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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卓萱]再遺棄我試看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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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13 00:29:27 |倒序瀏覽 | x 1
再遺棄我試看看 作者:卓萱

原本她只是好心,想把最大的誠意展現在「恩人」的眼前,
卻沒料到這位恩人也太沒鑒賞力了吧?
居然在面對一個純情少女的處女秀上,放聲恥笑,真是過分!
但她沒想到的是,就是因為這樣的「孽緣」,他竟肯給她一個工作機會,
於是她當下義無反顧的點頭答應,成了他專屬的模特兒。
她一心想為「藝術」奉獻──
他說東,她絕不往西;他說一,她絕不敢有二話,
只因在她的內心深處一直有個小心結,她好怕自己會被人丟掉不要了,
可就在他才剛對她做出承諾,就在她已將心遺落在他的身上,
他果然就翻臉不認人,硬是要棄她於不顧?!
為什麼?!難道她就這麼不值得人珍惜嗎?
好,既然如此,那她就封閉她的心,再不讓人有機會傷害她;
即始是他將來想吃回頭草也一樣,她再不願被人遺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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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13 00:29:50
楔子                  

  「謝謝你的借款。」少女深深的對著男子行一鞠躬。

  「那點錢對我而言不算什麼,不過,就不知道這筆錢用在你身上,會不會浪費了?」男子冷峻的臉龐上見不著一絲情感,就連他的視線也不願在少女身上多停留半刻。

  林以凡直起身子,定定的凝視著他──

  元胤邦──她的初戀情人、她心之所望的男人……也是拋棄她、讓她心碎的男人……

  「我敢跟你賭,我就是絕對不會放棄!我要讓你知道,即使我沒錢、沒學歷、沒背景,什麼都沒有……但我有能力、我有尊嚴!」林以凡咬著牙,瞳眸深處所隱藏的是一道道心口上的傷痕。「我要讓你感到後悔,後悔你曾經踐踏我、拋棄我!」

  他的眉角只是微乎其微的抽動了一下,但他的眼神看起來卻是依舊冷漠。「放心,只要綻放出你的才華,在未來,只有你選擇別人,沒有別人拋棄你的可能。」

  「等到那一天,我可以選擇……」回到你身邊嗎?這麼簡單的六個字,林以凡卻說不出口,她只是情不自禁的伸手輕碰了元胤邦的手臂。

  他輕一扭身,便甩脫林以凡無力的碰觸。「選擇的權力是在不可期的未來,至於現在的你,什麼可能性都沒有。」

  元胤邦的話,重重的打擊了林以凡,她以為自己的淚早已乾枯,她以為那滿是傷痕的心早已無處可再刻下新傷。

  但,她真是傻啊!愛到骨髓裡的感情,怎可能如此輕易的放過她?

  那份情,抽血成淚、刻花髒?……

  痛啊……她是真的痛呢……

  淚水在林以凡的眼眶裡凝聚成珠,剔透得令人刺眼;元胤邦轉過身去,不讓她含淚的身影再有映入自己雙眸的機會──

  他只願記得自己眼裡所映過的是她過去那燦如陽光的笑靨。

  「方華,時間到了,送她去機場。」

  「是。」方華拿出面紙遞給林以凡,「擦一擦,我們該走了。」

  「記住了,等你成功歸國,我會考慮去接機。」他動也不動的背影讓人讀不到他的情緒。

  「成功的話,我就有權力選擇是吧?」林以凡低著頭,原本清亮的嗓子吐出的卻是哽咽的語音,「我早該知道,孤兒的我和有著顯赫家世的你,是不可能有任何的交集……」

  她喃語完便隨著方華離去,以至於沒有看到元胤邦那因過度激動而緊握成拳的右手。

  「該死!」暴吼一聲,他狠狠的以拳擊桌,偌大的玻璃面板頓時破碎!

  鮮紅的血色沿著裂痕遊走,仿若紅色的蛛網般。

  手上的傷口他渾然不覺得痛,看著那血網,元胤邦只能無聲的乾笑──

  原來,愛比傷更痛……

  也不處理傷口,他移往自己的工作室,裡頭有著幾近完成的大理石天使雕像,他將手上的血往天使像的唇上一抹,霎時,蒼白的石像竟像是附著了靈魂般地生動起來!

  天使像笑得無邪、笑得天真、笑得璀璨,那時身為模特兒的她還未識情愛的滋味,所以才會有如此的笑容吧!

  元胤邦緩緩的吻上天使像冰冷的唇瓣,在內心深處,他比誰都清楚,像這樣的笑容再也不會出現在她的臉上了。

  「以凡,我愛你……」

  只是他的心聲暫時是無法傳達到她的耳裡,但他不後悔,為了她的前途,他必須無怨無悔……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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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13 00:30:18
第一章   

  「咻──」一支飛鏢疾速地射向滿是照片的牆上。

  「OK,去看看射中哪一家?」閉著雙眼的元胤邦冷冷的開口。

  待命一旁的方華不由得縮了縮肩膀、吞了吞口水,飛速地前去取下中鏢的照片,只怕一個耽擱就會惹得龍心不悅,他可是消受不起。

  閉眼沉思的元胤邦渾身冷然的氣息總是讓人不寒而慄,方華偷覷了一下,竟也冷得直打顫,他實在搞不懂,怎麼會有一大票不怕死的女人對這樣冷冰冰的男人趨之若鶩呢?

  沒錯,元胤邦除了麾下擁有數間經營得體的藝廊,財富累積到數不完外,尚有藝術界的鬼才、亞洲第一鑒賞家等尊稱,深深吸?!許多想要一夕由麻雀變成鳳凰的女人。

  加上他的長相英俊誘人,在他立體分明的五官上,有著一雙令人迷醉的冷峻雙眼,散發著十萬伏特的電流,所到之處無不吸?!那群鶯鶯燕燕們追逐;而他未及肩膀的長髮則是散發出一股瀟灑的味道,隨時流露著不羈的氣質;至於他修長精壯的體格更是淡淡的散發著雄性獨有的氣息與魅力,足以擄獲所有女人的芳心。

  擁有這樣優秀而絕佳的條件,要說他方華不羨慕,那就是違心之論了。

  但一個不知何時會把人給凍傷的冷酷男人,膽敢接近他可是需要有足夠的膽量才行。

  「館長,是位於南投的『安傑拉孤兒院』。」向來懂得趨吉避凶的方華,當然明白保持距離以策安全的道理。

  「這件事就交給你來處理。」那雙令女人迷醉的眼神此時正冷峻地落在方華的身上,害他險些被凍傷,心中忍不住再次佩服起那些想元胤邦的女人的勇氣!

  「是的,館長。」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快步離開的方華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他心忖一定是自己平時有燒香,所以佛祖才有保佑,讓他得以全身而退。

  館長草率的決定雖然暗示著方華的無能,但沒有對著他冷嘲熱諷,今天已算是走運了!

  回看辦公室,元胤邦緩緩的步向窗前,居高臨下的冷眼睥睨著外頭那個與他格格不入的喧囂紅塵。

  真無聊,不過是為了節稅而要決定一個捐款的對象,這麼點小事,他的員工卻還是要來勞煩他作主,真是太讓他感到無力了;而此事唯一能帶給他的樂趣,大概也只有讓他重溫一下射飛鏢的技術。

  方特助那副嚇得有如驚弓之鳥的模樣,他真的已看膩了,元胤邦真的不知道,在這大太陽底下,到底還有什麼事會讓他覺得好玩或是有興趣的。

  「孤兒院嗎?也許我該去看一看。」說不定可以找到新的玩具、新的好玩事物啊……

  於是他冷硬的唇線終於起了些許的變化,但那笑容若是讓方華看到,只怕他會嚇得第二天就請病假治療凍傷去。

  


  湛藍的天空,晴空高照,艷陽照耀著「安傑拉孤兒院」。

  位於南投山區的「安傑拉孤兒院」在通往合歡山的路上,遠離都市的喧鬧,坐擁在群山連綿、湖光山色之間,彷彿是個世外桃源。

  在這曠野中,時而可以聽聞孩童們所發出陣陣的嬉笑聲和歡唱聲。

  元胤邦轉頭望向嬉笑聲的來源,在他冷漠的臉上有著一絲淡淡的好奇神采。

  這些孩童在這樣的環境下,似乎過得挺快樂的?

  但怎麼可能!

  「元先生,院長室的方向在這邊,院長此刻正在等候您的大駕呢!」葉老師溫柔的語調阻止了轉身想朝聲音來源而去的元胤邦。

  元胤邦緩緩轉過頭,霎時與葉老師目光對上的竟是一道冷到令人心寒的臉色,「別人等,我就一定得及時趕到嗎?」

  葉老師被元胤邦的難看臉色嚇得不住的後退。「元、元先生,我不是這個意思,請您別誤會……」

  「從來就沒有人能命令我,從來就只有別人等我的分,聽懂了嗎?」

  元胤邦冰冷而無起伏的音調,反倒加深了葉老師的壓這感。

  眼前這男人不是個大善人嗎?他明明就捐給「安傑拉」一大筆錢,為何在他身上卻感受不到半點善意?

  沉默與恐懼的氣氛讓元胤邦不耐煩到了極點,看來這種地方是沒什麼好玩的事物,他忍不住想打道回府,可就在此時──

  「阿凡,你不要亂來啊!」

  「我才不是亂來,我是要去給元大善人一個驚喜!」

  出乎意料的,在元胤邦聽到這兩句快速的對話之時,已見到矮樹叢中跳出來一個人影!

  細長結實而白皙的腿是首先映入他眼簾中的,接著是一塊和天色相映的水藍色圓裙飛躍著,元胤邦相信此刻只要他略彎下腰,便能窺見她的裙底春光。

  他的視線還來不及往上移,只見那個把矮樹叢當作跨欄跳的小人兒已落定在他的面前。

  那是位少女,看著她胸口起伏的模樣,便知道這一路她肯定不是悠閒走來的。

  她有著一雙盈盈發亮的雙眸,一張朱潤紅玉般的小嘴;她穿著隨風飄蕩起舞的水藍色圓裙,看起來一副純淨聖潔的模樣,再加上她跳躍出場的情景,好似從天而降的小天使,霎時深深勾住他的心魂。

  熱愛雕塑的元胤邦在乍見到這名少女的瞬間,腦海中同時浮現出天使降臨的構圖。

  「你叫什麼名字?」

  「林以凡,你呢?」

  「元胤邦。」

  兩個人熟稔地相互交換姓名,對於雙方唐突的問話卻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哦~~你也姓元啊?那一定也是個大好人。」衝著這個姓,林以凡熱情的與他寒暄。

  「你這結論是怎麼推演出來的?」

  「因為之前有位先生捐錢給我們『安傑拉』,所以大家才不用餓肚子,上學的營養午餐錢才付得起,從那一天起,我就告訴上帝,以後遇到姓元的人,都要懷抱著感恩的心情,熱情相待。」

  「就為了這種理由?你不怕我是壞人,你的熱情給錯了對象?」

  「給錯就算了嘛!反正熱情又不用錢,那麼小氣幹嘛?」

  「阿凡,你跑那麼快幹嘛啦?」總算給她追上,阿雅氣喘吁吁地拉著林以凡的衣袖。「不要跳那個歡迎舞啦!你是想害我們被院長罵嗎?」

  「歡迎舞?」哦~~那是什麼內容?這可大大的?!起元胤邦的好奇心。

  看他心目中的天使跳舞,該是個不錯的點子。

  「對啊!為了感謝元大善人的好心,我這幾天號召了全『安傑拉』的姊妹們,編排了一支可愛的歡迎舞要跳給元大善人看呢!」也不管一旁阿雅對那「歡迎舞」擺出一副不敢恭維的表情,林以凡熱情地對著元胤邦秀她的創意。

  只見她噘起紅潤的小嘴,吹著不成曲調的口哨,那帶著野性而健美的四肢以著一種……難以形容的「韻律」擺動著。

  左搖搖、右擺擺,超乎業餘之「下」的水平,讓觀賞者為之傻眼。

  天啊!那少女的纖腰彷彿被人上下分家似的使力擺動著,簡直不堪入眼,只能證實她絕沒有舞蹈細胞。

  「哦……」阿雅不忍卒睹地用手摀住自己的雙眼。

  元胤邦則是當場呆住!

  在他這一生中,從沒見過……距離美感如此遙遠的動作──超乎他的想像到達了一種「新鮮又好玩」的境界。

  在他的認知裡,能讓他感到震驚到呆住的事物幾乎是沒有!

  所以下一秒鐘,一陣清亮的笑聲突然爆發開來。

  原本像是萬年冰雕的元胤邦竟然捧腹大笑,他那冷峻的五官霎時轉化為仿如冬日暖陽般的亮眼,本被他嚇到的葉老師一時也忘了他的可怕,沉醉在他的笑聲之中。

  「喂,你好沒禮貌喔!」林以凡對這個不懂得欣賞她舞蹈的男子感到有些不滿。「我這支舞是特別要跳給元大善人看的,你能在他之前看到已是上天的恩賜,沒跟你收錢就很好了,你居然這樣笑我!」

  「以凡,不要沒有禮貌!」搶在元胤邦開口前,葉老師便先出聲教訓。

  「沒有禮貌的人是他耶!」

  「誰要你那麼愛秀,看吧!被人笑了吧!」身為好友的阿雅無情地點出了問題的癥結。

  「厚~~你居然連我都不挺!」

  「誰教你上次期末考的時候不cover我英文。」抓到機會報仇,阿雅當然不會放過。

  只見兩個少女立刻鬥起嘴來,從小時候偷尿床誰掩護了誰,到高三期末考時,誰又cover了誰之類的……二人之間糾結的歷史還真不是普通的長。

  葉老師氣急的想上前阻止,卻無能為力;而元胤邦則是嘴角噙著笑,欣賞著眼前這場鬧劇。

  他的笑容好看到讓林以凡覺得刺眼,同樣地,阿雅也注意到這個事實,兩人很有默契地轉頭看向元胤邦,靜了不來。

  「笑什麼笑啊?你以為自己笑起來很好看嗎?」阿雅首先發難,她最討厭那種太過俊美的男人,讓她對自己身為女生這件事感到不滿。

  「我笑起來的確非常好看。」

  「哇~~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誇獎自己的耶!」林以凡不可思議地大叫,「喂,你是不是很自戀啊?」

  「別亂說話!你們知不知道他是誰?」葉老師終於氣炸了。

  「他是元胤邦啊!剛剛介紹過的不是嗎?葉老師,你都不專心聽人家講話喔!」

  林以凡狀況外的話語讓葉老師的頭上幾乎要冒出煙來。「我當然知道他的名字,我是指他的身份你們知道嗎?」

  「他又沒說,我們怎麼會知道。」林以凡只覺得葉老師的問題問得有些蠢,她帶著笑,以自己覺得還算禮貌的表情與語氣開口詢問道:「請問你的身份是什麼?怎麼會讓葉老師這麼緊張呢?」

  元胤邦微微揚起下頷,睨視著臉色鐵青的葉老師。「葉老師,你倒說說看我是什麼身份?」

  「元、元先生……」為何她突然感受到一股冷意。

  「說吧!我很想聽聽看,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什麼身份。」元胤邦笑意不再,那絕美冷峻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

  「您……您就是捐款給『安傑拉』的大恩人……」

  「就這樣?」真是個無趣的回答。

  「就這樣?這樣就很了不起了耶!」林以凡幾乎要跳起來,原來眼前這位超級大帥哥就是傳說中的元大善人!

  「我不過是剛好很有錢,捐錢只是為了節稅,這樣有了不起嗎?」

  什麼節不節稅的,林以凡根本聽不懂;倒是葉老師聽到元胤邦所說的言論,心中頓時對他的評價滑落至谷底。

  「不管原因是什麼,我們『安傑拉』的小孩因為這些錢才能吃得飽、住得暖,這樣就很偉大了。」

  看著林以凡蘋果般紅潤的臉頰,看著她以晶亮的大眼有神地直視著他,完全不因他冷漠無情的話語而有任何的鄙視,在她如此無畏而爽直的眼神下,元胤邦那總是平靜無痕的心湖輕柔地揚起了微微的波動。

  他冷然如鏡的眼眸映射出淺淺的興味,「以凡,你多大?」

  「高中剛畢業。」

  「要讀哪一間大學?」

  「我要去工作。」林以凡亮眼的神情中閃過一抹酸楚,但隨即她便以更為開朗的笑容掩飾過去。「雖然還沒找到,但是以我的體力及巧手,應該可以找到不錯的工廠去上班。」

  工廠……學歷不足……看來這少女只有女工一途可走。

  「要不要來我這裡上班?」元胤邦伸手輕撫林以凡的頭,大掌的熱度跟他冷然的神情是如此的不相符。

  從未感受到被寵愛的滋味,林以凡那未識情愛的少女心不禁怦然一動。

  「你那裡,是哪家工廠?」她不知道自己的聲音竟可以如此柔順。

  見她像是只被馴服的小狗,元胤邦忍不住一笑。「工廠啊?要這麼稱呼它也行,只是製造出來的東西跟一般的工廠不太一樣而已。」

  他很自然地牽起林以凡的手,「走吧!我進去跟你們院長提這件事。」

  「哦……」林以凡雙頰熱燙燙的,難不成她感冒了嗎?

  林以凡生澀的反應,對見多識廣的元胤邦而言,充滿了開發的樂趣。

  這麼一塊璞玉,他該如何加以塑形呢?源於他本能中對創作的熱愛及靈感,令他緊緊握住林以凡的手,不讓她有抽回的機會。

  他的生活總算又找到了有趣的事物!

  


  既然來到南投,元胤邦索性往苗栗後龍山區走了一趟。

  經過蜿蜒小路,來到一處人煙罕至的清幽道場。

  「胤邦,哪來的風把你吹到這裡啊?」一進門,正在庭院種花的男子大嗓門地虧他。

  「繆思女神為我吹起的那陣風。」向來冷漠的元胤邦,竟在見到男子之後露出笑容。「所以我來找老師。」

  「喲~~這可是大事一樁!」男子丟下工具,也不管自己身上的泥土,一個勁地抱住元胤邦,「太好了,過了三年,終於又能再度看到你的作品。」

  「夠了,我知道你很愛我,但不要再抱了,帶我去見老師。」對於他的熱情,元胤邦始終不習慣,他用力的推開對方的擁抱,俊臉上還沾了一點泥土。

  「是是。」男子含笑從口袋裡掏出手帕,粗魯地將元胤邦臉上的髒污給擦掉。「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爭一口氣。」

  「當然。」元胤邦挑眉,自信神采流露無遺。「三年前老師的一句評論,讓我封刀不刻;現在我決定重新執刀,禮貌上總得來打聲招呼。」

  「打招呼?我看是丟挑戰書吧!」男子哈哈一笑,順手拍了元胤邦的背一下,頓時讓他往前踉蹌了幾步。

  「咳、咳!小力一點。」

  「哦~~」男子看了看自己的手,這才想起自己力大無窮的能耐,「不好意思,我常忘了這一點,哈哈……走吧!」

  「不用了。」突然,一記溫柔低沉的嗓音同時?!起兩人的注意。

  「老師。」兩人異口同聲地向從主屋走出來的人恭敬的作揖。

  被稱為「老師」的人竟意外的年輕,光從外表,怎麼看也不超過三十,他的長髮束於腦後,穿著一身輕便的工作服,若沒聽到這兩人的尊稱,不知情的人頂多認為他只是一名年輕俊逸的工作人員。

  他微擺手,示意兩人放輕鬆,並緩步地走到庭院,將男子丟下的工具拾起。「樹人,說過多少次了,東西要隨手擺好,不要亂丟。」

  「啊……」被稱為樹人的男子抓抓頭,又被念了。

  「老師,」元胤邦正想上前。

  「我知道你為何而來。」老師轉過身,自工作服的口袋裡拿出一把精美雕刻刀。「這是葉子為你製作的刻刀,她認為在你做細部修飾時,會有很大的幫助。」

  元胤邦接過那把刀,一握住,那木質握把竟似與他的手掌粘合那般,彷彿成了手的延展。

  「她還記得我的手型。」看著那把刀的設計,元胤邦發出會心一笑,「看來她是認定我會再動刀,且第一件作品一定會是人像囉!」否則也用不到這麼細緻的雕刻刀。

  「她想看你刻的人像。」年輕的老師微微一笑,「尤其是女人。」

  「女人?我從不刻女人。」元胤邦冷哼一聲。「每個模特兒到最後都只想爬上我的床,害我完全失去刻女人的興致。」

  「但這陣風不正是繆思女神為你吹起的嗎?」他手負身後,輕風吹拂,那如絹黑髮絲絲飄揚。「胤邦啊!女人是自然界中,曲線最圓潤美麗的造物,試著刻女人,那將會為你帶來突破。」

  聽老師這麼一說,元胤邦腦海中突地浮現出一張蘋果般紅通通的小臉。

  隨著記憶中那陽光的笑容,元胤邦不自覺地揚起他性感的嘴角。「圓潤美麗的造物……」

  的確是,林以凡那張表情豐富的臉龐,野性健美的四肢,還有那搖擺的難看的纖腰,都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活力,吸?!著他靈魂深處的創作欲望。

  那種對女性生物產生好奇的心情,他從未有過。「刻女人,我現在的確有這個念頭;老師,你就好好的期待我的作品,我相信絕對不會再讓你有機會說出『沒有靈魂』的評語。」微一躬身,「我回台北了。」

  「路上小心。」老師俊逸出塵的臉龐上清淡無波,但溫柔磁性的嗓音卻增添了他些許人情味。

  元胤邦自信高傲的神態一緩,笑著與兩人道別。

  「老師,胤邦怎麼突然轉性啦?發生什麼事了?」樹人根本搞不清楚元胤邦所說的啞謎,抓了抓頭。

  老師笑一笑,「繼續種花吧!你是個流連花叢的愛花人,卻從沒懂過花的心,現在跟你提也是白提。」

  雕刻女人啊……那可是道兩面刃,就不知道在元胤邦的創作過程中,會為他長年孤冷的情感帶來何種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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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13 00:30:51
第二章   

  元胤邦做事從來就與「深思熟慮」這句成語不相干。

  纖細敏銳的感性是他從事藝術創作時的最大利器,也因此,他隨性得徹底,任性到令人難以招架,一如今晚——

  砰地一聲,晚上十點多突然出現在「安傑拉」,元胤邦以強硬的姿態硬要帶林以凡上台北。

  「上次不是已經同意讓她去我那兒工作?難不成你們全都是言而無信之輩?」

  一句話讓他通行無阻,至於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林以凡只得收拾她少得可憐的行李,跟著他上車。

  「我的工作是什麼?要住哪?」

  工作內容他是交代了幾句,但住處啊——

  「到了你就知道。」



  「你就睡這裡吧!」元胤邦身子一倒,舒服地癱在沙發上。

  林以凡雙眼骨碌碌地看著他,再看看四周。

  嗯,一張單人床、一張沙發,整牆的書,很大很大的一張書桌,許多散落各處的大小石塊,還有為數不少的「凶器」!

  林以凡跳了起來,「開什麼玩笑,你真的要我這個花樣少女睡在這堆凶器中?」

  「這些是雕刻刀,不叫凶器。」元胤邦揚起他傭懶卻性感無比的眉眼,「它們可全都是我的寶貝。」

  「天啊!你居然把刀子當作寶貝?元先生,你……有點怪喔!」

  「哪兒怪啦?」修長的五指自懷中取出一把精美的雕刻刀,細細的把玩,「我所累積的財富、名聲,全都靠它們成就。」

  看著元胤邦愛惜的神態,林以凡竟忘我地走近沙發,跪在他的身前。

  「你幹什麼?」如此舉動讓元胤邦驚了那麼一下,視線銳利地審視著眼前的少女。

  「好漂亮的刀子,借我看看。」也不管元胤邦同意與否,林以凡傾身向前,大大的杏眼中滿載著驚喜的光芒,目光直勾勾的注視著他手上的刀。「借我、借我。」

  她那興奮的模樣,讓元胤邦忍不住想逗她。「可以啊!只要你吻我,刀子就借你。」

  二話不說,林以凡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吻了元胤邦……的額頭!「好啦!借我。」

  因過度震驚而反應不及的他,被搶走了手上的刀。

  元胤邦一手撫著方才被「吻」的地方,簡直不敢相信,這樣一個親吻,根本是把他當成小孩子在哄嘛!

  開什麼玩笑,他可足足大了這少女八歲呢!

  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他自林以凡的身後握住了她的手,修長精壯的身軀輕貼著她嬌小的背,從未體會過如此陌生的觸感,她不得不抬頭往身後看。

  「我想你應該沒有忘記,今天我從『安傑拉』把你接來時,在車上跟你談好的約定吧?」他低著頭,在她耳邊訴說著。

  他的聲音帶著微慍的壓抑,可聽來卻又不像在生她的氣,反倒像是在氣他自己似的,她不明白何以自己會被這樣的聲音給定住心神,全然無法響應。

  「怎麼?忘啦?要我再告訴你一次嗎?」

  她發愣時微啟的雙唇,讓他憶起方才額上的吻。

  若這兩瓣柔嫩櫻唇觸碰的是他的唇而非額頭,不知他會有何種感覺?

  當他如是想時,身體自然回應,俯下身,他的臉龐更加趨近她紅潤的小臉——愈來愈近、愈來愈近,直到……

  「啊!」林以凡大叫一聲。過於靠近的元胤邦放開了他的手,摀住自己受害的耳朵。

  「叫什麼叫啊?」天啊!她還真是中氣十足。

  「呼、哈、呼、哈!」不斷深呼吸的林以凡壓根沒空搭理元胤邦,方才被他那般注視,她競失神的連呼吸都忘了,「天啊!要是沒注意的話,還沒開始工作,就要蒙主寵召了,真是可怕。」

  看來以後她還是離元先生遠一點得好,以免自己又忘了呼吸這回事。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耳朵還在嗡嗡叫的元胤邦皺著眉,走近林以凡。

  「沒有啦~~」後退三步,咦?怎麼他還不斷接近,好,那她再退。

  林以凡明顯到不行的動作,讓他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為什麼跟我保持距離?」

  「沒有啦!」退退退,人家不是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可她怎麼退,卻只退到一條——絕路!

  碰壁啦~~

  「再退啊!」元胤邦多進一步,林以凡早已整個背貼在牆上,成了個難看的「大」字型,動彈不得。「我還沒遇過哪個女人在我面前只退不進的。」

  元胤邦笑得邪氣,讓林以凡的呼吸再度不受她大腦的控制,有一下沒一下地停頓起來。

  原本貼在牆上的手,突然合掌,低著頭把元胤邦當祖先一樣地拜個不停。「對不起,對不起啦~~元先生,我沒有忘了我們的約定,我學校功課一向很好,記性也不差,剛才只是腦袋秀這跳電,你現在問我的話,我一定一字不差地背不來,所以不要懲罰我,離我遠一點啦~~」

  林以凡拜得有模有樣,嘴裡唸唸不停,從沒有人這麼拜過他,元胤邦忍不住發笑。「哈哈哈哈哈……」抱著肚子,笑彎了腰的他退了幾步。

  唉……

  咦?怎麼她會因為元胤邦的後退而歎了口氣呢?林以凡不明白自己何以心底會有一種淡淡的失落感。

  「你果然很有趣,沒有讓我失望.」帶著笑,元胤邦拉住林以凡的手,「已經很晚了,好好休息,你的身體很重要。」

  因著他的親暱,林以凡猛吸一口氣,隨即想起今晚元胤邦來「安傑拉」接她上台北時,曾說過的話,「我知道我來這裡工作,是要當你的隨行秘書,還有協助你進行新作品的完成,所以我必須隨時保持良好的身體狀況,以免拖累你了。」

  「嗯,很好,你記得很清楚。」當林以凡坐在床邊時,元胤邦對她滿意的一笑。

  「我說過我的記性不差。」被他肯定,她的心情有些飄飄然。

  「那你知不知道,我的作品是什麼樣的作品?」他的手仍握著她的,不曾放開。

  從沒有人這般握著她的手,連她記憶中的生母也不曾有。

  原來,被人握著手的感覺可以是這麼溫暖……

  「不知道。」溫暖的感受令她窩心一笑,那樣的神態,元胤邦當然不肯放過。

  他視線灼灼地盯著她的每一分變化,彷彿要將她的一切都吞攫那般地貪婪。

  微啟薄唇,他柔聲細語地說著,「石雕,我就是用你所說的這些大小『凶器』,完成一件又一件讓人讚不絕口的石雕。」

  「石雕?」她累了,元胤邦突然跑到「安傑拉」接她時,已是晚上十點多,現在,至少已是半夜兩、三點了吧?

  在與他「交手」的過程中,不知何以如此耗費心力,在他的注視下,她緊繃的身心已然撐不下去,此刻她只想逃開他的視線,好好的睡上一大覺。

  「可是我不會刻東西,也不懂石雕,要怎麼協助你……」打了個呵欠,她真的好想睡。

  微微一笑,他發現就連林以凡想睡的神態都能?!發他的靈感,他溫柔地撫著她的頭,哄著她。「陪著我,展現你所有的風貌,就是對我最好的協助。」

  為什麼她這麼想睡?元胤邦修長的五指、溫熱的大掌,讓她沒來由地感到安心,她的眼皮因為放心而增重不少,再也睜不開眼來,幾乎就要睡去……

  「陪……嗯……好,風貌……什麼……」她不懂展現什麼風貌,她只懂得陪著他。

  元先生要她陪著他,她當然十分樂意照做。

  不只因為元胤邦捐錢幫助「安傑拉」,也不只因為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而是因為他的這雙手充滿了溫暖,讓她捨不得、捨不得……

  「睡著啦?」元胤邦輕輕的將他握著的手放開,自書櫃中抽出速描本來,舒服地坐在沙發上,將林以凡的睡姿一筆一畫地繪入他的本子裡。

  多奇特的女孩,為何他每下一筆,就對她更添探索之意?這樣的她,果真是最好的創作素材!

  此刻的元胤邦還不知道,原來這樣的感覺便叫作「心動」。



  天要下紅雨啦?

  最近一周,方華每次出門時,總記得帶把傘,嗯,天色正常,但難保不會突然來個不測風雲,傘,帶著好、帶著好。

  「方大哥,你很怪耶!每天都看你撐著傘,又沒下雨。」

  「呃,遮太陽、遮太陽。」方華心虛地笑了笑,「台北的紫外線指數過高,多防護才不會得皮膚癌。」

  林以凡想幫他將傘放好,卻見他身子一轉,傘又高高的拿起,「我自己來、自己來。」

  「怎麼可以拒絕別人的好意!」林以凡不甘心,奮力一跳,目標——方華的手腕!

  不料,重力加速度並非任何人所能輕易掌握,失速的林以凡狠狠的壓倒方華,痛得半死的兩人仍堅持著相同的意思!

  「傘給我!」

  「不給!」

  「給我!」

  「不給、不給,就是不給!你怎麼跟我要,我都不會給你的。」

  「給什麼啊?」

  在熱烈的爭執中,突地插入一聲冷到不能再冷的問話,林以凡耳朵一動、眉一揚、彈身跳起,「方大哥啦~~我好心要幫他拿傘,他卻不讓我幫忙,我知道自己來到這裡之後半點用處都沒有,但連放一把傘他都質疑我的能力……」

  「方華。」拖長的尾音讓倒在地上的方華在零點三秒之內馬上站起。

  喂喂喂,這是什麼情況,明明他是受害者,怎麼被惡人先告狀,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我不是這個意思。」手忙腳亂的方華努力的安撫林以凡,「只是放個傘嘛!我怕你大材小用。」

  「什麼大材小用,我到這裡一個星期了,半點工作也沒分配到,整天就是坐在元先生的辦公室裡發呆,時間到了就跟著元先生回家。」一想到這個星期來的工作情形,再怎麼開朗的她也忍不住了。「我知道元先生很有錢,不介意養個米蟲,可是我介意!

  「我雖然只有高中畢業,但該有的骨氣可是不比大學生少,如果再這樣當米蟲下去,我、我……」

  「別這樣,現在的大學生也沒多少骨氣,別拿自己跟他們比啊!況且這一個星期以來,我發現你在藝術品上的鑒賞力頗高,要是加以訓練的話,以後應該會變得很有用處,你就不要急,先混一陣子嘛!」

  「你的意思是,我的骨氣也沒多少囉?」方華適得其反的安慰讓林以凡更加氣憤。

  元胤邦輕拍林以凡的背,「方華雖然很不會說話,但他看人的眼光還算準,你別妄自菲薄,不要用學歷來衡量自己的能力。」

  雖然他的聲音不具特別的溫度,但聽在林以凡的耳裡卻是那麼受用,受用到她的呼吸幾乎又要失控!「謝謝元先生。」

  謝完,林以凡靈活地跳離他的身邊,恰好停在方華的面前。

  對啦~~離元先生遠一點,這樣她才不會因為缺氧而致命。

  她轉頭面向方華,「既然這樣,給我一些事情做好不好?」嗯,還是看著方華舒服,她的呼吸正常,心跳平穩。「你說我的鑒賞力不錯,那有什麼相關的工作可以做嗎?」

  可不料她對他漠視,而只對方華「好」的態度,讓元胤邦的俊臉霎時覆上寒霜。

  「林小姐,館內所有的事都是館長決定的,你求錯人了啦!」天啊~~他帶錯了,不該帶傘的,要帶的該是羽毛衣啊!

  全身發抖的方華退後好幾步,可林以凡卻不放過他。

  我的天老爺啊!這小煞星到底知不知道她的身份呢?

  近來元藝館內天象異變,就是因為她的出現!從不跟女人同事的元胤邦,竟然破例將她安置在自己的辦公室裡。

  這令人跌破眼鏡的決定,讓她頓時成了館內八卦新聞的當紅炸子雞。

  不只是他倆上下班同進同出的情形,還有元胤邦對她不同於旁人的態度,在在都讓館裡的人知道這個少女是碰不得的。

  可偏偏這個碰不得的女孩就愛在館長外出時,直喊著沒事做,總是往他這裡來找差事。

  「方大哥,你也知道元先生都不給我工作做。」林以凡偏了下頭,「其實我看他也從來沒做事,一天到晚跑外頭,又不准我這個隨行秘書跟,肯定是出去玩了,所以我只好找看起來很忙的你,幫你分擔一些工作嘛!」

  「方華,原來我在大家的眼中很閒嘛!」

  「冤枉啊!大人!哦~~不,是館長!」方華一個閃身,來到元胤邦的跟前。「林小姐亂說話,不能算在我的頭上啊!」

  「以凡,你真的覺得這麼無聊?」他的視線越過方華,直直望著林以凡。

  被他那麼一看,林以凡倒有些覺得對不起他了。「是有那麼一點……」

  「那麼……咦?為什麼我一靠近你,你就習慣後退?」

  「沒、沒有哇!」林以凡用力地揮舞著兩手,但那模樣看在元胤邦的眼中,只證明了一件事——

  作賊心虛!

  「我最討厭謊言。」一個箭步,元胤邦突然抓住林以凡揮動的手,「你真的要對我說謊嗎?」

  「我、我……」完了!她又無法控制自己了。

  林以凡異樣的神色逃不過元胤邦的審視,他緊抓著林以凡的雙手,毫不憐香惜玉。

  她的手腕都發紅了,但卻渾然不覺,只因為現下有比手痛還讓她分心的生理反應困擾著她!

  她的呼吸、她的呼吸……就快要……

  「離我遠一點啦!」大吼一聲,隨之而來的驚天神力,竟將元胤邦推退好幾步!

  「呼、哈……呼、哈……」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林以凡,方華更是不敢相信地撐著銅鈴般的大眼盯著林以凡。

  這少女怎會有如此的勇氣與魄力,竟敢推開元胤邦?

  呼吸總算平順,林以凡的意識清醒了些,此時才發現元胤邦冷然的臉色。「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衝了過去,卻在離他三步遠之前停住。

  又想過去向他道歉,但又不願接近他,那猶豫的反應讓元胤邦更加心冷。「你就這麼討厭我?」

  從帶她上台北的那一晚後,他便發現林以凡一直一直有避開他的傾向,這也是為何他出門便將她獨留在館內的原因。

  他以為自己不在意,因為她的拒絕是隱晦的:但直至此刻,被她如此直接地推開,他才發現自己非常不喜愛被她討厭的感覺。

  她怎麼有權力討厭他?

  隱約中,林以凡嗅到一絲怒氣。

  元胤邦這個男人連要發怒,都冷得像把藍色火焰,令人感到皮肉發顫,內在卻是燒灼異常。

  這樣的他人人都怕,沒人敢近身。

  但林以凡不怕,她只怕被他誤會。

  「我一點也不討厭你!」元先生是個大好人,他解救了「安傑拉」的困境,也為她的生活帶來一線曙光,所以……

  林以凡用力咬著下唇,往前一衝,整個身子撲倒在元胤邦的懷中。「我很感謝你!我絕不會對你說謊的,所以我要說實話,你千萬不要對我生氣。」

  林以凡衝過來的傻勁讓他的怒氣瞬間消散於無形,連他自己也沒發現,原先冰冷的臉色已然回了溫。

  呼、呼、呼,她就快沒氣了,要快點把話說清楚。

  「以凡?」怎麼她的呼吸如此急促,快到有點不正常了?

  「元先生,你可不可以換個香水,我一聞到這個味道就難受得要命,連呼吸也控制不住,對不起啦~~三十秒已經是我的極限了!」話一說完,她又馬上逃開,蹲在一旁喘著大氣。

  「你說什麼?」這個林以凡居然對他所選的HUGO  BOSS香水有意見!

  「對不起,我真的很不習慣香水味,任何味道都受不了……」她蹲在地上,雙手捂著耳朵,緊閉著她的雙眼,不敢看元胤邦的反應。

  「你對我的反感,真的只是因為香水味?」走近她身邊,卻想到自己身上有著讓她討厭的味道,頓時元胤邦停住不動,不知該如何接近她。

  「嗯。」是吧?其實她還是有些搞不清楚。

  她的確討厭香水味,但卻從來沒有反應這麼誇張過,連呼吸都出了問題!也許是他的香水味道特別不合她的體質吧!

  「既然這樣,那我以後不用香水就是了。」

  「啊?」林以凡不敢置信地抬頭,看著低頭凝視她的元胤邦。「我沒有要你不用香水。」

  「我說不用就不用,還有意見嗎?」

  「沒有!」當然沒有,不用香水的話,那她的呼吸就可以正正常常的,不用再怕元胤邦的接近了,這樣當然好囉!

  元胤邦的從善如流,讓一旁的方華下巴垮得嚴重。

  注意到旁人的反應,元胤邦銳利如刀的目光一掃。「你很閒嘛?還有空站在這裡看戲。」

  「沒、沒有!」

  「元藝館似乎有一陣子沒辦特展了,我想也許該辦些活動提醒大家元藝館的存在。」元胤邦對著林以凡伸出手,「你可以遠遠的拉著我,沒關係。」

  那大掌是她最無法抗拒的,情不自禁地,她伸出手來握住他,兩人的手拉得長長的。

  「這樣還聞得到嗎?」

  「還好。」只是她的心跳仍有些失速,但她卻沒說出口。

  「那就好。」兩人丟下臉色發青的方華離去,「哦~~對了,」元胤邦回頭開口,「特展的事就交給你了。」

  方華垮掉的下巴這下落得更嚴重了。

  是的,天有不測風雲,雖然紅雨沒下,但館內卻吹起一陣腥風血雨……

  風雨之中,有個撐著傘也淋得滿身的可憐人佇立其中!嗚呼,方華!



  「唉……好奇怪,明明元先生都不用香水了,可我一靠近他,呼吸還是有點不順。」她摘了把青菜往鍋裡丟。

  「最近他開始丟工作給我,可以打打字、影印一下,不過還是很閒啊!」湯匙舀一舀,她撒了一點鹽進去。

  「而且,他好忙喔!每次都把我丟在辦公室,人就不見了。」試喝一下,嗯,味道鮮美,清淡可口,行了。

  林以凡將電湯匙的插頭拔掉,看著那一鍋,「害我只能自言自語,無聊死了!」

  「原來你無聊的時候會自言自語啊?」辦公室的門被打開,元胤邦走了進來。

  「元先生,你今天怎麼會中午就回來?我正要吃麵,你吃過了嗎?要不要一起吃?」林以凡開心地用手招著元胤邦。

  一縷輕煙從他眼前飄過,空氣中夾著一股淡淡的面菜香,順著林以凡的手,他看到了完全出乎他想像之外的物品出現在辦公室裡。

  在他那和沙發搭配成套的乳白色桌面上,有一個看來已長年使用的老舊鐵鍋,旁邊還放著一隻他從沒看過的附有插頭的詭異鐵器!

  她……她這個天才,居然在他滿是精品的辦公室裡煮東西吃!

  「你,該不會在我不在的時候,都在這裡煮東西吃?」

  「對啊!自己煮比較省錢,也比較健康。你看這可是剛剛才摘不來,最新鮮的青菜,要趁熱吃才好吃。」

  難怪近來他總覺得辦公室裡有股「異味」。「……你哪來現摘的青菜?」

  「這些菜呀……」林以凡露出一臉神秘的表情。

  那神情讓元胤邦的眼睛一亮,像是發現獵物般地欣喜,因為當她出現如此表情時,通常表示她又有超乎他想像的好玩反應出現。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興奮,他發現自己的一顆心競很期待著她的答案。

  林以凡得意的宣告,「我用那些空擺著不用的甕盆,做廢物利用!」

  說完自己還滿意地一笑,跟著問出她進駐這間辦公室以來一直有的疑問,「元先生,你為什麼要買那些看來極為老舊的東西?而且還擺滿了整個牆面?感覺滿浪費的耶!」

  「老舊的東西?我這兒有嗎?」元胤邦試圖想跟上林以凡的邏輯。

  「你看看,就這些呀!」林以凡拉著元胤邦到那面第一天上班就?!起她注意的牆,指了指滿是古怪造型的容物。「古人說『一分耕耘,一分收穫』我每天都會為它們澆澆水、除除草,沒多久它們就長成既漂亮又青翠,吃起來超美味的青菜了。」

  「你把隋朝白瓷印花瑞獸杯拿來種菜?J他總算搭上她的線路。

  「明明那麼小一個,名字居然一長串,而且它根本種不了什麼東西,像這個就可以種比較多。」林以凡對他口中所說的那個容器極為不滿。

  「哈!連清朝的霽藍釉雙鈕繩耳三足爐也用上了?!這可是天底下成本最高的菜了,好,我吃!」哈哈哈,所謂的藝品也有如此不同的用法啊!

  元胤邦早已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個林以凡活在與他如此不同的世界,從她的眼中,那些他早已習以為常的事物都有了新意。

  原來,不是每個人都喜歡他的香水;原來,不是每個人都只會把骨董當作裝飾品來使用。

  「要是你喜歡的話,以後我多種一點,中午都煮給你吃。」林以凡一高興,便將鍋裡的菜全撈給元胤邦。「其實這些甕盆很漂亮,剛開始我還真捨不得拿來種東西,不過實在找不到地方種菜,只好拿來用了。」

  「哦~~你也覺得這些器物漂亮?」難怪方華會誇讚她有藝術眼光。

  「當然嘍!」林以凡愛憐的以手撫著白瓷瑞獸杯,「這東西舊是舊,但摸起來好舒服,我很喜歡呢!所以種東西的時候,我都很小心很小心,就怕把它弄壞。」

  元胤邦滿意的一笑,伸手拍了林以凡的頭一下,「很好,你還算有點眼光。」

  「啊?」

  「你可知道這個可是有人出價到一百萬,而那個在你眼裡可以種比較多菜的容器則是值五百萬;所以我才說這是全天下成本最高的菜。」元胤邦目光不帶情感地鑒賞著那兩件器物,對於這種骨董他純粹是個人喜好,並未當成是保值的投資品,也因此林以凡如此「作踐」它們,他倒也不覺得心疼,只覺得有趣。

  「什麼?!」林以凡被元胤邦隨口說出的價錢驚得目瞪口呆。「我、我、我不知道它們這麼貴!」

  一百萬、五百萬,這樣的價碼早就超過林以凡對錢的概念,這、這、這……這些錢可以買多少青菜啊?

  她嚇得手足無措,什麼東西也不敢碰了。「我以後不敢了。」

  「有什麼關係,這些東西擺著也是擺著,你愛怎麼用就怎麼用。」他笑她的無措,相處半個多月以來,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女,竟會有如此反應。

  「我用不來的。」她低下頭來,視線完全不敢對上元胤邦。「只要知道它的價錢,我與這些東西之間,就有了很高的界線;架上的它們各個身價都比我值錢!

  「我什麼都沒有,也沒有人要我;而它們一擺出去,就會有人願意為它們出高價……」她突然明白何以不再用香水的元胤邦,自己卻仍然無法像第一次遇見他時,那麼自然地親近他了。

  初識時,她只是林以凡,而他只是元胤邦,彼此沒有身份的分野,談笑間沒有界線;而今,他卻有了元藝館館長、藝術界鬼才、亞洲第一鑒賞師及億萬資本的身份,至於她最多只能冠上唯一的頭銜——學歷只有高中的孤兒。

  如此大的差距,讓他與她之間開始有一條無形的界線。「我很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

  林以凡的反應讓元胤邦想到她的成長背景,一個孤兒,一個學歷只有高中畢業的少女,無論她的心性如何開朗,都不可能毫不介懷地使用這些對她而言是天價的物品。

  面對這些天價物品,只會映照出她的卑微……

  自己不經意的反應,?!發林以凡的自卑,元胤邦心底突然泛起一股不捨。「用不慣的話,我買一般的花盆給你種。」

  元胤邦溫柔地將林以凡擁在懷中,「別貶低自己,你選擇不了自己的環境,卻可以選擇自己的心性,在我眼中,你比這些器物還值得。」

  「謝謝你的安慰。」

  「這不是安慰。」元胤邦握住林以凡的雙肩,直視著她低垂的雙眼。「我的眼光可是屬於一流的鑒賞師,難道你不相信我說的話?」

  她抬眼,對上的是他堅如盤石的目光,那讓她產生信心。「真的嗎?」

  元胤邦點頭,但笑不語。

  「我有什麼價值?為什麼我自己看不到?」

  「太陽怎會看得到自己的光?」所以她才不明白自己純真開朗的心性對他而言有多珍貴。

  她會是他創作的靈感,這樣的價值可是無價的啊!

  「啊?」

  元胤邦自信的一笑,將疑惑的她再度擁入懷中。「等我作品完成,將你的光亮捕捉到神髓時,全世界的人就會明白你真正的價值。」

  看來也該是讓她真正「上工」的時候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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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13 00:31:15
第三章

  他說她該真正「上工」了。

  不明所以的林以凡,整理了她少得可憐的行李再度坐上元胤邦的車遠行,說是遠行,其實車程也約莫一個半小時而已。

  當轎車行駛至台三線的山路時,林以凡似乎有了要被送走的錯覺。「元先生,你要送我回『安傑拉』嗎?」

  一股被拋棄的恐懼在心底蔓延,她不自覺地握緊雙手,指甲深陷肉內。

  眼角餘光瞄到林以凡的雙手,元胤邦看穿了她堅強外表下的脆弱。「如果我說是,你怕嗎?」

  不帶情感的問話是元胤邦向來的習慣。

  「我怕什麼?」林以凡的聲音高亢,像是要證明自己不怕似的,透露著逞強。「『安傑拉』可是我的家耶!回自己的家有什麼好怕的?」

  「聽聽你自己的聲音,一點也不像無所謂的樣子。」打半圈方向盤,車子流暢地轉彎,元胤邦的視線瞟了一下林以凡,「再看看你的表情,根本是裝出來的輕鬆,被送回『安傑拉』對你來說真有這麼糟嗎?」

  又是一個連續彎路,元胤邦連煞車都不踩,油門一放一踩之間,輕輕鬆鬆過了三個彎路:相較於他的輕鬆,車內的林以凡可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專心開車!不要東看西看啦~~」她一手抓著車門邊的握把,另一手緊緊抓著安全帶,當她看到轉彎時車速還直達八十公里,她的魂就要去了一半,方纔的心思早就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慢一點!前面有車啊~~」她閉上眼,腦中竟閃過明天報紙社會版的報導!

  台三線亡命飆車,一男一女死於非命,兩人關係成疑!

  「我不想當社會大眾的錯誤示範啊!」她大叫。

  「什麼錯誤示範?」這小妮子,真不知道她的腦袋瓜子裡是想到什麼了,唇角微揚,他開口道:「這條路我閉著眼睛都能開到目的地,這種車速是小意思。」

  「這條路你很熟?」耳尖的她聽到關鍵詞,向來喜歡看柯南的林以凡馬上發揮她過人的想像力,哦~~不,是觀察及推理能力。

  嗯,這條路的風景跟通往「安傑拉」的山路長得差不多……

  但印象中,上次他開車接她上台北時,並沒開這麼快……

  「『安傑拉』你上次去是第二次對吧?」林以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是啊!」他只覺得好笑,這女孩此時早就把才才所有的話題都拋到腦後去了吧?

  真是個活在當下的生物。「然後呢?」他這個問話主要是配合她的演出,是故,語調仍有些笑意。

  「所以這不是回『安傑拉』的路!」所以她不會被送回「安傑拉」!林以凡忘我的說著,雙手高舉,非常之開心,那份情緒充滿感染力,連元胤邦都忍不住也要放手高舉了

  事實上,他真這麼做了!

  「啊~~不要學我放手啊!」她嚇得伸手就往方向盤抓。

  而他,右手抓住她伸過來的手,「放心,不會有事的。」左手,早已回到它該有的位置。

  「你想嚇死我啊?」她想抽手,他卻不放。

  「你最好信任我的開車技術,若是你真的抓了方向盤,影響車行方向,才是真正將我們置於危險之中。」

  「你這樣子開車,教我怎麼信任你?」

  「那你的思緒跳來跳去的,教我怎麼跟得上你?」他惡意逗弄。

  「這是兩回事,不一樣!」她嘟著嘴,很不服氣。

  「一樣。」

  「哪裡一樣?」

  「每個人在個性上和生活上都各有特色,但我們直到目前為止卻連半點協調都沒有,就像你不明白我對這條路有多熟悉,我也不明白你居然路癡到認不出這條路並非通往『安傑拉』的路,這兩種因彼此的不瞭解而造成的錯誤認知當然是一樣的。」

  嗚……怎麼元胤邦這麼會說話,「那……一樣就一樣。」

  「聽你的聲音,好像還是很不服氣?」

  「當然啊!你這麼厲害、這麼會分析,我即使同意你的說法,情緒上還是會有點不服嘛!」

  「情緒不服就表示你並沒有真正被我說服;很多人都是如此,嘴巴上說說,心底卻從不肯真正的信服,像這種自欺欺人的作為常常會反映在自己微妙的情緒上。」

  「我、我……」林以凡紅著小臉,幾乎要說不出話來了。

  元胤邦對人性是毫無情感的分析,在他的理念認定,大部分的人通常不是因羞愧而說不出話來,就是會因老羞成怒而破口大罵;他本以為她會與其它人有所不同,但想不到林以凡也不過是芸芸眾生之一,沒他想像中的獨特。

  持續的靜默中,元胤邦產生了些許失落。

  「是啊!元先生說得有道理。」原本漲紅的臉色緩緩的恢復。「只是心思被人說破,總是讓人不知所措。」

  林以凡銀鈴般的聲音將元胤邦失落的心往上一提,突然他覺得情緒好了些,踩著油門的力道隨之放輕,而他的視線則慢慢的集中到林以凡身上。

  她沒注意到元胤邦的變化,只覺這降不來的車速讓她的情緒更為放鬆,說話也就更為自然流暢。「我跟元先生是兩種不一樣的人,要是以後我們能多瞭解彼此,成了很要好的朋友,那麼我們之間的距離也許會變得縮短些,到時候我跟你也有可能變成一樣了。

  「至於現在因不瞭解而造成對彼此的誤解,則是磨合的時期吧?」想到這裡,林以凡如陽光般亮眼的笑容綻了開來,讓元胤邦看得有些出神。「所以以後,我跟元先生是可以一樣的。」

  這女孩的心思如此澄靜,面對他尖銳的刺探,情緒非但沒被牽著走,還會以不同的角度去思考,也許她的思考模式毫無邏輯可言,但這天真單純的想法卻重重的直擊他的心,震撼著他孤冷的靈魂。「你不討厭我說話的方式?」

  許多人在瞭解他以前,就會被他尖銳的言語所嚇跑。

  「你也不嫌棄我跳躍式的思考模式啊!」林以凡轉頭一笑,「所以我們兩個很像。」

  痛恨和別人有任何相似處的元胤邦,競在這一刻喜歡上這種和她相似的感覺,她無邪的笑也讓他跟著笑得無邪,就在這時,他決定將她視為重要的人。「以凡,以後改口叫我胤邦,我的朋友都這麼叫我。」

  「啊?可以嗎?」

  「當然可以。」

  「那,元……胤邦,」嗯,叫一個年紀、地位都比自己高的人的名字,還真有些不習慣呢!「我們到底要去哪裡?你說上工,到底是上什麼工啊?」

  「我們要去大溪湖畔的工作室,而你的工作就是當我的模特兒。」

  「模特兒?!可我既不會走台步,也不會擺pose耶!」天啊!他怎麼會給她這種工作呢?

  「那是服裝模特兒才要做的,你是我專屬的人體模特兒。」

  「人體模特兒?那要幹嘛?」怎麼元胤邦的聲音讓她覺得這個工作好像有點不妙。

  「讓我看、讓我摸。」

  「啊?」怎麼元胤邦說出口的六個字,她沒一個字搞得清楚。「說話不要這麼跳躍啦!」

  元胤邦大笑出聲,「哈哈哈,看來我跟你的思緒也慢慢像了起來。」

  這、這、這好像不太好,他這麼跳躍式的回答教她的心怎麼定得不來?

  怦怦怦!隨著元胤邦好得出奇的心情,林以凡只覺這個「讓他看、讓他摸」的新工作一定大有問題,大有問題啊!



  看到元胤邦的工作室,林以凡再度認知到這男子的身份!有錢人.

  一間極簡設計風格的湖濱木屋,原木挑高的建築。一樓除了衛浴及廚房外,再無任何隔間,寬敞舒適的空間置放著大量的工具及石材,難怪他會說這裡是工作室。

  而閣樓上唯一的臥室有著一張大大的水床,躺在上頭,正好一眼望到天花板上特大的觀星窗,讓人有如置身於宇宙天地之間。

  坐在床上抬頭觀星的林以凡完全忘了此行的目的,徜佯在這寧靜而璀璨的夜色中,傾聽外頭蟲鳴蛙叫的野趣。

  「這觀星窗很不錯吧?」沭浴後的元胤邦無聲息地來到閣樓,那低沉的問話,和平常的他有點不同。

  林以凡心跳停了一下,她寧願元胤邦的問話跟往常一樣冰冰冷冷的不帶感情,這樣她才不會心律不整。

  「怎麼?不滿意嗎?」元胤邦走至林以凡面前。

  當她的視線從夜色移至元胤邦身上時,瞬間,她忘了方才夜色有多美,她聽不進這野外的自然之聲有多可愛。

  元胤邦強烈的存在感掩去了她感官的一切。

  夏夜的他,上身僅著單薄的CK汗衫,貼身的衣料將他精壯的肌理襯得更為性感,因長年雕石而造就的健壯手臂及胸肌讓人忍不住想被他擁入懷中。

  他修長的身軀有著完美的比例,加上他冷峻的臉龐及滴著水珠的烏黑及肩長髮,這樣的男人幾乎是個藝術品了。

  難怪他曾說過,每個女人看了他都是只進不退的……

  他說每個女人,那是否表示元胤邦曾有過女朋友?

  她的心,突然莫名的感到一陣刺痛。

  突地,她起身,元胤邦還以為她會走近自己,卻不料她又退離他身邊。

  「你在幹嘛?」

  「我很滿意這裡的一切,還有我不當模特兒了。」直覺讓林以凡不意識地想遠離他。

  「滿意就留不來,還有我不接受你的下一句話。」元胤邦盯著林以凡,這女孩又拒絕他了!

  「誰教你直到這裡才把話說清楚,那樣的工作內容我做不來。」哦~~再這樣看著他,她肯定得去掛心臟科了。

  將眼神撇開,她故作鎮定地看著天上的繁星。「不過還是要謝謝你,讓我有機會見識到這麼棒的夜空。」

  元胤邦敏銳的觀察力讓他看出林以凡的話外之意。「你在害羞嗎?」接著他又微微一笑,「放心,雖然創作者與模特兒之間有著很大的情欲模糊地帶,但我向來分得很清楚,絕對不會對你亂來。」

  「什麼情欲啊?」她幾乎跳了起來,「元先生,你說話能不能別學我這樣亂跳!」

  「不然你在顧忌什麼?」他緩緩走近她。「對了,叫我胤邦。」

  而她則是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顧忌?是啊!向來天下怕、地下怕的她,到底是在顧忌什麼?「可能是……我怕自己做得不好,會影響到你的作品。」

  但,是這樣嗎?

  「你放心,我會?!導你的,你只要自然放鬆地面對我就行。」他的手輕柔地執起她的手臂,手掌貼和著她的曲線遊走。

  「喂喂!你幹嘛?」她嚇得抽手,呼吸變得紊亂不已。

  「記憶你的線條啊!」他笑得無邪,反倒讓林以凡覺得自己太過大驚小怪。

  「哪有人這樣去熟悉對方的!」她全身泛起疙瘩,方才被撫摸過的地方,燙得她覺得自己也該做做「沖、脫、泡、蓋、送」五個步驟來急救了。

  「我就是啊!」他微微一笑,「身為一個藝術家,不只要瞭解被觀察者的內在本質,更要清楚被觀察者外型上的每一吋細節。」

  「每一吋細節!」林以凡吞了口口水,「我、我從沒聽過這回事,照你這樣說,我不就得讓你看光光、摸光光!」

  「是啊!」元胤邦笑得非常愜意,林以凡卻被嚇得整個人跳到床上去。

  「不行!我還沒嫁人耶~~」保持清白可是她身為一個好女孩該有的舉止。

  見她雙手環胸緊抱自己,一副貞節烈女的形象,讓元胤邦感到更加滿意。看來他是不用擔心林以凡會利用當模特兒之便,爬上他的床!這也是他從不用女性模特兒之故,麻煩事不斷。

  這女孩,他十分相信這個問題是不會在她身上產生的。

  「怎麼?沒人這麼碰過你嗎?」這份認知讓他的血液流速微微加快。

  「廢話!」

  「放心,我的自制力向來很好,在整個創作過程中,絕對不會擦槍走火。」這話說得是讓她放心,其實是告誡他自己的成分居多。

  他可不希望好不容易找到的素材被嚇跑,更不想因為失控的欲望而斷了他重新出發的契機。

  眼前當下,完成作品是他唯一該想的,其它的感受只得一併揮灑在他的作品中。

  我擔心的不是你,是我自己啊!

  這句話林以凡可不好意思說出口,臉色紅得猶如蝦子的她,半句話也接不上。

  看她嚇成這樣,元胤邦輕搖了一下頭,「對一個外行人來說,要馬上進入情況的確比較困難。」

  「是啊……」見他似乎有放棄的念頭,林以凡心中有些失落。

  「跟我來。」突然,元胤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林以凡一把抱起!

  「啊!你幹什麼?」她嚇得手腳亂揮。

  「你實在太輕了,應該多吃點。」無視她的抗議,元胤邦抱著她下樓。「我會讓你明白,何以記憶對方的線條是如此重要。」

  可是、可是,我可不可以不要明白啊?她的心臟就快爆炸了啦!



  冰涼透骨的觸感自指尖及掌心傳入心底,粗獷中帶著細膩的曲線令她貼合在上的手指,彷彿有了自我意識般地隨之遊走。

  「感覺到了嗎?」他性感低沉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輕問。

  「嗯。」但她卻不為所動,只因手上的感受將她全身感官的注意力完全吸?!走了

  林以凡幾近貪婪地用她的雙手摸索著目標物,完全忘了自己目前的狀態。

  「想看嗎?」這女孩居然不鳥他的魅力。

  「我想再感覺一下,不要放手喔!」她也不懂不過是摸著一個對象,卻會在她的心底造成這樣的迴響。

  難道方華所說的她具有某些能力是真的?!這樣的認知讓她覺得很開心,因為這很可能是她能跟他匹配的條件呢!

  「放心,在你喊停之前,我絕對不會放的。」站在林以凡身後的元胤邦將他的大掌輕柔地覆在她的眼上,光光一隻手,就幾乎佔去她小臉的二分之一,當然也奪走了那雙明亮大眼的視線。

  而他空出的另一手,則是以著微乎其微的力道環合著她的纖腰,細細的品味著她那屬於稚嫩少女且尚未完全綻放的女性曲線。

  而林以凡呢?何以她會如此放任元胤邦的親密接觸?

  唉!當她被迫來到一尊大理石雕像之前,當她被迫被捂上眼睛之時,她原本想大聲尖叫「尊重人權」這四個字;但當她被這將雙手置於那雕像之上後,一切的抗議,所謂的人權宣言便隨之消散一空。

  剛開始,他一手?!導著林以凡,掌覆在她的手背上,讓她跟著他一同體會這雕像的線條,她只覺得手心的感覺是如此的冰沁,但手背上卻是熾熱無比。

  此時她的心跳是喧囂的。

  但隨著她手在大理石雕像上的探索遊走,她那顆亂跳的心竟然慢慢的寧靜不來,好像觸摸著這個雕像讓她產生了許多的想法似的。

  而元胤邦亦在她專注於雕像之後,放手讓她自由摸索,自己則是輕柔地感受著林以凡腰背的曲線。

  「告訴我你的感覺。」這女孩有辦法從他的作品中感受到他貫注其上的靈魂嗎?

  他忍不住深深期待著有人能真正懂他。

  「這種感覺……好奇特……」

  「怎麼奇特法?」對他而言,林以凡摸索的不只是他的作品,而是他赤裸裸的內在。

  也因此她的舉止令元胤邦的呼吸加重,他從未想過能有人在感受他的作品時,如此地撩撥他。

  「明明這雕像的整體感覺是那麼粗獷,但在轉折處卻有著意想不到眾多細膩的線條結合成一條主線,要不是用摸的,我可能會忽略掉這個小細節。」她盡量把所知道的形容詞彙說出口,藉以表達她心底真實的感受。

  「你的觸感很敏銳。」假如她這雙手遊走在他的身上,不知會是何種滋味?元胤邦從未碰過能懂他的人,這讓他的心思忍不住胡亂的飛揚著。

  「嗯,我沒想過,冰冷尖銳的雕像居然會讓人感受到細膩及……奔放的熱情,這兩種看似矛盾的特質居然能在同一個雕像中表現出來,真的好厲害喔!」

  單純且直接的評語撼動著元胤邦的心靈,他渾身震了一下,原先覆在林以凡眼上的手亦鬆開來。

  「你怎麼了?」她說錯了什麼嗎?

  元胤邦將她轉過身來,深邃的眼神讓林以凡讀不到任何訊息。

  「你知道這件作品的名字嗎?」

  她搖頭,「我怎麼可能會知道。」

  「人像。」

  「人像?」林以凡轉頭過去,此時,她終於用自己的眼睛目睹這件雕像作品。

  映入眼底的雕像,和雙手所勾勒出來的是如此的不同——冰冷直角的切割線條銳利得幾乎會割傷人,聳立眼前細長瘦高的純白石塊讓人完全無法從其中感受到絲毫的人味。

  「要是一開始就用看的,我一定會覺得這是塊讓人感覺非常不舒服,不想多看一眼的大石頭。」她再度用手撫摸,甚至依戀的將身體貼合在石像上,「但是在我親手摸過它後,我知道它看似銳利的線條其實是溫和的,半點也傷不了人,甚至讓撫摸擁抱它的人可以體會到它無比奔放到幾乎要傷人的熱情。

  「如果這世上真有人符合這樣的形象,那麼他一定很辛苦,常常會讓人誤會他。」

  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契合著元胤邦的心境。

  從來沒有人能如此精準地說出他作品想要表現的情感,而這女孩,這少女,這讓他心緒浮動地女子競說出了他真正的感受,讓他孤寂的創作靈魂不再寂寞。

  「這個『人像』有實際的模特兒嗎?」

  「我。」淡淡的,他說出從未讓人知道的事實。

  「你!」林以凡驚訝地轉身,雙眼凝視著元胤邦。

  在他冷峻的臉上見不著絲毫的情緒,但那雙黝黑的眸仁卻映出了難解的孤寂。「沒錯,那是我,其實它本來應該叫作『自畫像』的。」

  「不過,還是叫人像比較好。」一股不忍的情緒瞬間漫開,讓林以凡不自覺地抱住了元胤邦的手臂,「要是不識貨的人誤會了你的本質,那就會讓人為你叫屈了。」

  看著她的反應,元胤邦輕笑著拍她的頭,「知己一個就夠,我從沒奢望過著不被誤會的生活。」

  「我是你的知己嗎?」林以凡抬頭看,偌大的雙眼中映著無比的興奮。

  「你剛才的評語,已將我的線條摸得透澈,這樣還不算知己?」

  知己耶!她跟元胤邦之間不再只是上司跟下屬,這一份突破讓她頓時忘記了兩人之間身份上的差異。

  「好!」林以凡突地放開她的雙手,豪氣十足地拍胸脯,「既為知己,為你兩肋插刀算不上什麼,你要怎麼摸、怎麼看都沒問題!」

  能夠成為他厲害的作品,不知為何,她滿心只有開心與驕傲,全無少女的矜持與不安。

  或許是她對他早已……有了不一樣的感覺吧!

  「哦?你變得可真快!」因著她戲劇性的反應,元胤邦的表情也跟著豐富起來。

  「當然,我相信你!要是以我作模特兒也能雕出這麼好的作品,那麼我也與有榮焉嘛!而且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你的創作是很認真的,應該不會發生什麼不該發生的事。」

  元胤邦忍不住大笑,緊緊的抱住林以凡。

  雖然她已誇下豪語,隨他怎麼摸、怎麼看都無所謂,但被這麼抱住,少女情懷仍是悸動不已。

  「你真可愛,放心,有你當我的模特兒,我一定會創作出超越以往地作品來。」

  至於會不會發生什麼事情嘛……元胤邦自己也不敢打包票。

  這麼一個玲瓏剔透又熱情開朗的女孩,教他怎麼放得開手呢?

  此時此刻,他總算明白,何以自己會如此執意要以她成為他創作的對象了。

  那支飛鏢果然射中了一個好地點,在他那百般無聊的心中注入一股新活力,上天真是待他不薄啊!哈哈哈……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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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13 00:31:43
第四章

  「不要緊張,放鬆。」

  「我知道……」她猛地倒吸了一口氣,那、那裡怎麼可以這樣摸?!「會樣啦~~」

  「放心,久了就習慣了。」元胤邦笑得有些惡意。

  他溫熱的掌心輕柔地撫摸著林以凡的腳掌,修長的五指靈巧地勾勒著她腳趾的線條,令她酥癢難耐。

  他就這麼摸索著她身體的曲線……由於考慮到林以凡的感受,這兩周來,元胤邦只將焦點放在她的四肢,至於身體主幹……以後再說。

  除了摸索這一切、與她共同生活的這段期間,他看盡她的活潑、笑顏、鬼臉及無厘頭的天真無邪。

  在她入睡時,元胤邦靜靜的坐在她身旁速描,在繁星閃耀之下,在月牙銀光灑洩之下,他一筆一筆地將眼前的她收進自己的繪本,也收進自己的心底。

  他無奈的苦笑,現在的他就連閉上眼,也能清楚地將她的線條勾勒在畫紙上。

  「哎喲~~好癢喔!」林以凡終於受不了了,用力抽回她的腳,不斷地在她腳丫子上抓啊抓的。

  元胤邦笑了笑,「算了,也快中午了,先吃飯吧!」

  「吃飯!耶~~」她跳了起來,往廚房方向衝了過去,「對了,你今天中午想吃什麼?」

  「你現在很餓嗎?一個小時後再吃受得了嗎?」他緩緩的跟著她進了廚房。

  「可以啊!我現在才半餓,還撐得住。」她摸了摸肚皮。

  「那今天我掌廚,做個義式涼面給你吃好了。」

  「你掌廚!義式涼面?那是什麼?」林以凡不敢置信地盯著元胤邦,只見他開始準備食材,拿起菜刀,駕輕就熟地將西紅柿切丁,動作十分熟練。

  「好、好厲害喔!」刀工比她還細呢!「原來你會做菜!」

  「我曾在意大利住過二年,那段期間我一切都是自己來,也就學會了做意大利菜。」

  將切丁的西紅柿醃入橄欖油中,磨進蒜末,九層塔與青蔥切碎拌入,再加上紅酒醋,試了味道後,他露出滿意的笑容。「好了,封起來放冰箱裡一個小時就可以拌面吃了。」

  看到林以凡幾近崇拜的眼神,他笑著拍了一下她的頭,「五十分鐘後,我們再來煮Linguine麵條。」

  「林、林古……那是什麼麵條?」連跟著念她都念不好。

  他笑了笑,「Linguine,意大利面的一種,是稍扁的麵條,橫切面看起來像是躺平的橄欖,它比天使的頭髮Angel』s  hair有韌性,比普通的意大利面Spaghetti還有嚼勁,用它來做涼面最適合不過了。」

  「你好厲害,知道好多事情喔……」

  「這種事一學就會了,跟厲不厲害無關,如果你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

  「真的?」林以凡跳了起來,「我只會做一些家常菜,這種外國菜我一竅不通,我真的可以學嗎?」

  「如果你想的話。」

  「想、想,我要學!」像個小學生般地她高舉右手跳個不停,生怕自己表現的學習熱忱不足似的,拚了命地想?!起老師的注意。

  而他這個現成的老師,也的確被她所吸?!,「以凡,為什麼一點小事都能讓你這麼開心?」

  「我也不知道,有人要教你新東西,難不成還要苦著臉嗎?」回想起自己在「安傑拉」的日子,少女的臉龐隱約浮現著滄桑的味道。

  「在『安傑拉』不管院長多慈祥,生活其實不怎麼好,所以我早就學會開心地面對每一件微小的事物,不然日子真的會很難熬。」

  「你的開心都是裝出來的嗎?」但為何他看不出來?

  「沒有啦!剛開始在『安傑拉』的頭五年,我每天都很不快樂,後來想通了,就學會假裝快樂。」憶超過往,林以凡的神情有些悠遠。「裝久了,對每件事都保持熱情久了,突然在某一天,我就發現開心其實很容易。不要想太多、珍惜每一件微小的事物,自己就能得到快樂,所以後來的我就真的很容易快樂、很容易開心。這樣說不知道你懂不懂?」

  「我懂。」元胤邦溫柔地拍著林以凡的頭,「小時候我也很容易快樂,每一件事物在我眼中都是如此的美麗,充滿了新鮮感;直到我的才能展現之後,許多人都來跟我攀關係,而我也以為他們是真的想瞭解我,但後來才知道,他們只想從我這裡竊取信息,更甚者是來偷取我的靈感。

  「於是我開始逞強,裝得很冷漠、很尖銳,日子一久,我發現原來要對人冷漠是很容易的。」這些話他從未對人提過,只有在林以凡面前,他才能放開胸懷地釋放自己。

  元胤邦溫柔地將林以凡擁入懷中,輕聲歎道:「怎麼辦?我跟你一樣的地方愈來愈多了。」

  怎麼辦?她哪知怎麼辦啊!

  心緒紛亂的林以凡只覺得愈是跟元胤邦一樣,自己似乎就愈離不開他。「那、那我們可以成為永遠的知己嗎?我是說永遠~永遠在一起的那種喔!」這樣是不是就不會跟他分離了?

  身為孤兒的自己,曾經被拋棄的過往是她心底從不敢跟人訴說的隱憂,是以她總是不敢想像有人願意長久的陪伴著她。

  「當然可以。」這個少女帶給他活力,也帶給他快樂,在可預期的未來,他也同樣希望有她相隨。

  他說可以?!

  真的可以?!雀躍的林以凡用力回抱元胤邦,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聽到別人對她做出承諾,恐懼與陰影霎時退去。「你說的喔!絕對、絕對不能騙我!」

  永遠,她終於也有了個可以永遠陪在身邊的人了!

  


  習慣真是可怕。

  看著星空,林以凡輕歎了口氣.

  「歎什麼氣?」元胤邦的手指輕滑過她的臉頰。

  坐在床上,背靠著元胤邦胸膛的林以凡輕輕的捏了捏他的手,「我從來沒想過,原來當人家的模特兒需要這麼親密,要是院長知道了,一定會不准我再做下去。」

  「你我之間除了工作所需,其它方面都清清白白,有什麼准不准的?」為了維持住這單純的關係,她怎會知道他花了多少心力在控制自己。

  清白嗎?要是以前的她,一定無法接受跟男性如此的親密,能這麼碰觸她的,不是親人,就得是男朋友。

  但,他不是;而她,也心甘情願地讓他碰觸。

  這是為什麼?其實她的心底隱約有些懂,只是不敢說出口。

  畢竟,這只是一份工作。

  「不過我都沒看到你在雕刻。」這樣的生活幾乎要讓她以為他們兩人是來這裡度蜜月的了。

  度蜜月!這念頭一想起,林以凡的臉馬上飛紅一片,還好她是背靠著他,元胤邦看不到她的表情。

  「我開始雕刻時,不習慣有人在旁邊。」

  「那你開始動工時,我不就要離開這裡了?」不要,她捨不得啊!

  「旁邊的湖可以釣魚,在我工作時,你可以在湖邊等我。」他輕柔地將五指畫過林以凡的耳垂,而她也因此哆嗦了一下。「你放心,我捨不得放你走的。」

  他捨不得……

  甜蜜頓時染上她的心頭,笑意瞬間爬上她的唇角。

  元胤邦毋需看,當他的手遊走在林以凡的臉上時,他便知道這女孩正開心著。「我一直想動工,只是最重要的『取材』還沒完成,無法開始。」他低頭,在她耳邊以著喉音輕喃。

  林以凡幾乎失神,「是怎樣的取材?」響應給他的聲音是那麼的溫柔,連她自己都要認不出來了。

  「你的身體我還沒看過,也還沒摸過。」大掌突然嫵上她的鎖骨及頸項。

  林以凡渾身一顫,嚇得跳離元胤邦的懷抱。

  可是他的手腳更快,強而有力的雙臂緊環著她的纖腰,不讓她逃脫。「你答應過我,讓我怎麼摸、怎麼看都沒關係。」

  「可、可是……」

  「我不會看,就這麼隔著衣服摸,可以嗎?」他很清楚,若真解開她的衣物,失控是遲早的事。

  不瞭解自己對元胤邦的影響力,林以凡只覺得對他不起,「為了我的不好意思,你居然妥協這麼多……」

  「其實不只是你的原因……」

  正想再說,林以凡卻毫無預警地扒開他的手,起身面對他。「我答應過你的,要全力協助你的創作,這是我這個模特兒的工作!」

  刷地一聲,林以凡競將上衣脫去!

  屬於少女特有的渾圓曲線展現著誘人的氣息,在寧靜的黑夜中,泛著屬於她沐俗後的淡淡幽香.

  元胤邦從沒想到這原該是尚未成熟的曲線競綻放著極致的誘人芳華,在在迷惑著他,要他伸手摘下這甜美正盛的青澀果實。

  他的身子驟然緊繃,別過頭去,「把衣服穿上。」

  他的聲音瘩痖,隱然有股怒意,林以凡不明所以,跪在他面前,「我做錯了什麼嗎?」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的眼仍避開她。

  「知道啊~~就是當你的模特兒。」雖然她害羞得要命,但為了元胤邦,任何事物她都可以不在乎——

  這點小小的害羞,又算得了什麼!

  林以凡輕咬下唇,拉起元胤邦的手往自己的柔軟覆蓋了去。

  「你!」元胤邦不敢置信地看著林以凡,卻見她滿臉通紅,但眼神卻是堅如盤石,令他一時忘了抽手。

  「你摸吧!我真的比誰都期待能幫你完成作品。」尤其是像上回她輕手撫觸過的那具「人像」作品,她有多期待能在他的作品中看到自己的貢獻。

  她央求著要他摸她……

  曾經也有女人這麼央求著他,但元胤邦從沒因此而心動過,反倒因為對方強烈的欲望而倒盡胃口;但她不同!她那不含情欲,只求他創造出好作品的央求,竟引燃了他體內壓抑已久的欲望。

  「你真的不後侮?」低沉至極的聲音彷彿冰中的火焰,令她打了個冷顫,但內心卻是熾熱如火。

  她的唇瓣抖著,想回話卻無力開口。

  她困惑的模樣別有嫵媚惑人之姿,櫻唇微啟,豐厚而濕潤的小嘴不斷地吸引他一探究竟。,含羞浸濕的眸子清楚誘惑著他給於結實的擁抱:如同待宰羔羊的她,在這一刻已失去了後悔的時機。

  「你要後侮也來不及了。」元胤邦另一手掩住林以凡的雙眼,精壯結實的軀體迎身而上,將她壓倒在床上。

  「胤邦?」為什麼要遮住她的眼睛?

  但她的疑惑還來不及問出口,一隻熾熱的柔軟物已封住了她稚嫩的唇!

  「嗚!」

  元胤邦不願讓她見著自己猶如情欲勃發的野獸,是故掩住她的雙眼,而他的大掌更是用力的擠壓著她的柔軟,那力道之大令林以凡不禁仰起頭來,大口喘著氣。

  而他的舌則是乘機深入,忘情地在她溫軟滑膩的芳唇內逗弄著。

  未識情欲的林以凡禁不住這般衝擊,她幾乎窒息,胸口不斷起伏,渴望吸進更多的空氣。

  元胤邦忍不住發出滿足的喟歎,輕輕舔弄著她顫抖的唇瓣。「會怕嗎?」

  從未接受過這樣親密接觸的林以凡有些承受不住,但她的雙眼仍處於被蒙住的狀態,是故沒有安全感的她,下意識地緊抓著元胤邦的衣服。「我……不知道……」

  月光下,林以凡雪凝般的肌膚泛著一層金黃光芒,情難自己的元胤邦再也不能滿足於一個吻。

  他撫過林以凡因情欲而酡紅的蘋果臉,跟著輕輕的撫過她的手臂,滑嫩觸感加速了他的心跳,此時此刻,他竟是如此強烈地想要她!

  心悸不已的林以凡無法控制地渾身顫抖著,內心更是慌亂失措。

  「以凡……」他在她耳邊低聲呢喃。

  他的聲音在她耳邊盪開,讓她全身猶如波湧雲亂,一波波地燥熱不斷衝擊著她,蔓延至全身。

  「以凡,讓我摸索你的全部。」元胤邦頭靠著她的,熱燙的唇抵著她的耳,聲音痦痖地宣佈。

  緊接著他的唇沿著她耳朵的輪廓輕描著。「連你的體內都交給我吧!」

  這個令他心動的小人兒是這麼的令他心儀,就在這一瞬間,他是真心的想要她。

  「唔……」懷中的她全身一震,再怎麼天真,她也明白他話裡代表的意涵……

  「可以嗎?」

  他濃濁的呼吸聲迴盪在耳邊,炙熱的體溫燒灼著她,她所有的感官都被元胤邦所佔有,根本無處可逃。

  但這樣好嗎?她甚至不清楚,元胤邦對她是何感覺……

  「不、不行!」林以凡大喊,發揮人類在乍然碰到火災現場時的無窮潛能,死命扒開元胤邦的手,將他推到床下去!

  背部著地的元胤邦吃痛地坐起身,「你的力氣也未免太大了吧?」

  「告訴我,你的創作真的需要跟我這樣嗎?」林以凡抓住被單掩著身子。

  「這樣是怎樣?」見她一臉酡紅,元胤邦倒也興起了逗弄之意。

  「啊就剛剛那樣啊!」

  「剛剛是怎樣?」俊目微瞇,元胤邦露出了邪美的笑容。

  「你是故意要逗我的?」他那賊賊的笑容,她可熟悉的咧,一氣之下,林以凡拿起枕頭便往他身上招呼過去。

  「喂喂,不要老羞成怒啊!」元胤邦笑著擋下「暗器」。

  「你最壞了,人家為了幫你,再怎麼害羞都忍了不來,你居然還故意逗我!」

  另一顆枕頭拿在手上,作勢就要丟過去,元胤邦亦假裝害怕地閉上眼睛,但他卻遲遲等不到這「暗器」來襲。

  一張開眼,卻見林以凡拿著枕頭,珠淚顆顆滴落。

  他的心緊縮的厲害,動作比語言反應來得更快,他跳上床,緊緊擁住她。

  「你是不是把我當成很隨便的女孩,所以才會對我亂來?」

  「我沒有!」

  「那你為什麼這麼壞?要這樣欺負我?」枕頭落地,而淚也落個不停。

  「我不是欺負你。」

  「那是什麼?」握著拳頭,林以凡氣不過地直捶著他的胸口。

  那點力道對他產生不了任何傷害,倒教他的心頭泛起蜜汁——他們現在這樣好似情侶間的打情罵俏呢!

  他微笑著,但隨即意識到自己對林以凡的感覺似乎已發展得超乎他的預料!

  不行!在還未完成作品前,過於投入男女關係,將有可能造成他創作上的失衡!

  為了創作,元胤邦是個能把自己所有情感置放腦後的男人。

  這一點,林以凡卻完全不懂。

  於是,他的微笑緩緩的凝結成冷硬的線條,然而在他懷中的人兒,卻渾然不知他在這短短時間內的掙扎與決定。

  她只聽到元胤邦出口的話——帶點掩藏真心的半句實話,

  「我需要你的反應,作為我創作的靈感。」

  「只是這樣?」他對她真的只有如此的想法,連一點點感情也沒有……

  「只是這樣。」這句可是真實的謊言!「我不是跟你保證過,創作者跟模特兒之間的情欲關係是很模糊的,但我絕對會把持好這個分際。」

  等他完成作品後,他再好好對她公開自己的真感情吧!

  「哦……」她更想哭了……

  林以凡沒料到如此「公私分明」的回答,竟會讓她的心情跌落谷底。

  那椎心的刺痛讓她明白了一件事——原來自己已對他投入了那麼深的感情,所以她才會允許他的親密,所以她才會因為他清楚的分際而感到心痛莫名。「那剛才的反應夠了吧?」

  但她既無足以與他相稱的條件,更沒半點長才,她對他的感覺只能隱藏在內心深處。

  「夠了。」原想收手。但他的身體卻不願就此輿她分開,「只是,你能不能讓我再摸一會兒?我需要的數據還不夠。」

  資料啊……自己只是他口中所說的數據而已,原來這份感情就只是個單行道,真夠悲慘了。

  但不管如何悲慘,她知道自己拒絕不了他的要求,於是她暗自決定好好扮演屬於她分內的角色。「不能再像剛才那樣亂來了。」

  「我保證。」再像剛才來這麼一次,他可再沒有信心停得不來,也因此這一次他絕對會乖乖的專注在她身體曲線的摸索上。

  元胤邦的自製則被林以凡視為對她全無興趣的表現,心酸讓她不敢與他直視,怕她的雙眼洩漏出自己的心事。

  她握住元胤邦的左手,將它覆在自己的雙眼上。

  「你?」

  「這樣我比較不會害羞。」

  「那麼……」元胤邦輕柔地將林以凡放倒在床上。

  他迷戀地來回撫摸著她的軀體,隔著內衣記憶著她渾圓挺立的飽滿。

  從指尖及掌腹傳來的是她緊繃的力道,那種張力讓他明白他是頭一個如此探索她身子的男人。

  手指隨便一個兜轉,都會引起她全身一顫。

  那一顫啊……是少女的羞怯,情欲的懵懂未知,亦是切斷他理智的刀刃,是故他以走在懸空鋼絲上的心情,極小心地撫摸著她的軀體,不敢引起她的任何反應。

  但他的小心反倒帶來另一種效果,那似有若無的撫摸讓林以凡迷醉,她不知這是夢還是現實,只覺得有如置身在雲中,飄飄浮浮的著不了地。

  「我以後一定嫁不出去了……」迷濛中,林以凡無力地呢哺著。

  但其實她知道,除了這個熟悉她身體曲線的男人之外,她誰也不想嫁了……



  隔天,元胤邦態度如常,彷彿昨晚和過去的每一晚相同,沒有任何特別之處,於是林以凡亦用著她平常得態度與他相處。

  自此而後,每個白天除了用餐時間外,林以凡總是獨自帶著釣竿到湖邊釣魚,等著元胤邦雕刻完後來接她回到木屋;而每個夜晚,他總是用那修長的手指遊走在她的身軀之上。

  而貼身內衣褲則是她唯一的堅持與衿持,如此數日過去,林以凡那不識情愛的心湖早已亂了一池春水,明白了何謂動心。

  只是,她無法得知元胤邦對她的感情,於是她也只好繼續裝傻下去,期盼有那麼一天,她情感上的單行道能順利開通成為雙向通行。

  直至——

  「我來找元胤邦。」一記嬌甜的聲音響起,緊接著出現了一個美麗而時髦的女子,讓開門的林以凡有些看呆了。

  一個多月來,這還是頭一次有訪客。

  「誰啊?以凡。」正在準備午餐的元胤邦走了出來。

  「是我,胤邦。」女子的視線越過林以凡,癡癡的凝望著他。

  元胤邦停住腳步,冷冷的臉龐上見不著任何情緒。

  這樣的元胤邦是林以凡來到這裡後從沒見過的樣子,這種奇妙的氛圍讓她感覺有點不對勁。

  「以凡,你先到湖邊去釣魚等我,待會我弄好午餐後,再帶去跟你野餐。」

  林以凡拿好裝備,乖乖的出門;見她離去,元胤邦冷冷的開口,「說吧!為何來這裡?」

  「珍夫人的沙龍要開個酒會,她要我送邀請函來。」女子清艷的臉上隱隱有些喜色。「當天我也會參加。」

  將邀請函拿過來,元胤邦擺了擺手,「我知道了,你走吧!」

  「你!」女子的臉色瞬間刷白。「為什麼你要這麼冷漠?我遠從台北來到這裡,你卻連個談天的機會都不肯給我,還要趕我走!」

  「會有今天,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我的選擇?我選擇了什麼?難道愛上你也是我的錯嗎?」女子紅了眼,晶瑩的淚自臉上滾落而下,「我知道身為你的人體模特兒應該好好守分際,全力幫你完成作品,但你我之間是那麼的親密,我的身體裡裡外外都讓你給摸索殆盡了。我是個人,是有感覺的,怎麼可能不會愛上你?!」

  「愛不愛我是你的選擇,但愚蠢的你卻被感情沖昏了頭,不但莫名的干涉我的行為,甚至還歇斯底里的讓我不勝其擾,到最後連作品都完成不了。」

  「我……我不過是希望你也能愛上我,所以……」一想起自己曾有的作為,女子亦覺得理虧了。

  「你最大的錯誤就在妨礙我的創作,自以為是的認為我們上過床,你就可以擁有我的一切;假如你安守本分,也許等創作完畢,我會因為彼此合作愉快而繼續讓你當我的模特兒。」

  「那現在呢?」

  「來不及了。」他冷到極致的回話讓女子再度心碎。

  忘了拿魚餌的林以凡在門外聽到了一切,她捂著嘴,半聲都不敢吭。

  原來他跟他過去的模特兒之間,都是如此親密,甚至還上了床!

  但這些關係都只是建立在工作之上,只要逾越了僱主與下屬的那條界線,再怎麼親密也無法待在他身邊!就像這個女人一樣!

  不能!絕對不能讓元胤邦知道她的心情,否則她一定會被拋棄!

  即使她將身子交給了他,也絕不能讓元胤邦知道她的心也早已給了他。

  若是讓他知道了她的心情……

  一種會被遺棄的恐懼感霎時襲上全身,她渾身抖個不停,幾乎要用盡全力才能制止自己尖叫出來。

  眼前一片黑,她突然憶起了自己才四歲那年的某個夏夜,那是一個悶濕的夜、窒熱的夜,她哭泣著、奔跑著,卻再也見不到她的母親,直至她餓倒山中,年幼的她仍不明白,原來在成人的世界裡有一種行為叫做遺棄……

  不要、不要!那種感覺她絕不願再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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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13 00:32:09
第五章   

  「你在幹什麼?」來到湖濱,林以凡正埋頭挖土。

  她頭也不抬,「挖蚯蚓來釣魚啊!魚餌最好還是用蚯蚓,效果會很好。」

  「方纔你離開,把這東西遺忘在木屋裡了。」他將魚餌盒放在她挖的洞旁。

  「我是故意不拿的。」她將魚餌盒推開,「哎呀!應該早一點來挖的,現在好熱,汗一直流。」

  她用手抹了自己的臉,而只能看到她後腦的元胤邦從她輕快的語調中,根本聽不出任何異狀。「你的手那麼髒,讓我來。」

  他蹲下身,打算要動手幫忙。

  只見臉上沾滿泥巴的林以凡咧嘴笑著。「啊~~我都忘了可以拜託你幫忙,太專心了。」

  「你眼睛怎麼紅紅的?」感覺很怪,但元胤邦卻說不上來怪在哪裡。

  「啊~~一定是沾到髒東西了,快幫我擦擦,到時候得結膜炎就糟了。」林以凡用力將自己的臉往元胤邦的上衣抹去。

  「喂喂!哪有這樣擦的!」對於她的舉止,元胤邦帶笑的輕拍她的頭。「天啊~~你的汗真多,連我的上衣都濕了。」

  元胤邦後悔自己的好心,直想把林以凡扒開,但她卻將他抓得更緊。「讓我擦一下會死喔!」

  對於她的任性,元胤邦有著極大的包容,他笑著搖頭,「好吧!你慢慢擦。」

  「……謝謝。」

  「謝什麼?對了,明天有個酒會,我得去一趟,你跟我一起回台北吧!」

  「你要帶我一起回去?我不用留在這裡等你嗎?」

  「留你一個人在這裡,我不放心。」

  林以凡不自覺地抬頭望著他,「你到哪都會帶著我嗎?」不會像她那狠心的母親,將她丟在沒人知道的地方嗎?

  「當然,你是我最重要的模特兒,在作品完成之前,你都得跟在我身邊。」

  所以,只要她還有模特兒的價值,就不會被遺棄囉?

  林以凡咧嘴笑得燦爛,笑得眼睛都瞇成彎月,讓人看不到她紅紅的雙眼,「我絕對會是個盡職的模特兒!你放心。」

  是的,以工作所成立的關係,她絕不會讓其它「雜質」破壞了這個關係!

  


  她從不懷念台北,但此刻能離開大溪,她卻覺得十分慶幸,實在是因為她已無法再繼續與他單獨住在氣氛那麼好的地方。

  也因此,台北這個對她來說十分陌生的城市,一時也變得可愛起來。

  嗯嗯,這裡好熱鬧,想不到離開台北一個多月,公司附近就全變了樣。

  「這裡不是公司附近。」彷彿有讀心術般,元胤邦競明白林以凡在想什麼。

  「啊?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你那表情,什麼心事都藏不住的。」他以手指輕彈了她的臉頰。

  她則不服氣地對他吐了舌頭。

  「怎麼?不服氣?」

  「沒有。」要是他真的什麼都看得出來,那麼她對他的情感,那長年盤踞在她心底的恐懼陰影,何以他沒看出來?

  所以他對她的用心,就僅止於工作上吧……

  林以凡轉頭看向窗外,不想讓他見到自己的落寞。「我就想說,怎麼才一個多月,公司附近的店家就開這麼多,原來是我認錯了。」

  元胤邦搖搖頭,對於她的路癡他早有見識,「我們等會兒要直接去參加酒會,不回元藝館。」元胤邦轉頭打量了她全身一眼。「你得換套衣服。」

  「啊!為什麼?」林以凡轉頭過來看著他,只見他不容違逆的表情,她忍不住眨下頭來看了看身上的友著.

  白色圓領衫搭配天藍色的圓裙,很可愛,是她喜歡的模式,而且天藍色還是她最喜歡的顏色呢!「我覺得我這樣很好,為什麼要換掉呢?」

  「那個場合得盛裝打扮。」

  「盛裝?我這樣已經算是盛裝了。」她拉拉自己的衣領,無奈的表示。

  「你放心,交給我就行了。」元胤邦神秘地笑了笑,看著他的笑容,林以凡只覺得自己似乎又步入了他的另一個陷阱了……

  喂喂,可不可以不要交給你啊——無聲的吶喊迴盪在她的心中,但她卻逃脫不了元胤邦的掌控,只能隨著他起舞。

  一切的一切,只能怪自己戀上了他……

  


  「小林,去把今天剛進來的那件桃紅色洋裝拿過來。阿成,拿一雙搭配的咖啡色長筒靴過來。小P,把我的化妝箱拿過來。」

  林以凡看著眼前這一身粉紅色裝扮、滿場飛舞的怪異人類,感到既新奇又疑惑,這群人在元胤邦交代完使命後,就全都向她靠過來,一瞬間便將她團團圍住。

  「請問你們現在要做什麼?」

  就見那一身粉紅的先生在她身上比來比去,轉過頭去跟旁邊的刺蝟頭說:「小P,洋裝拿去改短兩公分,腰的地方縮三公分。」

  忙碌的眾人根本沒空回答她的問題。

  更過分的是,有人開始脫起她的衣服,嚇得她把身體縮起來,大叫出聲,「哇!不要脫我的衣服啊……」

  她一句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已被架直,不到三十秒,她的皮膚表層突然因接收到冷空氣而起了陣陣涼意,而這也讓林以凡意識到自己已被剝個精光,僅剩一件內褲,嚇得她直喊,「救命呀!救命呀!」

  不遠處突然響起元胤邦低沉玩味的聲音,「以凡,配合一下,這些人會幫你打扮得高雅出色。」

  「啊?」他也在現場?

  林以凡努力地從人群縫隙中尋找著元亂邦的身影,此時,穿透人群,她見著了他臉上那抹意味深長的笑。

  「啊!」意識到自己此刻未著一縷,她臉頰一陣燒紅,急忙出聲,「我沒有穿衣服,你不可以偷看!」

  元胤邦一派輕鬆地坐在沙發上,從頭到尾觀賞著眼前上演的這場拉鋸戰,熾熱的目光停留在她粉嫩的玲瓏嬌軀上無法抽離,「我沒有偷看,而是光明正大的看。我對你的身體已經十分熟悉,你不用害羞,乖乖聽話,時間很趕。」

  元胤邦的回答堵得她無話可說,林以凡只得無奈地閉上眼,乖乖的任人擺佈!說不過他,至少她可以選擇不看他那令人心跳不已的眼神。

  因著她的「就範」,整個打扮的過程進行得十分順暢。

  「元先生,OK了,這位小姐的皮膚很白皙,十分適合這套衣服。」一身粉紅的Hata看著眼前這令人滿意的成果,得意地向元胤邦展示。

  林以凡總算睜開眼來看著鏡中的自己,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落落大方、高貴雅致的女人就是自己!

  從沒想過會有這麼打扮的一天,鏡中的她,臉上因喜悅而泛上薄紅,映照著身上光滑亮面的桃紅色小洋裝,將平素可人的她多添了幾許嫵媚的嬌柔。

  「很好。」元胤邦簡短的兩字,便讓林以凡雀躍不已。

  「胤邦,這麼漂亮的衣服給我穿出去好嗎?我要是不小心弄髒了怎麼辦?還是換不來好了,吃飯穿成這樣,我會吃得戰戰兢兢的。」她既開心又擔憂地站在鏡子前,想再好好的看一次自己這身打扮。

  瞅著那略施薄妝的女孩,一頭短髮輕盈而俏麗:細肩帶小洋裝將她圓潤的肩、纖巧的鎖骨全然展現。

  今晚她不再是個小女孩,經過精心打扮的她,已是個男人眼中的纖巧美人。

  打量的眼來到她的胸口,元胤邦露出不滿的表情,「你的胸前太過單調,需要戴樣東西。」

  「啊!」他怎麼注意這個地方!林以凡趕緊以雙手遮胸,臉上一片飛紅。

  元胤邦緩緩走至她身後,拿出一串鑽石項鏈為她戴上。

  「胤邦!這……這太珍貴了,我……不……」林以凡一驚,就算對這類東西沒有概念,也看得出來這項鏈一定價值不菲。

  「寶鑽配佳人,這樣很好看。」他淡淡的道:「你身上穿戴的都是你的了,留著吧!」

  「不行,我怎麼可以平白收你這些貴重的禮物……」她還想拒絕,元胤邦雙手競覆上了她的肩,熾熱體溫直接傳至她身上,令她的心跳漏拍,想再說下去的話也就這麼梗在喉頭了。

  「走吧!六點了。」

  不期然的,她轉過身、抬起眼對上了他。「謝謝你,胤邦,你對我實在太好了,我一定會努力工作以報答你的恩情。」

  黑白分明的清亮雙眸,清靈脫俗,這樣的她讓元胤邦的心又動了一下。

  他手臂微抬,林以凡不明所以地張著一雙大眼詢問他。

  「挽著我的手吧!」元胤邦此時心情恁地好,冷俊的五官柔化成纖美的線條,看在林以凡眼中,迷人得令她微暈。

  心跳如雷,她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默默的挽上他的臂,低著頭,隨著他的牽引而走。

  「珍夫人的沙龍是在陽明山上,夜景很美。」元胤邦像在對她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

  挽著他,她身著華服坐上了元胤邦的高級轎車,此刻林以凡只覺得身在夢中,全身飄飄然地,一切都美得像是浮在天空般地不真實。

  跟在他身邊,是否有一天她這隻小麻雀也會變成美麗高貴的鳳凰?



  萬籟俱寂的陽明山上,星光點點:山腳下,萬家燈火的台北市景在這兒一覽無遺。

  位於陽明山上的「珍夫人」藝廊外觀看來是棟高貴華麗的建築,除了展覽廳及宴客廳之外,廣大的庭園裡尚有一座游泳池和成排的網球場。

  林以凡一踏出車子,便震懾於這高雅華麗的氣派,久久說不出話來,一路上緊緊的挽著元胤邦的手,就怕不小心鬆手,自己一人會迷失在這炫麗奇彩的世界中。

  一入大廳,原本喧鬧的場合競在瞬間靜了不來,所有來賓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他倆身上。從沒成為眾人注目焦點的林以凡,不自覺地將元胤邦的手挽得更緊。

  「是元胤邦!天啊~~他有兩年多沒出席過任何的沙龍酒會了吧!」

  「珍夫人的面子果然夠大,居然請得動他!」

  安靜的氣氛瞬間又因眾人交頭低語而開始浮動,這是林以凡頭一次發現元胤邦在屬於他的世界裡,擁有多大的影響力。

  「怎麼?覺得我很了不起嗎?」他輕聲的在她耳邊問話,但表情卻絲毫沒有溫度。

  面對眾人的他與單獨和她相處的元胤邦,差別好大!大到她心裡有那麼點開心了。

  她對他是與眾不同的吧!

  如是想的林以凡心情突地好轉,有了他的相伴,外界這些與她之間再大的差異也影響不了她。

  「對啊!原來你平常那麼踐,是其來有自啊!」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隨即聽到一陣來自女性的抽氣聲。

  好爽!林以凡心裡暗自竊笑。

  「那你還不給我多一點的尊敬。」她這麼鬧,元胤邦也不自覺地卸下面具,微笑地回戳她的額頭。

  現場又是一陣女性發出的驚歎聲。

  這兩人全然不顧眾人的情緒被他們引過來又牽過去的,愉快地挽著彼此,朝著食物區前進。

  「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那個『冷血鬼才』元胤邦居然會在公開場合跟個小女生這樣玩!」

  「聽說那女人可是他的模特兒,看那樣子,搞不好早就上了。」

  「聽說那女人是孤兒出身,元胤邦用一大筆錢買了她!」

  「哇~~可以買到這麼可愛的女人,有錢的話,我也來買一個!」

  離開人群的兩人完全沒聽到眾人口耳間的惡言惡語,也全然沒發覺身邊的風暴正在成形。

  


  「這煙熏鮭魚極為可口,你嘗嘗看;這個是當季的黑鮪魚,你一定沒吃過,沾旁邊這個哇沙米吃,試試看,很清爽:這邊這個是……」林以凡手中的盤子隨著他的介紹,漸漸的添加了份量。

  元胤邦很清楚,以林以凡的背景,這些高級食物她肯定是從沒吃過,也因此他根本不與旁人社交,只想好好的讓她享受這些美食。

  「哇~~好好吃喔!我從沒吃過這些東西耶!」她大口吃食,臉頰像黃金鼠般地鼓起,那模樣令他看了唇角不自覺地揚起迷人的弧度。

  不知為何,她的一言一行在在讓他冷病的心房為之柔軟。

  「胤邦,你一直陪著我好嗎?那些人好像很想跟你說話耶!」當她注意到遠處眾人的目光殷切地投射在元胤邦的身上時,深怕自己會成為妨礙他的原因。

  「那些人?」元胤邦冷眼掃視了一下,旁人即刻將目光移走,「全都是些攀權附貴之徒,滿嘴只會講奉承巴結的社交詞令,我跟他們沒什麼好談的。」

  「哇~~你講話好毒。」

  「討厭嗎?」他眉一挑。

  「不會,因為我知道你其實很溫柔。」用力搖頭,帶著笑,她再吃一口生魚片!哦~~哇沙米夠嗆。

  他很溫柔?這評語全天下也許只會從林以凡的口中說出來。

  自從有了她,無趣這兩個字已從他的生活中消失許久;自從有了她,冷硬的心亦產生了一塊柔軟的空間,小心翼翼地置放著她。

  單獨與她相處時,這些快樂、自在來得是那麼的自然,渾然天成到他沒有特別察覺那些感受曾經離他有多遠。

  直至今日回到人群之中,他才感受到過去的自己是活在多麼無趣,而又充滿防備的世界裡。

  這女人已教他無法放手了!等作品完成後,他絕對要將她完全佔有!

  真不知道當那一天來臨時,當他將自己與她揉合在一起時,會是何種光景?

  光是想像就讓元胤邦受不住,那無法宣洩的強烈感受只能轉化為創作的欲望,執起林以凡的手,現在他就想回工作室。

  正當他要將想法化為行動時,一個溫厚的嗓音響起!

  「胤邦,怎麼來了也不跟我打聲招呼?」

  他轉頭赫見來人,「珍夫人!」

  來人一身珍珠白的緞面平肩禮服,氣態雍容、風華萬千。「原來你還記得我呀!」

  只見元胤邦苦笑了一下,「要是不記得,我就不會來了。」轉頭拍了一下林以凡的肩頭,「我跟珍夫人有話要談,你先在這裡等我,一會兒就好了。」

  「嗯。」

  看著元胤邦與珍夫人相偕離去,林以凡的心突地抽痛起來,看著他們兩人站在一起的畫面是如此的協調,而元胤邦對珍夫人的態度也是那麼的輕鬆自然,足見珍夫人在他心中的地位也非一般的常人。

  原來自己並非那麼獨特……

  不夠獨特的話,是否會有一天他將不再需要她……果然只是當他的模特兒是不夠的、不夠的……



  「聽說你就是元胤邦買不來的女人?」

  「說說你是怎麼搞上他的?看不出來你年紀輕輕,就這麼會釣男人!」

  「是啊!當他的模特兒,做一次多少錢啊?」

  元胤邦一離開,周圍虎視眈眈的女人們像是聞到血腥味的鯊魚般全聚了過來,大夥兒平常勾心鬥角的,此時竟是默契十足,全成了同一陣線。

  眼前女人們各個華服麗裝,看來還人模人樣,沒想到一開口全是下流之語,倒也讓林以凡見識到了。

  開什麼玩笑,敢來惹她!

  她回了個大笑容,用著十足的音量說:「我是正正當當地在工作,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發生,如果你們要這樣想,我也只能說那是你們自己心術不正。」

  「你說什麼!」

  「說實話囉!」林以凡仰起下巴昂然面對眾人,其凜然正氣倒教女人群們後退半步。「如果你們喜歡元先生,為何不敢親自對他說?只敢以多欺寡,難怪元先生看不上你們。」

  「你懂什麼!」人群中走出一名清艷卻臉色含怨的女人。

  「是你?」那個來送邀請函的女人!

  「你的年紀還小,可別被元胤邦給騙了。」

  「胤邦才不會騙我。」看著那女人,林以凡不自覺地握緊拳頭,那女人是元胤邦過去的模特兒,在她身上,林以凡覺得看得到自己未來的影子。

  「他的確不用開口騙人,但你的心卻早就被他的手段給騙走了對吧?」那女人同情地輕握住林以凡緊握的拳頭,「你遇過的情形,我都遇過:而我現在的處境,則會是你將來的借鏡。相信我,對元胤邦而言,沒有任何事會比創作更重要,為了這一點,他可以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人、事、物。」

  「我不相信。」林以凡別過頭,但聲音卻是虛弱無比。

  「那他何以丟下你,跟著珍夫人離去?」

  林以凡聞言全身一震,這點她確實有點介意。

  「珍夫人在藝術界裡影響巨大,只要是這個圈子裡的人都要巴結她,只有元胤邦例外,反而是珍夫人總愛黏著他,而他也從沒拒絕過珍夫人。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是不同於一般的,你知道在這個圈子裡所流傳的事情嗎?珍夫人跟元胤邦之間的秘密交情,早晚會成為公開的關係。」

  「我、我不相信。」但林以凡的心已動搖了,方才兩人相偕離去的畫面,再度衝擊著她的信心。

  「你與這個圈子離得太遠,所以我們的生態你完全不清楚,而元胤邦就是抓住這一點來控制你:否則你認為這裡有這麼多的女人,還有更多專業的模特兒,為何他會選擇你?」

  那女人的手又握得她更緊,讓林以凡沒得抽手,「你聽過羅丹這個人嗎?」

  「沒有。」

  那女人又笑了一下,林以凡看得出那笑容中帶著一絲憐憫,卻有著更多嘲笑的意味。「聽說你才高中畢業,其實你該把握年輕時多讀點書、拿幾個學位,才不會被元胤邦給利用了。

  「羅丹是位印象派雕塑大師,在他的創作過程裡,無數女模特兒、女藝術家,都曾因為和他有性愛關係後而陷入被遺棄的痛苦:元胤邦的習慣就和他一樣,在工作中的他,是以眼光剝奪女模特兒的身體:當結束工作後,他則是和她們做愛,實際以身體體驗女模特兒的身體。

  「當雕塑品完工,元胤邦就和羅丹一樣,會把所有對我們的激情全都化為無形。聽我的勸,多讀點書,這樣你將會看清楚什麼樣的選擇才是對自己最好的。」

  那句「多讀點書」的字眼,就像燒熔的鉛,滾燙著她的自尊,將她的尊嚴熔塑成碎片。

  林以凡微微顫抖著,卻是緊咬牙根。「謝謝姊姊的關心。」她抽出手來,表情鎮定異常。「你的話我會記住的,這裡的食物很好吃,你們不再多吃點嗎?」

  這一刻,林以凡驟地明白了為何當元胤邦面對人群時是如此的冷漠,那是一種自我保護,是不得不用的手段。

  但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自己不要明白這一點,即使這能讓自己更瞭解元胤邦,但她情願不要……

  「那你慢慢吃吧!記得了,多讀點書,將來才不會被元胤邦拋棄,變得跟我一樣。」

  致命一擊!

  學歷低,被拋棄,只要待在元胤邦的身邊,她最沒自信、最恐懼的兩件事,將永遠如影隨形地跟著她,嚙咬著她。

  小麻雀、小麻雀,何時她才能真正放下這些恐懼,浴火重生變成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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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13 00:32:43
第六章   

  氣氛怪怪的。

  姑且不論自己在酒會上的打擊,元胤邦與珍夫人見完面之後,便好似陷入深思,對她有些心不在焉的。

  她想問,卻不敢開口,因為與他會面的人是珍夫人,是人們口中他緋聞的女主角。

  而她,又不是元胤邦的誰,哪來的資格詢問呢?

  一想起她曾聽到的那些話語,她的心就覺得好痛、好痛……痛到眼淚都要流了出來,卻只能往肚裡吞。

  此時,連笑都變得苦了。

  「你要去哪?」見她一溜煙地往閣樓跑,元胤邦這才回神過來叫住她。

  「我累了,想睡覺。」她不回頭,因為她知道自己的笑容一定很醜。

  「我想『取材』,留在樓下陪我。」他的聲音有點異樣。

  「這是工作嗎?」

  「算是。」

  她的心揪緊了。

  是啊!她與他之間從來就只有工作,沒有其它。

  她的心再揪緊一點,這樣她才能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的笑給他看。

  回過頭,她笑得可愛、笑得開朗。

  因著她的笑容,元胤邦原先因深思而微皺的眉心也舒展開來。「你笑起來真好看。」

  「謝謝.」只有她自己知道,這個笑容有多痛。

  但她絕不會讓他知道。

  「過來,今晚我希望你能陪著我,看著我雕刻。」他伸出手來邀請她。

  樓梯下,是元胤邦頑長而優雅的身影:樓梯上,是林以凡嬌美而可人的模樣,如此畫面,她幾乎要以為自己是個受到王子邀請的公主了。

  帶著自己幻想的美夢,她不願醒來,就這麼自欺地下了樓,「你的任何希望,我都願意讓它達成。」

  輕盈一跳,整個人便撲向元胤邦的懷抱。「我會做好自己分內的工作。」

  「對你來說,這一切都只是工作嗎?」他的聲音是輕柔的,卻隱隱含著試探。

  他在試探她,頭埋在元胤邦懷中的林以凡苦笑了一下,她對他競已如此熟悉,就連這麼幽微的念頭都能被她察覺到。

  那麼他呢?

  何以他對她的心思始終不如她對他那般的清楚?想來是彼此投入的感情有差別吧……

  而這份差別,成了她不得不說謊的原由。「不然呢?我們之間除了工作,還能有什麼?」

  她抬起頭來,笑得有些得意,「哦,對了,我們還是知己呢!」

  「是知己啊……」

  「是啊!」她答得坦然。

  她只得相信自己的謊言,這樣她才有繼續待在他身邊的勇氣。

  看著懷中的人兒,元胤邦陷入了異常的沉默,在他的雙眸中燃著無以名狀的火焰,被他眼神攫住的林以凡無力開口亦無法思索,被他如此凝視,彷彿連靈魂都會被燒成灰燼!

  無力承受的林以凡移開視線,全身的每一吋毛細孔卻更加感受到元胤邦的熱力。

  天啊……她幾乎要站不住了。

  「我跟珍夫人有一段不愉快的談話。」

  珍夫人!林以凡全身震了一下。「所以呢?」

  「所以我希望能從你這裡得到一些活力。」

  自嘲地笑了一下,至少除了模特兒外,她還多了這項功能。「可以啊!那你要不要再看看我跳那支歡迎舞?」

  林以凡故意耍寶,正要開口哼歌時,元胤邦的指腹卻輕輕的撫上她的唇瓣,讓她的動作瞬間凝結。

  「我還需要你的一點……」話未止,唇已落。

  久別的吻,濃醇清香,他的唇汲取著她芳香的津液。酒,醉不了他:但她的郁烈卻令他久久不忘。

  「安慰。」唇分,話止。

  輕柔而挑逗的言語,纏繞著他的親暱,早已昏了頭的林以凡根本分不清是吻裡有話,還是話中帶吻了。

  「成為我的女人好嗎?」他要證明珍夫人的「預言」將不可能實現。

  如此美妙的話語仿如天籟,這也許是林以凡這輩子所聽過最美麗的語言,但……她的心底有根刺,隨著元胤邦跟珍夫人未明的關係而牽扯——

  我跟珍夫人有一段不愉快的談話。

  接在那句話之後的任何求歡都只是尋求安慰,而非關對她的感情吧!

  「好。」但她聽到自己說好。

  開心的一笑,她自動湊上自己的吻,那笨拙而生澀的技巧讓元胤邦不禁發出會心的一笑。

  他明白自己將是她的第一個男人,而他也暗自在心底立誓,他也會是她唯一的男人,他一定要破除珍夫人的「預言」!

  「那把一切都交給我吧!」

  「我不是早就如此了。」林以凡靈動的大眼中層現出無比堅毅的肯定,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瞧。

  不只是她的身體,連同她的心她也都交給了他,只是這樣的事實她不敢明說,但她的眼神早已說明一切。

  如此真誠、毫不掩飾的眼神,令元胤邦全身如遭電擊般地撼動!

  心思極為細膩的他怎可能漏看其中的情意?但那過於濃烈的愛戀,掩去了林以凡心中悲痛的陰影,是以元胤邦全然不知她心底深處的恐懼。

  強烈的渴望已燒灼他太久、太久,此時此刻要他停手已無可能。「我要你為我綻放,我要看到你最美麗的一刻。」

  他流暢地卸下了他送給她的衣物,貪婪的凝視著她那因害臊而微微顫抖的軀體,這樣的她看在他眼中更是分外的誘人!

  林以凡嬌羞的閉上眼,卻難掩心底對即將發生的事感到恐懼,她顫巍巍的豐盈柔嫩雪白,圓弧上可愛的一點玫紅正因為情欲的衝擊而在他炙熱的目光下逐漸挺立綻放,元胤邦險些看得無法呼吸。

  「別……看。」她的羞怯除了增添誘人風情,再無任何阻嚇效果。

  「你的身體何處我不熟悉?別害羞。」他溫柔地托起她的豐盈,溫柔的愛撫著。過去總是隔著一層衣物撫摸,如今能直接接觸,帶給他的刺激強烈到引起他全身一陣電顫!

  哦,多美、多細緻的觸感!

  無法抑止,他在她的柔軟上兜圈親舔,炙熱的唇將已完全綻放的蓓蕾含入口中,如此強烈的刺激令林以凡驚呼出聲,睜開滿是情欲的眼眸,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元胤邦笑看她的純真與無措,熱燙的唇再度貼上她的,靈活的舌侵入她的口中,模仿著男女交歡的舞步,挑弄著她的感官。

  從未體驗過的刺激讓林以凡的呼吸變得漸漸沉重,雙方熱氣相互交融,纏繞在對方身上,男性的陽剛混合著女性的溫香,成了最佳的催情劑。

  隨著元胤邦愈趨激烈的愛撫動作,每一處被他撫摸過的地方就像是被高溫的火熨燙過,尖銳的快感洶湧而來,她難耐地發出低吟,聲量隨著他的力道而高低起伏著。

  「胤邦,我……我……」她顫抖地出聲,卻只能無助地喊著他的名字。

  「以凡!」看向她嬌艷而迷濛的容顏,晶瑩剔透的肌膚浮現紅暈和點點香汗,元胤邦此刻徹底的醉了。

  加深他的吻,也加重了他的愛撫,他急速的熱情讓林以凡失去自制的能力,被帶至狂亂而未知的領域。

  她的頭不住的搖晃,每個細胞都強烈地呻吟著,她明白自己的身子要求的是什麼,可她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她不知該如何才能讓身子裡失序的感官稍得舒緩。

  「嗯……胤邦……」

  她近似哀求的低喃更加激起元胤邦的熱情,他的堅挺已不住地發脹,多想就此得以抒發,但此刻的他居然將這極度的衝動壓抑住。

  他想好好的愛憐這個女孩,不想令美好的她受到半點傷害,看著她的臉龐,元胤邦首次笑得柔情。「你的身子還未完全準備好,再等等,否則我只怕會傷了你。」

  他的聲音就如同一陣暖風吹撫過她的耳邊,溫暖了她的全身。

  「別怕,等你為我準備好,我會知道的。」話一說完,大掌便摸向林以凡的腿間,拇指來回摩擦著她。

  元胤邦手上的動作令林以凡幾近瘋狂。

  「啊……胤邦、胤邦、胤邦……啊……」

  碎語不成句,林以凡來自私處無盡燃燒的熱,引得她全身顫抖。她弓起了身子迎合他,本能地需索著更多、更深的快感。

  「啊!」一長聲的尖叫,林以凡全身起了陣痙攣。

  見她潮紅染滿全身,美目半閉喘息不止,元胤邦心底泛起無限柔情,愛戀地為她抹去臉上因激情而泛出的汗水。「你真美。」

  他攔腰抱起癱軟在地板上的林以凡,將她抱到閣樓的水床上,快速地脫掉自己身上的衣物,火熱的昂揚就這麼呈現在林以凡面前。

  「啊!」意識迷濛的林以凡全身還癱著,見他這舉動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潔樣充滿熱情的元胤邦是她從沒見過的模樣!

  「別怕,這只會讓你更快樂,我的天使。」他用他鐵鑄一般灼熱的身體壓下她。

  「別……」害羞的林以凡以雙手摀住小臉,可是元胤邦卻不準備這麼放過她。

  他拉開她的雙手,將其抬高過頭。「我要你好好的看著我。」

  「胤邦……」他的眼神裡載滿了欲望,讓她感到好害怕,卻也更期待即將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

  「你真美!」一聲呼喊,元胤邦便揚身欺上了她!

  「啊!」來得突然的刺痛令林以凡幾乎昏厥,整個身子更緊繃得像根快被拉斷的琴弦,口中逸出的已是不成調的哀求。

  看著身下人兒的痛楚,元胤邦心底除了不忍外,更多了種無以名狀的愛憐。「對不起,很痛嗎?我以為你已經夠放鬆了。」

  忍著身體的不適,林以凡泛著水光的大眼看向眼前這個佔有她身子的男人。「沒關係。」

  送上她的吻,她以行動催促著元胤邦。

  受鼓動的他,忘情的用他的灼熱填滿她的空虛,熨燙著她身子深處,喚醒她屬於女性的柔弱。

  從沒感覺到自己可以這麼女人,在他一次又一次的入侵中,過去的青澀、過去的懵懂未知,已一片片地碎落遠去。

  她已成了女人,身與心在元胤邦的魔力之下,徹底地為他綻放……

  「你真美,真美!」元胤邦亦淪陷在林以凡緊窒而溫熱的包容之中。

  隨著他的愛撫,她的身體在痛苦之中,緩緩升起一股難以名狀的快感,失了神的林以凡,靈魂彷彿被抽離了一般,身心在痛苦與愉悅之中擺盪。

  她該如何選擇?她只想緊緊掌握住愉悅,但痛苦卻尾隨不去……

  怎麼辦?她能怎麼辦?

  「啊……」

  元胤邦高超的愛撫技巧將她的不適一一抹去,她幾乎就要忘了身子初被侵入的痛楚,而留連在隨之而來的快感中。

  忘了那個痛吧!忘了吧!就像她決心遺忘心中的恐懼那般,只要記得快樂就好,只要記得愉悅就好。

  就像小時候一樣,假裝快樂,久了就會真的快樂,所以她欺騙自己,假裝元胤邦是愛她的,這樣會不會有一天它也能成真?

  不敢想未來,也不敢開口問,那份只能自欺才敢想像的未來成了林以凡的假面。

  愈是快樂:心裡的恐懼陰影便埋得愈深。

  再深、再深、再深……元胤邦的灼熱愈是深入她的體內,她心底的傷痛便躲藏得更深遠……

  直至他的熱情全然釋放在她的體內,他與她共同在極致的高潮後不斷的顫抖。

  這樣的顫抖是源於心底的愛嗎?她只能如此相信,卻也比誰都清楚,那份想像永遠只能是場自欺的夢。

  


  麻雀變鳳凰!

  這種劇目居然也會在她的身上出現。

  「好好喔!」阿雅以手肘推了推林以凡,「看來你日子過得很不錯耶!」

  「是啊!」林以凡微微一笑,為阿雅倒了一杯花茶。

  「我很高興你來找我玩。」

  「要見到你可不容易的咧!又是什麼總機,又是什麼方特肋,電話轉來轉去才知道你的下落,還要請示個半天才有人肯帶我來這裡。」大口喝茶,阿雅粗魯地擦了擦嘴角。

  「沒有啦~~因為胤邦的創作在未發表之前,是不能讓消息走光的,所以連帶的要找我也變得比較麻煩。」

  阿雅眉角高揚,銳利的眼光不斷審視著林以凡。

  「看什麼看?」心虛的林以凡後退半步。

  「你變了耶!」

  「哪有。」

  「真的嘛!除了明顯可見的女性化之外,你看起來還很不快樂,雖然笑容不變,可是整個感覺就一個字。」

  「什麼字?」

  「假。」

  林以凡的臉色突然漲紅,伸手緊抓著阿雅,「你千萬不要跟任何人說。」

  「為什麼?難不成元先生虐待你!好哇~~我來幫你出氣!」阿雅挽起袖子,義憤填膺。

  「不、不是的!」抱住阿雅,林以凡忍不住放聲大哭。「是我……是我沒用。」

  「阿凡!別這樣。」回抱住林以凡,這個從小就與自己睡同張床長大的夥伴從來沒在她面前如此哭過,看得連阿雅都忍不住跟著她一起哭了。

  「嗚、嗚,別、別哭,我陪你、我陪你……」

  在哭成一片的場景中,林以凡將她這陣子的事陸陸續續地說給阿雅聽。

  「原來如此……」阿雅幫林以凡擦去淚痕。

  「我配不上他,可是我又捨不得離開他……」林以凡則溫柔地幫阿雅擦去鼻涕。「我以為自己演得很好,想不到還是被你識破。」

  唉!從沒這麼痛哭過,感覺真過癮。

  「開什麼玩笑,我跟你是什麼交情!要是沒有看出來,這雙眼睛就該挖掉。」阿雅豪氣地拍了拍胸脯,隨即表情不屑地說:「不過元先生沒看出來,這也表示他對你用心沒那麼深。」

  嗚,好毒的話!「你說話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毒?」

  「讓你早點夢醒啊!」

  「可是我還不想醒嘛!」她的身、她的心,已全然被那男子所佔滿,要清醒談何容易。

  「可是你這樣都變得不像你了。」阿雅實在有點看不起林以凡的沒骨氣,「我認識的阿凡可沒這麼孬,那個阿凡曾經發下豪語說她要存到足夠的錢,然後讀大學,然後再賺更多的錢來回抱『安傑拉』,以報答它的養育之恩。」

  「這個才不是豪語,我一直沒有忘記!」

  「那你現在是什麼樣子?心甘情願地當一個被關在山區的模特兒?每天抱著自卑的心情,恐懼著不知何時會被玩膩。」

  「你!」

  「怎樣?我有說錯嗎?」不怕林以凡兇惡的模樣,阿雅手插腰,氣勢非凡地面對著她。

  相較於她的氣勢,林以凡慢慢的退縮了。「你沒說錯……每天面對著他,我就好自卑、好痛苦,可是要我離開他我更難受,你說我到底該怎麼辦?」

  「我怎麼知道,這種戀愛我又沒談過,你的問題問錯人了啦!」阿雅拍了拍林以凡的肩膀。「不過我覺得,如果你的心結沒有解開,這份戀情長久下去,快樂會比痛苦來得少,你自己想清楚吧!」

  想清楚?要是想得清楚的話,愛情就不是愛情了……

  林以凡苦笑,「反正再怎麼說,我都離不開胤邦,那麼還是讓我自己過得快活一些比較實在。」

  「你喔~~真是死心眼,不跟你說了啦!」阿雅的抱怨結束在兩人另起的話題之中。

  而屋內兩人全然不知,方纔那些對話全被屋外的元胤邦給聽進去了。



  每夜被他擁抱,她便有了自欺的信心——元胤邦大抵是愛著她的吧……

  卻不料——

  「我們的關係,也該有個釐清了。」

  他突如其來的發言讓林以凡猝不及防。「你的意思是……」

  「你不能永遠只當個模特兒,而我的創作也不可能永遠只以你為對象。」

  是夜裡太寧靜嗎?何以她的耳中不斷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她刷白的臉色讓元胤邦不忍,原想安慰,卻在想到珍夫人的「預言」後,終是狠下心來。「我不希望見到你哭。」

  這女人大概不知道自己的臉上已淌著淚了吧?

  唉!教他怎麼忍心?在還沒看她長大前,就得先對她放手,讓她出去多看看外面的海闊天空!

  「那我就不哭。」她用力咬住下唇,以痛來掩蓋心酸。

  「我更不希望你沒有自己,成為我一個命令、一個動作的娃娃。」他的聲音驟地降溫。

  「我、我有自己,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元胤邦的改變是個前兆,她知道自己即將要面對什麼,是故她大聲喊著。

  「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

  「不就是工作,不就是當你的模特兒!」抓著元胤邦的衣服,林以凡全身抖個不停。

  她的恐懼、她的脆弱,猶如利刀一般,一刀又一刀地割在他的心頭。

  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的痛苦這麼感同身受過……所以這證明了一件事——他是真心對她的。

  而為了她好,他必須先對她放手——管他心中有多不捨。

  而她,因為太過於依賴他、信任他,若是他不拿出冷酷的一面,是逼不走她的!

  痛楚隨著她的哭泣而蔓延全身,他連吸呼都疼痛無比。

  沒辦法!為了她的未來,他現在必須對她殘忍。

  「以凡!」元胤邦突地擁抱住她,懷中感受到她顫抖的雙肩:心底最深處的疼惜讓他還是忍不住吻了她。

  「胤邦……」她柔順地回應他。

  但這一份柔順反而將元胤邦給喚醒,他在幹什麼?為了自己的一時之快,連心痛都控制不了,就這麼用他的溫柔將林以凡再度困在自己的身邊嗎?

  他的愛並不是這麼自私的啊!

  他愛她,卻從不想因此而困住她,讓她永遠不快樂啊!

  看著她委曲求全的含淚臉蛋,他的心幾乎碎成千片。

  心疼她的委屈:心痛她的苦楚……於是——

  他突地像是發狂似的啃咬著林以凡的唇,她痛得想推開卻無能為力,只能任由他強取豪奪!

  「胤、胤……邦!」

  「你知道當我的模特兒最重要的是哪一部分的工作吧?」忍住!為了她,他不惜扮演罪人的角色,他的大掌襲向她胸前的柔軟,毫不憐香惜玉地弄痛了她!

  「住手!」啪地一聲,元胤邦左臉頰上多了道火紅的掌印,而林以凡的手就這麼停在空中。

  臉上炙熱的疼痛也比不上自己這麼下流地去傷害她來得難受。

  但為了她好,這齣戲他還是不得不演下去……

  元胤邦放開他的手,退後了一步,眼眸低垂,「我們的關係變成如此,你真的認為自己還只是我的模特兒而已嗎?我們之間是如此的單純嗎?我可不這麼認為,外頭的人也不會這麼認為的。」

  「住嘴……」她的聲音好虛弱,她握住自己打人的手:心感到好痛、好痛。

  「你堵得了我的嘴,卻堵不了外頭千百人的嘴。我不過是在陳述事實,連這樣你都受不了,我不認為你能忍受得了一輩子被人瞧不起的生活。」相較於她的激動,元胤邦冷靜到幾近絕情的地步。「你還太年輕,你的生命中還有許多的選擇,但你卻自困愁城。」

  「我哪有選擇!」面對他的無情指責,林以凡終是崩潰了,「所謂的選擇是你們這種好身家、有才氣的人才能擁有的字眼:我們能選擇什麼?一個月一萬多的女工,還是一個月一萬多的總機小姐?」

  「誰要你學歷不足。」元胤邦的殘忍幾乎要把林以凡的心給剖成兩半,她簡直無法相信自己最信任、最深愛的男人,也會用這種世俗的眼光來評價自己。

  「你以為我願意當個低學歷的人嗎?我沒有錢啊!一個孤兒能讀到高中已經是萬幸,從我被拋棄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就再也沒有選擇!」如果能選擇的話,她才不會讓自己淪於這般沒尊嚴的地步。

  她絕對會拚出一番成績,再回頭要他正視她.,但她不能啊!

  像她這樣的人哪有選擇的機會!

  她沒有啊……

  她也想要有啊……

  「你有。」元胤邦短簡有力的兩個字壓制住林以凡激動的情緒。

  「我有……我要怎麼有?」伸出手,她緊抓著元胤邦,彷彿溺水之人看到浮木一般。

  「我可以無息借款資助你去讀書進修。」元胤邦無情地將林以凡給拉到身上。「畢竟在這次的創作過程中,你也算帶給我不小的滿足!」帶著惡意的笑,他低頭作勢要吻人,但林以凡卻躲開了。

  「不要碰我!」推開他,憤怒掩住了林以凡的雙眼,是故她沒看到當她厭惡地推開元胤邦時,他眼底流露的痛苦及哀傷。

  「不碰就不碰,反正之前你也帶給我不少快樂,看在這點份上,做這種不賺錢的生意我也認了。」元胤邦繼續強忍住情緒,言詞犀利的傷害著她脆弱的心。

  「你不怕我將來跑掉?」他的話為何這麼冷?居然會在夏夜裡,讓她的背脊泛起一陣疙瘩。

  「你好歹是個有尊嚴的人,欠錢不還,這不像你。」

  「哈……你對我也算是瞭解了。」欲哭無淚的林以凡乾笑著後退幾步,「是啊!我都被你給摸遍了,都被你給玩遍了,還能不瞭解嗎……」

  憶起之前那個女人曾經說過的話語,林以凡直到此時才發現,她真的夢醒了。

  元胤邦的熱情的確是會隨著工作的結束而退去,原來自己跟過去的任何女人一樣。「我真是傻得可悲。」

  「如果你不願意接受我的借款,你也可以繼續以高中學歷待在我身邊工作,偶爾在我心情好的時候,讓我開心一下,然後一輩子帶著自卑,在人前抬不起頭。」他最後加上了致命的一擊,只因他曾聽聞到她與好友間的對話。

  話已挑明,林以凡僅剩的尊嚴已被剝得零零落落、血跡斑斑。她捂著胸口,低頭而語,「跟你比,我沒錢、沒學歷、沒背景,甚至連貞操都沒了,但至少我還有能力保住自己的尊嚴。我不借錢,我也不要在你身邊工作!」

  「尊嚴值多少?如果拒絕我的借款,離開我身邊,你的尊嚴最多只值當下的一時之快。」元胤邦走到她的身邊,以指托著她的下巴,將她的頭強抬起。「忍辱負重這句成語你總該學過吧?如果你還想保有自己的尊嚴,那就好好讀書,成功給我看,證明你的能力不過是受限於環境,如果真有那一天,我會為今晚的話跟你說抱歉的。」

  林以凡沉默不語。

  「這是說你其實也知道自己只值多少斤兩,不敢跟我賭這一賭。」

  霍地推開元胤邦,林以凡狠狠的咬牙,「賭!我跟你賭!」

  她早就知道總有一天她得夢醒,但從沒想過他是以如此現實而幾近殘忍的方式讓她的夢碎。

  她無語乾笑,小麻雀、小麻雀,其實她永遠只是小麻雀,當不成鳳凰……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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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13 00:33:07
第七章   

  「你真的放手啦!」

  元胤邦的私人住處來了兩名不速之客,而這二人恰好是他怎麼趕也趕不走的賴皮蟲。

  默靜不語,情緒非常不好的元胤邦此刻根本不想理人——尤其是始作俑者的「她」。

  女人非常自動地泡了壺茶,招待元胤邦及另一位來客,彷彿她才是這個家的主人似的,自在得讓元胤邦有些生厭。

  「喂,胤邦啊!你的事我都聽珍珍說了,我沒想到你還真的捨得放手,跟以前的你差很多耶!」另一位來客樹人扳起手指細數過往。「小學時的超人玩具、國中時的雕刻刀、高中時收集的石頭、上大學後看上的藝品,這些東西你佔有欲強到連讓我摸一下都捨不得,這樣的你,居然會把自己喜歡的女人給送走?!」

  「所以我才說,你一定要來看看胤邦嘛!」女人有著靈動的雙眼,巧黠而又精靈地遊走,讓人看了心慌,就怕她又要搞什麼花樣。「這樣的他,你從沒看過,很有趣吧?」

  「有趣?」元胤邦冷冷的看了女人一眼,

  「這句話誰都可以說,唯獨你不行!」

  「為什麼?」不怕死的她眉一挑,引燃兩人之間的火線。

  「為什麼?你還問得出口!是誰告訴我外頭的傳言,是誰說讓她繼續留在我身邊,會讓她承受更多的詆毀?又是誰將她被遺棄在山區的遭遇及到孤兒院頭幾年的慘狀做了調查報告給我看?!還以此預言我們之間的關係將不會長久的!」

  「是我啊!」女人笑得毫無罪惡感,頰邊的梨渦綻放得極為無辜.「難得你終於對女人心動,身為好友的我,當然要幫你調查一下對方的身世,好讓你更瞭解她嘛!」

  「你以為在我看了之後,還能無動於哀嗎?」向來冷靜的元胤邦忍不住發火。

  「應該不會吧?」她眨了眨眼。

  「珍珍,你這次也玩得太過火了一點吧?」樹人實在看不過去。

  「厚!樹人,你居然不站在我這邊!」用力跺腳,

  「枉費你跟我還私訂終身。」

  「你很重要,不過胤邦也是我從小到大的死黨,我從沒看他心情這麼差過,你就放他一馬吧!」習慣性地,樹人又是大掌往元胤邦的背上一拍。「我對你有沒有很好哇?感不感動?」

  「小力一點啦!」對於這個粗線條的好友,這麼「有力」的關心,元胤邦雖無奈,卻也感到溫暖。

  「咦?你的手!」抓住元胤邦揮動的手,樹人總是帶笑的表情瞬間凝結。「怎麼受傷了?你這麼寶貝這雙要從事創作的雙手,怎麼會讓它受傷的!」

  「這點痛比起以凡被我趕走的痛,根本算不了什麼。」眼神一緩,元胤邦又憶起了那天使般的女孩。

  才分離不到一個月,對她的思念已是無邊無境地蔓延,要他無法招架。

  他的女孩啊!才剛將自己的線條揉入她的體內,便要放了她,教自己見不著她綻放的模樣,多心酸、多心痛啊……

  「你真的愛上那個女孩啦?」這是他頭一次見到元胤邦如此。

  「是啊!」淡淡回話。

  「那你還狠得下心趕她走?」珍珍不敢置信地說著,「要是我的話,說什麼都不會讓自己喜歡的人離開身邊。」

  樹人的背脊感到一陣冷意。「珍珍,你的個性太烈了吧?」

  「怎麼?現在要後悔已經太晚了。」她霸道且毫無討價餘地的說。

  「沒啦~~我怎麼敢。」對樹人這個愛情白癡來說,是誰留在他身邊其實也沒差,只要別造成困擾就行。

  「珍珍,有陣事情我要請你幫忙。」不想管這兩個冤家之間的長年糾葛,元胤邦開口插話。

  「不幫。」她揚起下巴,傲氣十足。

  「你不幫,那我就將『珍夫人』的真實身份公告周知。」元胤邦以著淡淡的口吻說著,卻展現出十足的魄力。

  「你敢!」珍珍像只發怒的貓,樹人還以為自己看到了她背上揚起的毛。「你不怕我全面封殺你!」

  「我的創作走遍天下都吃得開,『珍夫人』對藝術界的影響力卻只及亞洲,你認為到底誰該怕誰?」

  「你!」

  「幫不幫?」

  眼前的元胤邦渾身冷然的氣質、傲然如天子的氣勢,將珍珍囂張的氣焰全給比了下去。

  她氣得咬唇,轉過身去。

  「不回話,那就表示你同意了。很好,我要你把那幾個在背後放話的人趕出這個圈子,並且在一年內將所有不利以凡的流言全部消弭。」

  珍珍仍在氣頭上,樹人只好出面打圓場。「胤邦,你都把她趕走了,怎麼還在幫她善後、鋪路?」

  「趕走……我是趕她走了,但卻沒說不會把她再追回來。」只有在提及她時,元胤邦才會讓人感受到有些微的溫柔。「『珍夫人』的預言的確有道理,以凡的身世與我差太多了,她什麼都沒有,留在我身邊,自卑只會不斷地侵蝕她的心,再加上外界的流言對她如此不利,最後只怕她也會失去自我,這對我們的感情只有妨礙。」

  「既然這樣,你也不用把話說得那麼絕,就說是要幫她讀書不就得了?幹嘛一定要自己演壞人?」樹人不懂。

  「如果一直接受我的幫助,她就永遠無法脫離我的陰影,永遠會被人說話。況且她那麼年輕,只要一直待在我身邊,她便會以我的喜好為依歸,而無法依照自己真正的想法過活。我不希望看見她因此變了樣,所以我選擇傷她的心,讓她能真正的脫離我。」雖然這麼做很傷人,但為了愛她,元胤邦還是很堅持。

  「你真的認為讓她出去讀書,就能將她的自卑給改過來7」

  「她所欠缺的是一份無堅不摧的自信,但這份自信是誰也給不來的,唯有她給予自己肯定,獲得誰也奪不走的成就之後,她才不會再被我的家世,我們週遭的流言所傷害。」元胤邦苦笑,「我知道這樣的做法會讓她重溫被拋棄的恐懼,但我不是萬能,讓她活出自己、得到自信,是我目前所能給予她唯一的禮物。」

  若非如此,他怎捨得傷害她?

  「你不怕傷她太重,將來會真的失去她?」從沒深深愛戀過一個人,樹人無法明白何以情人之間會出現如此矛盾的言行。

  喜歡就留,不喜歡就走,愛情難道不是如此簡單的一件事?

  「我絕不會失去她!」元胤邦緊握拳,他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這次他是以自身未來的幸福當作賭注,說什麼他都不會讓自己落得全盤皆輸!「她是我的人,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心底那份深厚的感動及愛戀,想要體貼她、為她做任何事情的心情,是他生命中從未經歷過的滋味,這種感覺他曾懷疑過是否就是愛?

  是否經得起時間的摧磨?一如藝術品,不論時間長短,帶給人的感動從未改變。

  他亦曾懷疑這份愛戀會不會是一時的激情,會不會是因創作而造成的錯覺,還是一份永久的愛戀?

  但當他的作品一步步地接近完成時,當他從作品當中看到自己赤裸裸的愛意展現,他便知道那一切的懷疑都是多餘,沒有任何語言比他以靈魂去創作的作品來得具有說服力。

  他早已愛上她!

  全面地愛上她!

  這份愛將是不朽的,這份愛他絕不放手!



  七年後……

  紐約市第十大道與第十一大道之間,什麼沒有,就藝廊特別多,而其中一間藝廊正趁著全球吹起東方熱的風潮,積極地籌備著新的展覽。

  「這真是個令人感動的好作品!Evan,你這次為我們美術館選定借展的作品實在太棒了!」館長戴維先生胖胖的紅臉上露出十分爽朗的笑容。

  「我曾聽說過這位東方人的名聲,他可是被高度讚譽為『每一絲線條都在說話』,『每一絲線條都是感情、都是音符、都在彈奏』等等……想不到今天看到,果然是名不虛傳啊!」

  被稱做Evan的東方女子不帶表情地操著流利的英文陳述,「這九座雕刻品是作者十年前被畢爾包古根漢美術館收藏的作品,能順利跟他們簽下借展合約,我也很高興,不過我不打算以此為滿足。」

  「哦?所以你還有其它的打算囉?」這個Evan不但鑒賞力高,工作能力更是超強,雖然才來這裡工作不到兩年,但已完全獲得他的信任。

  「當然,聽說他近年來風格丕變,作為一個完整的展覽,我想若能到台灣跟他洽談其它作品借展的可能性,引進新作品,這一次的展覽肯定能引起風潮。」

  「太好啦!」戴維先生笑得樂不可支,而這個Evan卻依舊一臉的冷淡。

  「那Evan,這次去洽談的工作當然就交給你囉!」

  「我?!有關到亞洲出差選定作品的事務,向來不是都交給克裡斯嗎?我以為自己只要負責展場設計就好了。」

  「我相信你的能力,而且你又是台灣人,這次的合約交給你去談,絕對會成功的。」館長戴維笑得胸有成竹,「當然,我還是會帕克裡斯跟你一起去,讓他支援你。」

  派她去台灣?Evan的手心微微的滲汗。

  當她的眼神遊移至雕刻品時,眉毛微微抽動了一下,而眸中除了鑒賞藝品的目光外,更隱約藏著一股難言的悲傷。

  不!早就該把他給忘了,當初借貸的最後餘款,她也早就在一年前就匯還給他了,兩人之間已是互不相欠。

  悲傷?哼!她對他,再也不會有任何感覺,再也不會……



  天啁……好悶熱喔……

  七年沒回台灣,記憶中台北的夏天應該沒這麼不舒服啊!

  記憶?真可笑,那年她真正留在台北的時間短到產生不出任何感想,她記憶中的夏天是在南投「安傑拉」的時光,是在大溪湖畔旁的木屋……

  那兒的夏天是熱燙的,但卻有綠蔭調節熱氣,有著微風帶來涼意。

  無怪乎她記憶中的夏天,總是美好無限。

  「怎麼?懷念起家鄉啦?」難得這個總是面無表情的Evan居然會露出毫無防備的表情。

  「入境隨俗,克裡斯,到了台灣就麻煩你用中文跟我談話。」板起臉孔,她最討厭被人看到自己軟弱的模樣。

  「是、是,Evan」高大的克裡斯一頭金髮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精神奕奕。「Evan,為什麼才剛到台灣,你就馬上要來元藝館?我們不是約好明天見嗎?」

  「我想先參觀他們的展覽風格,這樣才能更瞭解對方。」

  是這樣嗎?

  她的心悸動著,隨著愈接近元藝館,那份悸動的聲音就愈是讓她無法忽視。

  這樣的她有辦法面對他嗎?

  但她又忍不住在心底自嘲,都過了七年,重回故地才猛然發覺,原來這七年來不去思念全都是自欺……

  自欺啊……又如何呢?

  若非如此,她怎能獨自一人在異地闖蕩,又怎能在無數暗自落淚的夜晚後,再度逞強地去過活,讓她完成學業,找到好工作,闖出一番成就!

  自欺得好,自欺得好。

  而她打算為了自己好,這份自欺她勢在必得!

  一直下去!



  「對於我們的展品感到滿意嗎?」

  熟悉的嗓音自身後響起,林以凡全身微顫,卻不敢回頭.

  克裡斯倒是十分熱情地轉過身來,「你是這裡的工作人員嗎?這裡不只是展品、動線規畫,就連整個展覽場的整體設計都太酷了,可以告訴我這個展場的負責人是誰嗎?」

  男子微笑,「兩位是情人嗎?我們館裡有為情人做特別的優待活動。」

  「現在還不是,不過我想就快了。這樣可以參加嗎?」

  「你別亂說!」林以凡急轉身拉了克裡斯一把。

  兩人照面,林以凡的眼神祇敢停留在克裡斯身上,眼角餘光最多也只掃到他的褲管及鞋子。

  「看來這位先生要多加點油,才能贏得美人芳心。」

  為什麼他要這麼說?林以凡猛然抬頭,和他正眼相對。

  她睜大了眼,而他卻是面帶微笑。

  那樣的眼神?他不認得她了!他竟敢不認得她?!

  一股氣憤直竄上腦門,林以凡挺直了她的背,揚起下巴,「就一個陌生人而言,你管的閒事未免太多了。」

  「我們不算是陌生人吧?」

  元胤邦微微的一笑,林以凡的心便忍不住震動起來。

  「兩位應該是克裡斯與Evan吧?在未來的一個月中,我們將會有密切的合作,以此情形來看,我們不應該是陌生人才對。」

  「咦?你怎麼知道我們是誰?」克裡斯好奇了。

  「你們館方有先寄來一些個人資料,上頭有照片。」元胤邦友好地伸出手來,「我以為你們明天才會來,想不到今天才剛下飛機就來了。初次見面,我就是元藝館的館長元胤邦,也是你們要洽談借展的對象。」

  克裡斯熱情地與他握手,「原來你就是那位藝術家,那這裡的一切都是你設計的嗎?太了不起了!」

  「多謝讚美。」當他轉而要跟林以凡握手時,她卻遲疑了。

  他真的認不出她了嗎?

  她知道自己變了,過去的天真早已不存在,過去的素顏亦已覆上妝扮,總是愛穿小圓裙的她現在身上穿著的是名陴套裝.

  她給人的是精明幹練的形象,輿過去的她是如此的不同,但光只是這樣,他就認不出她了嗎?

  對比起方纔的氣憤,接著而來的,反倒是一股濃稠的哀傷。

  「Miss  Evan,想不到你也是台灣人,我看過貴館的展覽,非常迷人,在現代都會氣息之中,還隱約藏著天真浪漫的氣息,讓我們這些早已遺忘愛情的人,又作了場美麗的夢。」  .

  「你看過我設計的展覽?」她不敢置信地睜大眼,何以她從未發覺到元胤邦的出現?

  他微微的笑著,有點高深莫測,讓她捉不著邊。「因為看過,所以信任你的能力,也才有意願跟貴館合作。」

  他將她的手輕柔地執起,以著結實的力道握住。「我相信我們一定會有很愉快的合作關係。」

  他的掌心傳來熱意,而這份熱意直透她的心底。

  有七年了,七年沒碰觸過他了……

  她有些激動,臉上卻有著極佳的掩飾。

  表情冷靜的她用著自己在這七年之間培養出的自信笑容,回給他一記商場上該有的社交反應,「我也期望這一次的合作關係可以很愉快。」

  原來時間太久,久到連遺忘都可以這麼自然地發生。

  他忘了她……

  也或許是他從沒把她放在心上,所以遺忘才會這麼容易的發生。

  這麼說來,一直記得他,七年來甚或是現在仍受他牽引的她還真像個大蠢蛋。

  


  半個月後……

  「對於你們館裡展場的設計,我很滿意。」當元胤邦總算露出肯定的反應,林以凡雀躍不已,燦爛的笑容浮現臉上。

  「這展場的設計我刁難了這麼多天,你居然都忍得下這口氣,最後還用這麼高水準的設計過關,一個女人能做到這種程度,真不簡單。」

  「工作能力是不分男女的,既然我代表我們館方來跟你進行洽談,那麼合作順利當然是我最重要的考慮。況且你的刁難也不無道理,在追求完美的挑剔之下,這個最後的定案,連我都覺得是自己負責過的展場中最棒的一次了。」

  她的笑充滿了自信,那份對自己由衷的肯定讓林以凡整個人都散發出令人難以抗拒的迷人風采。

  看著她,元胤邦有些失神。「今晚要不要一起吃個飯?」他開口邀約。

  她則是被嚇到。

  「怎麼?被嚇到了嗎?」她的表情仍是那麼的豐富、那麼的易懂。看著她,元胤邦溫柔地笑了。

  「這份邀約是工作上的需求嗎?」相較於他的放鬆,她則是全身警戒。

  「不是。」

  「那我拒絕。」

  「如果我是以一個男人邀請一位對我極具吸引力的女人,這樣的邀約你仍會拒絕嗎?」

  拒絕他!拒絕這個把她徹底遺忘的男人!

  他被她吸引,臣服在她腳下半個多月來的表現……一種報復的快感讓林以凡感到無比的激動——

  她終於有能力選擇了!

  「我拒絕。」她笑,笑得有些輕蔑,

  「我最不欣賞男人藉工作之便來追女人。」

  將文件收拾好,她指尖滲出的汗,將紙本給沾得微濕,但她的表情依舊平靜如常。「除此之外,就一個男人而言,你對我並不具有任何吸引力。」

  話一說完,她的心跳失速。

  她得到拒絕的快感!

  但……

  當她步出辦公室時,她幾乎沮喪得要大哭出來……

  為什麼拒絕?只為了爭那一口氣嗎?

  可笑,真可笑,當她真正拒絕了他,那份錐心的刺痛,那份自責不已的失落,讓她更深刻地明白了一件事——

  她還愛著他,一直一直都還愛著他……

  這樣的她該如何選擇?

  接受不得、拒絕不得,這樣的她簡直比個大蠢蛋都還不如啊……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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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13 00:33:34
第八章

  「我不是說過這段期間不要來這裡找我。」元胤邦有些不耐的說。

  但這位美艷中帶著嬌甜的女人卻不打算輕易放過他。「開什麼玩笑,現在正有好戲可看,我不來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你這種個性,居然還有人敢娶你。」元胤邦搖搖頭,「要不是看在你懷孕的份上,我絕對會把你趕出去。」

  「喲~~你變溫柔了耶!」池珍珍輕笑,「不過我偷偷去看過那個林以凡,她現莊變得很冷漠,簡直跟七年前的你一樣。」

  「她不冷漠,她只是學會了自我保護。」他苦笑,也因此他才會吃上閉門羹。

  「那你還愛她嗎?她變了耶!」

  「她變的只是表相,我知道她的內在仍跟過去一樣,美好得讓我心醉。」

  「哇!這麼厲害,連內在都看得出來啊你。」

  「這是愛上一個人之後,才會對彼此產生的第六感。喂,你別裝那種表情,這種事一年前你也懂了,還搞得天翻地覆不是嗎?」

  被將一軍,池珍珍的俏臉倏地刷紅。

  「我看,也只有他才治得了你,連名字都不用提,就能讓你住嘴。」女人沉浸在愛情中的表情是那麼迷人,在池珍珍的反應中,他又憶起了林以凡的美麗。

  他的確變溫柔了,他自己知道。

  當他看到戀人們時,他不再輕蔑他們的愛情,只因在對方熱戀的神情中,會讓他記起林以凡載滿愛戀的雙眼。

  曾經因為她,他的心底有了一塊柔軟的空間,而這份柔軟非但沒在她離去之後消失,反倒因為思念而愈見擴大。

  他輕輕的苦笑,笑自己的傻。

  本以為他是將自己的線條揉入她的體內,卻沒想到其實是她將她的線條偷偷的嵌到了他心底。

  他變得像她了。

  也變回了兒時那純真快樂的自己了。

  看著元胤邦溫柔似水的眼神,池珍珍想起了自己的老公,她向來愛佔人便宜的嘴也軟了。「你啊!真的從一個大冰塊融化成水了,那麼愛她的話,幹嘛不去跟她相認?」

  「時機還未到,況且……我怕。」

  「你怕?元胤邦居然也有怕的時候?!」池珍珍頑劣的本性又起,「真想不到連我都敢威脅的人,也會有人治得了你。」

  「連你這種人,都有人治得了你了,這種事發生在我身上又算得了什麼。」

  嗚!又被將一軍。

  可惡啊!自從被「那個人」吃得死死後,就連跟外人鬥嘴都矮上一截。「可惡,愛上一個人,真沒有好處!」

  「是啊!沒半點好處,但依舊讓人無法自拔,這就是愛情的可惡,卻也是它最迷人的地方。」

  「也是啦……」池珍珍嘟嘴,有些不甘心,但眼神中卻充滿笑意。「好啦~~我不笑你了,跟我說你到底在盤算什麼?怎麼說時機還未到呢?」

  「所謂的盤算,說出來就破局了。」

  「厚!」

  「厚什麼厚?我的盤算總有一天會讓你知道。」當然是在他成局之後。

  「真無趣。」

  「無趣的話,就回去找老公玩。」

  元胤邦起身,送池珍珍離去。

  向來不安分的池珍珍一不小心絆腳,差點跌倒,好加在元胤邦的反應夠快,一把抱住她雙肩。

  「小心!懷孕初期很容易出問題的,走路不要那麼快.」

  「謝謝。」唱得心跳不已的池珍珍摸了摸自己運不太鼓的肚子,「還好寶寶沒事。」

  一安心,池珍珍的神態頓時也化為無限的嬌媚柔情。

  保護孩子是她對他愛意的表現,她再也不會讓任何的傷心痛苦降臨在他身上。

  「你啊!看來是真的懂得愛了。」

  「你不也是。」她回眸一笑,千嬌百媚。

  這樣的笑又讓他憶起林以凡的模樣:心底的柔軟讓他也不自覺地回以一抹微笑,溫柔而又體貼地輕扶著她離開。

  沒想到這一切的舉動競全數映入了另一對人馬的眼——林以凡及克裡斯!

  「哇~~元先生真是個體貼的男人。」克裡斯的大嗓門瞬間吸引了那兩人的注意力。

  一看到林以凡發青的臉色,元胤邦馬上放開池珍珍的手。

  「呃……胤邦,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見情勢不對,池珍珍馬上抽身。

  「等一下!」元胤邦拉住她。「至少讓我送你上車。」面對這個冒冒失失的好友,不把她送上車,他實在不放心。

  「沒關係啦~」都什麼時候了,元胤邦還不知道要跟她畫清界線。

  「這位小姐,就讓元先生送吧!不然我看他留在這裡,也無心跟我們談事情。」克裡斯插嘴。「反正我跟Evan有伴,等待的時間不會無聊的,對不對?Evan。」

  「我們走吧!」林以凡冷冷的開口。

  「啊?」

  「反正合約內容都已確定,借展作品也已選妥,只剩下運送程序的確認,我們明天再來也行,走吧!不要妨礙人家。」

  「走?要去哪?」

  「你不是想逛逛台北,我陪你逛。」

  「太好啦!」克裡斯高興地抱住林以凡。「元先生,今天就讓我們各自約會去,明天我們再來跟你談公事。」

  妒火讓元胤邦幾乎要出拳揍克裡斯,但在他打算出手之前,林以凡早就把克裡斯推開。

  「走啦!」臉色極差的她看也不看元胤邦一眼便離去。

  後頭的克裡斯則高興地跟在旁邊,像條忠犬一般。

  「喂喂,你不追上去嗎?」看著那兩人的背影,池珍珍不怕死地戳了戳元胤邦。

  「我先送你上車。」他毫無表情,但池珍珍卻覺得心底冷得發毛。

  哦喔,元胤邦已很久沒這麼憤怒,看來有人要遭殃了。

  


  他不但忘了她,還有了女朋友!

  不不!看他倆親暱的神態,還有那些對話——

  他們不是夫妻,就是准夫妻!

  都有對象了,還來招惹她!想不到元胤邦是如此品性的男人,她真是看走了眼!

  氣憤讓林以凡失去理智,從沒看她反應如此激烈的克裡斯倒有些擔心了。「Evan,你人怪怪的,要不要回飯店休息?」

  「不用!」忠孝東路上,時值正中午,天氣已經夠熱了,還要再加上她的怒火,克裡斯簡直要招架不住。

  「你是不是愛上那個元先生了?我從沒看過你因為哪個男人而情緒起伏這麼大耶!」

  「我沒有!」怒吼再高八度,克裡斯真覺得自己要被這高溫給燒化了。

  「受不了啦!」克裡斯吼得更大聲,往來行人全嚇呆靜止。

  他拉住林以凡,「走!」

  「走去哪啊?」天啊!他的手勁好強。

  克裡斯到底要帶她去哪裡啊?



  坐上計程車,克裡斯說出了一個地址。

  「克裡斯,你不是沒來過台北,怎麼好像對這裡很熟?」

  「嘻嘻,這是秘密。」克裡斯回給她一個陽光笑臉,「到囉!進去了。」

  莫名其妙被帶到一間安和路上的lounge  bar,她不想進去,但手卻被牽得死緊。

  正中午的,此間店還未開張,但卻見克裡斯拉著她從後門進去。

  後門一開,冷氣直竄而來,吹走暑氣,卻也帶來寒意。

  入門,裡頭一片漆黑,不明的視線中,只看得到前方有著長形的藍色螢光。

  「呼~~涼多了。」

  「這裡是哪裡?」林以凡用力拉開他的手,正想逃開,卻被克裡斯給攔住。

  「放心,這是我朋友開的店,不管何時來,它都會為我們這群人開張。」

  話一說完,啪地燈亮!

  「兩位,要吃些什麼?」

  原來那螢光來自鑲在吧檯四周木頭內側的小燈。

  而吧檯內站著一位男裝儷人,短髮梳得平貼整齊,直挺的身軀有著一股傲然的氣息。

  但她一樣有著平和而有禮的眼神,讓人不致對她產生疏離感。

  「你看得出那個人是he  or  she?」

  「當然是She。」這麼明顯,怎麼會看不出來。

  「葉子,你又輸了。」克裡斯吹聲口哨,十分得意。「今天的午餐要讓你請囉!」

  「這位小姐,你是怎麼看出來的?」葉子認為她應該裝扮得十分完美才是。

  「直覺。」林以凡走近這帶著奇妙氣息的女子,「不管你的外表看起來有多像個帥氣十足、氣質高雅的男人,但你身上散發出一股脫俗的氣息,尤其是眼眉之間,有一種女人特有的溫柔,非常迷人喔!」

  「眼眉嗎……」葉子低眸,不再開口。

  林以凡像是想到什麼,笑了出來,「如果不是女人的話,那也是個像女人的男人。」

  一抬眼,發現葉子盯著她瞧,林以凡不好意思的說:「對不起,如果我說話傷到你,請原諒我的無心。」

  葉子微微一笑,「沒關係,你想吃什麼?」

  「可不可以先告訴我,這裡是哪裡?」她直覺眼前的女子應當不是壞人。

  「這裡是安和路的巷子,很抱歉我們沒有店名,也沒有招牌。當然,你從正門可以看得出來這是家lunge  bar,但它從不開店。」

  「不開店?」

  「嗯,正確的說,那個正門其實是後門。」葉子笑了笑,表情有些得意,「所以不知情的人,總是只看到客人出去,卻沒見到有人進來,很有趣吧?」

  「哇~~超酷!」這下子林以凡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了。

  「那麼,你想好要吃什麼了嗎?」

  「你們有什麼可以吃的?」林以凡索性坐在吧檯前,把克裡斯給丟在後頭。

  「信任我嗎?要我幫你決定嗎?」

  「嗯。」林以幾點了點頭。

  「對於初次見面的人,你的信任感似乎太快。」

  「其實信任一個人很簡單,只要不去想以後的可能,當不要信任別人,就變得很容易。不過就是一餐,如果你真的要毒害我,我也只好認了。」林以凡無力地趴在吧檯上。

  「喂,克裡斯,我跟你認識這麼久,也沒想過你會知道有這麼一家奇怪的店,要是你想串通這家店來害我,我也認了。」

  隨意將信任掛在嘴邊的林以凡讓在場的兩個人都知道,這女子其實對人從不抱著期望。

  信任……對她而言,已是一件再遙遠不過的心情了。

  被母親遺棄,曾將她對人的信任摧毀殆盡。

  但那樣的日子並不好受,在頭五年的痛苦之中,是「安傑拉」的院長、修女及阿雅,教會了她重新信任別人的快樂。

  雖然陰影仍在,但至少她還可以面對人群,面對艱苦的未來。

  但在被元胤邦推開之後,她對人的信任感已被狠狠的撕裂成碎片,再也無法癒合。

  那種痛……痛徹心扉。

  所以她學會一件事,便是不要再有期待。

  沒有期待,就毋需在乎信不信任。沒有信任,痛苦就可以離她遠一點。

  於是她的生活變得輕鬆,卻再也沒有真正的理由快樂起來……

  「你這麼說,表示你從沒信任過我。」克裡斯難得地正經起來。

  「我信不信任你,對你的生活從來不會有任何的影響。」林以凡抬頭,眼中卻覆上一層冷漠至極的寒意。「但信任別人,卻會對我產生不良的後果。就像今天,要是我真信任你,那麼面對你現在超乎預期的行為舉止,我不就又要讓自己受到傷害了。」

  看著她,克裡斯先是皺眉,隨即走近她,迎身便要吻上。

  林以凡嚇得縮身,逃過他的來襲!「你幹什麼?」

  「你不信任我,為了不讓你的不信任失效,我只好讓你對我失望。」克裡斯繞口的中文,聽得林以凡頭昏。

  「你的邏輯也太怪了吧?把我帶來這種地方,就是要讓我對你失望?」

  「我本來不是這樣打算的,但你既然有那樣的想法,我只好順從你的意思。葉子,你要幫我作證,別讓他以為我是硬上喔!」

  「要她作什麼證?那個他是誰?」林以凡轉頭看向葉子。

  葉子沉默不語。

  「Evan,我來讓你失望囉!」克裡斯作勢抱過去,卻被葉子丟出去的冰鑽給制上。

  「葉子,很危險耶!」後退好幾步的克裡斯大吼。

  丟出冰鑽的手勢還在,但葉子卻是一臉的無所謂。「請尊重女性的意願。」

  那一刻,林以凡只覺葉子好帥!

  「我很尊重她啊!所以為了不讓她失望,我一定得做出什麼讓她對我失望的事來啊!」

  另一手拿出一把小短刀,葉子不發一語,光光那瞄準他的眼神,就把他再嚇退好幾步。

  那把刀?

  休以凡突然抓住葉子的手,「這把刀是哪來的?」

  「我自己做的。」

  「你自己做的?」那何以葉子手上那把刀的整體感,會讓她想起元胤邦的雕刻刀?

  抓著葉子的手,林以凡看得出神,克裡斯見有機可趁,馬上跑至她身後抱住她!

  「放開我!」

  「放開她!」

  可惡,手上的刀被林以凡握住,競教葉子無計可施。

  「Evan,你好軟、好香喔!」

  「你給我去死!」一股蠻橫的力道狠狠拉住克裡斯的肩膀,用力一拉,他整個人被往後甩倒在地上。

  本該被他一起抱倒在地的林以凡,在失速之中,一隻強壯的鐵臂緊緊抱住她的腰,用力將她攬進懷中。

  她跌進了溫熱厚實的胸膛,瞬間時光好似倒轉。

  她的身體記得那樣的感覺,那充斥鼻息的陽剛氣味,即便再過好幾個七年,這烙印在她身子骨裡的記憶也永遠不會褪去……

  來得突然的熟悉感讓她頓時忘了今夕是何夕,防備的心霎時脫下盔甲,任由赤裸真實的自己去感受這闊別已久的溫暖。

  「喂,你怎麼亂打人啊?」坐在地上的克裡斯狼狽地摸著自己的肩膀,真是痛死他了,剛才肯定有撞到桌角,不然怎麼會這麼痛?

  「誰准你對她亂來!」說話當下,他的雙手將林以凡抱得更緊。

  「哎喲~~我不這麼做,以你那麼龜的速度,是要拖到什麼時候才會跟她說啊?我們都快回美國了耶!」克裡斯非常無辜地抱怨。

  「衝著這一點,你就可以對別人的女人毛手毛腳嗎?」

  「至少這樣效果不錯嘛!」他摸著頭哈哈一笑,卻被元胤邦冷眼一掃,不敢再多話。

  別人的女人?這聲音?

  林以凡迷濛地抬頭,見著了她夢中最常出現的俊容。

  是夢?抑或是現實?

  先是元胤邦有了對象,又進到這家奇怪的店,接著克裡斯發神經,然後元胤邦又突然出現,要克裡斯別對「別人的女人毛手毛腳」?一切的一切好似一場脫序的鬧劇!

  不要再想了,她好累、好累……

  自從回到台灣,見著了元胤邦之後,她的心就再也不曾平靜過,時而高興、時而難過、時而怨恨、時而失落。

  在天平的兩端游移,她的心好疲憊、好疲憊……

  「以凡?你還好嗎?」她的模樣讓他擔心。

  這一次下的重藥,難不成太猛了?

  「她還好,不好的人是我。」克裡斯十分不甘心地起身,「葉子啊!我這麼可憐,你要不要疼疼我?」

  「你想要我用短刀還是冰鑽疼?」

  「不、不,不用了。」克裡斯乖乖的找了個位置,坐得離他們遠遠的。「唉!我真的是爹爹不疼、娘娘不愛的可憐人,還是樹人好,他最疼我了。喂,葉子,如果我跟樹人不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你是不是就不理我了?」

  短刀飛來,削掉克裡斯幾撮金髮,在他耳廓留下一道細微血痕。

  「殺人啊你!」克裡斯大叫,「小心我跟樹人說,到時候他就不理你。」

  「他早就不理我了。」

  「他不理你,你一定很傷心:既然你傷心,我剛好可以趁虛而入。葉子,你要不要考慮跟我交往?」話一說完,克裡斯馬上藏到桌子底下。

  但葉子卻不理會他。

  「葉子,這裡可以借我用嗎?」

  「思。」她走出吧檯。

  「謝謝。」

  「不用客氣,你用我的雕刻刀刻出了感動我的作品,這就是最好的回報。」帶著溫和的笑意,葉子將桌子底下的克裡斯拉出來。「走了,把空間留給戀人吧!」

  「那誰要留空間給你這個孤獨地人?」

  葉子笑了笑,「我是離了樹的葉子,注定得孤獨地化作春泥,滋養別人。」

  伸出手,輕輕的握住克裡斯,「走吧!我請你到隔壁吃飯去。」

  「那你能不能只滋養我一人?」

  葉子但笑不語,帶著他安靜地離去。

  留在現場的兩人半句不語,僅只是抱著對方,靜靜的、靜靜的,讓心跳聲圍繞在彼此耳際,讓無法宣洩的情愫氛圍覆蓋在彼此週身。

  時光若能就此停留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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