。」  

  「你根本連鼓都還沒敲一聲,所以勸你趁早回頭,別再浪費時間,因為我討厭死你了。」姚知雨倒也簡單明瞭。  

  她的拒絕毫無藝術可言,教自尊和驕傲若銅牆鐵壁般剛硬的男人,也難免心靈小小受創。  

  「你愈說討厭我,我愈想追你。」  

  氣死是驗不出傷的,但傅耿軒卻堅信如果他被她氣死,一定驗得出傷,因為他破碎的心版上絕對會清清楚楚標示:兇手姚知雨!  

  「你怎麼這麼無賴啊!」  

  切記千萬不能咒罵搭訕的無聊男人,因為那只會更激起對方的鬥志與興趣──可惜,姚知雨忘了!  

  在被他纏過、煩過之後,她多年研究出來對付搭訕者的幾個重要原則,都快要忘光了。  

  「你好無情。」  

  「你才無聊!」  

  「你真無趣。」  

  「啊──我快瘋啦!」姚知雨終於忍不住尖叫。  

  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向來沉著冷靜的她,竟能被他氣成這樣。  

  她遇鬼了,鐵定是遇鬼了!  

  「我才快被你搞瘋。」傅耿軒也喃喃抱怨。  

  只要一想到他倆「本該是」同床共枕、恩愛一世的夫妻,現在卻是這等互不對盤的景象,他就好生哀怨。  

  好在他不相信自己是個短命鬼,不然娶到這種性情剛烈的老婆,別說助他延年益壽、否極泰來,只怕會逼得他更加短命而已。  

  「那我們何不就此別過?」  

  「你想得美。」什麼就此別過?還珍重再見、後會有期咧?!  

  他決定不回台北了!他要留下來纏住她,看她能拿他怎樣。  

  烈女怕纏夫,他從不曾做過纏人的事,但看她現在的表現,分明就是逼得他非得纏上她不可!  

  「你神經病!」  

  「嗯哼。」傅耿軒雙臂環胸,好整以暇地聽她的叫罵。  

  嗯哼個什麼鬼?!臭男人。  

  沒遇上他前,姚知雨從不知道自己嘴巴這麼壞,這麼喜歡罵人。  

  「懶得理你!」姚知雨頭一甩,又往前走去。  

  「姚知雨。」傅耿軒沒有再跟上,只是站在原地用悠閒的口吻在她背後說道:「你有沒有聽過喜馬拉雅山上的猴子的故事?」  

  嘖!誰有空聽他講喜馬拉雅山上的猴子的故事?  

  「傳說中有個不得志的年輕人在偶然之中遇見一位老人,老人教他一個點石成金的咒語,年輕人當然一點也不相信老人說的話,可是老人卻再三對他保證說咒語非常靈驗,只要他在唸咒的時候不要沒事想起喜馬拉雅山上的猴子,那麼就一定能點石成金。姚知雨,你認為年輕人有成功點石成金嗎?」  

  當然沒有,因為那個年輕人總是會在唸咒時,老是想起那些礙事的猴子。  

  這個故事姚知雨有聽過,她只是不明白他跟她說這些幹什麼……  

  狐疑當中,她的腳步不覺地放慢了,而且竟開始在等待著他的下文!  

  傅耿軒顯然知道自己引起她的好奇心,接下來更用溫吞、慢條斯理的語氣說了下去。「說完了猴子的故事,接下來要說羊的故事。」  

  他的故事還真多!  

  她大可以直接走掉不要理會他,問題是她的心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地被他說故事的嗓音給緊緊揪住了呢?  

  「有個叫傅耿軒的年輕人,生肖屬羊,星座是山羊座,從小喝羊奶長大,非常喜歡羊蹄甲樹……」  

  他敢打賭,從今起就算他沒有在她面前出現,她也同樣會在看見羊蹄甲樹或小朋友畫綿羊,甚至吃熱呼呼的羊肉爐時,就勢必想起他這號人物,再也忘不了他的存在,一輩子牢牢的記住了他。  

  也許當他化成灰時,她都還可以仔細描繪他「羊羊得意」的模樣。  

  故事聽到這兒,姚知雨腦子一白,背脊整個發冷。  

  她上當了,她上當了!  

  這個男人果然不能等閒視之,他竟然來這麼一招心理戰,簡直卑鄙到家!  

  「傅耿軒!你真的很過分!」姚知雨再度回頭惱火的吼。  

  她到底是招誰惹誰,怎會在大馬路上忍受他的嘲諷與糾纏?  

  惹熊、惹虎、惹色狼都勝過惹了這隻羊!  

  「姚知雨,如果我這兩天來惹你不高興,那麼請你原諒我的冒昧吧!」傅耿軒狡猾的本性可說是發揮得淋漓盡致。  

  就在他瞧見姚知雨臉上躁怒的火紅時,還不忘火上添油。「最重要是,你想忘了我就忘吧!忘了羊蹄甲先生,你也好過一點。」  

  想忘了我就忘吧!忘了羊蹄甲先生……  

  這該下地獄的男人,被他這麼一說,她怎麼可能忘了他!  

  她下意識握緊了拳頭,再次絕情用力的甩頭轉身,並以逃難的速度落荒而逃。  

  這一回合,傅耿軒算是大獲全勝,一報昨晚邀她吃飯碰壁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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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4 22:30:00
第四章

  真是好個喜馬拉雅山上的猴子!好個到處亂跑、亂跳、又亂叫的羊咩咩……  

  姚知雨清掃著工作室前的羊蹄甲落葉,落葉隨著掃帚揮動而翻滾的窺寧聲音,就像她心裡不斷犯著的嘀咕一般,愈整理卻愈是心煩意亂。  

  她從來沒有為一個男人如此心浮氣躁過,況且還是個幾乎陌生的男人!  

  連續一個多星期,姚知雨果然如博耿軒所料,他的身影動不動就竄入她腦海,肆無忌憚地張狂著,讓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小知雨老師,停水了耶!」  

  大只魚李芝瑜胖手抓著長水管,一如往常想將工作室前的路面用水噴灑一下,以減少飛沙走塵及降溫,沒想到水龍頭一扭開,只空轉低吼了幾聲卻沒流出半滴水來。  

  「怎麼沒通知就停水?」姚知雨有些失神地提起畚箕將垃圾倒進垃圾桶,又望了望左右鄰居,果然許多正要用水的人都在為無預警的停水而抱怨。  

  「這樣不能灑水了。」李芝瑜放下水管,雙手在圍裙上抹了抹。「不但沒辦法灑水,連手都沒得洗。」  

  幸好小朋友都已經下課回家,今天晚上也沒課,否則就真的麻煩了。  

  「不知道水什麼時候來?」姚知雨垂眼望著自己因打掃而弄髒的手心,心裡突然一陣厭煩。  

  夏末傍晚,稍嫌黏膩且夾雜風沙的空氣仍令人發悶,加上沒水洗手……她光想就覺得噁心。  

  「不管了,晚上我媽幫我安排相親,我要先回家囉!」李芝瑜笑嘻嘻地回工作室整理,沒幾分鐘,人已騎上輪胎快被她的噸位給壓扁的輕型機車離去。  

  這些天老闆秦高興正好出國,姚知雨負責開關門,所以每天都是最後一個下班,固然平常她並不會急著走,但因為停水的關係,她簡直歸心似箭。  

  「姚小姐,晚上我請你吃飯、看電影好嗎?」秦高興的弟弟秦志興帶著一臉輕浮的笑,迎面走來,擋住姚知雨的去路。  

  「沒空。」冷冷一聲,姚知雨立即越過秦志興,低頭急急往前走。  

  她知道秦志興是個整天游手好閒又性嗜賭博的男人,理會他,就等於是為自己找麻煩。  

  「姚小姐,別這樣嘛!一起吃吃飯、看個電影、聊聊天又不會怎麼樣,你在怕什麼咧?」秦志興不死心地跟上去。  

  姚知雨不吭聲,也不肯瞧他一眼,只一個勁兒的疾走。  

  「姚小姐,你幹嘛走那麼快?跟我玩玩又不會死……」他追得更緊,說的話也愈來愈沒品。  

  「你走開!」姚知雨聲色俱厲地朝他吼道。  

  「別這麼凶嘛!我誠心誠意要請你吃飯,你幹嘛對我那麼凶?」秦志興往前跨一大步,完全擋在她面前。  

  見狀,姚知雨更加警戒,這個秦志興八成是因為他哥哥出國,不能盯著他,他就膽大妄為起來了。面對這種死纏爛打又有理說不清的人,姚知雨也不管他是她老闆的弟弟或什麼大人物,總之自保為先。  

  「跟我走啦!姚小姐,我們也算是熟人了,你不要怕嘛!」秦志興臉上露出色慾薰心的猥瑣笑容。  

  他一步步逼近,姚知雨一步步後退。她默默打開包包,悄悄摸索著一瓶鮮少派上用場的催淚瓦斯。  

  「走開!」當姚知雨握到包包裡的一管口紅式的催淚瓦斯時,秦志興正巧欺身上來,她怒斥一聲且毫不遲疑地將催淚瓦斯舉在他面前,食指一按,想狠狠噴他一頓,但是……瓶口噴頭沒有彈力,根本按不下去。  

  「姚小姐,你拿口紅做什麼?」秦志興大笑起來,一雙粗黑的手已朝她的肩上攀來。  

  「走開!走開!」姚知雨沒料到自己會在緊要關頭失手,情急之下,她將那管催淚瓦斯用力擲到秦志興的臉上,轉身就跑。  

  但倒楣事接二連三發生,她轉身欲跑之際,竟一腳跺進路旁溝蓋沒蓋好的排水溝,整個人跌坐在溝旁。  

  「我拉你起來……」秦志興邪笑著,還想當英雄來營救因他的騷擾而不慎踩進溝裡的美人。  

  「你走開!不要靠近我──」姚知雨一腳陷在污水溝裡還沒來得及拔出來,一雙手胡亂揮動,抵死絕不讓秦志興碰到她一絲一毫。  

  「姚小姐,你別不知好歹,我是好心要救你耶!」秦志興被姚知雨狠打了好幾下,還是不肯放棄一親芳澤的騷擾行為,硬是將狼爪往她身子探去。  

  「你走開!」她才不要他救,她不要──  

  「你才不知好歹!」忽地,一道年輕男子渾厚的咒罵嗓音傳來,外加一記揍毆聲,秦志興便應聲而倒,在地上蠕動。  

  「你是誰?竟敢打我!」秦志興在劇痛中仍不甘心的嗆聲。  

  「就打你這個惡棍!」傅耿軒長腿一舉,狠踹他一腳。  

  「你!」秦志興撫著臀部哀號。  

  半晌,當他看清來人是個高大魁梧的男子時,心知毫無反擊機會,也沒膽再與之對抗,立即拔腿就逃。  

  「羊蹄甲先生?!」姚知雨兩眼瞪得又圓又大,再度在出糗的情況下遇到他,她同時又氣又窘。  

  「再叫我羊蹄甲先生,我就不幫你離開這條臭水溝。」傅耿軒雙臂環胸,居高臨下的笑睨她。  

  「誰要你來幫忙?不必!」姚知雨強悍的回嘴,使力想抽出陷在污泥中的腳,卻怎麼也動彈不得,徒落得一臉尷尬。  

  「還是我來吧!」見她性情如此倔強,本打算袖手旁觀的傅耿軒,卻又在她一臉困窘下,逐漸心軟。  

  他輕歎一口氣,還是蹲下身,決定出手拉她一把。  

  「我說了不要你……」拉!話沒說完,他的大手掌已經握住她的小腿。  

  「要,我要……拉!」傅耿軒說得曖昧,惹得姚知雨頰面發熱,目光不敢再迎向他。  

  一隻大手與一隻小腳共同努力往上拔,終於將姚知雨的腳從厚泥裡拔了出來。可不幸的是她的鞋子仍卡在泥裡,而她也因使力不當,整個人往後仰倒,摔進他寬大厚實的懷裡。  

  「小心。」傅耿軒穩穩扶住她的雙肩,卻也因她傾倒的衝擊力而跌坐於地,而她就狠狠坐在他腿上。  

  「髒死了!髒死了啦!」望著比掃完地沒洗手還要髒上一百倍的腳丫子,姚知雨簡直快崩潰。  

  骯髒是她的罩門,尤其面對最高程度的髒污,一向冷靜的她就會歇斯底里的抓狂亂叫。  

  「你冷靜一點!」  

  傅耿軒對她的瞭解並不深,但在前兩次見面交談中,他以為她應該就是個冷調性、就算天塌下來也無動於衷的女人,可如今瞧她不顧形象的尖叫,令他相當錯愕,但因為他們還處於生疏階段,所以他也只能勉強且生澀的勸慰一句。  

  「好髒啊──」姚知雨抱頭哭吼。  

  剛才她在工作室沒水可以洗手就已經覺得很痛苦了,現下腳丫子被黑泥裹住,活像穿了只黑襪子,如果不能立刻沖淨,她寧可剁了它,剁了它!  

  「你不要再亂叫了,我車上有礦泉水,我去拿,你等著!」  

  固然四周沒什麼人車經過,但是傅耿軒覺得她這樣叫實在有失優雅,只得想辦法制止她的失控。  

  「真的嗎?你快點去拿,快點去!」姚知雨回頭仰望他,一手直推著他,完全忘記他是個惹她厭煩的男人。  

  「你坐好,我要站起來了。」輕輕鬆開她的肩膀,他將她緩放在地面上坐好,隨後往幾步外的車裡取水。  

  望著他高大的身影,姚知雨才驚覺自己剛剛一直坐在他的懷裡,被他的大掌緊緊扶著向來不許人碰觸的身子。  

  肩頭還清楚留有他的力道,她的心口掠過幾道緩慢卻清晰的波紋……幸好遇見他,不然她不知會有什麼不堪的下場?  

  哪怕此際腳髒得像踩過豬糞,但可以逃過秦志興的騷擾,何嘗不是件值得慶幸的好事?雖然她跟傅耿軒不熟,而且他很自大惹人厭,但至少他不噁心,更何況他正好有礦泉水可幫她清洗這只髒腳!  

  幸好遇見他……  

  姚知雨二度在心裡以幸好兩個字,來為自己此刻見到他的心情下了註解。  

  「腳伸出來,我幫你倒水!」傅耿軒睨了她一眼,沒好氣的命令,一面旋開礦泉水瓶蓋。  

  這女人到底是不是他的貴人他還不能確定,但他卻能確定她自己本身倒是個道道地地的衰人。而且他十分懷疑她這隻腳是否撞邪,不然怎會一再的闖禍出槌──不是踢破人家的水缸,就是踩入臭水溝。  

  「我不敢摸……」姚知雨伸長了腳,為難地說著,滿眼求助的看著他。  

  「難不成要我幫你洗?不會吧!」傅耿軒嗤之以鼻,睨她的眼中有抹嫌棄。  

  她能不能當他老婆都還沒個準兒,哪有他現在就得幫她洗腳的道理?!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這女人……呿!別開玩笑了吧!  

  「如果可以的話,請……」她很想向他說句拜託,卻說不出口,只能頻頻發出哀求的柔弱眼光。  

  「你那麼討厭我,還敢叫我幫你洗腳?你當我是傻瓜,很好欺負是不是?」傅耿軒語氣沒得商量,只是一口氣往她腳上倒了一整瓶水。  

  「髒污黏在上面沖不掉,傅耿軒,你快點想辦法!」姚知雨又驚又慌,雙手直抓著傅耿軒又推又搖,擺明要他「親手」處理。  

  「這下你有求於我,就記得我的名字了?」自己的名字突然從她口中蹦出來,傅耿軒驚訝之餘,心裡有種難以言喻的暢快,嘴角不覺勾了起來。  

  「我從第一次聽到就沒忘記過……」  

  嘿!她沒忘記過他……  

  傅耿軒一聽,立即滿足了他的男性自尊,笑得愈加得意。  

  「你說聲拜託,我就幫你。」他壞心的建議。  

  「你……」姚知雨向來驕傲又獨立堅強,怎麼可能隨便開口求人,可是她真的快被這只髒腳給搞瘋了!  

  快點還她一隻乾淨的腳丫子來──  

  「怎麼樣?」他挑眉,等待她可預期的投降。  

  「拜託!」姚知雨迴避他壞心的眼神,將臉一偏,心一橫,說出口。  

  「你說什麼?我沒聽見耶!」博耿軒側過耳,故意的說。  

  「傅耿軒,拜託你趕快幫我洗腳,我受不了了!」姚知雨幾乎是尖叫的大聲催促他,並扯住他的手往自己的髒腳丫摸去。  

  「好啦!很噁心的腳耶!你也不讓我做一下心理建設……」被拜託是滿足了他的虛榮心,但堂堂一個大男人蹲正路旁幫女人洗腳,這又算什麼呢?  

  她腳踩臭水溝,而他卻陰溝裡翻船?  

  罷了!不管什麼男人尊嚴了,她橫下心來拜託,他也只好橫下心抓起她的髒腳丫,開始搓洗起來。  

  「那裡還是髒的,這裡也是,你到底有沒看到!你都沒有仔細洗……」姚知雨吱吱喳喳說個不停,手指東指西指就是不敢自己去碰。  

  她太專注於監督他的清洗動作,渾然忘記自己正被討厭的男人觸摸著。  

  「我有看到,你可不可以安靜不要吵?」傅耿軒愈洗愈心有不甘,搓揉的動作也愈來愈粗暴。  

  「大拇趾那裡沒洗到,你還說你有看到?」姚知雨不客氣的責難他,一點也沒發現此刻霸道又沒禮貌的她,實是教人生厭。  

  「沒水了!」水沒了,他的耐心也已用盡。  

  傅耿軒將最後一個空寶特瓶往地上一拋,氣極敗壞地放開她的腳。  

  兩人四目相接,無聲對峙。  

  「不是很乾淨。」姚知雨猶不滿意地說。  

  「你回家再洗就好了!」傅耿軒回想剛才自己先是英雄救美,後是服務周到,若非衝著她「貴人老婆」的身份,他才不可能委屈自己做到這種程度。  

  然而他仁至義盡,她卻從頭到尾沒道一聲謝,還儘是抱怨和頤指氣使,他們可沒熟絡到可以遭受如此對待而毫無怨尤吧!  

  愈想愈惱火,他的臉色也隨著心情浮躁而變得陰暗。  

  「可是……」  

  「可是什麼!難不成還要我去你家繼續幫你洗腳?你休想得寸進尺!」她家,他很樂意去,但如果是去替她洗腳,那麼抱歉,今日不宜造訪,他擇日再來。  

  「不是……可是鞋子還在水溝裡,怎麼辦?」  

  「那麼髒的鞋子,你還要?」傅耿軒劍眉一揚,很想笑。  

  瞧她剛才一副恨不得剁了那只髒腳的表情,他才不信她還會想穿卡在溝裡、那只沾滿爛泥的鞋子。  

  「我才不要!」姚知雨用力搖頭。  

  「這不就對了嗎?腳都差點不要了,還惦記著鞋子幹什麼?」他雙手一攤,隨後將她拉起來。「走,我送你回家。」  

  「送我回家?」姚知雨被遺忘的防衛心又蹦了出來,雙眼戒備地盯著他。  

  「你如果願意光著一隻腳一跛一跛走回去,我也沒意見。」對待女人,什麼叫欲擒故縱,即便他沒實戰經驗,但光是用想像的也會。  

  「我……」再硬撐就等於是跟自己過不去,實非明智之舉。  

  「不要我送?那我走了。」  

  「傅耿軒,你不要走。」  

  「嗯?」  

  「送我回家。」姚知雨嚥了嚥口水,垂首低聲說了句。  

  「我看你好像很勉強的樣子,算了吧!我最不喜歡勉強別人了,而且有禮貌的人至少會說個『請』字。」逮到機會就冷嘲熱諷,沒錯,這就是傅耿軒的本性。  

  回到台北一個多星期來,他已經暗下決定在將她娶進門之前,要先將她馴服,也就是俗話說的「壓落底」。  

  橫豎基於大男人的尊嚴,他一定要佔上風才甘心。  

  「既然這樣,那就算了。」好!他不喜歡勉強別人,她更不想勉強自己,不如就一拍兩散,各走各的。  

  她才不想求他。  

  說她「忘恩負義」也無所謂,總之她就是不想再拜託他任何事情了。  

  何況這男人無論說什麼話,都很明顯語帶嘲弄,每每教她心裡忐忑又不悅,她終於明白他惹她討厭的最大原因。  

  姚知雨瞧了他一眼,彎身脫下另一隻鞋,決心打赤腳走回家,反正她的住所就在不遠,路上的灰塵忍一忍就過了。  

  與其忍耐他的嘲諷兩分鐘,她寧可忍受嫩腳跺在石子地上痛個十分鐘。  

  「你……」她如此乾脆,他反倒灑脫不起來,忿然考慮了幾秒,他衝著她的背影大吼:「我送你回去啦!」  

  姚知雨停下腳步,回眸一笑,未語。  

  「上車吧……」就在傅耿軒將車門打開時,只見她微微聳肩,粉唇輕輕一勾,表情高傲地長髮旋甩半圈,無情地轉身走了。  

  這個傲慢又冰冷的女人!專門糟蹋他的好意是吧?  

  可惡!他都先心軟示好了,她竟然……不領情?!  

  「好個姚知雨,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呀?我是你的、你的……」的什麼啊?  

  傅耿軒手指著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胡說什麼。  

  亂了亂了!她絲毫不將他放在眼裡,甚至連朋友都不是,他卻順著心中既定的想法,自然且直接地將她當「老婆」看待,而八字都還沒一撇呢!  

  不行!他一定要為自己扳回每況愈下的劣勢,要讓她知道什麼叫愛夫、敬夫!  

  或許說夫妻還言之過早,但他認定她了,管她是不是他的命中貴人,反正他勢必要將她追到手,絕對要讓她明白,他博耿軒或許很好愛,可絕不好惹。  

  惹了,是要負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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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4 22:30:36
第五章

  赤腳走在馬路上的確不好受,除了痛之外,最令姚知雨恐懼的是髒,因此她一回到住處便立即衝入浴室洗個痛快。  

  待她渾身清爽舒適地窩在沙發上休息時,已經過了正常的晚餐時間。  

  經過剛才踩入水溝的一陣折騰,她懶得再出門,於是準備隨便煮幾顆冷凍水餃打發晚餐。  

  就在她起身之際,門鈴響了,少有訪客的她,不禁對著門板怔愣了一下。  

  該不會又是那個秦志興不死心,找上門來吧?想起以前他曾有次喝醉酒,竟然跑來鬧她的不愉快經驗,她的警覺性立刻提高。  

  如果真是秦志興那惡徒,那她不但不會開門,還會立即報警,她慢慢將門旁的對講機螢幕打開──一張俊朗陽光的臉龐躍入眼簾,嚇了她一跳!  

  來者不是秦志興,可也不是受她歡迎的人物。  

  傅耿軒怎麼知道她住這裡?嗯……其形跡可疑、其心難測,她得小心應付。  

  「姚知雨,我知道你一定正在看著我,快開門吧!」  

  「你怎麼知道我住這裡?你來做什麼?」這人的可怖程度直逼秦志興,她戒心深重,望著他自信的微笑,心裡直發毛。  

  「我一路跟著你回家的。」隨意扯個小謊,博耿軒的態度倒是溫和。  

  不可否認,下午他曾被她氣到想直接回台北,但從她寧可忍痛、忍髒,赤腳走回家也堅不讓他送的強悍情形看來,他知道自己不能這樣一走了之,他必須想其他方法來接近她。哪怕他一開始真的很惱怒,但一、兩個鐘頭過去了,他的暴躁情緒也消化得差不多,他決心不再跟她計較。  

  現在流行一句話:凡事以和為貴。他是該化暴戾為祥和,來個懷柔政策,卸下她的防備再伺機而動。  

  咦?!說得好像他要幹什麼壞事似的……總之,他要先放下身段,再來進行他的「馴悍計」。  

  「你跟蹤我?!你到底想怎樣?」  

  「開了門我再告訴你我想怎樣。」  

  「我不可能放陌生人進我屋子。」  

  「放?」他又不是狗……「你明明已經認識我,多少知道我不是壞人,為什麼還要這樣拒我於千里之外?」  

  若真距離千里還好,難堪的是他與她明明只是一門之隔,他卻投「宿」無門。  

  「認識不代表我就該讓你進來。」  

  「姚知雨,你不用胡思亂想,也別再跟我鬥嘴了。我替你買了晚餐,你瞧我手裡拿著什麼?」傅耿軒將手裡的紙袋提高,表明誠意。  

  「沒事對我好,更可疑。」搞不好他在食物裡下毒……姚知雨依然不肯領情。  

  「我有心對你好,你不接受太令人心寒了!」  

  我有心對你好?  

  輕輕一句話卻重重敲在姚知雨的心坎上,她謹守的防衛線瞬時下降幾分。  

  切記遇到有心有緣的男人,一定要好好把握。  

  想起姑媽的叮嚀,望著監視鏡頭下他那微笑的俊顏,她的意志開始動搖了。  

  也許她不該再如此冷漠,再怎麼說她總是欠他一聲道謝,如果等會兒氣氛不太糟,他又沒做什麼壞事或說不得體的話惹怒她,她是該好好跟他道謝一番的。  

  畢竟要一個大男人當街幫一個瀕臨崩潰嚎叫的女人洗腳,並不是件平常且容易的事。  

  既然心懷感謝,她就不該在他帶著善意找上門來時,還執意拒絕。  

  「我……開門。」她關掉對講螢幕,隨即開門迎客。  

  「好嚴格的門禁。」傅耿軒雖是和顏悅色,可一入門仍忍不住揶揄她。  

  姚知雨沒回嘴,只是指了張椅子示意他坐。  

  「嘉義火雞肉飯遠近馳名,我特地去買的,快趁熱吃。」他將一個大紙袋交給姚知雨。  

  「謝謝。」她淡淡道了聲謝,將裝有菜餚的餐盒一一拿出。「買這麼多,該不會你也還沒吃?」  

  「嗯,我特地買來跟你一起吃的。」  

  「你還真……有心。」他是真有誠心,抑或心機深沉,界定常常模糊難辨,可此刻姚知雨從他的眼神裡探見一抹幽柔的光芒,她寧可相信那是令她安心的力量。  

  傅耿軒或許是無聊的男人,但他並不是壞人。  

  他的表現讓她覺得如此,她這樣告訴自己。  

  「你說對了,沒心我是不會來的。」  

  「就不知你安什麼心。」  

  「知雨,我不知道你曾被多少男人搭訕而讓你對男人戒心如此重,但是我要跟你說,不要怕我,因為我不一樣。」  

  不一樣?姚知雨一愣。  

  是的,他很不一樣……因為她幾乎不曾理會過跟她搭訕的男人,更從沒讓任何男人進屋來,而他是第一個,當然不一樣。  

  「你說你不一樣,是哪裡不一樣?難道你不是因為我長得漂亮,才引起你的興趣嗎?如果是,那你跟其他人也沒什麼不一樣。」男人是視覺的動物,第一個好奇心總是被美麗的事物所引起,她不認為傅耿軒能跳脫男人的天性。  

  「你漂亮是事實,但那不是我想認識你、接近你的主因。」  

  「那麼,是為什麼?」  

  「你很冷漠,而我……看不慣你的冷漠。」傅耿軒的眸光對上了她的。  

  扣除她是他必須奉父母之命娶回家當老婆的貴人之外,她的冰冷與不近人情,才是他決定接近她的最重要原因。  

  「我冷不冷漠根本不關你的事。」僅僅一秒,姚知雨避開了他懾人而讓她心跳不穩的凝視。  

  這男人,或許張狂且自以為是,卻不可否認他的確極具男性魅力。  

  如果有女人主動投懷送抱倒追他,想必一點也不稀奇吧?  

  姚知雨的視線第一次在他臉上逗留那麼久,久到她幾乎忘了他是個不速之客,她根本不歡迎他,她只是基於一丁點的道德良心才放他進門。  

  「冷漠的女人會讓男人興起想征服的念頭。」他抿唇一笑,明示自己的心意。  

  「你的意思是說,你想征服我?」就說他是無聊的男人吧!  

  姚知雨不覺冷笑出聲,原本定在他眸子的視線立即移開,不層再與之對望。  

  「想。」他坦承不諱,視線主動追隨著她的眼光。  

  「算了吧!我是不玩遊戲的,你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瞧他毫不隱瞞,姚知雨又是一聲冷笑。  

  「我也不玩的,而且我時間緊迫……」話說一半,傅耿軒不動聲色的住嘴。  

  「你說什麼?」  

  「沒事,我只是想在最短的時間內追到你,讓你愛上我。」他欠了欠身,說出重點之後,舉箸吃飯。  

  「你……」這男人說了那麼嚴肅的話,接下來的動作竟然是吃飯?!  

  他的食量之大與食慾之好,她領教過,瞧他現在又吃得神色愉快,她竟感到不好意思打擾。  

  「不如我們吃飽再說?」傅耿軒望她一眼,好心夾菜到她的餐盒裡。  

  「一定要吃飽才能再說?」接觸到他對吃飯發出強烈渴望與需求的魔幻眼神,姚知雨愣愣地有點失魂。  

  「當我吃東西時,誰都別想讓我放棄我手裡的食物,而認識你之後,誰也阻止不了我的事則多了一樣,那就是──我要你。」見她困惑,傅耿軒笑了笑,異常慎重又認真的解釋。  

  「傅耿軒!」  

  他把「我要你」三個字說得那麼清楚又那麼曖昧,這是真心告白,還是言語性騷擾?姚知雨迷糊了,也嚇到了。  

  「我就在你身邊,你小聲一點喊我,我聽得到的。」  

  「你剛才說你要……」她吶吶地說不出那句剛才他輕易蹦出口的煽情話語。  

  「我要你。」他好心的幫忙接詞。  

  「對,是什麼意思?」  

  「就是想要你,想愛你,想跟你在一起的意思。」  

  「你好噁心!」  

  「愛情不就是這樣嗎?」  

  「誰跟你有愛情?!你吃飽了順便把垃圾打包,然後快滾吧!」  

  別怪她秀秀氣氣的卻出言不遜,誰教她一時失察,讓這無聊男人進了屋。後悔莫及,只好開口趕人。  

  「要走我們一起走。吃完飯我們去喝珍珠奶茶,換你請客,你若不答應就是根本想白吃白喝我一頓,還有,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句謝謝,我可是幫你洗腳丫子的大功臣。」  

  一番話堵得姚知雨啞口無言,只能用那雙大眼瞪他,但不具恐嚇作用的瞪了老半天,也只有乖乖吃著這頓佐以男人刻意灑下曖昧情愫的晚餐。  

  ***  

  「有件事,我們打個商量。」喝完珍珠奶茶,傅耿軒不但不離開,還硬跟回姚知雨家。  

  「商量?你又要吃什麼?你自己去吃,我不奉陪了!」不都吃撐了嗎?這傢伙的胃難不成是個無底洞?  

  500CC珍珠奶茶他喝了兩杯還不夠,連她剩下的半杯也都「粒粒皆可貴」,毫不浪費的進了他的胃,如果他還敢提議吃消夜,她絕對去買「歐羅肥」來餵他!  

  「現在不是吃的問題。」  

  「你總算像個正常人。」姚知雨冷哼。  

  「可是吃飽了應該睡覺,而我沒地方睡。」沒地方睡是他追妻用的借口,段予書的家門可是為他傅大少爺敞開。  

  「你如果不是長得人模人樣,我真會以為你是豬公轉世。」吃飽就要睡,睡飽就要吃,那是小嬰兒的專利,他在跟小嬰兒爭什麼?  

  「我要跟你借住一晚。」  

  「借住?!你說什麼天方夜譚?」  

  「如果代價是說床邊故事給你聽,我OK。」  

  「你OK,我不OK!傅耿軒,我要送客了,你慢走。」  

  開什麼美國玩笑!陪他吃、陪他喝,還留他過夜?這種事如果她姚知雨做得出來,那她多年來防色狼防得密不透風,不就變成是一場天大笑話嗎?  

  她和他才見過幾次面,兩人根本不熟,就像初長的青梅,又生又澀!他肖想留宿,當她這兒是想來就來的民宿嗎?  

  「我在你床下打地鋪就好,不會佔你床位的,你放心。」  

  「我不可能放心的!」一個才剛剛對她說過「我要你」的男人,說有多危險就有多危險。  

  天曉得這大胃王會不會半夜飢渴,就把她給吞了?!  

  孤男寡女,太有想像空間了。不行!她絕不許任何男盜女娼事件發生……呃,說得過火了,總之,她不留他過夜,絕不!  

  「你是心有雜念才會不放心,但我坦蕩蕩的只求睡個安穩。」在追到手之前,不論什麼冠冕堂皇的話他都說得出口,反正,傅耿軒打定主意賴在她屋裡了。  

  「你朋友段先生就住在巷子的另一頭,你找他去。」  

  「我跟他不太熱,不好意思再去叨擾。」傅耿軒故意撇清。  

  「我們就熟嗎?」  

  「至少我替你洗過腳,要是我沒有心想跟你熟悉,我還真做不來。」  

  「不准你再提洗腳的事!」  

  「也是啦!洗那只又髒又臭的腳也不是什麼天大的恩惠啦!是我活該,幫忙人又搓又洗,還連提都不能提。」沒半句責罵,卻字字擊中姚知雨的良心。  

  「洗腳的事我剛才已經謝過你了,你能不能不要一再掛在嘴邊討人情!」  

  「我沒有討人情,我是在……博取你的同情。」他滿嘴胡言亂語,如果死後,真可能會下十八層地獄了!  

  「你……少來!」一見他炯炯的目光霎時間黯淡,沉沉訴說他的疲憊與無奈,姚知雨在斥喝之後,強硬的心卻開始軟化。  

  她從來沒有這樣窩囊過,無波的心更從來不為男人激盪。  

  可他,現在卻緊揪住她為他而柔軟的心腸,她引以為傲的堅實防衛壁壘竟一寸寸剝落崩塌,怎麼辦……她好懊惱。  

  「你慢慢考慮,浴室先借我沖個澡,水費我照繳。」傅耿軒像個熟朋友般的拍拍她的肩膀,不待她反應便逕自洗澡去。  

  「喂!」她抗議地追在他後頭,隨著他關上浴室的門,嘩啦啦的水聲立即衝下來阻絕她的聲音。  

  姚知雨一陣恍惚,呆呆地轉身將背貼在門旁,聽著那充滿撞擊力的水瀑聲,她的腦海竟然浮現一些不曾有過的旖旎畫面,教她瞬時面紅耳赤。  

  難道她真要讓自己變成一場天大笑話?  

  她無法想像這屋子裡飄動著男人陽剛的味道,卻又莫名其妙地渴望被他那惑人的氣息包圍。  

  完了!他自在地跟風一樣,說來就來,說不走就不走,那多變的眼神又教她心海狂浪不斷,迷失了向來自持的方向,思緒擺盪著,不知往哪兒去。  

  「你不想走,就留下來吧!」不知什麼時候,她聽見自己那樣說。  

  ***  

  自此,姚知雨的屋裡每逢星期假日就會多出一位遠來投靠的大食客。  

  而這位大食客要求愈來愈多,不但從客氣的打地鋪借宿一晚,一變成為常住客,這下連專屬床位都敢開口要求。  

  「喂,打個商量,冬天好冷,我可不可以不要再打地鋪?」  

  「好啊!睡沙發是比較溫暖。」  

  「你認為你那張兩入座的沙發容納得了我?」  

  博耿軒哀怨地瞟她一眼,真懷疑這女人是哪裡不對勁,每次都對他好冷漠。而他更懷疑自己是哪裡出了毛病,竟然與她同處一室睡上下鋪這麼久,什麼「好事」都沒發生過。  

  明明多次被她無意間散發的風情惹得心癢難耐,卻總是堅持以尊重為先,默默按捺住自己的衝動。  

  說來也許沒人會相信,兩人假日「同居」的生活接觸機會何其多,但他們卻連一個情人間最簡單平凡的親吻都沒有。  

  「不然你想怎樣?」她的語氣平淡,眼神卻柔和。  

  這陣子以來,姚知雨被他拉著到處追尋美食,每每看著他的好食量、好睡相,談話也總能引起她的興趣,她已經習慣他的出現,甚至喜歡他的存在。  

  是他的存在讓她體會到何謂安全感,有他睡在床下的夜晚,她睡得特別酣熟。  

  一向以為自己很獨立,所謂伴侶就是「絆」侶,跟在身邊繞只會礙手礙腳又礙眼,可直到真正屋裡有個男人在走動,他健康有力的均勻呼吸聲及朗朗笑語,像在傳達一種名為幸福的訊息。她終於在心底暗自承認,她喜歡這種感覺。  

  「我想你分我一半床。」  

  「你會不會太霸道?」  

  「我覺得剛剛好。」  

  「不行,這樣很奇怪。」幾個月來,她睡床上,他緊鄰著她的床打地鋪,這已經夠曖昧了,若再允他上來分一半床位、共蓋一條被,那她到底還要不要見人啊?!  

  「是因為……我們沒有發生過乾柴烈火的關係,所以不能睡在一起?」傅耿軒眼睛一亮,覺得事情大有轉機。  

  「你幹嘛這樣講?!」他的說法嚇壞她了,這傢伙就不能含蓄一點喔?  

  「知雨,你想的話可以跟我講嘛!我樂意之……」他的「至」字還沒講完整,砰地一聲!頭已被她手中的雜誌硬敲了一記。  

  「你如果再說這些無恥的話,我就不讓你來住了。」姚知雨三分氣怒、七分威脅。  

  「我哪裡無恥?要真無恥,早就跳上你的床了。你哪次睡覺不是嗯嗯啊啊惹得我心浮氣躁,我都沒抗議了,你還說我無恥?」他非但不無恥,還幾乎君子得丟盡天下男人的臉了!  

  美色當前,問世間有多少男人能忍得住非禮勿視、非禮勿動?  

  是他被惡夢裡的她給嚇得心靈殘留陰影,若說這叫懼內……好吧!雖然他不想承認,卻偏偏是殘酷的事實。  

  「誰睡覺嗯嗯啊啊!你別亂說!」姚知雨白嫩的臉蛋立時通紅,這男人講話真的很不婉轉,她羞怒交加,手中握著的雜誌又打過去。  

  「姚知雨,你是我命中的……」傅耿軒攫住那只細瘦的手腕,雜誌掉落在地。  

  衝動的情緒蟄伏在他心口,老天!他要如何解釋她是他命定的貴人老婆?  

  他自己都不盡然相信這個論調,又怎麼去取信於她、說服她?  

  幾番踟躕,他終是吞下這個秘密。  

  「命中的什麼?」剋星?想想也是,她是曾惹了許多麻煩而殃及到他。  

  「其實,你早晚都會是我的人,這點我希望你記住。」傅耿軒的語氣驟降,腦中卻陡然冒出一團疑問。  

  他說她早晚都會是他的人……  

  那麼,他到底愛不愛她?  

  他口口聲聲說要馴服她、讓她愛上他,可照目前情況看來,她總是高高在上,而處於下風的始終是他。  

  他究竟是怕死才強迫自己來遷就她的一切?還是他真喜歡她這樣的女人?  

  這麼冷情、無趣、不苟言笑又有點暴力傾向,每每使他黯然神傷、倍感挫敗與打擊的女人,真是他要共度一生的伴?  

  她的缺點那麼多,他會不會太委屈了?也許娶了她,他更將因為不堪凌虐而益發短命?  

  他尚且在一堆問號裡鬼打牆,那女人猶自說著。  

  「傅耿軒,你少自說自話,反正以後你要來就來,不來我也無所謂,但是分一半床給你,我做不到。」  

  「你真不可愛!」他惡狠狠罵了一句,男性自尊顯然繃到極限。  

  瞧她那副又跩又冷傲的嘴臉,傅耿軒真想一巴掌給她刮過去,可是她那麼美,孤冷的氣質又無端性感媚人,他哪打得下手,他寧可……  

  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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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4 22:31:08
第六章

  「你竟敢抱我、吻我!」姚知雨兩眼噴出怒火,卻被他鉗制在懷裡動彈不得,無法用肢體表達她的憤怒與不平。  

  他的狐狸尾巴可露出來了!這個掠奪的吻,讓她徹底確定自己是引狼入室,博耿軒守規矩守了那麼久,等的一定就是這一刻!  

  「為什麼不敢?」他笑望懷裡的佳人,為她因激動而飛上頰邊的緋紅而驚艷。  

  當個七情六慾的凡夫俗子比當聖人君子快樂得多,他早該讓自己肆情放縱些。  

  品嚐到姚知雨的甜美,愛情的感覺終於落實了一些。傅耿軒沉悶的心情此際已化作輕盈的七彩泡泡,越過滿街盛開的夢幻羊蹄甲花,飄往幸福的方向。  

  「你!」她氣惱的瞪著他。  

  「知雨,嫁給我,我很喜歡跟你在一起。」將她的身子收得更緊,他的眼神定在她晶燦閃爍的眸裡。  

  「什、什麼?!」一個吻就讓他開口求婚,他的標準到底在哪裡?  

  吻之前是普通朋友,睡同房也沒關係;吻之後他和她又算是什麼關係,他也不說個明白,就自私猴急的要她嫁給他?他為什麼總是讓人措手不及?  

  又為什麼他總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絲毫不考慮她的感受?  

  莫名其妙被他抱得死緊,又吻得死去活來,她還沒來得及整理紊亂的情緒,他就又石破天驚來上求婚這一招,教她防不勝防,也忍無可忍。  

  「也許你覺得奇怪,也許你覺得太快,但是知雨,我已經決定一輩子要跟你在一起。」  

  「那是你的決定,不是我的。」  

  「我會給你時間,雖然我已經愈來愈不確定時間是否足夠,可是我不在意。」  

  「什麼時間夠不夠?你在說什麼?」姚知雨蹙起眉心,隨著他令人費解的言語,她已經忘記自己仍被他緊緊抱住,也忘了掙脫。  

  「那不重要,我反倒在意我博耿軒在你心目中有多少份量,你把我放在什麼位置?」  

  「我當你是朋友,可是今天你突然強吻我,所以我必須對你重新評估。」  

  「那我有個要求。」  

  「哪有人臉皮像你厚成這樣!」姚知雨用力捏他的臉頰。「什麼要求?」  

  「你要重新評估我可以,但請往深一點的方向評估,你會發現我應該還滿值得愛的。」  

  「不要說了,煩死了!」  

  「你就不能對我有耐心一點?」傅耿軒惱火地推開她的身子,可放在她雙臂上的手卻捨不得放下,遲疑了幾秒,終是用力將她重新扯回懷中。  

  「你……在難過?」不解他將她推開又拉回的動作是什麼意思,可凝視他的眼眸,她卻能感受到他似乎被一股急躁又無奈的情緒折騰著?  

  他的求婚是真心的?他……因為她的拒絕而難受?  

  在他溫熱的鼻息之下,姚知雨腦中一片混亂。  

  「你的床分我一半,我會好過一點。」他俯首將臉埋進她的頸窩磨蹭,像個驕縱討糖吃的小孩。  

  「算了,分你一半吧!」算他厲害,算他行。  

  她再也不忍拒絕此刻將她溫柔抱在懷裡的男人,不自禁的貪戀了這份柔情。  

  即便他剛才的吻野蠻霸道得教人火大,而被蹂躪的她則驚駭地失了魂,但,她都不介意了。  

  初次的擁抱,她牢牢記住那胸膛的溫暖。  

  初次的親吻,她會盡可能忘記那是在猝不及防下被搶奪的。  

  而搶吻的男人──她其實是有那麼點喜歡的。  

  因為他不一樣,不是嗎?  

  ***  

  時光流轉,又是黃花羊蹄甲盛開的時節,傅耿軒思念著它們的媚與艷,更期待與姚知雨每週一次的相會。  

  「媽,我出門了。」這天傍晚他向母親告辭後,就要南下。  

  「等等!兒子,你每個星期都去嘉義,你到底是真的跟姚知雨在一起,還是在搞什麼把戲,怎麼都沒聽見好消息?」楊馨忍不住將他拉回來質問。  

  「當然是跟她在一起,我每次都住她那裡,你不是知道嗎?」  

  「那你跟她說明白了沒有?她的態度如何?」  

  「我什麼都還沒跟她說。」第一天沒說,接下來就愈來愈難說出口。  

  他現在十分後悔當初沒有一開始就說破,如今想說,一方面是害怕,一方面是擔心,依姚知雨難以掌控又高傲的個性,她的反應絕對不會好到哪裡去。  

  他和她的相處漸入佳境,他不願破壞目前兩人的和諧關係。  

  也許什麼都不要說,讓秘密永遠是秘密,他只要在「大限」之前將她娶回家,就當是愛情成熟,結婚便是水到渠成,一切再自然不過。他既能娶得美人歸,又能延年益壽,不但他開心,父母又能放心,可說是皆大歡喜。  

  只是,不管他的計畫看來多麼天衣無縫,他卻隱約預見一場暴風雨即將到來。  

  「怎麼不說?你的生日一天一天逼近,你不急,我們可急得快瘋掉,你到底要拖到什麼時候才說呀?」楊馨一臉焦急。  

  「媽,你不瞭解知雨,她沒你想像中的那麼溫柔、好說話。」  

  「她有那麼難搞?不如我去求她?」為了兒子,就算要楊馨下跪去求姚知雨,她也願意。  

  「媽,你千萬別插手,我自己能應付。」母親出面只會讓事情變得更複雜,博耿軒寧願獨自解決。不管接下來是要繼續瞞下去,還是坦白告知,接受姚知雨的審判,他都會在仔細考慮後再行動。  

  「嗯。」楊馨面無表情淡哼了一聲,敷衍兒子。  

  這事非同小可,她怎麼可能袖手不管?從他九歲起,她就提心吊膽到現在,如今眼看兒子「大限」一日日逼近,她絕不能再任由他浪費時光。  

  愛子心切的她,一定要選個適當時機挺身而出,她要讓兒子知道事情沒他想像得那麼複雜。  

  ***  

  高興兒童美術工作室  

  「小知雨老師,你的男朋友又來接你下班了耶!」  

  「小知雨老師,你的男朋友很帥耶!」  

  「可是小知雨老師的男朋友很色喔!」  

  「你怎麼知道他很色?」  

  「當然知道啊!每次他一看見小知雨老師,就一直親、一直親耶!」  

  「嗯!一直親一直親?噁心死了。」  

  幾個還在慢吞吞收拾繪圖工具的小朋友,透過玻璃門就看見每週固定會出現在羊蹄甲樹下的挺拔身影,立即七嘴八舌起來。  

  「喂!小朋友,你們在講什麼呀?爸爸、媽媽都來了,你們還不快走,別再拖拖拉拉的。」姚知雨半威嚴、半柔性的催促著小朋友下課,也好替自己圓場。  

  這些小朋友熱愛八卦,待會兒她得好好跟傅耿軒談一談,要他行為端莊點,別再教壞小孩子。  

  「今天多等了五分鐘。」傅耿軒一見姚知雨朝走近,習慣動作便是抱住她,然後在她背後舉起手腕看表。  

  「五分鐘可以讓小朋友聊很多八卦。」姚知雨將他的雙臂格開,似笑非笑。  

  「怎麼了?」已經習慣的擁抱突然被她推開拒絕,讓他不覺蹙起眉,面露不解與不悅。  

  「小朋友說你很色。」  

  「我要抓那些小孩子來毒打一頓,我哪裡很色?!」  

  「這、這、這,還有這裡。」姚知雨順著他的腦袋,眼睛、嘴唇、心口,一路指下來。  

  「是喔!我還真的是從頭色到腳……」其實他最強、最猛、最重要的一招還沒使出來哩!好色的程度還沒到達巔峰呢!  

  「小朋友的話往往是最真實的。」  

  「我是男人,色也正常,何況我是你男朋友。」傅耿軒才不管小朋友說什麼,他要忠於自己男性本色。「來吧!知雨,我要親一個。」  

  「男朋友是你說的,我可……」話沒說完,她的唇就被他襲上的嘴給覆蓋了!  

  「你已經默許,也默認我了,不是嗎?你愈來愈喜歡跟我在一起,不是我的錯覺吧?」抵著她的唇,他低語。積極捍衛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男朋友是他自己封的沒錯,可她也沒表示抗議,而且是她不答應他的求婚,不然他早就是她的丈夫了,當丈夫比當男朋友的權限和福利更多呢!  

  他已經不再回想當初他是多反對、多抗拒這個名叫姚知雨的女人的存在,也不再計較自己曾誇口要馴服她,結果反倒是被她給馴服的窘態。  

  總之,就像狐狸對小王子說的,馴服就是建構關係,傅耿軒自認這麼久以來,他與姚知雨已明顯的建構出愛情關係,往後他更要一直不斷地加深這樣的關係。  

  在愛情之下,無論甜蜜也好、思念也罷、牽腸掛肚也沒關係,只要是來自於她的,他都喜歡。  

  他對這個尚未到手的貴人老婆,是鐵了心,愛死了也不放手。  

  「是是是,我喜歡跟你在一起。」姚知雨連聲附和,在他黏膩的吻裡笑了。  

  和他在一起久了,她笑的次數變多,回饅也愈來愈大方,她已經懂得如何回應他的熱情。縱使甜言蜜語她不在行,但她的內心比她的外表來得柔軟,感受也比冰冷的眼神來得更溫熱。  

  她並非麻木不仁,她只是需要她喜歡的男人多一點耐心和等候,只要時間點對了,她就會是個百依百順、繞指柔的小女人。  

  「認識你這麼久,這棵羊蹄甲樹花開又花謝,你終於說了句好聽的話。」傅耿軒抬起頭,凝望她在月光下粉紅嫣然的臉龐,笑得好開懷。  

  姚知雨笑而未語,主動牽起他的手,一同往回家的路上走。  

  「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才會答應嫁給我,不過,有你剛剛那句話,我想就算我沒娶到你,我死……也不後悔愛上你。」本想說死也瞑目,但幸而及時煞車,沒說出不吉利的話。  

  「幹嘛忽然變得這麼嚴肅?」姚知雨的柔荑摸了下他的臉,本來還在笑,現在卻在接收到他怪異的眼神時沉默。  

  「知雨,我有件事……」就在傅耿軒提起勇氣,想要坦白心中秘密之際,一位穿著樸素的中年婦女正巧迎面走近,阻擾了他。  

  「知雨。」姚姑媽是個臉上時時堆著笑容的人,但在撞見自己疼愛有加的侄女與男人在街上舉止親密之後,臉色也不覺地嚴肅。  

  「姑媽,你怎麼來了!」姚知雨難掩驚喜,隨即鬆開傅耿軒的手,迎上姑媽。  

  「我想來看看你,本來打算先去你住的那邊等,但想想現在差不多是你下班的時間,所以我就直接來了。」姚姑媽簡單的解釋了一下,眼神有些冷淡的飄向傅耿軒。「知雨,這位先生是?」  

  「姑媽,他是……」姚知雨瞥了傅耿軒一眼,考慮著要不要在姑媽面前承認他就是她男朋友。  

  「姑媽你好,我叫傅耿軒,是知雨的男朋友。」傅耿軒以眼神責備姚知雨,瞧她言語支吾,他乾脆主動自我介紹。  

  他從姚知雨口中得知,姚姑媽是撫養、照顧她長大的唯一親人,也是她生命中最在乎的人,所以傻瓜都知道,他既然愛上姚知雨,自然要努力博得姚姑媽的好感和認同。  

  「你說你叫什麼名字?」姚姑媽心口微微一震,要求他再說一次。  

  「我叫傅耿軒,忠心耿耿的耿,氣宇軒昂的軒,傅耿軒。」鮮少如此仔細介紹自己名字,他才赫然發現自己的名字取得真好。  

  「喂!」一瞧他的表情,就知道這傢伙八成又在「羊羊得意」,姚知雨沒好氣地用手肘撞了撞他。  

  「傅耿軒?」姚姑媽覆念著他的名字,開始認真的打量起他,從上到下,從五官到四肢,無一放過。  

  「對,傅耿軒。」有感於姚姑媽好像對他起了「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有趣」的興致,他趁機多打打知名度,加深她老人家的好印象。  

  「長得真不錯,很英俊,體格也很好,長得真好!」姚姑媽有別於剛才初見的不悅,滿意的笑容漸漸浮上臉龐,接連稱讚他。  

  「對呀,因為我都是喝羊奶長大的。」傅耿軒最愛將他的一表人才,歸功於喝羊奶。  

  「你就不能謙虛一點?」他是收了羊奶廠的代言費嗎?開口羊奶、閉口羊奶,姚知雨好笑地推了他一下。  

  「你說……你是知雨的男朋友?」姚姑媽審核過傅耿軒的外表之後,終於回到主題。  

  「對!我一向都很照顧她,絕對沒有欺負她。」他一笑,鏗鏘有力的回答,想不自誇都很難過。  

  「是嗎?那我怎麼從沒聽知雨提過你?」姚姑媽詢問的眼光投向姚知雨,顯然持懷疑態度。  

  「姑媽,我……」姚知雨正想解釋,就被他搶了白。  

  「姑媽,關於這一點我就要請姑媽好好說說知雨,我又不是隱形人,她有事沒事跟人家提提我,又不會少她一塊肉。」  

  「傅耿軒!你夠了喔!」姚知雨低喝他別再胡言亂語。  

  他是哪根筋不對?  

  第一次跟她姑媽見面就裝熟,裝熟也就算了,竟然還告起她的狀?!  

  「姑媽,我跟你說,事實上我向知雨求過婚……」傅耿軒丟下自己一向黏得很緊的女人,轉而親熱的搭著姚姑媽的肩膀就走,儼然她是他的姑媽。  

  那是我的姑媽耶。  

  姚知雨望著那對勾肩搭背、一老一少走在一起的背影,忽然覺得仲夏的夜風有點淒涼。  

  但往另一個方向想,她的嘴角弧度不自覺地甜甜漾了開。  

  其實夜風暖烘烘的,跟她此際的心情一樣。  

  ***  

  回到姚知雨住處的一整晚,傅耿軒和姚姑媽簡直是一見如故,聊得沒完沒了,完全忘了姚知雨這位主角的存在。  

  直到將近十二點,姚姑媽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大事,起身要走。  

  「聊得都忘了時間,我跟人還有約,得走了。」  

  「姑媽,都這麼晚了,你還跟誰有約?」姚知雨這才明白,原來姑媽並不是專程來看她的,而是另有要事。  

  「一個老朋友而已,沒什麼。」姚姑媽含蓄的笑了笑。  

  「沒什麼的話,姑媽,你幹嘛一臉尷尬?」  

  「哎呀,說沒什麼就沒什麼,你別多問了嘛,呵呵呵。」姚姑媽又是一陣詭怪的笑聲。  

  「姑媽,你是不是交了男朋友?」姚知雨猜測道。  

  如果是的話,那麼她也樂觀其成。姚姑媽的青春歲月全都耗在她這個侄女的身上,如同姚姑媽一直心念於她的終身幸福,期待她遇到有心有緣的好男人,但姚知雨最希望看見的,也是姚姑媽能找個良伴攜手下半輩子,別再孤孤單單的。  

  「哎呀!不聊了不聊了,我走啦!你們兩個一定要好好的在一起,記住喔!」姚姑媽故作沒事的朗聲說。  

  傅耿軒和姚知雨相視一笑,送她到門外時,姚姑媽突地轉身在姚知雨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  

  「姑媽,你……」姚知雨為姑媽的話一愣,想再提問時,姚姑媽已然慈愛地拍拍她的手臂,意味深長地朝傅耿軒微笑後,揮了下手便離去。  

  有心有緣的男人就是他傅耿軒,不會錯了!  

  為什麼姑媽能這麼斬釘截鐵的確認?固然她對傅耿軒的感覺愈來愈深,可她必須承認,她不曾將他與姑媽殷殷叮囑所謂有心有緣的男人聯想在一起過。  

  因為姚姑媽的提醒,現在似乎是她該審慎考慮自己與傅耿軒未來的時候了──也就是答應他求婚的契機。  

  「幹嘛這樣看我?」傅耿軒轉頭,不意與姚知雨凝視他許久的眼光觸個正著,他的心猛地一蹦,為那罕見含情的眼神感到困惑及迷亂。  

  「你能不能告訴我,除了我以外,你有沒有其他可以擁抱親吻,以及同床共枕或更甚於此的人?」既然有心交付自己,那麼她要確定自己是他的「唯一」,這是她對他的首項要求。  

  「我想想看。」傅耿軒訝於她會有此一問,忍不住輕吐出一口氣。開始懷疑她問這個問題的目的,他決心趁此機會,試探她的底限。  

  「你這是什麼態度?還要想想看!」厚!到底有幾百個,他還要努力想想才能回答她的問題?!  

  呿,男人就是這樣不正經,所以以前她才會提不起興致談戀愛!  

  這只臭山羊沒事找事,誰不好惹偏來招惹她,惹了她,卻又不痛快給個承諾,只會說什麼就算死也不後悔愛上她,那算什麼?該死!  

  姚知雨為他的反應而慍怒不已,逕自推門進屋,不再理睬那個惹她心煩意亂的男人。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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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4 22:31:45
第七章

  傅耿軒飛快地跟著進門,卻在好半晌後,才用手指輕敲一進門就拿冷背對著他的姚知雨,慢條斯理地開口。「沒有。」  

  「什麼東西沒有?」這種遲來的回答太沒誠意,姚知雨生氣的又走離他幾步。  

  「沒有別的人和你一樣能同我擁抱親吻、同床共枕或更甚於此。」傅耿軒伸手從身後緊緊圈裹住她,將下巴抵在她頸窩處,貼著她的耳朵喃語。  

  「那你剛才為什麼不直接回答,還說要想想看?」經過這麼久才回覆,其中必有詐,她絕對不會輕易相信,而且不明就裡的親熱她也不要。  

  姚知雨扭著身體掙扎著,卻只換來他更強勁的鉗制。  

  「我只是想看看,你會不會因此而感到煩惱不安。」傅耿軒用力的將她的身子轉過來面對自己,強悍的手勁在她柔軟的肌膚上留下痕跡,卻沒有鬆手的意思。  

  「會又如何?不會又如何?」姚知雨瞅著他,不情願地問。  

  「會,就表示你在乎我,期待我對你忠實,也就是說,你一定有考慮要答應嫁給我,所以你才會想知道我過去曾有什麼樣的戀情、交往過什麼樣的女人,你更擔心我現在是腳踏兩條船或多條船,甚至憂慮我將來會不會背叛你,對不對?」  

  對她,傅耿軒很少咄咄逼人,但此刻就是看準了女人天生的自私心理,而自己穩操勝券,才敢大膽「犯上」。  

  「這……」他句句命中她的心思,姚知雨卻拉不下臉承認。  

  「所以結論是……」傅耿軒低沉嗓音如雷般重重落下。「你已經開始站在妻子的立場要求我、審視我,甚至想掌控我,對不對?」  

  「我……」要命了,她的心眼還真被他看穿!  

  姚知雨臉上迅速刷染上紅艷的色澤,耳根不知是因為他吹拂的熱氣,還是覺得羞赧,也是一片燒紅。  

  「別再我我我,只要回答我的分析對不對?」  

  「我……」  

  「還在我?!」傅耿軒提高聲調,雙臂加深力道,抱緊了她柔軟的身軀。而他體內一股名為「情」的火焰,長時間來,已不知燒灼了他幾百遍,燒得他快要爆炸了。  

  今晚,她要不好好安撫他,就準備接受一場震撼的火山爆發吧!  

  他會告訴她,男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能一再沒人性的忽略及壓抑他。  

  「對、對……對啦!」姚知雨心一橫,認了!  

  「那就對了!我現在鄭重的告訴你,我活到現在快二十九歲,其實沒交過什麼女朋友。」  

  「不可能!你長得這麼好看……呃,我的意思是說,你長得還算好看,至少人模人樣的,交個女朋友應該不難,怎麼可能沒交過女朋友?我不信。」他的謊話連篇,打死她都不信。  

  那不是她要的答案,談戀愛又不是作奸犯科,她不求他沒「案底」,她只希望他對她坦誠,凡事不隱瞞就好。  

  「誇獎我幾句是會讓你掉牙齒嗎?什麼叫至少長得人模人樣?說那什麼話!」她不會說甜言蜜語,他也沒嫌過她,但把他講成那樣,他就要翻桌抗議啦!  

  「總之,你不可能純潔無瑕……呃,我的意思是說,你不可能沒有愛過。」  

  「那我就坦白告訴你,不是我不想交女朋友,而是老被我父母阻止……」傅耿軒突地戛然而止。  

  「別告訴我,你長這麼大了,交女朋友還要經過父母同意?」不會吧!這個看來頂天立地又壯碩威武的男人,該不會是個還離不開父母的小娃兒?!  

  這種男人她可不要……  

  「不是你想的那樣!」傅耿軒被她的話氣得怒火亂竄。「是我爸媽早就為我安排了特定人選……」  

  慘了!這樣解釋也不太對,有愈描愈黑的感覺,他再度緊急住嘴。  

  「你爸媽幫你安排了特定人選?那你還來招惹我!傅耿軒,你果然不是個好東西!」姚知雨腦袋轟然如雷乍響,語氣由怒而趨向冰冷。  

  「就說了不是這樣,你別誤會!」百口莫辯自己的無辜,急怒中,傅耿軒粗暴的將她身子抱得死緊,讓她無法動彈半分。  

  「放開我。」  

  「知雨,我只要你、只愛你,你就是我心目中的特定人選,請相信我說的每一個字!」  

  「我不知道該怎麼相信。」姚知雨垂下眼簾,刻意拒絕他的注視,也阻隔掉自己眼裡的憤怒。  

  「我愛你,我真的愛你。」他不斷在她耳邊低語。  

  如此鄭重且深切的愛語,與世間萬物皆無法抵擋、破壞的執著眼神與嗓音,教冷情高傲的姚知雨也不覺心海狂掀,感動得不知如何回應,只有任珠淚悄悄地浮出眼眶外。  

  明明她是愛他的,又何須去計較他的歷史?何況他並沒什麼輝煌歷史。  

  她又何必在乎誰才是他父母為他準備的人選,此刻得到他寵愛的人,是她。  

  被他深擁在懷裡的,是她。  

  聽見他深情說出「我愛你」的,也是她。  

  那麼,她到底還在執拗些什麼呢?  

  她想嫁他!嫁給眼前這個有心又有緣的男人──傅耿軒!  

  「知雨?」試探地喚她一聲,語氣輕輕的、極具誘惑。  

  傅耿軒不想再等待,也不願再忍耐對她的渴望。她楚楚動人的模樣教他無可自拔地狂戀,鼓躁的思緒再也不允許自己再遲疑。  

  「我要你。」輕輕的三個字,加上她的淚水,充分訴說了她對他的接納,以及自己最後的決定。  

  他也要她!他要她,想得快瘋狂!  

  念頭壓過了理性,他的大手捧起她掛著兩行清淚的清麗臉龐,熾焰般的吻瘋狂地烙印在她的唇上,忽而劃過她頰邊,忽而嚙咬著她嬌俏的耳垂……  

  他的熱情不停地游移、逗留在他深愛的女人身上。  

  「耿軒……」她深切且迷醉的呢喃著。  

  姚知雨在他激烈的索求與給予裡,正式交付自己。  

  聽聞佳人喘息呼喚,傅耿軒已渾然不知身之所在。  

  只知道,這一秒癡纏著,下一秒縫絡著,他們沒有放開過彼此。  

  淪陷了,兩人都淪陷了。  

  沉溺在一發不可收拾的激情中;沉溺在神聖的承諾裡。  

  閉上眼,世界沒有黑暗,只有天寬地闊的藍天,以及艷陽下羊蹄甲樹繁花似錦,粉紅的、艷紫的、鮮黃的……五彩繽紛。  

  就像他施放在她身上,如魔法般的各種屬於愛情的顏色和氣味。  

  ***  

  隔日,傅耿軒一早驅車回台北直接去公司上班,為的是召開籌備多時的下半年度業務會議。  

  會議行程安排得十分緊湊,一整天忙下來,所有與會人員幾乎都沒有歇息的時間,身為召集人的傅耿軒更是忙得分身乏術。  

  也因此未能將姚知雨答應他求婚的好消息及時稟告父母,所以當他在公司裡意氣風發地為事業打拚時,另一廂,他的父母親正帶著大包小包的禮品,以及滿腔的熱情專程南下去會「准媳婦」。  

  「知雨,我們是特地來看你的。」楊馨初見姚知雨,倒也不覺生疏。  

  也不知是因為長達近二十年先人為主的觀念,還是姚知雨真的很得楊馨的緣,總之,楊馨一見到她便自然親切地握住她的小手,滿臉笑呵呵。  

  或許,只要姚知雨頂著有幫夫運的「貴人」光環,不管她長什麼樣、有著什麼個性,傅氏夫婦根本毫無條件的打從心底喜歡、疼愛她。  

  「請問你們是?」姚知雨望著傅氏夫婦只覺得有點面熟,可她確定自己並不認識他們。  

  「我們是耿軒的爸爸、媽媽。」楊馨急指著自己和傅永華介紹著,生怕准媳婦不認識他們倆。  

  「是伯父和伯母?」姚知雨被嚇住了!  

  傅耿軒的父母親為什麼來找她,而且剛巧就在她答應嫁給他的隔天?  

  算算時間,博耿軒也才剛回台北,可此際他的父母卻站在她面前,難道他們是同時分別一個北上,二老南下?  

  用意何在?  

  姚知雨的疑惑明顯的寫在臉上……莫非,他們是來勸她與傅耿軒分手?  

  一定是了!  

  因為他們早就為他物色好特定的媳婦人選,而她算是半途殺出來的破壞者!  

  「知雨,我們有事要跟你談談。」  

  「伯父、伯母是要我離開耿軒嗎?」姚知雨的心情沉甸甸的。  

  「離開!不!怎麼可能要你離開耿軒?」楊馨驚喊。  

  「對呀!我們恨不得耿軒立即將你娶進門!」傅永華也即刻說明。  

  「啊?」  

  怎地跟她的猜測完全相反?姚知雨下沉的心突然又往上跳,就這麼懸著、蕩著,無法平靜。  

  「打從去年耿軒來找你,到現在都快一年了,眼看耿軒二十九歲的生日就快到了,你們兩個卻都還沒什麼動靜,我們都急得不知怎麼辦才好。」  

  楊馨一提到兒子與姚知雨的婚事還沒個定數,就滿臉憂愁。  

  「耿軒來找我?」這種說法,好似傅耿軒一開始就是有目的的來「找她」,而非他隨機在路上向她搭訕?  

  「是呀,耿軒這孩子我們也不懂他是怎麼想的,也不一開始就跟你說明白,拖到現在,你瞧!你竟然什麼都還不知道,耿軒真教我們做父母的傷透腦筋。」  

  「伯父、伯母,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難道耿軒有隱瞞我什麼嗎?」  

  「哎!知雨,你聽我們慢慢跟你說明白,但是你可不要怪耿軒故意不跟你說清楚唷!」要說出事情的來龍去脈算簡單,可是楊馨仍是擔心姚知雨會對傅耿軒刻意隱瞞她實情,而心生芥蒂或責怪。  

  「伯母,你們請說吧!我想知道是怎麼回事。」看來似乎有個故事,姚知雨志忑的心隨著傅氏夫婦一步步的解說而更加擺盪。  

  她真怕他們說出什麼她絕對無法接受的事情!然而愈是懼怕,她就愈往壞處裡想。  

  「知雨,事情得從耿軒九歲生了一場大病開始說起……」  

  傅永華終於將話鋒導入主題,並與楊馨以接力的方式,將那段讓博家近二十年來一直活在憂慮恐懼的陰影下,令他們心力交瘁的往事,娓娓道來。  

  「所以……知雨,你願意嫁給耿軒吧?你會救他一命的,是不是?」說出真相之後,楊馨最急切想得到的,莫過於姚知雨的認同及首肯。  

  然而,相較於博氏夫婦的心急如焚,姚知雨卻一臉呆滯,緊抿著唇無語。  

  她腦中一片空白,完全沒有任何的想法,唯一的情緒就只有憤怒和羞恥!  

  憤怒來自於傅耿軒從頭到尾對她的刻意欺騙,而羞恥則是因為自尊受創……  

  「知雨,你回答伯母呀!你怎不說話呢?」楊馨握緊姚知雨的小手,一觸及那冰冷莫名的低溫,不祥的感覺襲擊著楊馨的胸口。  

  「知雨!你倒是說話啊!」傅永華也焦急的催促。  

  姚知雨輕輕推開楊馨的手,不知該用什麼態度來面對他們,只能轉過身去。  

  他們愛子心切完全沒錯,但是,這樣的方式卻已經嚴重的傷害了她!  

  這一年來,她傻傻地、不知不覺一步步落入傅耿軒設下的重重圈套。  

  從一開始的認識,到漸漸接受他、喜歡他、習慣他,進而愛上他,並且完整地交付了自己,但她做夢也沒想到,到頭來這竟是一場騙局。  

  只因她是他的「貴人」,所以他才來招惹她!  

  多麼諷刺啊!向來防衛男人的她,居然會敗在傅耿軒這個大騙子的手中。  

  他並非因為她有多美、有多好,才接近她、愛上她,而是聽信了命理之言,怕自己命喪於二十九歲生日,所以要挽救自己的生命。  

  原來,她姚知雨的最大「功用」,就是幫他延年益壽罷了。  

  是,她當然不希望他莫名其妙的死掉,但細想他的所作所為,她姚知雨在他心中究竟算什麼呢?  

  她不希罕自己有什麼「幫夫運」的命格,也不層於披戴「貴人」光環,她只希望傅耿軒娶她,純粹是因為相愛至深、渴望長相廝守,而不是因為她對他有增福添壽的作用,以及那些道聽塗說、沒有正確答案且似是而非的「利用」價值。  

  倘若她真的因此而嫁給傅耿軒,與古老傳統中的心理作用大於實質作用的「沖喜」又有何分別?  

  自始至終,他的真心何在?有目的和利益為前提的接近,怎能算是愛?  

  就算他愛她,可他自私自利的出發點不是太可惡了嗎?  

  不,她不能接受!她非但不能接受,甚至是後悔……  

  後悔與他相遇、相識、相愛的一切一切,包括昨夜她款款情深地為他許下此生願用生命捍衛及實踐他們的愛的承諾。  

  那句「我願嫁給你」,在充滿虛偽與欺瞞的真相之下,她決定收回──  

  「不,我不能。」低啞的聲音與黯然的表情,表露了姚知雨對真相的抗拒與在意。  

  「你不能?知雨,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傅氏夫婦一驚,不敢相信心中已認定近二十年的媳婦,竟會說出那般無情的話。  

  「我不能嫁給傅耿軒。」  

  「為什麼?!知雨,到底為什麼你不能?!」  

  「因為他騙我,我要的是無條件愛我的男人,而不是帶著目的而來。」姚知雨勇敢抬眼迎視傳氏夫婦,話畢,她微行個禮,隨即轉身回工作室。  

  別怪她無情,是傅耿軒太可惡,他傷了她的自尊心,也徹底摧毀她卸下所有防衛,準備愛他一輩子的決心。  

  「知雨!」傅氏夫婦徒勞無功地呼喚……  

  所有的誠懇與坦白,居然是換來姚知雨對傅耿軒的憤怒與不諒解,這真是博氏夫婦始料未及。  

  ***  

  晚上十點左右,傅耿軒終於從忙碌中抽身,第一件事便是打電話問候他心心唸唸的愛人。  

  在空間的限制下,一整天累積下來的思念都只能先藉由熱線傳遞。  

  思念來得緊,他也願意夜半來天明去,每天南北往返而無怨言。然而他恨不得朝朝暮暮,她卻一切以他的安全為考量,不許他在連續工作日裡來回奔波幾小時,就只為了與她相聚幾小時。  

  您撥的電話未開機,請稍候再撥。  

  足足兩個小時,他的手機一直傳來這兩句堵住他殷切的思念,激起他危機意識的電腦語音。  

  第一次,他覺得是意外,第二次,他仍舊認為是意外,第三次已經不能說服自己這種情形不奇怪。  

  姚知雨從來不會不接他的電話,無論她在做什麼、身處何地,就算是洗澡,她也會在事後立刻回覆他的電話,從沒漏失過他的任何一通電話或訊息。  

  今晚太不尋常了!  

  他撥了近百通的電話,最後只得撥去她住的公寓管理處詢問,而得到的答案是「姚小姐平安無事,已經在休息了」。  

  請段予書幫忙探視,也只得到姚知雨在對講機中以「已就寢,不方便開門」為由,打了回票。  

  種種反常的情況,在在都在告訴他──她出事了!  

  他再也無法隱忍,不禁朝她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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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正當他決定南下嘉義時,手機響了起來,以為是姚知雨回電,他興奮地打開電話接起,彼端卻是父親的聲音,異常沉重且吞吐。  

  「耿軒,我和你媽媽今天去找知雨,滿心以為她會答應我們這門婚事,沒想到她,她……」  

  「爸!你們去找她做什麼!」他心一沉,約略猜出他父母的出現,就是姚知雨拒接電話的原因!  

  「你和知雨的婚事一直定不下來,我和你媽媽都很心急!所以我們就將事情的始末告訴知雨,心想她跟你交往了將近一年,與你一定有相當程度的認識跟感情,她沒道理拒絕嫁入我們傅家,救你一命,沒想到……」  

  「沒想到她拒絕了,是嗎?」傅耿軒氣怒中發出無奈的一聲冷笑。  

  父母沒想到姚知雨會因此拒婚,他卻早有預感,那正是他遲遲不敢向她坦白的最大因素!  

  畢竟一開始他的心態確實可議,而他父母的心態更不用說,比他還更誇張。  

  「是啊,她竟然拒絕耶……我和你媽都搞糊塗了,她怎麼會拒絕呢?」傅永華在電話中摸了摸頭,對於自己和妻子所犯的錯依舊恍然不知。  

  「爸、媽,她沒有拒絕。她本來昨天已經答應要嫁給我,婚期我們也商量好,可是如今你們一插手……」什麼都完了!  

  哎!他千交代、萬交代要他們別插手,可他們偏不聽。如今不只父母多年的希望落空,連他都有罪受了!  

  父母親一生為他這個兒子犧牲奉獻,是無可挑剔的好父母,但他們卻也是毫無預警的將他從幸福天堂,直接推到地獄的「推手」。  

  不知者雖然無罪,但卻免不了讓人怨懟。  

  「耿軒,你的意思該不是我和你媽搞砸了你本來已經談妥的婚事?」平地一聲雷,傅永華在電話彼端倒退三步。  

  「是啊,爸。我還來不及告訴你們好消息,你們就不客氣地告訴我壞消息。」博耿軒在電話裡幽幽歎了口氣。  

  「耿軒,對不起!爸爸不知道……」博永華直覺反應就是向兒子道歉,但又知道歉於事無補,而且兒子沒有貴人老婆相助,將有性命之虞──他們就快要失去兒子了!  

  天啊!他們竟弄巧成拙,親手搞砸兒子已然安排好的終身大事!真要他們夫妻倆自責、後悔到死。  

  「爸,別說了,我現在要趕去嘉義。」傅耿軒匆匆掛斷電話,直接上路。  

  「好、好,你快去,你快去,你快去……」博永華對著已經斷線的電話,茫然地連聲應和。  

  ***  

  傅耿軒無法準確的想像姚知雨的後續反應,只知道她一定很生氣,光是她一整晚不接他的電話,就足以確定她對他一定有相當大的誤解。  

  當他站在姚知雨的家門外,已經過了凌晨一點,縱然他有鑰匙可以直接進門,但為了不嚇到她,他仍然先按門鈴告知他的到來。  

  是他?還是段予書再度受托來訪?  

  聽著鈴聲急躁的響了幾回,躺著床上的姚知雨只是定定盯著牆板,不為所動。  

  不論是誰來,她都不想見。  

  但若門外是早上才離去,現在又開了幾小時車程,千里迢迢而來的傅耿軒,他又怎會輕易死心呢?  

  而她,又如何忍心?  

  一顆心拉扯著,在見他與不見之間,舉棋不定。  

  見了,她一定會無法壓抑內心的憤怒,與之爭吵;不見,她的心情又勢必難以平靜,終將在這個夜裡獨自鬱悶到崩潰。  

  和他攤牌理論吧!做錯事的人都敢來了,她怕什麼?又慌亂個什麼?  

  就將她所有的不滿,全當著他的面爆發出來吧!  

  教他明白何謂真誠、何謂坦蕩。  

  心意甫定,她毅然地從床上跳起,同時,傅耿軒已經用鑰匙自行開門進來。  

  「知雨!」他跨步衝到她面前,將她緊攬入懷。「為什麼不接電話?你明知我會心急如焚,又為什麼明知我站在門外,你卻不來開門……」  

  即使他知道原因,卻還是忍不住在見面之際問個不停,只因太過想念,太過擔憂,更因為他內心充滿了可能失去她的恐懼。  

  「不准碰我。」姚知雨面容淡漠,眼光幽冷,她格開他的雙臂,退後一步,避開了他的注視。  

  「我知道你一定在生氣,但你聽我解釋……」傅耿軒長臂一伸,將離開他懷抱的姚知雨摟了回來。  

  「傅耿軒,你一定很怕死吧?怕到不擇手段,只求你自己能夠多活幾年,是不是?」姚知雨截斷他的話,冷嘲熱諷的說。  

  「你……」知道事情的真相後,她竟是如此看待他?  

  是的,她沒說錯,他是怕死,沒有人不怕死!問題是,他並非因為怕死才來找她、招惹她、愛上她。  

  對於他二十九歲的厄運,他自己向來不以為然,他是體恤父母為他擔心受怕了近二十年,為了讓他們安心,所以他才來的。  

  來了之後,他起先是被她的高傲冷漠刺激到,憤而下定決心招惹她,而後又因為受她吸引,發現她的美好,他才痛下決定要愛她一輩子。這之間,根本與他的生死無關!他只是個嘗到愛情的甜蜜之後,渴求一生擁有心愛女人的男人,並非因為貪生怕死才想與她廝守終生。  

  「你很震驚嗎?耿軒,你大可以在我們初見面時,你就老老實實說出來,也許我會基於同情而答應你,你又何苦繞一大圈?」  

  又搭訕、又欺騙,還耍嘴皮兼耍賴地糾纏她、誘惑她,搞得她昏頭,傻傻的中了他的計。  

  回想他的所作所為,表面上看似一個男人認真的在追求一個女人,自然單純,可實際上這一切根本就是他刻意使出的卑劣手段,只因為她有幫夫運、她是他的命中貴人,而他──怕死,所以非娶她不可。  

  「我是很震驚,震驚你竟然真以為我是怕死才非要愛你、非要娶你不可!」  

  「你是不是真愛我,這連老天爺都不曉得,但你的確打一開始就想娶我,難道你敢說不是?」姚知雨得理不饒人,言語咄咄逼人,毫不留情。  

  他一開始就居心叵測,沒半點誠意,如今東窗事發,她怎可能裝作若無其事,持續任他假「愛」之名,行「沖喜」之實?  

  而這事說來也可笑,是哪位江湖術士的鐵口直斷,竟令他們深信不疑?連傅耿軒都認為自己二十九歲會大難臨頭,沒娶她就躲不過災禍?  

  「我是不是真愛你,老天爺老早就曉得,是你不肯相信我。這是兩件事,我們現在一件一件來說清楚。」  

  「你認為這些事說得清楚嗎?」  

  「只要你願意靜下心來聽我說,我絕對……」  

  「博耿軒,你的『絕對』並不值錢!那只是你想為自己的行為,找個正當化的借口。」姚知雨再度用力掙扎,哪管自己的力量不敵他的力道,她就是不想再被他碰。  

  「『傅耿軒如果不娶姚知雨,會在二十九歲生日時死亡』,這只是一種說法,世上沒有任何人能為它的真實性背書,連我自己都不能!」  

  「那不只是一種說法,你……」你已經付諸為行動,賦予它真實!  

  「可你卻為了這個我從頭至尾都不認同的說法,而否決我愛你的一切……姚知雨,你是盲目的,你並沒有真正看清我!」他打斷她話,大聲說道。  

  相較於氣她直指他為貪生怕死之徒,傅耿軒更為了她的無心而感到失望!  

  打從相愛以來,他做的什麼事都是真心誠意的,為何她不明白?  

  每次他驅車在高速公路上馳騁,那種猛踩油門,心跳指數直速上飄,一路看著公里數標示數字愈來愈大,也就等於離姚知雨更近,近至下一秒就能擁她入懷的興奮期待心情,一直都是真的。  

  而當他與她欲罷不能的吻別後,車子朝北方前進,與她漸離漸遠,他的心卻還留在她那兒。這種難分難捨的心境,也是真的。  

  相眾時,恨不能與她化二為一,每分每秒都在一起的熾情烈愛,更是真的。  

  如此週而復始,聚散兩樣情,全都是愛。思念後的狂歡,狂歡後的牽掛,那激烈的感受,又有哪一樣不由衷?  

  若非感情深濃,向來粗枝大葉的他,如何感愛如此細膩且深刻的情懷。  

  他知道自己有些大男人主義的性格,但卻常常為了博她一笑、一個吻,不惜像個小孩在她身邊耍賴,要她寵、求她愛,若非真的愛她,這些噁心的事他哪做得出來?  

  可她……什麼都不明白,否則此刻她不會用那副自以為是的姿態無情對待他。  

  「你沒有權利指責我,說謊的人是你。」她生氣的說。  

  「但傷害我引以為傲的愛情的人,卻是你。」他強烈的反駁。  

  「我們之間算是真正的愛情嗎?你為什麼不想想,你是用什麼心態來找我?」  

  「我……」一提到初衷,傅耿軒的聲量明顯降了下來。  

  說不清的,雖然一開始的初衷的確令人髮指,但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什麼都不在乎,只會使壞的傅耿軒了!  

  「你無話可說吧?」  

  「你為什麼不將重點擺在後面?我或許一開始誠意欠佳,可後來我真心十足,你不該看不出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騙我,因為你怕死,所以想盡辦法要我愛上你,然後答應嫁給你,你有這種目的,我實在無法不質疑你。」  

  「你質疑我……那能改變你愛我的事實嗎?」  

  「我……」矛頭指向她,換她啞口無言了。  

  姚知雨望著他嚴肅的俊容,眼神逐漸迷離、矇矓。  

  從他一進門,她只是一味的責怪嘲諷他的欺騙,卻完全忘了他是她愛的男人。  

  她不敢確信他的愛,卻無法抹煞自己對他的感情,不是嗎?  

  她該拿他怎麼辦?  

  「如果我真的即將在二十九歲的生日死亡,不要說百分之百,只要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你也會冷靜的等待那一刻,然後眼睜睜看我死嗎?還是會不顧一切,不管我是否真愛你而嫁我,讓可能英年早逝的我,多活幾年?」  

  聞言,姚知雨突然失控的抱頭尖叫:「不要說了!」  

  太可怕,太可怕了!想像他的死亡……好可怕!  

  冷靜的等待那一刻,然後眼睜睜看我死……  

  英年早逝……  

  不,光憑想像,她就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來。  

  他為什麼要這麼壞心,還刻意提醒警告她,他如果心有靈犀,他就會知道她才不要他死!  

  即使只有百萬分之一的可能,她都不要它存在,她不要!  

  他好過分,他好可惡!竟然這樣嚇她,竟然說這種話嚇她!  

  一整天她都在氣怒他欺騙的行為,卻沒有思及自己的處境,她或許將他的大限之說視為無稽之談,但她可以不迷信,卻不能鐵齒,她不敢想像萬一他真有個三長兩短,那她……她將如何?  

  但要她輕饒他的騙行,她又心有不甘,無法真正原諒。  

  「知雨。」博耿軒環住她顫抖的身軀,懇切的說道:「別怕,我不會有事,也不會給你壓力,我只希望你相信我,將那些無稽之談忘掉,我們以最單純的心在一起,什麼都別管……」  

  「不,我做不到!你不要逼我,我不知道怎麼辦,你不要逼我!」姚知雨恐懼的淚水一發不可收拾,怎麼也停不下來。  

  「知雨,你聽好……」  

  「我不要聽,不要聽了!你不要再說下去,求你不要說了!」姚知雨激動的掄拳捶打他,想藉著那一聲聲的撞擊,打破原本蟄伏在她內心,卻被他給引出來的強烈恐懼感。  

  「好,我不說,什麼都不說了。」傅耿軒緊緊擁住她,輕聲撫慰她。  

  感受到她身子無法遏制的顫動,聽見她低細的啜泣聲,他一顆心緊揪著,一刻都不能釋放……  

  如何寵愛他的女人,他駕輕就熟,可何謂心疼,卻是現在才明瞭。  

  她的眼淚與怒氣,如針般刺在他的心口,他為這儼然像處罰的痛苦束手無策,只能忍耐。  

  是愛在作祟。  

  莫怪人說愛像把刀,幸福時劃下濃郁的蜜汁;失意時割紮著彼此的心,流下濃稠鮮血,令人沭目驚心,卻不知該逃向何方。  

  忘情地俯首探尋她的唇,潰決的鹹淚滲入他的嘴裡,不必等到大厄臨頭之日,他覺得自己立刻該死!  

  傷了她,又嚇到她,他不該死嗎?  

  「你走開!不要碰我!不要吻我!什麼都不要。你回台北去,你快回去──」姚知雨哭著抗拒他,不斷推開他。  

  「我要留下來,你明知我不可能走的。」  

  「我不要你留下來。」  

  「你就這麼氣我?一點商量的餘地也沒有?」傅耿軒頹然的放開她,臉色凝重且憂鬱。  

  「一直以來我就是太好商量,輕易接受你的任何要求,你才會為所欲為,從不考慮我的感受。」  

  他若打定主意騙她,為什麼不努力騙到底,反而要中途掀牌?即使她是再堅強的女人,也無法承受這個打擊。  

  女人或許可以一輩子都沒有愛情,可一旦有了愛情,便盡可能地要求完美,不容許欺騙,尤其姚知雨更是這種人,而他,無疑犯了她的大忌。  

  要她原諒,只有三個字!難難難。  

  「你的意思是,你不打算原諒我?你想將我們之間的一切化為鳥有?」  

  「如果真有愛存在,是不可能因為一次的錯誤就消失不見,怕只怕你口口聲聲說有愛,根本是……假的。」  

  「假的?!」  

  「別再說了,我們就這樣吧!我好累,你走吧!」姚知雨恢復平靜,抹了抹自己淚濕的臉,又朝他伸出手,低啞的說:「麻煩你將鑰匙還我。」  

  傅耿軒眉頭緊蹙。他帶著歉意而來,她不接受任何解釋、不肯採信他的說法沒關係,他能說她是正在氣頭上,忍一忍就算,就跟以往一樣,每碰壁一次,他就愈挫愈勇,可現下她竟要他交回鑰匙,這他不能忍了!  

  比起她開口索回鑰匙的冷絕臉孔,她剛才的失控大哭還顯得有情有義一些。  

  「我不要。」一整夜壓抑的情緒終於爆發!傅耿軒吼了一聲,憤而轉身,頭仇不回的甩門離去。  

  敢討回鑰匙?!  

  姚知雨,你被寵壞了──!  

  關門的巨響在空間裡迴盪,姚知雨駭異地望著抖動的門板,緊接著她聽見自己的心跳,如戰鼓般緊湊、急驟。  

  他走了……被她趕走了。  

  她摀住心口,頹坐椅上,回想起剛才兩人的爭執與狂吼,她究竟得到了什麼?又失去什麼?  

  除了用犀利無情的言語一再的刺傷他、責備他之外,她又說過……她是愛著他的嗎?她有讓他確實的明白正是因她愛他,所以反應才會如此激烈,才會不肯接受及相信他的任何勸解嗎?  

  沒有,她沒說!  

  她只是讓他以為她是驕傲的、固執的、無情的、不理性的……  

  好吧……就讓他那樣想吧!反正是他錯在先,她沒有錯,她沒有錯……  

  一聲聲告訴自己她沒錯,可她的淚水卻不住的滑落。  

  一遍遍安慰自己她並不過分,然而心底深處的回音卻一次次反駁──  

  你錯了、你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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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4 22:32:56
第九章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他傅耿軒也是有個性的。  

  就是不求你,看你能咬我嗎?  

  自從與姚知雨不歡而散後,轉眼已近一個月,傅耿軒無法猜測姚知雨現在的心情如何,可是他自己,仍然處在極端低迷的情緒當中。  

  偶有高亢時,鐵定是悶到受不了,在心裡大罵姚知雨,過過乾癮。  

  就像現在,他坐在辦公桌前看起來好像埋首於工作,其實卻在胡亂想……  

  回想起那夜被姚知雨趕出門,他氣得連夜飄回台北,因為心情不佳、精神不濟之下,車子在半路撞上路肩護欄的事,對她的怨念就更深了。  

  當時的劇烈撞擊,嚇得他驚醒過來,所幸他命大,安然無恙,只是車頭毀容,看起來有夠難看。  

  瞧嘛!連出車禍他都還能大難不死,到底是誰說他短命的?他實在很不服氣。  

  若非年代久遠,不然他一定會將那位送羊奶的阿姨給揪出來,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殊不知,她沒有根據的一番話,隨隨便便寫個名字出來,就影響了傅家人長達二十年。而這第二十年是個大關鍵,他是生、是死,即將揭曉。  

  問題在於,沒娶到姚知雨這位美嬌娘,他是否還有命活?  

  他的生命竟像一場賭注,到底是要賭幸福,還是要賭一口氣?  

  要幸福,他勢必得追回姚知雨;要賭一口氣,就等著看自己生日當天會不會大難降臨。  

  最好他能死,看會不會嚇死姚知雨,就算不嚇死,也要她哭死。  

  「完了,我竟然在亂想這些。」傅耿軒失笑。「該死!」笑完沒多久,一聲咒罵冷不防地從嘴裡跳出來。  

  是該死,他好想念姚知雨,想得……心浮氣躁、心煩意亂。  

  好吧!大丈夫能屈能伸,就去求她,讓她咬,咬死算了!  

  浪費一下午在那兒自怨自艾、發瘋抓狂,最後仍不敵相思難耐,還是決定南下看她。就在他出發前,傅氏夫婦偕同出現在傅耿軒的辦公室。  

  「耿軒,我和你爸爸最近想了很多,覺得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楊馨語氣柔和、小心翼翼,就怕踩到兒子的雷區。  

  「媽,你們想說什麼就說吧!」就算氣父母,也只能氣一時,傅耿軒也不是不講理的人。  

  「我們打聽到當年那個送羊奶的采芬的下落,我們去問問她,你命中是否還有別的貴人,好不好?」搞砸過一件大事,傅氏夫婦再也不敢貿然行動,先找兒子商量比較妥當。  

  「媽,如果你們那麼相信命理之說,天下算命師多得很,有必要只聽那位送羊奶阿姨說的話嗎?你們不妨多找幾個去算算,搞不好他們會說我福大命大,鴻福齊天,娶個三妻四妾,活到一百歲。」  

  「這……」他們才不管別的算命師怎麼說,即便有一百人說他好,但只要有一個人說他不好,他們就不會安心。  

  何況都已經相信了二十年,沒道理在緊要關頭才突然不信。  

  姚知雨不肯嫁,總可以找找第二個貴人吧!  

  若真不行,就算要他最後隨便娶個女人,他們也願意!總之,事已至此,沒有親眼看見兒子在生目前完成終身大事,他們是不可能放心和安心的。  

  「耿軒,先前我和你媽弄巧成拙搞砸了你的安排,我們一直耿耿於懷,所以這次你就讓我們再試試看,也許那個采芬能提供些什麼好方法替你解厄,反正我們一定會想盡辦法讓你平安度過你的二十九歲生日。」  

  博永華語重心長,只要過了這一關,他們就能從此放下心,不再有任何遺憾,因為他們已盡心盡力。  

  「隨便你們了,反正你們就想我一定會出事,而我也沒辦法保證我會沒事,所以你們要做什麼就去做吧!」不過無論結果如何,他仍然只要姚知雨。  

  管她是不是貴人,他就是要定了她!  

  「那我們就老實跟你說,我們已經跟采芬約好見面,不如你也一起去?」  

  「不了,我正準備要去嘉義。」  

  「那麼巧,采芬人也在嘉義,一起去吧!」楊馨大聲叫好。  

  傅耿軒望著一頭熱的父母親,暗自無奈。  

  ***  

  嘉義縣溪口鄉,一處老舊的四合院就是采芬居住的地方。  

  彷彿記得姚姑媽說過她也住在溪口鄉,傅耿軒對這巧合感到有點不尋常,可也沒在意,直瞧見從屋裡迎出來的人影時,他頓時明白。  

  「采……」傅氏夫婦正想與多年未見的采芬打招呼,卻被站在後方的兒子給搶了先。  

  「姑媽?!」傅耿軒詫異地喊。  

  「姑媽?耿軒,他是當年每天送羊奶的采芬阿姨……」楊馨糾正兒子。  

  「姑媽,你就是采芬阿姨?」傅耿軒不理會母親的話,直走到姚姑媽面前,急切的問著。  

  「是,我就是采芬,姚采芬,也就是姚知雨的姑媽。」  

  姚采芬正式介紹自己的全名,抬眼望向吃驚的傅氏夫婦,深切的歉意浮現她微笑的臉上。  

  「采芬……這麼巧,你是知雨的姑媽?那麼當年你……」姚采芬與姚知雨是姑侄卻未曾明說──這其中究竟有什麼蹊蹺?  

  「傅先生、傅夫人,請容我說聲抱歉,這一切都是我的謊言。」  

  「謊言?什麼謊言!」傅氏夫婦駭然地握緊彼此的手,盯著姚采芬,急切地問道。  

  「請先裡面坐吧!」姚采芬領著他們進屋。  

  在簡單樸素的客廳中,姚采芬為傅氏夫婦奉茶,又深深一鞠躬。  

  「傅先生,傅夫人,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們這二十年來心驚膽跳,無一日安心,我真的非常抱歉,我的所作所為全是為了我疼愛的侄女姚知雨……」  

  「采芬,你也別那麼多禮數,趕快把話說清楚要緊。」楊馨拉著她坐下。  

  「事情是這樣的,我的父母很早就去世,我等於是哥哥、也就是知雨的父親養大、教大的。我哥哥非常疼愛我、照顧我,即使是娶妻生女之後,他對我的關愛仍沒減過一分一毫,大嫂也待我不薄,而我對知雨更是疼愛有加。  

  我們一家四口雖然不富裕,但生活得很快樂,直到二十年前一場意外,奪走我大哥大嫂的性命……」說到此,當年痛失兄嫂的姚采芬忍不住流下淚來。  

  「你慢慢說,沒關係。」楊馨體貼地拍拍她的手。  

  「謝謝夫人。」姚采芬以手背拭淚,又接著說下去:「從此,扶養知雨的重責大任自然落在我肩上。當時我曾對著大哥、大嫂的牌位發誓,我一定會盡全力養育知雨、保護知雨、愛惜知雨,等她長大後更要為她找到最幸福的歸宿。」  

  「對、對,親人間都該為彼此著想,采芬,你有這種決心是對的。」楊馨頻頻點頭認同姚采芬的觀念和想法。  

  「那時候有朋友在台北發展羊奶的事業,邀請我去幫忙推廣羊奶及送羊奶的工作,待遇非常不錯,我便帶著知雨去台北。就是那個時期,我送羊奶去你們博家,瞧見耿軒活潑又健壯的樣子,實在很得我的緣,耿軒很有禮貌,常常笑嘻嘻的阿姨阿姨地喊我,我打從心裡喜歡他,久而久之,一個想法突然從我腦中閃現。」  

  「重點來了!」楊馨聽故事聽得入迷,根本已忘記此行的最初目的。  

  「對……我那時想,你們傅家身世背景好不用說,耿軒又長得俊俏聰明,我看準他將來長大後必是人中之龍……」  

  「過獎了。」兒子從小就被稱讚到大,楊馨依舊聽不膩。  

  殊不知傅耿軒正在心裡犯嘀咕,他才不是什麼人中之龍,根本是隻羊,連愛個女人都愛得淒淒慘慘的笨山羊!  

  「那時我就下定決心,不管用什麼方法,我一定要將耿軒的未來給訂下來,讓他變成知雨的人,也就是說我希望知雨能嫁給耿軒。」  

  「采芬,你怎麼這麼有心機……」傅氏夫婦聽到這兒,總算才有點憤怒。  

  「從那時候起我便一直在想辦法,卻總是無計可施,直到後來耿軒九歲生的那場大病。先前有一次隨我外出送羊奶視察的老闆,他一看見耿軒,脫口第一句話就是這小孩將來不得了,要是娶對老婆,就算當總統都沒問題……」  

  「太誇張了吧?」傅耿軒沉默已久,總算出聲。  

  什麼總統不總統的,他只不過是個子承父業的男人,在事業上他的表現看似亮眼,其實說穿了也沒什麼了不起,只不過比老爸當家時多賺了些錢而已……  

  所以,三軍統帥免了,他只求有些大女人性格的姚知雨拜倒、臣服於他的愛之下。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誇張,總之他的話給了我靈感,於是我就扯了那麼大的一個謊出來了!」  

  「說耿軒在二十九歲有大災難,如果在二十九歲生日前沒娶到一個叫做姚知雨的女人,就會生日即忌日?!」傅永華激動的站起來,握拳一副想開扁的態勢。  

  「是,是,這是我胡扯瞎扯亂扯的大謊言,傅先生,對不起。」見博永華站起身,采芬也連忙起身低頭認罪。  

  面對此一結果,傅耿軒應該大吼、大叫、暴跳如雷,但他什麼都沒有。他壓根兒沒有任何感覺,只覺得好笑,嘴唇不禁冷冷一撇。  

  在死亡陰影下活了二十年,如今雖然重見陽光,但先前被姚知雨的無情傷了那麼重,他的心猶痛著,更無法設想再去找她時,她會怎麼對待他。  

  應該還是不理不睬吧?  

  姚姑媽的作為是出於為姚知雨的終身幸福著想,可她絕沒料到,她的侄女正在抗拒著這個幸福,想從姚姑媽處心積慮為她製造的幸福圈套中逃脫。甚至痛恨著他這位從小就被她姑媽相中的「乘龍快婿」。  

  「采芬,你真是……有困難為什麼不直說,幹嘛扯這些謊呢?你這個謊言等於將我們傅家打入黑暗地獄,你知道嗎?」楊馨氣哭了,回想二十年來的擔驚受怕,竟只是為了別人的謊言,而他們夫婦倆還深信不疑,這教他們情何以堪!  

  「我只是個小小送羊奶的人,怎麼敢跟夫人你們明說呢?」采芬也有苦衷,她自知高攀不起,只好來陰的……  

  「哎,哎!」夫婦倆光歎氣,也不知該對姚采芬怎麼樣。  

  二十年來,苦也苦過,惱也惱過,現在一切真相大白,固然心裡又嘔又不爽,可確定兒子不是短命相,他們心中的大石終於落地。  

  這下也不用再「請教」她兒子命中有沒有第二個貴人老婆了,從此傅耿軒想娶誰就娶誰,無須受限於這教人啼笑皆非的命相之說。  

  「姑媽,這些事你沒跟知雨提過嗎?」  

  對父母怒極而罵、喜極而泣,在那邊又哭又笑的模樣,傅耿軒視若無睹,他現在只在乎姚知雨。  

  「從沒提過,不過我一直在期待你的出現,上次見面,一開始我對你板臉孔,那是因為我以為知雨亂交男朋友,直到你介紹自己的名字,我才高興起來。」  

  「那你知道知雨已經不理我了嗎?」  

  「我並不知道……這是多久前的事?」  

  「就在你去找知雨的隔天,我爸媽把事情告訴知雨,知雨氣得跟我大吵一架,把我趕出來。」  

  「都這麼久了,知雨卻沒告訴我!我一直以為你們兩個感情很好……今天聽到夫人在電話中說事情不妙,我還想一定是先生、夫人發現不對勁,所以我才會一見到你們就道歉,沒想到問題是出在知雨身上。」可別讓她的用心良苦付諸流水呀!  

  姚采芬搖頭歎氣,十分憂心。  

  「好了,這些都不重要了,既然兒子你不會有事,那娶不娶得到姚知雨也不那麼重要了……」話說一半,楊馨突然轉頭間傅永華。「喂,我這樣說,算不算是過河拆橋?」  

  「當然不算,這叫絕處逢生,一切都可以從頭來過,重新選擇。」博永華對兒子的未來充滿新希望。  

  「先生、夫人,你們難道不能再多考慮一下嗎……」姚采芬緊張的抓著博氏夫婦,尋求解套方案。  

  「這……你家知雨不嫁給我們耿軒,我們也沒辦法呀。」楊馨聳聳肩,事情不是誰說了就算,端賴兒子自己決定。  

  更何況兒子要愛誰、娶誰,他們都很開明,只要他活得好好的,世上再也沒什麼事是不能接受的。  

  「姑媽,你放心。我這一生都不會放過知雨。」傅耿軒眼中閃著光芒,已在心中想好計策。  

  「喔?」  

  「不過,我要請你們千萬別將今天所講的事告訴知雨,我自有打算。」  

  這教他愛,又教他心傷難過的女人,他非要她拿一生來償還他的癡情不可!  

  ***  

  「小知雨老師,你到底有沒有失戀?」  

  小朋友的感覺通常是很細膩敏銳的,一看這陣子她的男朋友沒再出現,他們猜想姚知雨一定是失戀了,可小小腦袋又不清楚大人的世界,所以幾乎每天都在問姚知雨是否失戀這個問題。  

  「沒有。」姚知雨冷冷的回答,並不願承認自己的確失戀中。  

  「那為什麼你的男朋友都沒有來等你呢?」  

  「對呀,對呀!他都沒出現了!」  

  「一定是交別的女朋友了,他那麼帥,肯定有很多女朋友的。」  

  「對唷,我媽說長得帥的男生通常都很花心,女朋友一大堆。」  

  「哈哈哈,那你將來一定沒女朋友,你長得像史瑞克……」  

  「史瑞克娶公主耶!」  

  「可是卻是個丑胖的公主,跟大芝瑜老師一樣。」  

  幾位小朋友又開始邊做勞作邊八卦,根本不理會姚知雨正瞪著他們。  

  「喂!小朋友不能沒禮貌!」  

  他們愈說愈沒分寸,姚知雨不得不出言禁止一下。固然李芝瑜生性樂觀,但也難免會心靈小小受創一下吧!  

  姚知雨偷偷睨了李芝瑜一眼,希望她別在意,卻只見她滿臉和悅的笑容,根本不在意小朋友的毒舌,倒是在笑的同時,朝姚知雨眨了眨眼,指了下工作室外面。  

  姚知雨往外瞧去,羊蹄甲樹下出現久違的身影,目光灼灼地望著她。  

  四目交接時,她心中一震,不知自己該掉頭不理,還是朝他走去?  

  思念每日糾纏著她,卻在見著他時,浮上內心的竟是好不容易才壓沉的怨念。  

  「啊!小知雨老師的男朋友來啦!」小朋友眼尖,發現八卦主角又來了。  

  「去吧!知雨,很多傷心的事都需要靠溝通才能解決,悶在心裡,只會讓誤解加深而已。」李芝瑜鼓勵道。  

  「還沒下班,讓他等吧!」縱使一顆心已蕩到他身邊,姚知雨仍執意將注意力拉回到小朋友的勞作上。  

  「不差幾分鐘,你去吧!」  

  「去嘛!去嘛!小知雨老師你去嘛!」  

  姚知雨就這麼被李芝瑜及熱心的小朋友們,七手八腳推了出去。  

  「知雨。」胸口漲滿重聚的渴望,然而他知道自己不能太快顯露出來,於是傅耿軒只是低沉的喚了她一聲,當作打招呼。  

  「你吃飯了嗎?」姚知雨咬了咬唇,終究不能不關心他。  

  「還沒。」  

  「那你要不要先去吃。」  

  「你陪我,我才要吃。」  

  「騙子還有資格耍賴嗎?餓肚子的可是你。」姚知雨冷著一張臉。  

  「餓肚子的是我,心疼的可能是你。」經過一場毀滅性的誤解及爭吵,他現在只能用「可能」來試探她。  

  也許她仍心疼他,也許不再,他不確定了。因此對於「真正」的真相,他絕口不提,為的就是要藉此探測她到底愛他愛到什麼程度?  

  她是否愛他愛到足以拋開一切成見和懷疑,義無反顧地嫁給他、拯救他,不敢任由他莫名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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