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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棠芯]深情閻羅(叛情記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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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28 00:23:14 |倒序瀏覽
深情閻羅【叛情記之四】作者:棠芯

原名:冷面閻羅

他的代號是零──代表虛無與一無所有,這個名字可能伴隨他一生。
他總是戴著一張白色面具,沒有幾個人見過他真正的面容。
傳說他心狠手辣、殘酷無情,是個野心分子,覬覦著狩獵集團;
傳言面具下的臉奇醜無比,甚至說他出身貴族,因某種理由被流放……
他就像是一個難解的謎團,無人能解,只除了她──夏婉清。
對當年的夏婉清而言,零曾經是她的世界、是她傾心愛戀的歸屬,
可那個殘忍又以正義為生的男人,卻親手將她推給他的恩人之子?!
她愛的人卻傷她最深,不但扼殺了她的愛情,還翻覆了她的人生。
絕望令她墜入冰冷的河水中,只求解脫,但天不從人願,她活了下來,
才發現她的衝動,付出的代價竟讓她痛苦萬分、後悔莫及!
悔恨,化成了利刃,教她蛻去了天真,化身為復仇的墮落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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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28 00:23:47
楔子:

  他的名字是「零」。

  這個代表著虛無與一無所有的名字,可能將伴隨著他一生。

  他總是戴著一副白色的面具。

  那並非威尼斯假面舞會上的華麗面具,而是一張空白、全白的臉。這成為他給人的印象,無人可以走進他的內心,瞭解他的世界。

  也因為如此,他受到組織的重用,當然也包括組織的創立者——雷德夫伯爵。

  身為國際刑警組織的總秘書長,也就是該組織的最高長官,雷德夫伯爵在全世界的警界都擁極大的名氣和影響力。

  他在當選為總秘書長後,就會同執行委員會的十三位原成員一起決定成立一個獨立於各司的特別行動部門,直接受命於秘書長和執行委員會,協助各國處理一些疑難案件。

  這個部門的全稱是「特別獨立司」,成立的目的是當使用常規手段無法調查出真相時,就由這個部門以非常規手段——有時這些手段本身都會有違反道德或有犯罪的嫌疑——來解決問題。

  所以,這個部門並不能對外公開,成員也不隸屬於國際刑警組織的編內人員。他們為正義而生,然而卻行走在黑暗邊緣,生活在黑與白之間的灰色地帶。

  雷德夫伯爵一直親自領導這個特別行動部門,為了掩護所有人員,於是開設了一家名為「狩獵集團」的保全公司。對外,他們是一家專業的保全公司,但實際上卻是暗地裡協助國際刑警組織的單位。

  「狩獵集團」裡有許多獨立的特別行動小組,這些小組成員皆接受過嚴苛的軍事及刑事訓練,並且按照成績分成獵手、捕手、探手、預備探手及各級線人,還有傭兵……每個小組都自有嚴謹的上下級關係和紀律,而領導小組的組長更是萬中選一的厲害人物。

  零,就是X組的組長,也是所有組長裡唯一可以直接打通雷德夫伯爵手機的人。

  盛傳他心狠手辣、殘酷無情;傳言他是個野心家,覬覦「狩獵集團」領導者的地位;傳說中,他面具後的那張臉奇醜無比,甚至有傳言說他出身貴族世家,卻因為某些原因被流放……

  這些,就是他們「墮落天使」收集到所有關於「零」及「狩獵集團」的資料。這些本屬機密的檔案或傳說的故事,全被歸納在一起,組成了那個關於「零」的檔案夾。

  貝魯特合上文件夾,看著走進檔案室的傑夫裡,她深黑的眼珠子微微轉動,笑容在她如花瓣般的唇邊綻放。

  「怎麼樣,關於零的資料還需要補充什麼嗎?」傑夫裡是個瘦高的金髮男子,微瞇的雙眸現出一絲邪氣。

  「這些也算資料嗎?根本毫無用處。」貝魯特只是搖頭。「不過算了,我不需要任何資料也能接近他。」

  「我一直很好奇,為什麼你會對零這麼有把握?從開始制定計畫起,BOSS就說你才是計畫的關鍵。」傑夫裡的語氣裡有著挑釁和不服。

  「你以後自然會知道,而且現在不止要實行我們當時制定的計畫,還必須把被他們秘密監禁的義父救出來。」她微抬了下眉毛。「事情進行得如何了?」

  「世界各地的犯罪率都不斷上升,偷竊、破門搶劫、欺詐、非法移民、走私、販毒、經濟犯罪、網路犯罪……全部都是跨國的犯罪合作,而且每天都在發生。」他得意洋洋的挑起眉毛。「我們必須讓他們知道,即使抓到了BOSS,這個世界的犯罪也不會減少,反而不斷增加。」

  貝魯特點了點頭。「各國的國際刑警中心都很忙碌,從我截取到的情報來看,紅色通緝令不斷發布。」她的眼眸裡閃過幽暗光芒。「他們以為抓到義父就可以讓犯罪減少,這真是大錯特錯了,我看現在他們應該更加焦頭爛額了吧!」

  傑夫裡的手裡多出一把裁紙刀,悠閒的把玩著。「該是你出場的時候了。」

  貝魯特微揚眉毛,嘴角含笑,水晶般透亮的光芒閃過她美麗的明眸。

  那一刻,在她的身後似乎揚起黑色的翅膀,邪惡而炫目。

  「要讓所有人看到,所謂的正義是多麼不堪一擊。」傑夫裡手腕一翻,裁紙刀脫手射出,牢牢地釘在桌上。「也讓他們看到我們墮落天使的實力,以及BOSS的實力!」

  貝魯特點頭,清冷的目光掃過刀刃,也掃過手裡的文件夾。

  「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絕對的正義與邪惡,正義會殺人,邪惡也會救人。」她嘴邊的笑容益發從容美麗。

  零,我來了。

  她閉上眼睛,眼前浮現出一張她終生無法忘記的臉孔。

  我來拿回我失去的所有,而你,準備好還給我了嗎?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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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28 00:24:31
第一章:

  國際刑警組織的總部位於法國里昂羅納河畔,是一座銀灰色立方體玻璃大廈。這裡遠離市區,環境優雅,四周被綠樹與池水環繞,整座大廈彷彿被浸在圍繞著它的淺水池中,並被數公尺高的花牆和具有偵控功能的鐵柵包圍。

  大廈頂端的透明尖塔上天線林立,每個方位都架有攝影機,任何人想要進入這幢大廈都會受到監視。

  下午一點左右,一個身材頎長,身穿黑色高級手工西裝、臉戴墨鏡的男子正走向電子監控大門。

  他拿出自己的電子通行證,很快通過大門口的電子鎖,並接受工作人員嚴格的安全檢查後,才被允許入內。

  之後,他每過一道門都必須使用電子通行證,而這些出入資料都會被記錄在總部的電腦裡。男子對總部大樓的設施和部門相當熟悉,他一路快步行走,在一些部門短暫停留後,就一路往上。

  最後,他來到國際刑警組織總秘書長的辦公室外,輕鬆的通過了更嚴苛的身份識別和安全檢查。

  雷德夫伯爵——法國人,擁有世襲貴族頭銜,也是警察部門的傳奇人物。

  他有一頭銀髮和看起來和氣的五官,此刻,正站在桃心木的辦公桌後,目光銳利的緊盯來人。

  「父親大人,到底是什麼事需要你親自召我到這裡來。」拿下墨鏡後,黑衣男子的容貌與眼前的雷德夫伯爵竟有幾分相似。

  「埃爾,我有伊蓮娜的消息了。」菲利浦•雷德夫堅毅的嘴角微微抽動。

  埃爾•雷德夫是雷德夫伯爵的兒子,也是唯一的繼承人。

  當他聽到父親的這句話時,那張年輕英俊但十分沉著冷靜的臉上,流露出詫異的神色,身子甚至有絲顫抖。

  「六年來不斷傳來各種消息,但每次都被證實是假消息。」他的表情在剎那恢復了鎮定。「這一次確定嗎?」

  「這是照片。」雷德夫伯爵示意兒子走近。「你看一下。」

  埃爾走向父親,臉上的表情顯得凝重。接過照片後,他的手指略微地顫抖了一下,照片上那個巧笑倩兮的美麗女子,和他記憶裡的伊蓮娜還是有些差別。可是,經過了六年,誰不會有些許容顏上的改變?

  雷德夫看著兒子臉上微妙的表情,他鄭重的點了點頭。「還是派人好好的調查一下吧!因為是私事,我不便出面。」

  「我知道了。」埃爾將照片放回桌上,深灰色的眸中有抹深沉難測的光芒。

  「埃爾,如果真是伊蓮娜,我希望你知道該如何對待她。」雷德夫的語氣透著幾許古怪與告誡。

  「父親大人,你這麼慎重地把我找來,我一定會好好思考的。」埃爾謙遜的口氣裡,也有股讓人捉摸不透的沉重。

  「我叫你來還有一件事,就是關於墮落天使的犯罪組織。」雷德夫伯爵話鋒一轉,神態也變得制式。

  埃爾的表情在瞬間變得漠然,他微微點頭。

  「雖然我們已經抓到匪首LCF666,不過這半年來對他的審訊卻毫無進展。」

  「而且最近墮落天使在各地的犯罪活動明顯頻繁起來,事情變得有些複雜,你先坐下來,我們慢慢談……」

  而後,氣氛變得更加凝重。

  「愛凡花店」只是這條街上一間不起眼的小花店,可是它的生意一向很好。雖然沒有什麼大客戶,但是每天前來買花的街坊鄰居很多,偶爾也能收到外送訂單,因此在花店工作的夏婉清一早就不斷忙碌著。

  她開這家小花店已經有半年多了,她以親切的笑容征服了周圍的人,也立刻融入這個安靜的社區。

  每天早上夏婉清會準時開門,並且將寫著今日生日花語的小黑板放到店門口,同時將一束生日花束放在黑板旁。

  今天是三月二十日,小黑板上寫著:永恆的愛。

  而放在一旁的花束則是鬱金香。

  閻碩走在這條寧靜的小街上,幾片櫻花隨風飄落,他的目光也被那個小黑板和鬱金香花束吸引。

  他很自然的走進花店,看到正在澆花的夏婉清。她背對著他,烏黑的長髮隨意披在肩上,穿著白襯衫、牛仔褲,一身俐落的打扮。

  「我可以要一束鬱金香嗎?」閻碩的聲音聽起來很嚴肅。

  「鬱金香嗎?好,你可以自己挑選一下顏色……」夏婉清放下水壺,帶著親切的笑容轉過身來。

  當他們的視線交會的剎那,她立刻移開目光,指了指身後的鮮花。「有好幾種顏色,你想要哪一種?」

  「和門口那束一樣的就可以了。」他表情平靜地走近幾步。

  「請你等一下,很快就好。」夏婉清俐落的開始挑選鮮花、包裝。

  「這些年過得好嗎?」他緊盯著她沉靜的側面。「我們一直都找不到你,到底你是怎麼度過這些日子的?」

  「能怎麼度過?開始的時候心情是很低落,又到處流浪,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裡。」她將粉色、紅色、白色和紫色的鬱金香束在一起,看起來花團錦簇,極為妍麗。「後來到了荷蘭,在鮮花拍賣市場上找到生活的意義,也發現了適合自己的工作。」

  閻碩的視線落到那束嬌艷的花朵上。「但是我們一直沒有你的消息。」

  「以你們的神通廣大,卻一直找不到我,所以你感到沮喪了?可是你還是找來了。」她將花包裝完畢,綁上漂亮的緞帶做裝飾,然後遞給他。

  他看著她清亮的眼,她鎮定自若的態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雖然他想過許多重逢的方式,最後決定直接走進來,然而他以為她的反應至少會感到驚訝。

  「覺得我應該慌張或憤怒,還是感到詫異嗎?」夏婉清拿下身上的白色圍裙,白皙的臉上有抹恬靜淡雅。「我每天都做好與你們重逢的準備,以你們的能耐,總有一天會發現我的下落。」

  「伊蓮娜……」

  「我叫夏婉清,請你記住。」她輕柔但堅定的打斷他。

  閻碩沒有情緒的眼裡瞬間產生一絲波動,但立刻就回歸平靜。「好,婉清。」

  「你是不是想和我好好的談一下?」她拿出寫著「休息」的牌子,淺笑看他。

  他緩緩點頭,冷靜的眼不露痕跡的掃過她的表情。

  她和過去不同了,全身散發出自信的魅力,甚至有種柔媚的強勢;她和過去卻又有著相同,笑容依舊明亮,令人舒服的純淨氣質也在不經意間流露。

  「街邊有一家咖啡館,還是要到淡水河邊走走,隨你決定去哪裡?」她攏了下長髮,邊說邊走到店門外,將擺放在外面的鮮花收進門內,然後關上店門。

  她竟然會選擇台灣,這一點也讓閻碩感到詫異和說不出的不安。

  「閻碩,你最近是不是很忙?你看起來有些疲憊,臉色也過於蒼白和陰沉——不過你從來就是這樣,將所有情緒隱藏起來,讓自己變得沒有表情。」她掛上休息中的牌子,沒有立刻轉身,只是背對著他說道。

  「我的車就在附近,還是先回我的住所再說。」他的眉頭微蹙。

  夏婉清轉過身,清亮的眼落在他身上。「你還是這麼謹慎……去你的住所不如去我家坐一下,就在附近。」

  他沉默的點了點頭。

  「你知道地址吧?」她和他並肩走著,嘴角的笑容有抹嘲諷的味道。「你們應該無所不能、無所不知才對。」

  他依舊面無表情的沉默著。

  「你好,這是我朋友……是,下午會開店……再見……」一路上,不斷有人和她打招呼,夏婉清都親切的回答。

  閻碩只是用冷漠的眼神觀察她,在那雙狹長有神的眼裡,看到現在的她和他所熟悉的那個她幾乎沒有分別。

  但是,心比石堅的他,卻忍不住有些顫抖。

  在她明亮的笑容背後,他看不到她的想法、她的感情、她的真實。

  她學會了保護和偽裝,也許他應該為此而感到高興。

  他跟著她走進小巷子,來到一棟有些歲月的小公寓前。他習慣性地以目光掃過周邊環境,並且評估著安全性。

  夏婉清回頭看了他一眼,嘴邊的嘲諷又深了幾分。

  他們繼續沉默,從電梯到走道,直到她打開大門,誰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你想喝些什麼?」夏婉清請他進客廳,然後笑咪咪的問。

  「隨便。」他犀利的眼掃視著小小的客廳,看著綴著蕾絲花邊的窗簾和套布的沙發,茶几上鋪著白色的鏤空桌布,角落裡擺設著花架,花架上放著水晶蘋果、水晶天使及鮮花。

  夏婉清走進廚房,拿出咖啡壺。她記得閻碩喝黑咖啡的習慣,也記得他其他所有的愛好和習慣。

  她的笑容漸漸消失,陰影開始佈滿臉龐。看到閻碩的出現,她的內心還是不如自己想像中的平靜。明明已經做好了準備,也想過無數次,如果遇到他,她要如何自處。

  可是,手還是會突然抽搐,心跳還是會陡然漏跳一拍。過去的歲月,本應該早已風化,卻原來還是留下了許多無法磨滅的痕跡。

  閻碩拿起桌上的一本書,那是一本法文名著「紅與黑」。他的眼前立刻閃過一些畫面,那是一大片的向日葵田,她穿著長裙,手捧著書,寧靜閱讀的樣子。

  閻碩合上書頁,臉上的表情又陰鬱了幾分。

  突地,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我是零。」他立刻接聽,知道打來的那個人是誰。

  「找到了嗎?」

  「找到了。」他的聲音是一貫的冷漠。

  「那麼……是她嗎?」電話裡男人的聲音聽起來異常激動。

  「是她。」

  「好,太好了……一切都交給你了,務必把她帶回來。」

  閻碩掛掉手機,站了起來。

  他的身材頎長,卻顯得過於消瘦,他並不是個長相英俊的男子,也許因為他身上太過濃郁的陰沉與冷酷氣息,讓人還來不及看清他的容顏,就感到一股強烈的壓迫感和冰冷感。

  「伯爵打來的電話,他希望你能回去。」閻碩走到窗邊,眼神掃過對面的大樓和四周的環境。

  這是棟很容易被監控的公寓,他要趕快帶她離開。

  她在廚房裡冷漠的笑。「是伯爵讓你來找我的嗎?」

  當他用法語和對方通話時,她就已經知道打電話來的是誰。

  「六年來,我們都在找你。」他冷靜的聲音傳到她耳裡。

  她沒有回答,只是將煮好的咖啡倒入咖啡杯裡,放在托盤上端了出去。

  「這裡怎麼樣?我第一次用自己賺的錢買的房子,也是自己親手佈置,連油漆都是我自己刷的。」她將咖啡放在茶几上。「人都是懷舊的,佈置完我才發現這裡似曾相識。」

  「你自己刷油漆?」即使沒有表情的他,此刻也流露出愕然。

  「你看你那是什麼表情。」她淺笑盈盈。「有這麼驚訝嗎?六年的時間,可以讓人長大,學會很多事。」

  閻碩拿起咖啡,黑色的液體讓他喉間有剎那的苦澀上湧。

  在她輕描淡寫的話語裡、在她一如既往的笑容裡,一定隱藏了太多她不願意說出來的困難與辛酸。

  「雖然有很多辛苦的時候,但我也變得堅強和獨立了,這不是很好嗎?」

  她看著他稜角分明的側面,在這個世界上總是用溫柔的眼神看著他的人,也許只剩下她了。

  「我覺得不好。」閻碩一口喝乾滾燙的咖啡,向來陰沉的表情終於出現憤怒、不甘、怨恨、自責……這些屬於人類的感情。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人能讓他的心起波瀾,那絕對就是她。

  她在另一張單人沙發上坐下,含笑的眼裡似乎蒙上了一層薄紗,顯得虛幻和飄渺。

  「六年來,你彷彿從這個地球上消失了一樣。不管用什麼方式、什麼途徑,都沒有辦法找到你。我自認擁有全世界最好的情報網,自認可以對付最狡猾的罪犯,自認沒有辦不到的事……但我卻失去了你的消息。」他的表情似乎很沮喪,夏婉清從不曾在他臉上看到這種神情。

  在他那張陰沉卻剛毅的臉上,她鮮少看到屬於任何人類的情緒波動。

  過去,他是她的世界,是她最崇拜的人,也是她一直追隨的人。

  她曾經也以為他無所不能,一心一意的信任著他。結果,只是讓她在六年前的某個雨夜,絕望的遊蕩在塞納河邊,選擇了死亡……

  回憶霎時湧入腦中,她的身體微微發抖,提醒自己應該遺忘的過去,就不要再去想。

  「其實就算找到我,你又能怎麼辦?」夏婉清低下頭,看著她腳下的地板,眼神更加迷離。

  「那天晚上你到底去哪裡了?」他的嘴角微微一顫。「為什麼不等我回來?」

  「等你回來又如何?你可以違背伯爵的意思嗎?」她抬起眼,蒙著薄紗的眼裡閃過一絲銳利。

  「我不會違背伯爵的意思。」閻碩的身體驀地緊繃。「但我也不會逼你做違背你心意的決定。」

  她的眼有絲嘲弄。「可是你不會娶我,也不會給我我想要的東西,是不是?」

  閻碩沉默了一秒鐘,然後抬起頭看著她。「過去沒有必要再追究,因為無法再重新來過,人只能往前看。」

  「沒錯。」夏婉清再一次轉頭,嘴角的笑容慢慢的擴大。「這些年支持我的就是你的這些做人哲學,以前我似懂非懂,現在我卻有了深刻的體會。世上有太多無奈的事,當人力無法改變時,我們就只能把那些痛苦嚥下去,然後好好的生活。」

  閻碩的雙手握緊又鬆開,他有太多的問題想要尋求答案,然而現在還是必須等待,如果她想說,那麼她就會告訴他。

  「你說要帶我回去是不是?放心吧,我早就有了這樣的決定。如果有一天你出現在我的面前時,就是我回去把一切了結的時候。」她端起黑咖啡,也一口飲盡。

  苦澀伴隨著芳醇入喉,這六年裡她也許什麼都沒有學會,但卻學會了怎樣去欣賞黑咖啡。

  「但我有一些話要告訴你,閻碩。」

  狹長的眼眸閃過一抹隱忍的光。「你說。」

  「六年前我的確很愛你,就你是我的世界,我沉浸在自己的幻想裡,以為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可以過得安逸又幸福,但我的一廂情願帶給許多人麻煩,我讓伯爵傷心,讓埃爾受到傷害,讓你左右為難。」她揚起頭,出人意料地微笑,一個堅強得讓他心臟麻痺的微笑。

  「我把你當成英雄崇拜,因為是你從綁匪手裡救了我們全家,我瘋狂愛著你,卻不瞭解你的生活和信仰。我不知道你為了正義和對伯爵報恩可以做到那種程度。不,不對,你一直是那樣的人,只是我看不到罷了。」她的笑容浮起一些屬於過去的陰影和憂鬱。

  閻碩皺起眉,卻依舊沉默不語。

  「我知道你也愛我,也明白你並不是大家認為的那種天生冷漠的人,你只是希望別人那樣認為,只是不想流露出任何感情讓自己變得有弱點。」

  閻碩的手指輕微的痙攣,這個世界上,瞭解他的人,從來就只有她。

  「因此你一直是個堅強的男人,擁有力量、勇氣、智慧,還有殘忍的判斷力。所以你即使愛我,卻不想要一段真正穩定的關係。

  而我對你的愛,也變成了你的羈絆。所以你把我推給埃爾,你說他更能給我幸福,其實只是比起我,你更想為這個世界做一些事,打擊你痛恨的犯罪行為。」夏婉清努力讓自己冷靜,但她的眼不自覺的模糊,水氣湧進眼眶。

  閻碩恢復面無表情的模樣,他的臉色本就帶種病態的蒼白,此刻更加慘白。終年不見陽光的他,有時的確不像人類。

  「與其說你不能違背伯爵,不如說你根本不想要我,我花了六年的時間才想通這些事,也終於不再感到痛苦了。」她眼裡的霧氣化為淚水落了下來,卻將她黑色的眼眸洗得更加清澄。

  閻碩默默地點了點頭。「你的分析完全正確。」

  他還能冷靜的說話,要歸功於他強大的意志力。

  夏婉清笑了一下,也不刻意去擦掉自己的眼淚,只是繼續低聲敘述。

  「你對伯爵是忠心耿耿,但他也無法左右你的意志,伯爵希望我嫁給埃爾,你不願意反抗,不是不能,而是因為你不想。」淚水又再次滑落,她的聲音卻仍然平靜。「而我的愛其實也一文不值,我沒有勇氣為自己爭取,只是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如果我能早一點發現你真實的心意,那麼也許……」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彷彿流暢的音符突然被人打斷,留下長長的空白與遺憾。

  閻碩仰起臉,專注的凝視她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她擁有天使的容貌與笑容,一直是他心裡最重視的寶物。

  「也許我就不會在那一天離開。」她的話鋒微微一轉,再次控制好情緒。「你說過不提過去,但我覺得總要有個了結,說出來以後,我真的覺得舒服許多。

  現在起,我真的可以只往前看,而不再回顧過去,至於我對你的愛情,在我想通的那一天,就好像忽然間消失不見了。」

  他望著她嘴角浮現輕鬆的笑容,他的心底卻絲毫感覺不到輕鬆。

  「回法國後,我也會和伯爵和埃爾深談,那個時候我不告而別,而且自覺是全天下最委屈的人,可也許他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特別是埃爾,他的好心只換來我的無情,我要向他道歉。」

  夏婉清擦去眼角最後一滴淚水,振作的抬起頭,眼神又充滿活力。

  「閻碩,等我把這一切都了結了,以後就不要再見面吧!我和你,不做情人,不做夫妻,也不做朋友,這才是告別過去的最好方式。」

  她最後的話在他心裡掀起巨大的波濤,甚至足以摧毀他剛強的意志。

  但他終究是閻碩,任何的危機痛苦都無法改變他冷漠的神情,他今天已經失控過一次,就絕不會再有第二次。

  所以,他只是冷漠的點頭。「如果這是你的決定,我沒有意見。」

  夏婉清看著他毫無表情的臉,嘴角盪開一抹笑意。

  這就是閻碩,擁有最堅硬的心,任何人都無法攻佔。

  「那麼,等我把這裡的事都處理完,我們就回法國吧!」

  也到了她該回去的時候了,其實她等這一天,已經等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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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28 00:24:58
第二章:

  閻碩的面前放著一台筆記型電腦,儲存在電腦裡的資料他已經看過無數遍。

  夏婉清在過去六年的經歷也漸漸清晰,他也清楚的整理出她在離開巴黎後的全部軌跡。

  她先是在法國各地流浪,然後去了東歐、北歐,最後在荷蘭的阿姆斯特丹居住下來。在那期間,她每天都去花市,並且找到她人生裡的第一份工作。

  之後的三年,她一直留在荷蘭學習花草種植和養護的知識。接著,她跟隨工作的花圃老闆到世界各地參加花藝博覽會,到過許多城市和國家。最後在台灣落腳,自己經營花店。

  怎麼看都是簡單的一份履歷,而在台灣的這段時間,她一直用的名字就是夏婉清——她的中文名字,也是她母親替她取的名字。

  閉上雙眸,閻碩簡直不敢相信他們花了許多人力、心力尋找了六年,而她其實一直都在歐洲。

  「是不是要到了?」在他身邊本來沉睡的女子已經醒來,她張開眼看向他。

  閻碩急忙睜開眼,微微搖頭。「還有一個多小時,你可以再睡一會兒。」

  「不用了,我想看一下窗外的風景。」她拉開飛機上小窗的隔板,望著窗外明亮的雲海。

  「你和你父母聯絡過了嗎?」閻碩抿了下嘴角。

  「我一直有和他們聯絡,你們不知道嗎?還是沒想到要去問他們我的消息?不論是伯爵或是你,就是太自信了,你們以為靠你們的能力就能找到我,是不是?」夏婉清轉回頭看他,眼裡閃動著狡黠的光芒。

  「是。」他嘴角的線條變得更加嚴厲。「我們忽略了一些顯而易見的東西,你可能不會用你的法文名字,因為你有第二國的護照,又是個混血兒,只要改變髮色和眼睛的顏色,你看起來就像個亞洲人。」

  「這些簡單的變裝方法是你教我的,你是變裝高手,隨時都可以變成另外一個人。」夏婉清有些得意。

  「自從你失蹤後,我們派出去找你的人遍佈全世界,即使是最陰暗的地方我們都去找過,不論是各國的出入境紀錄、無名女屍、紅燈區、賭場……還有你的指紋紀錄……我不明白,不管你換了什麼身份,指紋不會改變才是。」

  閻碩微瞇起眼,不知為何,在她這份過於清楚的履歷裡,他的心底揚升著巨大的不安。

  「這我就不清楚了,我不知道怎麼改變指紋的辦法。」她輕輕搖頭,眼中也閃著疑惑。「你們那麼久沒有找到我,所以我想你們大概以為我死了吧……」

  「你怎麼會這樣想?」提到「死」字,讓他的心一緊。

  她淡漠的搖頭。

  「不知道……可是當我還在法國時,你們卻沒能找到我,難道不奇怪嗎?還是你們放棄了,覺得我離開也是件好事……」

  閻碩的表情更加嚴肅。「這絕不可能。」他想到前天和她的那一席談話,身體不自覺的緊繃。「這中間一定出了什麼問題,有人不想我們找到你,故意隱藏了你的蹤跡。」這是他得到的唯一結論。

  「為什麼?」她側過頭,滿眼迷惘。「那會是誰?我沒有感覺身邊有什麼異常的事啊!」

  「這件事我們會調查。」閻碩已經下令,派出他小組裡最精英的獵手。

  夏婉清的臉上浮現一絲淡淡的嘲諷。「也許是你多想了,如果什麼都查不到,是不是證明你們也有辦不到的事情呢?畢竟人不是神。」

  他的眼裡疾掠過一絲驚訝,眼前的她不論是說話還是表情,都和過去有著極大的差別。

  她的這種改變總在不經意間流露,卻每次都讓他覺得震驚。

  「覺得我改變很大嗎?」她又一次看穿了他。「因為我長大了,有了獨立思考的能力,不再是誰的影子、不再活在幻想世界裡。」

  「我的確不太習慣。」他據實以告。

  「反正等到了巴黎以後,我們就應該不會常見面了,你習不習慣,難不成以為我還會在意?」她的臉又轉向窗戶,眼裡的光芒倒映在玻璃上,冷冽如冰。

  閻碩陷入了沉思裡,他有太多的疑問和未解的答案。

  六年後,她突然出現,非但沒有讓過去的六年變得清楚,反而更加撲朔迷離。起碼,他有強烈的預感,發生在她身上的事絕非那麼簡單!

  但要繼續調查下去嗎?如果那些答案並不是他想要看到的,他又要如何處理?

  六年前,在她失蹤的那天晚上,當他冒著狂風暴雨四處尋找她卻未果時,他曾經在心裡發過誓。只要能夠平安的找到她,以後不管再發生什麼事,他都會把她留在身邊,再也不讓她遠離。

  那個誓言,現在還有效。

  那個誓言,該如何去實現?

  雷德夫伯爵親自到機場來接他們,因為走的是VIP通道,所以各項安檢工作很簡便,也不用排隊和等待。

  「我爸媽果然沒有來。」夏婉清與伯爵熱情的擁抱,就好像未曾分離過六年。「即使他們知道我回來了,也不會來接我的。」夏婉清有些失落的搖了搖頭。

  她的父母是航太科學家,鎮日將自己關在實驗室裡做實驗,對航太技術的研究幾乎到了瘋狂的地步。

  十年前,有一批恐怖分子綁架了她的父母,那個時候就是雷德夫伯爵負責指揮救援,而參與行動並親手將她父母救出來的,就是當年才剛滿二十歲的閻碩。

  「反正還有我這個教父代替他們來,這還不夠嗎?」雷德夫伯爵慈祥的看著她略顯消瘦的臉,欲言又止。

  「抱歉,讓你擔心這麼久。」夏婉清握住他的手,發現伯爵臉上新添了幾道優雅的皺紋。「我沒想到你們找我花了這麼長的時間,所以才沒有主動聯絡。」她的眼裡流露出歉意,微微的低下了頭。

  閻碩站在一旁,表情木然的雙手抱胸,靜靜的望著他們。

  「一切都過去了……」拍著她的手,雷德夫伯爵若無其事的搖頭。「走吧,我們回家。」

  夏婉清倏地抬頭,她的眼裡閃爍著晶瑩的光采。

  「你還要帶我回家嗎?就算你不計較,但我心裡還是覺得對不起埃爾和你。」

  「埃爾有重要的事不能來接你,但他說辦完後一定會立刻回家見你。」雷德夫伯爵看了眼閻碩,又望向夏婉清。「他一直在等你的消息,也從未責怪過你。」

  她的眼隱隱泛出淚光,隨即用笑容掩飾住。「那我們走吧!趕快回家。」

  她和雷德夫伯爵一起走在前面,閻碩跟在他們身後,他陰沉的臉上有抹沉思。看來,她痛恨的人就只有他。

  夏婉清在他面前顯得疏遠而戒備,不時流露出淡淡的譏諷與不屑。

  閻碩對雷德夫伯爵的保鏢叮嚀了幾句後,隨即離開了他們。

  因為他知道自己並不受歡迎,更何況,他還有許多重要的事要去做。

  夏婉清——也許在伯爵府裡,叫她伊蓮娜•奎恩更合適。

  「伊蓮娜,真的是你,實在是太好了。」朝她大步走來的是埃爾•雷德夫,他有一雙深灰色的迷人眼眸,微笑時顯得特別溫和。

  夏婉清表情有些侷促不安,如果說她有真正對不起的人,那一定就是埃爾——熱情、善良,而且正直可靠的埃爾。

  他們幾乎是一起長大的,他就像她的哥哥一樣可靠。

  「埃爾。」她低低的喚著他的名字,看到他張開的雙臂,卻猶疑著不知所措。

  「怎麼了?不想看到我嗎?」他的笑容更加誠懇。

  她一咬唇,飛身投進他張開的雙臂裡,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她的聲音微微哽咽。

  沒想到伯爵和他都會這麼熱情的歡迎她,原本她以為自己一定會受到責備和冷漠的待遇。

  「平安無事就好。」他微微放開手臂,謹慎的審視她。「你應該早一點和我們聯絡,這個世界上沒有解不開的心結。」

  「是的……我也覺得我很愚蠢……可是我沒有臉回來,沒有臉面對你……」她卸去黑色的隱影眼鏡,露出天生墨綠色的雙眸,眸中有抹悲哀和歉意。「你總是對我這麼好。」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比起你的平安,那些都不算什麼。」他溫柔的笑道。

  他的笑容融化一些她心裡的冰凍,如果當年她愛上的是眼前這個溫文爾雅的法國人該有多好?可她偏偏愛上閻碩,落得淒慘的下場。

  「可是關於過去,我還是有些話想說。」咬了咬唇,她又將自己的心給冰封起來。「我已經和閻碩說清楚了,接下來是你和伯爵……等一下,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好嗎?我知道你們很仁慈的原諒了我,但我還是有些話要說。」她的眼裡閃過幾許期待與哀求。

  「我父親在打電話,他馬上會過來。」埃爾理解的點頭。「你要喝點什麼?還是要吃點什麼?下午茶好嗎?」

  她微笑著點頭。「你知道我喜歡吃什麼。」

  「早就準備好了。」他拉住她的手,笑容和她記憶裡一樣溫暖。

  如果,她當年愛上的是這個男人,是不是一切都會不同?

  當他牽著自己走向沙發時,夏婉清的心裡不免掀起許多漣漪。如果是這個男人,她就不會失去最心愛的東西,也不會經歷這麼多的苦難,變成現在的自己。

  可是世上沒有如果,她也早就學會了面對現實。現在的她,有了自己的信仰和目標,並且變得強大起來。

  不會再被任何人傷害,不會再將自己的命運寄托在別人身上,她要自己掌握自己的人生。

  「跟我說說這些日子你都是怎麼過的?從閻碩的報告來看,很辛苦吧?」

  當埃爾和她說話時,她的唇邊已經揚起明媚的笑容。

  「說辛苦也不辛苦,倒真的學到了許多東西。等伯爵大人來了一起說,他一定也想聽。」夏婉清緩緩搖頭,目光掃過這個她所熟悉的會客廳。

  壁爐架上的掛毯、紅色的窗幔、樑柱上的浮雕,還有牆上的壁畫……沒有什麼改變,如同她離開時一樣——就連壁爐架上,她的相片也還是放在原來的位置。

  她終於回來了,回到她應該在的地方,來討回她應得的……

  雷德夫伯爵走了進來,夏婉清斂起眼裡一閃而逝的冷漠,恢復了她平靜中帶著些羞怯和歉意的表情。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她將自己告訴閻碩的話又再說了一遍,並在淚水與笑容裡得到他們完全的諒解和擁抱。

  夏婉清看著傭人把行李拿到她的房間,也看到她六年前的衣服都還放在原來的地方。

  「你們都沒有扔掉嗎?」這些衣服都是六年前的款式,也已經不能再穿了。

  「怎麼可能會扔掉。」埃爾一直陪在她身邊,讓她不至於感到孤單。

  「你工作忙嗎?如果你忙就不用陪我,這裡我又不陌生,一切都還記得清清楚楚。」她回頭看著他西裝筆挺的模樣,微微一笑。「我還要給爸媽打個電話,他們去美國航太局考察了。」

  「為了避免讓你父母傷心,我們在他們面前總是小心的不提起你,說起來是不是有些自以為是?」埃爾的表情有些懊惱。

  「是……也不是……那是因為你和伯爵大人都很善良的緣故。」夏婉清和他一起走出房間。「所以你真的不用陪著我。」

  「你知道『狩獵集團』嗎?」下樓梯的時候,埃爾伸手扶住她的手肘。他時常會有一些紳士的舉動,讓人覺得窩心。

  她皺了下眉頭。「我不是很清楚……」

  「那是父親建立的保全公司,現在是我在管理。」

  「保全?你不是比較喜歡金融投資方面的事?」她記得他在康橋就是唸經濟。

  「閻碩也在那裡工作。」埃爾和她來到小客廳。「他……還是讓他自己告訴你公司具體在做什麼。」

  看著埃爾語句突然停頓,她有些尷尬的抿緊唇,將臉轉開。「既然是秘密我就不會多問,而且他的事我也不想知道了,我剛才不是解釋得很清楚了嗎?」

  「雖然是機密,但是你可以知道。」埃爾在她身後小聲說道。「你真的不想見他嗎?」

  「我說的不是氣話,而是經過深思熟慮後下的決定,當然,如果偶然遇見他時也無妨,我只是不想主動去找他,也不會單獨和他見面了。」夏婉清回過頭看他,碧綠的眸子清澈無瑕。

  「我尊重你的決定。」埃爾點了下頭。「累不累?要不要上樓去睡一會兒?」她的時差應該還沒有調整過來。

  「我要早點把時差調整過來,再想一下未來要做什麼。」夏婉清笑道。「以前我因為害怕而逃避出走,以後再也不會了。」

  凝視著她的埃爾,眼神變得更加深邃。「真的不要再離開了,找不到你的這些日子,父親蒼老了許多。」

  夏婉清看著他,表情有些哀傷。「只要你們想要我留下來,我保證不會再離開這裡。」

  他看著她,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她的心裡卻有道陰影無法散去,如果她能一直留下來,她當然不會再離開。只是,也許過不了多久,他們就不會再歡迎她留下了吧!

  「狩獵集團」位於巴黎中心城區裡最繁華的地段,也是時尚人士的聚集之地。

  難以想像在她眼前的這幢古老建築,就是國際刑警組織旗下的特別行動部門的所在。在外人眼裡,國際刑警組織可能只是協調各國的警察單位行動,並給予他們情報與技術上的支持,絕對不會想到,這個龐大組織也有自己的行動部隊,而且勢力強大,充滿神秘氣息。

  保全公司——這真是個很好的掩飾,不論它內部的保全工作做得多嚴密,都不會有人有異議,因為這是它的專業範疇。

  此刻的夏婉清,身著CHANE」的紅色洋裝,手拿著HERMES的黑色鱷魚包,腳蹬JIMMY

  現在的她和一個多月前在淡水花店裡的樸素模樣,有著天壤之別。

  她微微抬起頭,看著眼前十八世紀的古老建築,塗著淡淡唇蜜的嘴揚起一絲自信的笑容。

  她終於來到「狩獵集團」,一個對外人而言的神秘地方。

  走進公司的旋轉門,她拿出手機撥打給埃爾,唇畔的笑容也變得柔和單純。

  「埃爾,我到了大廳,要怎麼和櫃檯小姐說呢?」

  「我立刻下來接你,你先在沙發上等我。」

  掛上電話,她看了一眼正微笑地歡迎她的櫃檯小姐,轉身走到一旁的真皮沙發上坐下。打量了一眼內部裝潢,果然有種低調的華麗,深褐色大理石的地面、雕花的扶手,還有那個看起來有些年代的老式電梯。

  她知道這裡固若金湯,在許多看不到的角落都裝有監視器,也隱藏著隨時可以觸動的機關,而古樸的磚石後面,是純鋼的牆壁。

  「伊蓮娜,你戴上這個身份識別證,然後跟著我走。」埃爾的出現,引起一些人的側目,但隨即又訓練有素的繼續做自己的事。

  她跟著他一起走進電梯,看他按了最上層的按鈕,同時也注意到電梯按鈕上的指紋識別系統。

  「如果指紋不對的人按了不該按的樓層會怎麼樣?」因為父母都沉迷於航太研究,她自小就跟著雷德夫伯爵,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情報部門的工作方式。

  「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會啟動警報系統,而且這幢大樓裡除了零——也就是閻碩的房間外,沒有監視死角。」埃爾帶著她走出電梯,長廊裡看不到任何人。

  「這裡平時有辦公嗎?」夏婉清感到疑惑。

  「當然有,我可是有好好的在經營,而且除非是富豪和王公貴族,一般我們都不會輕易接待。」

  埃爾將她帶進走廊盡頭的雙扇大門裡,按下一個按鈕,又按了密碼後,雙扇門立即自動打開。

  「那你不是太辛苦了,國際刑警那裡……」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伯爵說過的那個特別行動部門也要你來管理?」

  「那裡有零,也就是閻碩。」埃爾回頭看著她。

  夏婉清的眼神略微閃爍了一下。「原來你們在一起工作。」她盡量讓自己笑得自然。「你是他的掩護和後勤,我可以這樣解釋嗎?」

  「我這邊基本上沒有危險,但閻碩可能時常行走在危險邊緣,他從父親那裡接過任務後,不但要做出冷靜和準確的判斷,有時也需要親自出馬去處理許多棘手問題。」

  埃爾來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按了和秘書的聯絡鍵。「現在起,不管有什麼事都不要打擾我。」

  夏婉清走近他,他的辦公室只有一扇窗戶,還緊緊關閉著,同時也拉上了厚重的窗簾。

  「閻碩向來有著超強的行動力和判斷力,他對正義的追求也讓他義無反顧的投入危險之中——有時候我覺得他很享受這樣的工作,對他而言,刺激和危險是生活的必需品。」她淡淡的說。

  埃爾斂下深灰色的眼眸。「原來你是這麼想……可能的確是這樣。」

  夏婉清的唇邊揚起嘲諷。「我們不要提他了,你不是說要帶我參觀嗎?」

  「對。」他抬起頭微笑。「你應該也想到了,這幢樓有許多神秘的地方,就隱藏在地下,我今天就帶你去冒險如何?」

  夏婉清有些遲疑。「會……遇到他嗎?」

  「你說過不會刻意躲他的。」埃爾深吸口氣。「如果你真的不在意他,那麼其實會不會遇到他根本無所謂。」

  她沉下眼瞼。「你說得沒錯。」

  埃爾看不到她的表情,卻可以感覺到她心情突然變換,彷彿瞬間就從明亮變得黯淡。

  她對閻碩真是如她所說那樣,完全不愛了嗎?他無法確定,也許連她自己也不能確定。

  他神色一變,開朗的笑道:「好啦,走吧!今天閻碩不在巴黎。」

  聞言,夏婉清抬起頭。

  埃爾並不能肯定她眼裡一閃而過的是不是失望?但是她嘴角的笑容的確有些勉強,他的眼神倏地變得深沉。

  夏婉清看著他轉過身,在他桌下的某個地方輕拍一下。緊接著,在她以為是窗戶的地方,窗幔突然打開,在其後的並不是窗戶,而是一個銀光閃閃的電梯門。

  通往地下王國的道路,在她眼前完全展現出來。

  夏婉清屏住呼吸,朝埃爾走近。

  她即將要接觸到的那些神秘,會讓她如何的大開眼界呢?

  她熱切的期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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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28 00:25:36
第三章:

  「沒有什麼特別嘛。」夏婉清有些意興闌珊的撇了撇嘴角,害她那麼期待,但這裡和一般的辦公場所沒什麼兩樣。

  地下兩層被分成不同的區間和部門,不時看見行色匆匆的職員,或臉色鐵青的上司穿梭而過。

  「你本來想看到什麼?」看著她微微噘起的嘴,埃爾露出揶揄的笑容。

  「也沒什麼,但總該有些特別吧!就像什麼標誌著絕密的房間,還有一些蒙面人什麼的……」她歎了口氣。「沒想到這麼普通。」

  除了工作場所在地下外,真的沒什麼特別之處,就連走廊的燈光都非常明亮。

  「的確有標誌著絕密而不准任何人進入的房間,也的確有個蒙面人——帶著面具的人。」埃爾沉默了一秒,突然說道。

  「真的嗎?」她的眼眸立刻變亮。「那我可不可以……」夏婉清眨了下靈動的大眼睛,一臉懇求的看著他。

  「我可以帶你去。」他看了下手錶。「就在最下面的那一層。」

  「可是剛才的電梯顯示這裡只有兩層……」她感覺到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任何人對探索神秘大概都有一種天生的好奇感。

  「要走特別的通道,而且不是每個人都能夠下去。」他帶她走到一扇門前,門牌上寫著一個大大的X。

  「X組的組員辦公區?」夏婉清根據他剛才的介紹問道。

  「嗯,這裡只有X組的組員能進入,另外還會每天更換密碼及身份識別證。」他將自己的識別證放在門旁的感應器上,感應器瞬即發出綠色的光芒。

  「如果是紅光的話,警報就會響。」埃爾抬頭看了眼天花板。「那裡就會有一個鐵柵欄落下。」

  「好可怕,好像小說一樣。」她瞪大雙眸。「國際刑警總部都沒有這樣的設置吧!」她以前去過一次總部參觀。

  他推開門,撇了下唇。「這是零的堅持,他覺得安全第一……『雪』,你在這裡?」X組的組員辦公區裡,有人正在使用電腦。

  夏婉清跟著走了進去,看到從辦公桌後起身的是一個表情冷漠、眼神凜冽卻美艷動人的年輕女子。

  「我來介紹一下,她是我父親的教女伊蓮娜•奎恩小姐,這位是X組的獵手之一,雪。」

  「你好。」雪朝她伸出手,笑容帶著幾許審視的意味。

  「你好。」夏婉清回握對方的手,友善的微笑。

  「埃爾先生,這位小姐就是你和總秘書長一直在找的小姐吧?很高興見到你,你能回來真是太好了。」雪的眼神疏離,反而不如語氣中的親切。

  夏婉清感覺到對方似有若無的探究目光,並不放在心上,只是四處瀏覽這個現代化的大辦公室。

  「奎恩這個姓氏是美國人嗎?」

  「答對一半,你應該看得出來我是個混血兒,我的父親是美國人,母親是亞裔法國人。」夏婉清眼神直率的回答對方的刺探。

  「伊蓮娜的父母都是科學家,在航太領域是個權威,你應該聽過多年前的那起綁架案。」埃爾看著她們。「主角就是她的父母。」

  「原來……」雪面露驚訝。「他們都是很偉大的科學家。」

  「所以伊蓮娜從小就跟著我父親,因為奎恩先生和太太都太忙了,沒有時間照顧她。」埃爾看著夏婉清。「她和我們就像一家人一樣,而且和零也是好朋友。」

  夏婉清回他一個感激的笑容,他是發現了雪對她的冷漠,才故意這麼說的吧?埃爾真的是個很善良的男人。

  「和我們頭兒?」雪的神色極為驚訝。「你也認識我們頭兒嗎?」

  就在此時,埃爾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下號碼,然後皺起眉頭。

  「你們先聊,我接一下電話。」他朝辦公室的角落走近,然後低聲接聽電話。

  「我認識閻碩……就是零,你看起來好像很吃驚。」夏婉清的目光掃過埃爾,落在雪的身上,嘴邊帶著和善的笑容。

  「的確有一點……」雪皺了下眉頭。

  「閻碩在你眼裡是怎麼樣的人?」夏婉清又看了一眼還在講電話的埃爾,壓低了聲音問。

  「我離開前他還沒有到這裡來工作,當時他是法國情報部門的特警,所以關於他在這裡的工作情況,我完全不瞭解……」她唇邊的笑容看來有些苦澀。「他有卓越的能力,卻總是把自己最真實的感情隱藏得很深。」

  雪明媚的眼眸微微轉動,她從夏婉清的話裡嗅到一絲不尋常。

  難道說眼前這個打扮時髦的女子和零曾有感情上的瓜葛嗎?怎麼可能?那個不苟言笑,好似來自地獄般冷酷無情得讓人戰慄的零?

  「你和零……」她從來不是個會窺探別人隱私的人,但今天卻脫口而出。「是什麼關係?」

  夏婉清的臉漸漸變得慘白,她再看了一眼還在講電話的埃爾。「六年前我出走就是為了他。」

  雪的表情顯得很微妙。「你的意思是……可是我聽說你是埃爾先生的未婚妻,所以……」

  「我不愛埃爾,我愛的是閻碩。」夏婉清擠出一絲慘笑。「很狗血的故事吧?這樣老梗的情節在電視上也已經演到爛了,可是一旦真的遇到了,還是會擾亂人的心智,讓人做出錯誤的決定。」

  雪偏了下頭,顯得有些不安。「對不起,我不該問你,我……」

  「伊蓮娜,我有事必須先上樓一下。」埃爾講完電話,轉過身朝她們走來,他的臉上寫滿抱歉。

  夏婉清理解的頷首。「那你趕緊去吧。」

  「雪,你替我帶婉清去看一下那個不讓任何人進去的房間。」埃爾拜託著雪。「我辦完事就立刻下來。」

  「埃爾先生,可是……」雪來不及抗議,埃爾就走了出去。

  自動門一合上,雪只好轉頭看著一臉疑惑的夏婉清。

  「是什麼房間不讓任何人進去?」

  雪沉吟了一秒。「是零的居所,多年來他都住在這幢大樓最隱蔽的房間裡,除非必要,他不會離開,因此不論發生什麼事,都能立刻找到他。他二十四小時全年無休的在工作,沒有白天黑夜——反正這裡也看不到白天黑夜的差別。」

  夏婉清的身體搖晃了一下,她嘴唇顫動,卻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她穩住自己的心神,臉色慘白的瞪著雪。「你說他就住在這裡不出去?」

  「他是我們這組的組長,也為我們執行任務的人提供情報,其他的組長和他完全不同,別人都有自己正常的生活和家庭,唯有他,是個把工作當成生活和家庭的人。」雪的眼裡有抹凝重。「他……終年戴著面具的事,你知道嗎?」

  「戴著面具?」夏婉清的聲音乾澀,語音停滯。「我不知道……什麼面具?」

  「一張白色、沒有任何表情和五官的面具。」雪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慄。「如果不是為了要抓到全世界最邪惡的罪犯,我們也不會見到他的真面目。而他以前是情報部門的特警的事,我們也從來不知道。」

  夏婉清的唇仍然輕顫,她轉開頭,眼裡漸漸盈上了淚水。「他把自己困在那張面具和工作之下,他到底要做什麼?請你……帶我去,我要去看看他的房間。」

  當她回過頭時,她的眼裡閃著淚光和不容拒絕的決心。

  雪瞭然的點頭。「原來他過去並不是這樣的。」

  夏婉清咬緊唇,眉宇間有股倔強。「他過去也是個沉默寡言、不合群的人,對於正義,他似乎有著與生俱來的勇敢與使命感,但他絕對不是一個完全冷漠的人,他只是為了不讓自己有弱點……請你帶我去看他的房間。」

  雪看著眼前有著一雙精靈般綠眸的女子,她的眼中閃著如翡翠般剔透的光芒。

  雪沉默了一下,然後率先往辦公區裡一間獨立的主管辦公室走去。

  「從這裡就可以走到他的房間。」雪在入口處輸入密碼後,門打開了。「但是他的房間還是沒有人可以進入,因為那個密碼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輸錯一次,就會啟動警報系統。」

  雪邊走邊說,她的表情也變得有些沉重,不禁暗忖著,走在她身後的那名女子和零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零現在戴上面具,並把自己關在地下室是否和她有關?

  夏婉清腳步沉重的一步步走著,她小心翼翼的梭巡著周圍的環境,看到雪打開辦公室裡的一個檔案櫃,看見她移動了檔案櫃上的一份文件夾,裡面竟出現一個密碼鎖。

  雪輸入密碼後,檔案櫃無聲的向兩邊滑開,露出一道往下的螺旋型台階。

  夏婉清嚥了口唾沫,突然覺得緊張起來。「閻碩就住在這下面?」她的聲音忍不住哽咽了一下。走到入口處時,她看著雪。「好黑。」

  「嗯,因為下去的路沒有任何照明,只能用手電筒。」雪打開自己手錶上的照明系統,微弱的光隱隱照出她們腳下的路。

  夏婉清心中滿是不可思議,她不斷的用力搖頭。但即便是如此,她還是勇敢的踏出了第一步,搶在雪的前面往下走。

  這就是六年來閻碩生活的地方?在她離開的這些日子裡,他選擇的生活?

  一步又一步,蜿蜒又黑暗的地方讓她覺得心口沉甸得彷彿無法呼吸,更奇怪的是,她的腦海裡不停閃過無數畫面。

  那是一些她想要遺忘,也早該遺忘的畫面,那些和他在一起的畫面……他握住她的手,和她在蔚藍海岸散步、他帶她去看他父母的墳墓,告訴她如果沒有伯爵收養他,也許他早就成為世上最無可救藥的人、他在她的生日時送給她的花……

  她們停在一間巨大的鋁合金門前,古銅色的門上泛著清冷的光。

  「可以進入這扇門的人,除了零以外,沒有別人。」雪平靜的看著她。「而他就住在這裡面。」

  夏婉清的目光一直盯著門把旁的密碼鎖上,她向前一步,食指輕輕的掃過上面從0到9的按鍵。

  「等一下……」一貫冷靜的雪忽地緊張的提高聲音。「我說過按錯一次就會啟動警報,也會引起騷動,所以你還是等零回來……」

  「也許我知道密碼。」這個念頭在瞬間閃過了她的腦海。「我想我知道……」夏婉清旁若無人的呢喃自語。

  她知道如果按錯密碼會引起怎麼樣的騷動,所以她本來不會去做這種瘋狂的嘗試的,但……

  「你不要胡鬧!」雪對她的話感到可笑,眼神變得冷漠。「跟我上去吧!埃爾先生會來接你。」

  「是幾個數字的密碼?」夏婉清逕自問著。

  「我不會告訴你。」雪伸手去拉她。

  「六位是嗎?」然而,夏婉清的手指有了自己的意志,感覺戰勝了理智,她的手已經按下了第一個數字。

  雪的手在空中放下,她憤怒的轉身道:「如果引起騷動,我相信埃爾先生一定會幫你擺平,但我還有事要做,沒有義務理會像你這種任性的女人……」

  「咯噠」一聲,是自動門打開的響聲。

  雪愕然的回頭,看著夏婉清走進了那扇金屬門。

  伊蓮娜•奎恩竟然知道密碼?!

  自動門很快的關上,雪甚至來不及叫住她。

  怎麼辦?零從來沒有讓任何人進入窺探的空間,這個女人輕易的就走了進去。

  她是怎麼知道密碼的?

  雪蹙緊娥眉,不對!無論如何,她要盡快通知零才行。

  她拿出不會被追蹤的衛星手機,撥通零的號碼,可是無人接聽。

  雪看著合起的門,不由得焦急起來。

  夏婉清站在整理得十分乾淨,擺設也很優雅的房間裡,整個人宛如被下了定身咒般呆立不動。當她看過房間的所有角落,從臥室到工作室、廚房,這個開放式的空間的每一寸都讓她瞠目結舌。

  她不知道自己呆怔了多久,打從她進入這個房間,時間似乎就停頓了。

  也許才過了五分鐘,也或許過了十分鐘,或許一個小時、兩個小時……

  她緩緩抬步走向一個她最在意的地方——他的床頭。她拿起那張放在他床頭的照片,淚水沿頰而下。

  門口傳來輕微的推門聲,可她卻毫無所覺。門關上時的碰觸聲終於驚動了她,夏婉清慌張的抬起頭,還來不及放下手裡的相框,就看到古銅色的金屬門前,站著一個戴著白色面具,身材頎長卻氣息冰冷的男子。

  夏婉清的雙眸微微睜大,靜靜的、筆直的望著他。

  「你是零。」她聽到自己顫抖的聲音。「你是……閻碩。」淚水又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

  零走近她。「我就是零。」他的聲音冷澀。「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也不知道……」她眨了下迷濛大眼。「我只是輸入了我的生日,門就打開了。」她愣愣地望著他那張空白面具下的黑色眼眸。

  零深邃似星辰的眼眸看來遙不可及,他冰冷的目光掃視過她臉上的淚水,最後落在她手裡握著的照片上。

  「你不應該來,這裡並不適合你來。」

  「我也這麼覺得。」她放下相片,手指緊緊的抽搐。「我為什麼要來?我本來已經決定了、死心了,本來以為自己已經走出……」

  零的黑眸有抹煎熬,冷漠的表相也終於流露出一絲脆弱。

  他轉過身去,不再看著她。

  「你怎麼能忍受把自己關在這裡?你戴上面具,讓自己不見天日又有何用?」夏婉清的痛苦終於爆發了,她還以為自己心中早已沒有痛楚與埋怨。

  她閉上眼,可以感覺自己心上的傷口再度裂開,撕扯著她的靈魂的痛楚如洪水般襲來。

  「看著這一切,你卻沒有來找我,這樣算什麼?你的懺悔、你的懷念嗎?六年了,我等了又等,期待了又期待……我一直在等你……你卻把自己關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而讓我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絕望的等待……」

  她突然發瘋的掃落床頭櫃上所有的東西——她的相片、她用過的手機、她送給他的十字繡,就連那個床頭櫃也是她在普羅旺斯石屋裡的東西。

  他把曾經屬於那棟屋子裡的裝潢陳設全都搬了過來,她挑選的床、她喜歡的床單和擺設、她親自設計的廚房、她用過的鍋子和水壺,還有她喜歡的躺椅,以及她最後閱讀過的書本竟也放在書桌上同樣的位置。

  夏婉清覺得自己快被逼瘋了,她的眼淚狂流,真的無法再承受了。

  「你這種行為根本是病態、不正常的……壁紙的顏色、天花板的裝飾……你是瘋了嗎?你把這些搬到這裡來又能怎麼樣?這裡不是我希望和你共度一生的地方,不是我懷著熱情和愛情用心去佈置的地方……」她跌坐在床墊上,泣不成聲。

  零一直背對她,久久無法轉身。他最隱秘的空間,從來不曾為任何人敞開。這裡本來就只屬於他,也只會屬於他,不會有第二個人看到。

  可是現在卻被她——他最想見到,又最不想讓她看到這一切的人闖入了。

  「你說過這些都毫無意義!那棟你買下的農舍、那個圍在屋前的籬笆、門前的大樹,還有迷迭香……你還記得嗎?那裡有我選的壁紙,我買的沙發、地毯,我親手佈置每個角落……但你說過那些毫無意義,你一點也不需要。」她哭喊著,放棄偽裝的冷靜鎮定,拋棄所有女性的矜持與禮儀。

  她臉上的妝容因為淚水而模糊,她的頭髮披散紊亂,但她毫不在意。此刻,再也沒有任何事物能阻止她宣洩。

  她抬起眼,在淚水的背後,她的眼裡燃燒著熊熊的仇恨。

  「你說你不會娶我,要我把你忘掉!」她咬著牙,聲音漸漸沙啞,卻讓她的仇恨蒙上了濃濃的悲傷。「閻碩,你毀了那座房子裡的一切,你說不需要,所以讓人重新裝修,把所有我留下的痕跡都抹掉,這些東西……你不是應該都扔掉了嗎?

  你知道那一天當我回到那裡,看到你所做的一切,我受到多大的打擊,心中有多深的絕望嗎?」她低下頭,眼神變得空洞。

  「不……我當時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早已沒有感覺的能力。」

  零終於轉過身面對她,他無法讓自己再逃避下去。

  六年前,他用他自以為是「對」的方式逃避她,卻深深的刺傷了她。

  此時,那些往事如暴雨般沖打著他身心,如鞭子似的抽打著他。她的話更像是子彈,一發發射向他心臟的最深處。

  她的痛苦他全都知道,然而他知道了卻還是去傷害她。當時的自己是如此的冷酷無情,明知會將她推向深淵,他依然殘酷的做了。

  「你這種行為想感動誰?你自己嗎?」她微微揚起臉,眼神凶狠而銳利。「可是我覺得好笑,覺得痛苦。閻碩,你是個懦夫。」她一瞬也不瞬的直望著他。

  「是,我是個懦夫,軟弱無能又不肯面對現實。」閻碩飄渺的聲音好像來自遠方,他依舊戴著面具,那雙飽含複雜情緒的眼承受著她譴責的視線。「所以只能躲在自己的天地裡,用這種方式生存。」

  夏婉清的肩膀顫抖。「這就是你想對我說的話?」

  零的眼神緩緩恢復冷漠,但那抹冷漠的背後所掀起的巨浪,或許會驚天動地。

  「六年前是我負你,對那時的我來說,有比你更重要的事。只是我沒想到你會離家出走,而且一走就杳無音訊。你說我內疚也好,想贖罪也罷,今天你所看到的一切,就是我在無法找到你時做的事。」

  她睜大的眸裡流露出鄙夷與輕蔑。

  「你有認真找我嗎?我沒有上天入地的本事,你們連最狡猾的罪犯都能捉到,卻說什麼找不到我……如果你能早一點找到我,那麼我也不會……」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心臟劇烈的跳動。

  夏婉清,你在想什麼?你又想說些什麼?

  「你也不會什麼?」零敏銳的察覺她未曾說出口的話,應該非常重要。

  「我也不會在外面流浪六年……而且一開始的日子我有多痛苦,你絕對無法想像。」她及時拉回自己的理智,沒有說出一些不該說的話。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找不到你。」零深深的看著她。「然而現在說什麼都已經太遲了。」

  夏婉清站起身,她撫了撫頭髮,從手提袋拿出面紙擦拭眼淚和弄糊了的彩妝。

  「我想我應該走了,埃爾還在等我。」她拿出鏡子,看著自己的臉。

  為什麼她的眼裡藏著倉皇,為什麼她的表情顯得如此慌亂?

  零只是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你快點把那個密碼換一下,用那個日期當密碼也是個諷刺……不……這個地方——」她咬緊唇,讓自己的表情變得凜冽。「怎麼看都不應該再存在。我現在過得很好,也不會接受你的內疚,更不用說是你的贖罪。」

  零挺直身子,朝著她走近了幾步,目光深沉而難測。

  「過去這六年你到底有多辛苦?應該不像你說的那麼輕描淡寫吧!」他在離她一尺遠的地方停步,靜靜地凝視她。

  夏婉清揚起臉,冷冷的瞪著他。「你現在問這些做什麼?剛找到我時你為什麼不問?你不是說過去不重要,人要往前看嗎?」

  「我說的話未必是我心裡想的。」零的視線掃過四周。「我並不是個誠實、坦白的人。」

  夏婉清的心又一陣緊縮,他現在說這種話,又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你總是如此不坦白?六年前你選擇用傷害我來讓我死心,但其實只要你親口告訴我,你覺得我會死纏爛打纏著你嗎?六年後,你表現出一副毫不關心我的樣子,卻讓我看到這裡的一切……」她深吸口氣,閉了下雙眸。「你現在又想對我說真話了嗎?」

  零的眼裡掠過掙扎,他內心百感交集,情緒起伏不定。當雪通知他,夏婉清居然打開他的房門走進來時,其實他並沒有太過震驚。

  那一刻自己的反應卻嚇到了他,原來,他用那個密碼,就是期待有一天她能親手打開這扇門。

  「閻碩,你沒有必要把那個日期設為密碼,可是你卻那麼做了。」夏婉清走近他。「你要麼就對我說真話,否則就讓我離開這裡,並且……以後都不要再見面,彼此就當是陌生人,就算在伯爵家見面、在路上遇到,也當作不認識。」

  她邊說邊走近他,明亮的眼裡閃動著堅決。她走過他身邊,朝著門口走去。

  她在賭,賭一個讓他說真話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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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後悔了。」零的聲音穿透夏婉清的耳膜,直撞入她心臟最深處。

  「如果你指的真話是這個,我可以清楚的告訴你,我後悔了。」他的聲音清楚卻飽含著壓抑的情緒。「這六年來,我沒有一天放棄過找你,但你卻像消失在這個世界,不管用什麼辦法,即使動用了我們所有的資源,卻還是找不到你。」

  夏婉清站在門前,肩膀微微挺直,表情倔強。

  「我把這裡佈置成這樣,只是因為我住在這裡,而我不想忘記你的任何事。內疚、懺悔、贖罪……這些都只是借口。我對你做過的事,不是這樣就能抹滅和被原諒的。」零的語氣依舊鎮定,卻有著無法隱藏的悲涼。

  「即使後悔,但事情的確無法重來。我能把握的只有回憶,能做的就是將你曾有過的夢想復原,每天生活在這裡,看著你喜歡的東西,並且祈禱能夠早一日找到你。」零緩緩轉身,黑髮下,是一雙如黑夜般深邃的眼眸。

  她微紅的眼裡閃過幾許哀戚與柔軟,能夠感覺到他注視的目光。

  「我曾想過如果找到你,就不會再讓你離開我身邊,雖然我還是無法保證能夠給你幸福,但最起碼,我能保證你的安全。」零嚴肅沉重說出口的話,一句句都打在她心上。

  「你沒有對我說過這些,你什麼話也不曾說過。」她捏緊手裡的皮包。

  「我必須尊重你的意願,讓你自己選擇生活的方式,而且我不會再犯和過去一樣的錯誤,讓你離開我的視線和保護。」零依舊平靜。

  「因為我說了那些話,所以你才沒有告訴我?你真是個驕傲的男人,說出一句『你後悔了』就這麼困難嗎?如果今天我沒有發現這裡,你是不是準備一輩子保護我,然後卻什麼也不告訴我?」她倏地轉身,眼神滿是哀怨。

  零那張終年不見陽光而顯得蒼白的臉上,浮現淡淡的寂寥。「是的,我的確是這樣想。」

  「你這個人……」她的下巴微抬,表情異常憤慨。「永遠這麼自以為是,你以為你這樣做,我會感激你嗎?」

  他的寂寥一閃而逝,臉色只剩蒼白。「不,不會。」

  「你把自己變成鬼,住在這種地方,又想向什麼人證明你擁有別人所沒有的犧牲精神?」她注視他,眼裡的憤慨漸漸轉成怨懟。「還是你存心在折磨自己?」

  「我住在這裡,絕對不是因為你。」他冷靜的回答。

  夏婉清誇張的點頭。「我想也是,不然我真的會……會……」她的雙眸彷彿看著仇人似的鎖定他深沉的眼。「……恨你。」

  零深邃如海的眼略微一眨,眼中流露出微弱的掙扎。

  「明明是你帶給我痛苦,但你做的事好像你遭受的痛苦不比我少,可能還會更多似的……那種感覺讓我不舒服,這裡的一切都讓我覺得窒息和厭惡。」她一瞬不瞬的看著他。

  零微微搖頭。「我住在這裡,是為了能更有效的懲戒罪犯。」

  她看著他眼裡掠過一絲冷酷,悸動的心情漸漸冷卻。

  「如果我要你搬出這裡,去過正常人的生活,你一定不會聽我的話是不是?」她尖銳的問。

  「是。」他毫不躊躇,斬釘截鐵的回答。

  夏婉清伸手握住門把。「剛才你坦白的那些話對我意義重大,讓我不再覺得自己那麼悲哀——原來你也會後悔,而不是什麼鐵石心腸的人。」

  「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正鐵石心腸的人,除非他已經不是人,變成了魔鬼。」零注意到她的動作,眼神掃過她的手。「捕獵那些魔鬼就是我畢生努力追求的方向和工作,婉清……不,伊蓮娜,那份工作會讓我自己變成半個魔鬼,遠離我,才是你最好的決定。」他的手指痙攣。

  雖然他說的是事實,但原來他的胸口還是會如常人般疼痛,神經依舊受折磨。

  夏婉清清亮的眼梭巡過他的臉,悲傷再度襲上她白皙細緻的臉。

  「我懂了……」她轉開門把,從外開門需要按密碼,但從裡面只要輕輕轉動門把就能應聲開啟。

  他們彼此的目光在空中交會,一股淡淡的酸澀浮現眼中,時間因而靜止了一秒。然後,夏婉清轉身,跨步,朝門外走去。

  零則站在原地,略顯消瘦的臉上是一片虛無,沒有任何表情。

  當那扇金屬門再度自動合上,她的身影也消失在他的視線內。零重新戴上了面具,那個空白、將他的臉完全籠罩的面具,在他臉上泛著陰冷的光芒。

  貝魯特站在羅浮宮繪畫館中那幅舉世聞名的蒙娜麗莎肖像畫前,俏臉上的表情顯得很專注。

  「為什麼會毫無進展?不是說一定可以探聽到消息嗎?」她壓低聲音,自言自語般的說著。

  「我們好幾處暗樁都被他們發現,雖然及時逃離,但也無法再繼續追查下去,所以還是要拜託您調查。」在她的身後,看似隨意落腳的一對旅客夫妻,那位妻子轉頭對著自己的丈夫說著。

  「那就是說我絕不能查不出來?」貝魯特低頭從自己的手提袋裡拿出素描本,在上面勾畫起眼前畫作的輪廓。

  「是的,無論如何都要查出BOSS的下落,現在除了您外,組織裡沒有人辦得到。」丈夫帶著笑容對妻子說。

  「回去告訴傑夫裡,半個月內我會給他BOSS的下落,其他計畫不變。」貝魯特低頭畫著素描。

  「那我們就等您的好消息。」妻子和丈夫交談著。

  「下一次見面在B地點,時間我會通知,你們不要擅自聯絡我。」貝魯特合上素描本,她的嘴角露出笑容,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那一對夫妻走到畫作前,認真的欣賞起來。

  跨出展覽廳的貝魯特戴上一副深色太陽眼鏡,而她眼裡的笑容在瞬間消失。

  原本她並不想立刻展開行動,希望對方可以更信任自己,但為了追查出義父的下落,她不得不冒險了,看起來,她必須加快速度行動。

  零和伯爵,誰才是她最好的突破口?

  她的心裡毫不遲疑的立刻就有了答案。

  雪愕然的看著眼前被派來X組裡做後勤工作的女子,一開始她接到上面的電話說要派一位實習生過來時,就已經讓她感到無比驚訝了。

  他們這個特別部門從未聽說過有什麼實習生能來這裡學習,更不用說要派到X組了。

  「奎恩小姐,怎麼是你?」雪看著夏婉清,她的身邊站著同樣一臉呆滯的風。

  「是我向伯爵提出要求的,而且也得到了他的同意。」夏婉清無視於他們眼裡的訝然,自顧自地佈置起自己的辦公桌。「後勤支援的工作,在其他組一直都有專人負責,可是我們X組卻是組長零親自負責,那樣他實在太辛苦了。」

  她俐落的整理桌面,不一會兒,就將自己的個人物品擺放整齊,並且打開了電腦。

  「我雖然對組織裡的各項規定不是很瞭解,但我在大學學的是行政管理,對電腦也算頗為精通,只要稍加學習,一定能很快上手。」夏婉清抬頭看他們。「你們也希望零可以從那間房間裡走出來吧?」

  她的最後一句話融化了兩人臉上的冰霜和懷疑,風率先對她伸出手,道:「你好。」

  「風,聽說你太太懷孕了,恭喜你。」夏婉清溫柔的回握他的手。「你最近也在訓練營裡挑選人手準備培養接班人,我覺得你的太太很幸福。」

  「工作和家庭一樣重要,希望我兩邊都能兼顧。」風挑了下眉毛,他對這個新來的實習生印象不錯。

  「你對我們這組的情況應該很瞭解吧?有不懂的事可以問我,最近我很少出任務。」雪將手裡準備整理的報告拿了過來。「可我也很討厭做這些文書工作。」

  「現代的偵緝手段,並不一定要親力親為,許多時候有電腦就能搞定。你前天不是還破獲了一起跨國的網路詐騙案?」夏婉清欣然接受她遞來的文件。

  「看起來以後我們的日子應該會更輕鬆,畢竟以前凡事都得等頭兒來調查給資料,我們也會覺得有壓力。」風痞痞的笑了起來。

  雪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如果她把夏婉清和頭兒間的恩怨故事告訴風和樹,不知道他們又會怎麼想?

  「樹那傢伙到底什麼時候會銷假回來上班?他度個蜜月也比其他人久!」風翹起二郎腿開始抱怨。

  「他擺了我一道,讓我把今年累積的假期都送給了他。」雪調侃的說。「他還挺記仇的,一定要我為了當初騙蓉微的那些話負責。」

  「誰能想到冰山似的雪,會有這麼調皮的一面,你也真夠損人的,怎麼能對他心儀的女子說那樣的話?」風咧嘴一笑。

  「到底是什麼事?可以告訴我嗎?」夏婉清興趣盎然的望著他們。

  「你可以去問頭兒,他應該也很清楚。」雪看了下手錶。「既然有人接手文書工作,我就要回去陪家人了,明天我妹妹和妹夫要來看我們。奎恩小姐,要麻煩你替我向頭兒請假。」

  「好的……不過請不要這麼客氣,叫我婉清就可以了,這是我的中文名字,既然大家都用中文交談,叫這個名字比較好。」夏婉清莞爾一笑。

  「好,就叫你婉清吧!」風將他面前的電腦關上。「既然頭兒不在,我看我還是以後再來。」

  夏婉清輕輕點頭。「以後還請你們多關照。」

  「我們根本無所謂,最重要的是我們的頭兒,能搞定他就一切OK。」風揮了揮手,又眨了眨眼。

  雪用一貫的冷然微微點頭,率先走出了辦公室,風連忙跟上。

  兩人到了外面走廊後,才相視一眼。

  「夏婉清就是伊蓮娜•奎恩。關於她的事你似乎知道得比我多,我們談一談如何?」風收起臉上的戲謔神情。

  「我只能告訴你,頭兒的事我們最好少插手。」雪冷漠回答。「而且對於她,我知道的不比你多。」

  「她是頭兒以前的女朋友嗎?」風一針見血。

  雪走向電梯,眼神變得神秘。「這個嘛……我沒有證實過,所以,不能胡說八道。但是她一定是和頭兒有著很大羈絆的人,而且……」她在電梯前站定,回頭嫣然一笑。「她現在出現的目的也很耐人玩味。」

  「但那是頭兒自己的事,我們不便插手。」風將雙手插進口袋。「如果有什麼事可以讓頭兒活得更像人類,折騰他一下也是好事。」

  「我也這麼想。」雪深深點頭。

  夏婉清走上那條沒有光亮並且蜿蜒向下的通道,這一次她有備而來,手裡拿著手電筒,很快就走到那扇金屬門前。

  輸入了密碼,她立刻閃進門裡。打開燈光,先是四處望了一眼——還是和第一次來的時候一樣乾淨,他是怎麼打掃的?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她慢慢查看這個一百坪空間裡的各項設施。原來垃圾可以通過一個機械通道向上傳輸,而且每次只能傳輸一公斤以內的垃圾,垃圾通道只能從裡面向外打開,無法由外向內打開,所以也不怕有人由此侵入。

  這裡的一切都顯得井然有序,很符合他一板一眼,以及未雨綢繆和滴水不漏的性格,他向來有著縝密的思維與雷厲風行的行動力。

  她的目光掃過工作區裡的那台電腦,零不會在這裡與外人聯繫,所以這台電腦也沒有連上網路。那就表示,在這台電腦裡也許儲藏著最機密的內容。

  夏婉清的眼裡閃過一絲詭譎,她沒有去碰電腦,反而走入開放式的廚房裡。這個廚房的空間設計和她當年佈置的一樣,連廚具位置也相同。她打開櫥櫃,裡面的物品也一應俱全。

  他到底是如何還原這一切的?

  她壓下心底的疑惑,打開冰箱,開始看他平日的食物。有許多罐頭、速食麵、牛奶及礦泉水。

  她歎了口氣,他果然就吃這些垃圾食物。

  她將放在門邊的大提袋拿進廚房,由裡面拿出許多洗乾淨的蔬菜水果還有其他食材,以及一些調味料——他廚房裡的調味料放了太久,早就不能用了。還好她想到了這一點,自己有準備。

  幾分鐘後,夏婉清俐落地開始準備晚餐。半個小時後,一人份的烤蔬菜、牛肉PASTA,還有馬鈴薯沙拉都放在餐桌上了。她還洗了兩個蘋果,放了些小蕃茄點綴。

  看了下手錶,埃爾說他會拖住閻碩到五點,現在已經四點五十分了,那麼她最好現在就離開。

  夏婉清快速的走向門邊,正準備開門的時候,聽到密碼鎖轉動的聲音。

  不妙!她後退一步,神情頗為慌張。她還沒有做好見他的準備,埃爾怎麼能不遵守和自己的約定呢!

  「閻碩,你回來啦!晚餐我已經準備好放在桌上了,就等你回來吃。」也不知道是什麼給了她勇氣,當門被打開的剎那,她說出以前常說的話和習慣性的笑容。

  站在門口的零有瞬間的驚愕,不知道是因為她的話,還是她的出現讓他有這樣的反應。

  「你也真是的,一個人住也不知道注意自己的健康,怎麼能吃那些全是防腐劑的食品呢?」因為突然看到他的緊張,讓她繼續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閻碩走了進來,因為以為房間裡不會有人,所以他的面具是拿在手上,也讓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臉上表情的變化。

  「你準備離開了?」他又變得毫無表情,聲音卻依然沉穩。

  「本來想偷偷走掉……」她倒也坦白。「埃爾答應我會拖住你到五點,顯然他讓你起了疑心,所以你這麼早就回來了。」

  「出了一些情況需要他處理。」閻碩只是搖了搖頭。「他答應你的事應該不會輕易食言。」

  「是啊,他一向這樣。」夏婉清尷尬地雙手握緊,而後她突然笑了起來。「既然被你逮個正著也沒辦法,本來還想讓你吃驚的,以為會立刻接到你的電話。」

  「為什麼要來?」他的目光深沉。「你不應該來。」

  「你沒有修改密碼,不就是希望我來嗎?」她犀利的回答和銳利的目光看起來非常坦蕩。

  閻碩的視線剎那向下,又繼續抬頭與她相視。「你應該是這個世上最瞭解我的人。」

  她沉默了片刻,在他毫無掩飾的注視下有瞬間的迷失。

  「上一次的談話……」過了很久,她才緩緩開口。「我們彼此都說了很多,許多心結也已經解開,如果你真的不想再和我見面,你就不會說出你真實的想法。閻碩,我瞭解你,就好像你瞭解我一樣。」

  閻碩的眼神掠過複雜的光芒。「那也不能解釋今天你為什麼要來這裡。」

  「你還不明白嗎?」她抿了下唇,邊唇露出坦誠的笑容。

  他看著她的笑容。「我還是感到很驚訝。」

  「因為我若無其事的在這裡,還對你微笑?」她嘴角的笑容益加俏皮。

  閻碩點頭。「就好像那六年的時間從未發生,你剛才說的話,你現在的笑容都讓我想到過去。」

  「你太坦白了……」她微微低頭的神情洩露了她內心的緊張。「那麼你覺得我應該一直記仇,把自己變成怨婦嗎?」斜瞅著他,她的眼裡一片澄澈。

  「沒有,我沒有這麼想過。」閻碩緊繃的肌肉似乎有瞬間的放鬆。

  「那你還站在那裡幹什麼?快點去洗手吃飯。」夏婉清揚起臉,故意凶悍的說道。

  「是,小姐。」閻碩微微彎腰,像個紳士般對她行禮。「我這就去。」那一刻,他臉上常年緊繃的線條也緩緩放鬆下來。

  夏婉清看著他走向廚房洗手,她就站在原地,輕輕的說:「其實你也知道有些話我並沒有完全坦白,甚至說了謊。閻碩,你應該感覺到了吧!」

  廚房響著水聲,但沒有聽到他的回答。他是不是聽到這句話、是不是回答,對她來說並不重要。

  她和他之間,有時並不需要語言。正如在許多年前和他初見時,她就立刻看透他冷漠表情下其實有著一顆溫暖、正義又善良的心。

  那種感覺無法在她開始恨他、他傷害過她後就能輕易消失。那是她的本能,一種無法磨滅的本能。

  「早知道如此,我就等你回來再做飯了,PASTA還是要趁熱吃才好。」夏婉清呢喃自語了一句。「可是我又不想隨意浪費食物。」

  「對整天吃罐頭的人來說,冷掉的PASTA也會非常可口。」閻碩走出廚房,一向冷硬的臉上終於有了些許笑容。

  「那麼……這個假日,你請我去羅馬吃PASTA吧!」夏婉清嘴角一撇,眼中有一絲期待。「如果你還覺得對我有歉意的話,就該滿足我這麼小小的要求。」

  閻碩的笑容立即消失,看起來非常不自然。「我想你還是去找埃爾,他應該會很樂意……」

  「我和埃爾說得很清楚,這輩子不可能和他成為戀人,只能做兄妹。如果他不願意,我也可以從他的眼前消失,因為我不會愛上他。」她堅定的打斷他的話。

  「你也和我說過這輩子不再見面。」他的表情嚴厲。「你不能如此武斷。」

  「你又想和過去做一樣的事嗎?」她朝他走近一步。「你覺得和我劃清界限,我的心就會改變嗎?我說的哪些話是真心的,哪些話又是有所掩飾,我不信你不明白。」

  閻碩也朝她走近一步。「小清,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

  小清——這是他們用中文交談時,他叫她的小名。

  夏婉清因為他這句低啞而富感情的話而身體搖晃了一下,她用充滿委屈和情感的眼神望著他。「你只要不再讓我傷心就好,不要再推開我就好……雖然我現在也不知道我要的到底是什麼,我也有自己的掙扎和迷惘……可我想見你的時候,請你不要拒絕我。」

  閻碩又朝她走近一步,他們之間的距離不斷的被縮短拉近。

  「你明知我對你的感情,如果你再不防備我,而不斷地向我靠近,你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嗎?」他的聲音如黑絲絨般低滑,他的眼神如深井般深邃。

  「我知道,如果不知道的話,我就不會來。」夏婉清抿緊唇,眼裡有著固執。「有時我想和命運抗爭,卻不可能。正如我想讓自己恨你、忘記愛你的感覺……可是……就像現在這樣看著你,我還是無法完全的恨你。」

  她朝他伸出手,輕輕的碰觸他結實的手臂。然後她的手往上移動,落在他剛毅的眉間,手指輕劃過他濃密的眉,停留在狹長眼眸的眼角處。

  「其實我想的是你能抱住我,雖然我對這樣的自己也感到生氣,但是我沒有辦法,就是想要見你,很想很想見你……六年來的仇恨其實就和思念是一樣的道理,我也痛恨不爭氣的自己!」眼淚落了下來,她透過矇矓淚眼看著他。

  在她的眼淚和觸摸下,閻碩拋開了所有理智和堅持,他想做的事就是將她緊攬入懷,他伸手緊緊的抱住她,讓她哪裡也不能去。

  閉上眼,夏婉清投入了他的懷抱。

  那一秒,她的腦海一片空白。

  那一秒,她的世界裡只有他。

  那一秒,她知道自己愛他,不論過去、未來。不管結局如何,她還是愛著他。

  即使未來還有更大的風暴和更殘忍的現實,然而在那一秒裡,兩個相愛的人真心的擁抱在一起。

  如果時間可以停止,那麼就請為他們停留吧!

  假如明天可以不再來臨,就請不要來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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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28 00:26:38
第五章:

  閻碩坐在黑夜裡,沒有開燈。

  他在思考,思考著關於自己、關於組織、關於伯爵、關於埃爾、關於夏婉清、關於他們之間、關於她失蹤的那些未解開的謎團……

  這些事他想許多次,但這個世界上,有些東西是沒有答案的,而看似最簡單的情感,其實卻是最複雜的東西。

  他燃起一根煙,夾在指間任它燒成灰燼,煙灰掉落他的腳邊,他也無動於衷。

  而後他打開電腦,輸入密碼,打開一份標記為絕密的檔案瀏覽著。現下首要之務是查清楚為什麼無法找到她的蹤跡,一定是有人阻礙了搜查,而他的直覺也一再告訴他,這其間隱藏著危機。

  他撥了通電話,下達了幾個指令,又查閱手機裡的電子郵件——其中一封郵件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個陌生的郵件位址,而且沒有主題。

  閻碩立刻點開,信裡寫著簡短的內容:

  閻碩,睡不著,想去老地方看星星,你願意陪我嗎?

  他放下手機,神情嚴厲。他這個電子郵件位址從以前就開始使用,她知道,不過過去卻從未用郵件聯絡過,難怪他不知道她的郵件位址。

  關上電腦,他站起身,只有片刻的遲疑,就立刻撥通她的手機。

  「閻碩,你終於打來了。」電話另一頭的聲音聽起來很高興。「我還在想你到底會不會打來。」

  「我剛看到。」

  「是嗎?我還以為你又退縮了……」她的聲音透過手機有些沉靜。「伯爵府裡空蕩蕩的,伯爵和埃爾都去里昂了,只剩下我一個人。」

  「你應該早點睡,明天還要上班。」他一邊講電話,一邊已經拿起外套。

  「我不需要按時上下班,只要把該做的事做完就行。」她語調柔和。「你現在如果不忙,能來陪我嗎?」

  「我十分鐘後到。」從「狩獵集團」到伯爵府只要十分鐘的車程。

  「那我到門口等你,幫你開門。」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愉快。

  閻碩掛掉電話,回頭再看了眼剛關上的電腦,深黑的雙眸透著難以捉摸的清冷光芒。

  他左下眼皮跳了一下,雙眸緩緩瞇起,眉宇緊蹙,看來似乎心事重重。

  他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危機,他不能把她一個人留在伯爵府裡——即使那裡守備森嚴。

  最好的辦法,還是由他自己保護她。

  閻碩飛快的走出金屬門,並將一把袖珍手槍放進口袋裡。

  夏婉清站在雕花鐵門前對門口的衛兵露出笑容,因為伯爵身為國際刑警總秘書長,所以法國政府特別派了士兵來守衛。

  一輛黑色雪鐵龍停在正門前不遠處,閻碩走出車子。他穿著黑色的牛仔夾克和黑色的長褲,全身透著一股陰冷之氣。

  「閻碩。」夏婉清穿著白襯衫和一件牛仔七分褲,休閒中又有種俐落的感覺。她的白與他的黑形成鮮明對比。「還不到十分鐘呢!」她笑著跑近他身邊,揚起頭看著他。

  「走吧!」他拿出自己的通行證給士兵檢查後,與她一起在伯爵府的車道上緩慢散步。

  「法國人的庭院總喜歡整理得四四方方的,其實我不喜歡這麼規則。」夏婉清看著眼前的花園,輕聲感慨。「還有這座五層樓的大房子,有一百多個房間,可是住的人就我、伯爵和埃爾三個人,他們一走,我就覺得怪怪的。」

  閻碩抬頭看著眼前的白色建築,的確,如果只有一個人居住,這房子太大了。

  「所以當你買了普羅旺斯的那個農莊以後,我就希望自己可以住在那裡……」夏婉清的眼神微變。「真是,我好像又提了不該提的事,可是我真的很喜歡那棟房子,還有幽靜的山谷和質樸的鄰居。現在那裡怎麼樣了?你一定沒有再回去過。」

  感覺到她審視的目光,他淡淡搖頭。「我每年派人去打掃兩次,其他時候就關著。」

  「我們在那裡一起看過星星,記得是你剛買下房子的那一年,也是我第一次接受邀請去那裡做客。我、埃爾還有你一起去的。」她站在門廊下,眼神有些幽渺。

  閻碩的身體緊繃,那段回憶太久遠,久到他並不想去記起。

  「記不記得有一天晚上我拉著你偷偷的溜上山,我們坐在山上看著滿天星斗。我說了許多話,而那天是你第一次對我露出笑容。」她低垂的眉眼裡閃過溫柔的神采,也許今天這個寧靜的夜晚和那一天有些相似,所以她才變得這麼感性。

  閻碩的心臟微微緊縮,如果沒有那個夜晚,也許就不會發生那麼多事。

  「你後悔了嗎?後悔那一天和我一起去看星星。」夏婉清靜靜的瞅著他,她敏銳的察覺到他情緒上的變化。「如果不是因為那一天,我們就不會在一起,不會偷偷的談戀愛,不會想要獨佔對方,我更不會幻想許多不切實際的事……」她的聲音很平靜,沒有悲憤,沒有眼淚,只是單純的敘述。

  「我不後悔。」閻碩抬起腳步跟著她走進大門。「永遠也不會後悔。」她的出現是他生命裡唯一的光亮,那麼耀眼,那麼燦爛,即便到最後他並沒有抓住這道光,卻也是他一生都無法忘懷的記憶。

  她是他心愛的女子,這個事實也無法更改。

  她站在他的身後,因為他的這句話而心情澎湃。良久,她才如夢初醒般的追上他的腳步。

  他不後悔,那麼她呢?她問自己這個問題,卻發現無解。她多麼想告訴他,她根本就不後悔,可是在發生了那些事情之後……她還能這樣說嗎?

  「我們到閣樓去吧!」那裡是她和埃爾小時候的秘密基地,後來也變成她和閻碩幽會的地方。

  以前有一段日子,他也住在伯爵府,所以她會悄悄拉著他去閣樓看星星。

  閻碩有片刻的遲疑,他凝視著她白皙光潔的臉蛋。

  「你也可以不去,你有選擇的權利。」夏婉清看透他眼裡的意思,不勉強他,只是恬靜的微笑。

  如果和她一起到閣樓,他們之間的關係又會糾纏不清。上個星期他們之間的那個擁抱是一時的激情,然而現在他們的神智卻很清醒。

  「你知道我還是那個閻碩,你也說過你並末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什麼。」他平淡的開口。

  回應著他的目光,夏婉清的笑容益發柔和。「是的,我知道。」

  「也許到最後,事情還是會和以前一樣。」他的眼神倏地銳利。

  「是的,我知道。」

  「可是有一點和過去不同。」看著她依舊恬靜柔美的表情,閻碩的胸口彷彿壓著巨石。「這一次,我不會再說任何違心之論。」

  夏婉清看著他的眼忽地暗了下來,她極力想保持笑容,但嘴角卻漸漸垮下。

  「是的……我也知道……」她迅速的轉身,快步的跑上樓。

  她的眼裡含著淚水,有著感動,同樣浮著痛楚、孤寂和心酸。

  如果他能早一點對她說出這些話,那該有多好?

  然而世界上沒有「如果」,永遠都不會有。

  她選定的道路,也不能更改。

  她小心的拉著他的手,爬到閣樓外的屋頂上去。

  她還是像過去一樣有些笨拙、有些害怕。

  不過因為握住了他的手,才給了她繼續前進的勇氣。

  你不會鬆開手吧?

  當然。

  她的耳邊彷彿響起以前的對話,一切就像發生在昨天般的清晰。

  那個時候,她和他是彼此傾心的戀人,只要是些微的觸碰和眼神的交流就能讓她感到甜蜜和滿足。

  現在,他們之間的關係早就不再那麼單純。而她,也不再是過去那個為愛而生的單純女孩了。

  她用力握住他的手,與他一起並肩坐在屋頂上。最末她沒有抽回自己的手,而是留在他的手心裡。

  閻碩的手微微動了一下,她卻更緊的握住他的手,不讓他有抽離的機會。

  「你看,那裡有一顆星!」城市的夜空很難看到星子的,即使在晴朗的夜晚,也只有幾顆稀疏的星子隱約可見。

  她舉起手指著天空。「以前好幾次我們上來要看星星,可都是陰天,什麼都看不到。」

  閻碩側過臉看著她柔和的臉,發現六年的時光在她的臉上並沒有留下太深的痕跡,她依舊是他記憶裡那個天真開朗的女孩,擁有著甜美和充滿夢想的笑容。

  「你在看什麼?」她依舊笑著望著天空,卻能察覺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在看這些年來沒什麼變化的你。」他據實以告。

  「是嗎?」夏婉清的目光變得氤氳。「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六年就好像一個世紀那麼長,而且我也不再年輕了。」她的聲音有抹苦澀。

  「不,你沒有改變。」閻碩抬起頭,和她一起看著一望無垠的天空。「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是你和伯爵及埃爾參觀一次飛行表演,你用力的鼓掌,對於每個飛行特技都驚歎不已。」

  「什麼?我們第一次見面不是在你救回我父母之後,我親自向你表示感謝的那一次嗎?」夏婉清立刻轉頭看他,眼裡滿是疑惑。

  「那是你第一次見到我,而我在那次之前就已經看過你許多次。」閻碩側面剛毅的線條略顯一絲柔和。「我是伯爵領養的孤兒,之後考上士官學校,畢業後加入特種部門,保護伯爵的安全。」

  「這些我都知道……」夏婉清忍不住握緊他的手。「伯爵雖然領養了你,卻一直把你寄養在一家孤兒院裡——他在世界各地都資助很多孤兒,但是領養的卻只有你一個。」

  「小清,你知道為什麼嗎?」

  「你以前沒有和我說過。」她咬了下唇。「你說時候到了一定會告訴我。」

  他轉頭看了她一眼,眼中閃著幽深的光芒。「我父親是伯爵任警官時親手捕捉的罪犯,我母親因為不堪打擊而罹患憂鬱症,最後結束自己的生命。」

  夏婉清用手摀住唇,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我打出生就生活在黑暗裡,罪犯的兒子……因為沒有親人,所以被送進了孤兒院。我從很小就知道自己不受歡迎,院裡的其他孩子彷彿都知道我的事……院長也曾把我父母的情況告訴過我。」

  「他們怎麼可以這麼做?」夏婉清一手握緊他的大掌,一手握緊成拳。

  閻碩無所謂的搖了搖頭。「伯爵知道之後就收養了我,他告訴我,不管我父親是什麼樣的人都與我無關,我要成為什麼樣的人,只有我自己可以決定。」閻碩看著她悲慼的臉龐,眼裡有著淡定的平靜。

  她重重的點頭,眼淚卻開始在眼眶裡打轉。

  「或許有人會說他是我的殺父仇人,我怎麼可以認賊作父?可是在我看來,他只是履行他自己的職責,如果沒有法律,社會就毫無公平可言;武力如果可以解決一切,那麼弱小的人就永遠只能活在黑暗裡。」他的眼變得異常冷冽。

  夏婉清驀地垂下眼睫,眼眸深處閃爍著複雜的光芒。

  「我選擇的道路就是躲在黑暗裡,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懲罰那些必須被懲罰的人。我不是我父親,而是我自己。」他仰起頭,眼神專注的望著遙遠的夜空。

  夏婉清抬起眼,深瞅他雖然消瘦卻堅毅剛強的面龐,久久出神。

  她的思緒複雜,腦海不斷的閃過各種念頭,因此而煩躁不安。

  左手處傳來的溫暖震醒了她,她看著他們一直交握的雙手。

  「你說不止一次見過我……為什麼我沒有印象?」振作起精神,夏婉清露出笑容問。

  閻碩的嘴角輕揚,也只有在她面前,他才會有這種微微放鬆的表情。「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我只是個養子,自然會有自卑的時候。」

  「胡說!你根本不需要自卑!我從沒見過比你更厲害的人。」夏婉清幾乎是脫口而出。

  閻碩看著她,冷漠的眼終於有了人類的溫暖。

  「有你這句話,我會覺得自己選擇的是一條正確的道路。」

  夏婉清驀地垂下頭,看起來有些弱不禁風。「我怎麼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怎麼想……你從來就不是個怕下決定的人,果斷勇敢、勇往直前……而且善良。你並不像別人所說的那般冷酷,你只是不善表達罷了。」

  閻碩的眼裡掠過一絲疑惑,她剛才的目光是否有抹倉皇?

  「說了半天,你還沒告訴我,你對我的第一印象到底是什麼?」見他不回答,她眼波流轉,語調略帶埋怨。

  「天使。」他的眼再度投向天空。「擁有白色翅膀的天使。」

  她的心跳漏跳了一拍,手心漸漸沁出冰冷的汗水。

  夏婉清用力抽回和他相握的左手,眼神有絲驚恐。「天使?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他為什麼會突然說到這個語詞?

  「小清,你知道有個作惡多端的犯罪組織叫『墮落天使』嗎?犯罪頭子的代號就是路西法——墮落天使的名字,他為自己取的別名就是LCF666,路西法的縮寫和惡魔標誌666。天使墮落了也一樣會成為罪犯,因為他們從天上墜入了地獄。」閻碩的表情極為嚴肅。

  夏婉清交握的雙手微顫,她突然有種喘不過氣的窒息感。

  「不過你是在天上的天使,擁有潔白的羽翼,而墮落天使的翅膀則是黑色的。而你的笑容就像陽光一般,清澈光亮得沒有一絲雜質。你剛剛說你和以前不同了?不,在我看來,現在的你還是沒有變,背後還是擁有著潔白的翅膀。」閻碩依舊遙望著天空。「不屬於黑夜,而屬於光明。」

  夏婉清的身體劇烈的痙攣,她用力咬緊下唇,努力控制自己因為緊張而劇烈跳動的心臟。閻碩的話似冰雹般打在她的胸口,讓她不勝寒冷。

  「墮落天使原本也屬於天空……」她聽到自己的聲音輕喃道。

  「我怎麼會和你說起這些?」閻碩轉頭,一看見她面無血色的蒼白模樣,微微吃驚。「你不舒服嗎?」初夏的巴黎,夜晚仍是有些涼意。

  「其實我今天發出e-mail給你時,沒想到你真的會來。」夏婉清的視線落在遠處隱晦不明的星子上,很專心的看著。「閻碩,你是覺得過去對不起我,所以現在是在補償我嗎?」

  他再度愕然。「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我不知道……」她屈起雙腿,雙手抱住膝蓋。烏黑秀髮垂散,遮住她的半邊臉頰,那種柔弱的模樣讓他的心隱隱抽痛。「我在想,是不是以後我的任何要求你都會無條件的答應?」長髮掩蓋住她的表情,只有她低微的聲音隨著夜風飄蕩。

  閻碩聚攏眉峰,臉部的輪廓線條緊繃。「你覺得我會這麼做嗎?」

  「有一半希望你不會這麼做,可另一半又希望你會……自從回來以後,我的心就好像被兩根線拉扯著,總是矛盾得無法平衡。」她低柔的聲音在風中益加飄渺。

  閻碩察覺她話裡壓抑的痛苦和無助,更讓他喉頭一緊。她的痛苦全都是他造成的……雖然他不知道她過去六年裡到底經歷過什麼,但是……

  「你現在對我有什麼要求嗎?」他的腦海裡閃過許多念頭,最後只是說出這一句話。

  夏婉清抬起頭,她伸手將頭髮撩到耳後,用著盈滿痛楚的眼眸靜靜瞅著他。

  「不管什麼事,你都可以提出來。」他目光炯炯的凝視她。

  「如果……」夏婉清微微的挪動嘴唇。「我要你從這裡跳下去,你願意嗎?不為了任何目的,只因為我想看你跳下去,你會跳嗎?」她聽到自己狂亂的心跳聲,感覺到自己脈搏的躁動,以及緊繃得幾乎快要斷掉的神經。

  她的眼裡掠過一絲殘忍,表情冷酷,深藏在心裡的怨恨,不知是否會在這一刻爆發出來?夏婉清沒有細思,只是固執的看著他。

  閻碩冷硬的臉逐漸變得柔和,如果他不是那麼的面無表情,其實他有著非常迷人的五官,狹長的黑眸神采奕奕,鼻子直挺,豐滿的嘴唇更是誘人。

  「不,我不會跳。」他突然間站了起來,走到屋頂的邊緣往下看。「從這裡跳下去的話,我不會死,但一定會受傷。」

  夏婉清也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她的雙腿微微發麻,眼神遊移不定的望著他瘦削的背影。如果此刻她推他一把,會怎麼樣?

  她的雙手猛地握緊,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這樣跳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你會因為我跳下去而感到開心或覺得滿足,還是會為了我這樣做而感到痛苦?誰都不知道,所以我不會跳,即使是你的要求我也不會盲目的答應,我只會做我覺得應該做的事。」閻碩冷靜的解釋,聲音溫暖有力。

  她朝他踏出一步,腳步顫抖。

  「可是如果是可以讓你真正快樂、幸福的要求,我絕對會答應,不管有多麼艱難,只要我有能力辦到就會盡全力去做。」閻碩回過身,微風吹過他柔軟的黑髮,他的眼色無比柔和,唇邊揚著溫暖的笑意。

  夏婉清咬緊唇,她本來想忍住淚水,卻發現眼淚已經滑下臉頰,她突然覺得難過和羞隗。

  「怎麼了?」閻碩走近她,伸手替她擦去眼淚。

  「我覺得自己很差勁,不知道我到底是怎麼了?明明是因為想見你才叫你來,可是見到你以後又覺得浮躁不安,我不知道這麼做到底對不對……」她是真的迷惘了,她到底該不該繼續見他?這個問題似毒蛇纏繞著她的思緒。

  閻碩的手感受到她淚水的溫度,看著她,他能感受她的矛盾與掙扎。她在向他求助,而他竟然一直不曾察覺。

  「聽我說,小清。從現在起把那些讓你覺得矛盾和浮躁的念頭全部扔掉,不要再去想起。」他一旦下定決心,就會勇往直前。

  她微皺眉,大眼裡滿是迷惑。「我不知道怎麼做……」

  「你不用知道怎麼做,只要你給我機會,讓我替你做選擇就好,你願意再和我交往嗎?」閻碩的話出自他的肺腑,一字一句的在夜空裡迴響著。

  夏婉清驚愕的瞠目結舌,他的話出乎她的意料。

  「你只要回答我就好。」

  「我……我……」她慌亂得不知所措。「閻碩,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我怎麼可能答應你,你怎麼能如此輕易的說出來……」

  「回答我。」閻碩緊盯著她,語氣堅定得不容她逃避。

  「莫名其妙,我才不要回答你。」夏婉清後退一步。「這算什麼,好像我沒有人要似的,一定得答應和你交往……」

  「我愛你,小清,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閻碩的話直達她的心房,阻斷了她所有的埋怨和憤慨。

  「你……你以前從來不說這句話的。」夏婉清瞪大眼,腦中的思緒頓時一片空白。

  「以前是以前,可是以後更重要。」他又走近她,兩人的距離近在咫尺。

  閻碩挺直了身子,沒有伸手觸碰她,只是靜靜的等待。

  「閻碩……你能答應我,以後都不會再推開我了嗎?」她揚起頭,眼裡泛著晶瑩的淚光。

  閻碩眼神深沉的瞅著她,嚴肅的點頭。

  在那一瞬間,夏婉清立即投進了他的懷抱,唇邊終於浮起淡淡的笑容,然而歡喜的淚水還是落了下來。

  「讓我們重新開始,一切都會不一樣的。」閻碩在她的耳畔低語,低沉的聲音宛如天鵝絨般,溫柔的將她包圍。

  「嗯。」她輕聲點頭。

  重新開始……真的可以嗎?

  夏婉清不知道未來在哪裡,但此刻她的心情卻意外的平靜。

  果然,她還是愛著眼前這個男人,這份愛情就連仇恨也無法將之磨滅。而她,也跨出了很重要的一步。

  以後的事……就留到以後再說吧!現在,她只想好好依偎在他的懷抱裡,享受他難得的溫柔與呵護。

  抬起頭,她望進他的眼睛,他的眼裡映著自己。

  在黑夜星子間,閻碩緩緩低頭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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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夏天來臨了!

  隨著全球氣候暖化,歐洲不再是避暑勝地。熱浪來襲,讓享受慣清涼夏季的歐洲人叫苦連天。

  不過對於已經習慣台灣濕熱天氣的夏婉清來說,歐洲的太陽並不會嚇到她,而且現在的她快樂得彷彿回到了六年前……

  「閻碩,我們去普羅旺斯吧!」過去常來侵擾她的夢境,讓她有了這個念頭。

  閻碩正將一張光碟放進電腦裡,聽到夏婉清的話後,他回過頭道:「我已經教人重新裝潢了。」

  她由廚房裡跑了過來,滿臉堆笑道:「真的嗎?」突地,她的笑容漸漸籠罩上一層陰霾。「我不想一個人去,而且我想去住幾天,你有假期嗎?」

  閻碩勾起薄唇,唇邊噙著笑。「等手邊這個案子完全結束,就會有假期了。」

  「那還要多久?」她一臉狐疑的看著他。「我不能相信你的承諾,如果這是個要花十年都破不了的案件呢?」

  「這個案件的確不簡單,為了抓到這個人,也真花了幾十年的時間。」閻碩望著螢幕的眼神倏地殘忍。「而且事情還沒有結束,他的黨羽仍四處犯案,同時勾結了許多幫派。」

  夏婉清微嘟唇,走到他身後,雙手輕輕的放在他的肩上。「有人的地方就有罪惡,閻碩,你不可能消滅一切的罪惡,所以不要那麼緊張好嗎?」

  他眼裡的殘忍暗光一閃而逝,抬起頭,望著她如天使般溫柔的嬌顏。

  「我保證很快就能結束,這一次我們和好幾國的情報人員一起行動,制定了周密的計畫,一定能將那些餘黨一網打盡。」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柔荑。

  她點了點頭,溫柔的看著他。「不要讓自己太累,你不是神,體力、精力都有限,而且你答應過我,不會再拋下我了。」

  「等忙過這一陣子,我一定會讓自己好好的放鬆一下。」閻碩又將視線轉向電腦螢幕,光碟裡的資訊已經被讀出,只要輸入密碼就能觀看。

  「我失蹤以後,你一天也沒有休息過。雪告訴我你好像鐵人一樣,二十四小時都在工作。有時候我真想把這台電腦,還有你的手機全扔了出去。」她的聲音裡滿是埋怨。

  「沒有找到你之前,我怎麼能讓自己休息?也許你落入危險分子的手裡,也許你正遭受著我無法想像的痛苦,而且任何一個細小的消息我絕不能遺漏,因為也許能靠那些線索找到你。」閻碩瞇起雙眸,過去六年恍如隔世。

  「可是我很好……」她的眼神有些矇矓。「雖然恨過你,但往後你的人生都是我的,我不准你再這麼忙碌了,快點把這件事做完吧!」

  「要我快點做完,那你就讓我把這些最新進展的消息看完,也許明天我們就能收網了。」

  夏婉清看著他,將手由他肩上抽回。「那我不打擾你工作了,我去做飯。」

  「其實你不需要每天都來,這樣太累了。」閻碩皺起眉。「我可以隨便吃吃就好。」

  「不行!你不肯從這個地方搬走,那我只有天天來了。更何況我被分配到你的組裡做後動工作,照顧組長的飲食起居也是工作之一,我當然要盡責。」她俏皮的伸了伸舌。「這個話題以後再說,你先忙正事吧!」

  「好。」閻碩笑了。看到她一天比一天開朗,幾乎成為他這些日子以來唯一期待的事。

  他轉過頭,不自覺的輸入密碼,心裡還想著有關她的事。

  等完全摧毀「墮落天使」之後,他們就能一起回普羅旺斯的家——那一棟他用自己賺的錢買下的房子,也是唯一屬於他的東西。

  也許,和她一起在那裡生活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其實只要有電腦,他在哪裡都可以打擊犯罪,正如這些年來,他將自己關在這間地下室……

  螢幕上的訊息吸引了他的注意,閻碩將思緒拉回到工作上,看著電腦上的消息,他的眉心逐漸打結。

  夏婉清並沒有立刻回廚房,她只是站在背後盯著他的每個動作,目光深思而專注。從她那雙蒙上陰影的眼眸裡,誰也看不出此刻的她,正在想些什麼。

  深夜的巴黎街頭,幾乎沒有什麼人跡。

  塞納河畔的一幢公寓樓下,突然間閃出幾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消失在公寓門前。

  同一時刻,在紐約、溫哥華、香港、大阪、羅馬、里約熱內盧的一些不起眼的建築裡,也發生同樣的情況。

  他們是訓練有素的部隊,正實行一項特別的行動。也許明天各大報就會刊登出聳動的頭條新聞。但在這個晚上,在這些城市的大部分的角落,仍是寂靜無事的。

  只不過幾分鐘以後,這個稱之為「擒魔」計畫的行動,在七個城市同時宣告失敗。

  這讓坐鎮國際刑警組織的雷德夫伯爵震驚不已,同時也讓制定、執行這個計畫的零遭受前所未有的打擊。

  不止國際刑警組織,連協助行動的美國CIA也發現自己收到的是錯誤的情報,以至於無法及時凍結住「墮落天使」的資金,也沒能沒收這個組織在美國的所有資產。

  「不可能……我們派出了全世界最精銳的情報人員,和各國的情報部門通力合作,而且一再確認,怎麼會全部都撲空?」雷德夫伯爵的臉瞬時顯得蒼老。

  在這個指揮總部裡,其他各部的部長流露出無奈的表情,這次的行動,組織動員了每個部門參與,本來十拿九穩,甚至連發給各國記者的通訊稿都已經擬好了。

  「零,所有人員的回訊都收到了嗎?真的沒有任何收穫?」得不到部下們的回應,雷德夫伯爵只能向在一線指揮的零發出詢問。

  「是的,伯爵。『墮落天使』的七個分部都事前得到消息撤離,而且帶走所有有用的資料,他們離開得很倉促,但卻有條不紊。」零的聲音冷硬如石。

  「一定要徹底調查清楚,不能放過任何蛛絲馬跡,把所有現場搜集的證據都帶回來。」雷德夫伯爵用力拍打桌面。「今天的失敗是我們的恥辱。」

  他的目光陰鷙,然而他的臉色卻極為蒼白。「無論如何,必須盡快查到那些人的蹤跡,並將他們一網打盡。」

  為了捕捉「LCF666」和全面搗毀他的組織,國際刑警化了二十年的時間,如果這一次讓他們化整為零,那麼也許又得花上另一個二十年,甚至三十年……

  他還能等那麼久嗎?

  夏婉清焦慮不安的不停在餐室裡踱步,手裡緊握著手機。

  當埃爾一進入餐廳,她立刻迎了上去。

  「埃爾,昨天凌晨你不在家嗎?我敲你的房門敲了好久,你都沒有回應。」夏婉清追問道。

  「我在家啊。」埃爾一臉愕然。「昨天我看完財務報表後,又和美國的投資人通電話,然後就洗澡上床睡覺……你幾點找我的,為什麼不打我房裡的電話?」

  「你的手機一直占線,後來我就直接來敲你房門了。」

  「可能我正好在洗澡吧!」埃爾露出恍然的表情。「有什麼急事嗎?你那時怎麼還沒有睡?」

  夏婉清的眼裡有著脆弱和擔憂。「是閻碩,我打了一天一夜的電話給他,他都沒有回電。這是過去從未發生的事,他以前就算沒有接也會轉接到語音信箱……」

  「昨天晚上他有個重要的行動,應該不會帶個人手機。」埃爾沉穩的說。「如果你是擔心他的安全,我可以告訴你,他沒事。」

  「你和他聯絡過了?」夏婉清吁出一口長氣。

  「我和父親通過電話。」埃爾的眼神有剎那的猶豫。

  「發生什麼事了?你不要瞞我,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夏婉清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眼神緊張的看著他。

  「他沒事,不過我們的行動失敗了,而且敗得一塌糊塗。」埃爾的眼神黯然。「我想那對大家都是個打擊,父親也很沮喪。」

  夏婉清鬆開了手,她悠悠的歎了口氣。「只要人沒事就好。」

  「你很擔心他?」埃爾審視著她的眼睛,意有所指。

  她的眼裡掠過一絲慌亂,剛才她因為緊張,所以沒有掩飾自己的情緒。

  「那個……我現在也是X組的成員之一,當然會擔心組長的安全。我雖然級別很低,不能知道太多機密,但這些日子大家都很忙,所以我想應該是有什麼大案子要辦……」她的目光閃爍。

  「你不用對我解釋這麼多,你只要告訴我你們和好了,不就行了。」埃爾大方的微微一笑,朝餐桌的方向走去。

  夏婉清有些為難的看著他。

  「你不必在意我,你們能夠復合我也覺得很開心。」埃爾揚起嘴角,笑容十分真摯。

  「埃爾……」她感動的眨著眼。「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你真是太好了。」

  「所以沒有愛上我是你的損失。」埃爾聳了聳肩膀,開玩笑的說。

  「你值得比我更好的女孩。」夏婉清眼中掠過烏雲。「我配不上你,真的。」

  「再說下去就沒有意思了。」他皺了下眉頭。

  「說得也是。」她微笑地在餐桌邊落坐。「追你的女生已經從這裡排到了羅浮宮呢!」

  「知道就好。」

  他們在談笑中結束了早餐,埃爾出發去上班,他除了管理「狩獵集團」外,還有雷德夫家族的企業需要他打理,說他日理萬機絕不誇張。

  夏婉清抬腕看著表,回到臥室以後,她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瑞克,我訂的那一套餐具什麼時候送過來?」

  「已經送過來了,正等你簽收。」

  「七種顏色都齊全嗎?」

  「奎恩小姐放心,全部齊全。」

  夏婉清滿意的掛斷電話。看來一切都很好,沒有任何問題。

  她也應該出發去上班了,在出發前,希望能夠打通閻碩的電話。如果再無法打通,她就只能去他的地下室等他,順便處理一些文書工作。

  「一定是有人洩露了消息!」風用力捶了下桌子,異常憤慨。他原本想處理完這一仗後就能拿到年休回去陪妻子,而且這一次的佣金很高。「到底會是誰洩密?這次行動是A級加密,而且就算洩密也不可能同時通知七個據點!」

  他的鬱悶是理所當然的,妻子即將臨盆,他還打算結束這次工作後,未來減少出外工作的計畫,改做一些投資,讓太太、孩子過上安全的生活。現在卻又要從頭開始調查,而且他們毫無頭緒。

  「不可能的事都變成了可能。」比較冷靜的是樹,這次他負責羅馬的行動,一樣撲了空。「現在不是查出他們下落的時候,而是必須找出行動失敗的原因。」

  「CIA那邊怎麼說?他們還是堅持要先把LCF666引渡到美國去嗎?」雪看著一直保持沉默的零。

  零的臉上還是戴著那張讓人不寒而慄的白色面具,讓人無法窺探他的表情和想法。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我們內部肯定有奸細,也許不止一個,說不定早就被人滲透進來。」零冰冷的聲音在會議室裡響起。「CIA的擔憂不是沒道理,『墮落天使』一定會積極的想營救LCF666。」

  「LCF666到底被關在哪裡?」風厲聲問。

  「你最好不要知道。」零的目光掃過他的臉。「知道越多對你越不利,所有知道細節的人都是被調查的對象,包括我在內。」

  「為了確保安全?」樹的表情也相當嚴峻。

  「嗯,不但有多國部隊看守他,地點也很隱密,而且經常轉移地點。」零冰冷的目光掃過他們。「我只能說到這裡。」

  「接下來有什麼計畫?要怎麼調查?」雪冷靜的問。

  「先是內部調查,之後由總部派人手過來。」零犀利的說。「行動的時間和地點一直到開始前的兩個小時才下達,我個人覺得不可能是參與人員洩露計畫。」

  「你的意思是……高層?」樹揚起眉毛。

  「結果有可能會讓我們大家吃一驚,也可能永遠不會有結果。」零的語氣極為沉重。「等一下你們先去鑒識課提供你們的DNA樣本。」

  「你懷疑有人易容和製造假指紋?這不太可能吧,大家都這麼精明,如果是偽裝的……」

  「凡事皆有可能。」零打斷風的話,逕自站起身。「我要去總部開會。」

  「可是頭兒,你已經四十八小時沒有合過眼了。」雪的表情有些擔心。

  「我沒事。」零的語氣比任何時候更冷上十分。

  看來,他根本無法接受這一次的失敗,也急於洗刷這次失敗的恥辱。

  剩下的三個人沉默的看著彼此,每個人心裡如同壓著巨石。到底是什麼人讓他們多年來的心血幾乎付諸東流,又是什麼人有這麼大的力量可以竊取到如此機密的行動計畫呢?

  閻碩揉著眉心打開地下室的門,他奔走忙碌了一個星期,卻沒有任何讓人滿意的結果。那群原本在世界各地惹是生非的墮落天使成員突然間銷聲匿跡,縱使詢問被抓獲的罪犯也無法提供任何有用的線索。

  他走進金屬門,想喝杯冰水讓自己的頭腦清醒一下,因為咖啡對他已經沒有作用了,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己瀕臨疲憊的邊緣。

  「閻碩?你回來了。」軟軟的聲音在他身前一點鐘的方向響起,他疾迅的抬頭戒備,只看到夏婉清由床上坐起,睡眼惺忪的望著他。

  一股暖流流入他的心田,在他最疲憊的時候,發現家中有人等著他,知道他並不是孤獨一個人,也不是沒有人關心。

  「你怎麼在這裡?」他看著她站起身,赤著腳朝自己走近,胸口再度緊縮。

  她是那麼美好,身上穿著他的白色襯衫,純真得宛如天使。

  「因為我不知道你幾點回來,可是我又忘了帶睡衣,所以擅自拿了你的襯衫,沒關係吧?」她打起精神,站定在他眼前。「你餓了嗎?還是要先洗澡?或是想先休息一下?」

  夏婉清發現他臉上的疲憊,為他眼下的黑眼圈而覺得心疼不已,她伸手撫摩著他的臉。「你不需要讓自己這麼辛苦,一步步做,總會有結果的。」

  閻碩抓住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一下,即使他的眼裡佈滿血絲,但望著她的目光依舊溫柔專注。

  「你呢?每天都在這裡等我嗎?」他有一個星期沒有回來了。「我不是說過這段日子會比較忙,可能沒辦法陪你。」

  「我不需要你陪我。」她抱住他的腰,依戀的貼靠在他的胸膛前,汲取他身上男性的氣息。「你有你的工作和抱負,我明白。」

  「那你為什麼留在這裡?」他輕撫她的長髮,下巴抵著她的頭頂。

  「我只是想讓這間冰冷的屋子多些溫暖,不然你回來時發現一個人也沒有時,一定會很寂寞。」夏婉清閉上雙眸,她的心裡湧上說不出的酸楚。

  閻碩伸手摟緊她,她的柔軟和身上的溫度,讓他的疲憊、沮喪在剎那間得到釋放。

  「我想我終於明白了家的意義,為什麼那麼多人想建立自己的家庭,為什麼人類不能獨自一個人生存。」他的聲音低沉,含蓄的告白。「知道有人會在家裡等著自己,這種感覺……很安心。」

  夏婉清的眼眶突然紅了。「閻碩,只要你喜歡,我以後每天都在這裡等你。」

  他緩緩搖頭,向來冰冷的眼裡浮現熱烈的光芒。「不要在這裡,等處理完這件事情之後,我一定會搬出去。」

  「真的嗎?」她激烈的揚起頭,眼神期待的看向他。

  他的唇角揚起笑痕,眼神和煦的說:「真的。」

  「那我也不用住在伯爵府,我們可以在巴黎市郊買房子,我喜歡有大車庫和大花園的房子,房間不用多,二層樓應該就可以了……」她憧憬的說著,然後驀地停頓,頰上染上緋紅。「我是不是太喧賓奪主了?」

  閻碩認真的搖頭。「我本來就是為了你想買房子,等處理完LCF666和『墮落天使』的事,我會先陪你回普羅旺斯,然後隨你喜歡在巴黎或任何地方買下屬於我們的家。」

  她和他相視,電流透過眼神的交流蔓延至全身。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開始規劃只屬於他們兩個人的未來,從此不再分離。

  可是,她真的可以擁有這種平凡的幸福嗎?

  閻碩察覺她眼裡的喜悅,也發現她眼裡的游移和猶豫。他知道對於未來,她並不是那麼確定,也有許多顧忌。

  因為過去橫亙在他們中間,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遺忘的。

  「小清,你要相信我真的在考慮我們的未來,除了我正在做的事之外,我也希望能給你幸福。」他摟住她的腰,堅定的看著她。

  「我當然相信。」她努力讓自己微笑,但陰影卻如影隨形。「你就安心處理手上的事,但不要讓自己太操勞,知道嗎?」

  他沉默地點頭,望著她嬌美的容顏,他俯身用他溫熱的唇覆上她柔軟的唇瓣。再多的疲憊都會在她甜蜜的親吻裡得到解脫。

  她緊緊的摟住他,明明應該快樂充實時刻,她的內心卻只感到一片蒼涼。

  他說要給她幸福……可她的幸福早就遺失在某個時空裡,也許再也找不回來,再也……

  沒有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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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28 00:28:08
第七章:

  X組的成員們都在連夜加班,很少同時看到三名獵手一起聚集在辦公室裡,也鮮少看到他們表情如此嚴肅。

  他們已經就一個問題討論了很久,但顯然沒有得出滿意的結論。

  正當他們一籌莫展時,夏婉清帶著笑容從閻碩的辦公室走了出來,讓正在討論的三人有些驚訝。

  「這麼晚了夏小姐沒有回去?」雪的眼裡有一絲探究。

  「這幾天我都住在這裡等閻碩。」夏婉清神態自如的笑著回道。「你們肚子餓不餓?我本來做了消夜等他,但可能他今天又不回來了。」

  「頭兒這些日子都在總部和外面跑,你也辛苦了。」樹俊美的臉上帶著笑容。

  看起來她和零的戀情已經不脛而走——起碼X組的組員都心有靈犀。

  「你們比我更辛苦呢!」夏婉清溫柔的笑了笑。「那你們繼續忙,我去準備消夜……不過我一個人端不上來,可能需要人幫忙。」

  「你做好喚我一聲,我會去幫你。」雪瞥了一眼樹。「為什麼現在的女孩都這麼會做菜?樹的妻子手藝一流,你也是。」

  「我是因為閻碩才去學的。」夏婉清吐了下舌頭。「女人的夢想不就是相夫教子嗎?」

  「我可不這麼想,我也有我的事業。」雪微抬柳眉。「不過用好吃的東西拴住老公的胃,我倒也是很樂意。」

  夏婉清離開之後,三個人有瞬間的沉默,氣氛也不再那麼凝重。

  「本來這件事如果順利解決,頭兒也能盡快的安定下來。」風感歎一聲。

  「可是頭兒到底在忙什麼?內部調查還沒有結束,『墮落天使』的案子根本無法繼續。」樹皺著眉。

  「他好像在調查其他的事。」雪彷彿想到什麼,搖頭道。「頭兒的工作遠比我們多得多。」

  「以前我覺得頭兒不會信任世界上的任何人,但剛才看到夏婉清,我倒是很高興。」樹看向同伴。「她可以走進頭兒的私人領地,也許對頭兒來說是搬離那個地下室的機會。」

  「要對人付出信任的確不容易,我們不也是很艱難才跨出這一步的嗎?」風把玩著手裡的打火機。

  「在對人表示信任的同時,也等於是將自己的弱點在對方面前公開。」雪的神情略顯冷漠。「所以也很危險。」

  「只要經過考驗就行了,要相信頭兒的眼光和他的選擇,他可是比我們大家都還謹慎的人。」樹表示贊同。

  「我去看看需要不需要幫忙,也許還能進去頭兒的房間看一下。」雪起身。

  「我看你最好不要,頭兒的房間也有監視系統,不過只有頭兒自己才能看到裡面的情況。」樹雙手放在後腦杓,表情揶揄的笑。「你不要以為能僥倖逃過。」

  「頭兒真是個滴水不漏的人——不過也對,他的所有隱私都在裡面,怎麼可能會沒有監視系統呢?」雪無奈的又坐下。

  「反正他允許進去的人,應該就只有他自己心愛的女人,我們還是做好自己的事吧!」風打開電腦,指著一封新文件說道。

  「有新消息了嗎?……下個星期就要把LCF666轉交給美國?」樹專注的看著信件。

  三個人再次將精力投入工作中,將剛才討論的話題拋之腦後。

  「貝魯特?」戴著面具的零正在國際刑警總部裡,與美國的FBI和CIA人員一起開會。

  「這個名字過去並未出現在墮落天使的組織名單裡,應該是個新進人物。而且根據我們審問出來的情報,她是LCF666的乾女兒。」其中一位FBI探員說道。

  「為什麼這個名字過去沒有出現過?」零看著手裡只有薄薄一張紙的資料。

  「因為她從來沒有參與過組織的行動,只是LCF666被抓了以後才浮出檯面,而且她似乎將要執行一項大計畫,但是我們的線人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麼。」

  「為什麼不直接審問LCF666?他應該最清楚。」有人問道。

  「從他口裡根本無法得到任何答案,他一直保持沉默。」零回答。「而且他的健康狀態越來越差,如果在公開審訊前有什麼問題的話,相信各位也不樂見吧?」

  「絕不能讓他的健康出現問題。」CIA的一位高官立刻說。「我們必須公開審判他。」

  「你們是懷疑貝魯特已經侵入我們內部。」零立刻將話題拉回正題。「可是卻連一張照片也沒有,而且年齡也不詳。」

  「我們已經連夜審訊了目前捉獲的墮落天使的成員,沒有人可以提供她的任何線索,甚至只有少數人知道她的名字。」一名探員說。

  「無論如何她是個重要人物。」又一個探員說。「而且她雖然是個女性,也不能保證我們得到的情報完全正確。」

  「那我們對她根本就是一無所知!」國際刑警的某位部長火大的說。

  「現在對墮落天使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零的聲音極為冷靜。

  所有人都看著他。

  他冷冽的看過眾人的臉。「就是要救出LCF666。如果這個貝魯特真的潛入我們內部,她一定想找到關LCF666的地方,並且營救他。」

  「原來如此。」雷德夫伯爵微笑地點點頭。

  「既然無法掌握對方的的任何線索,那唯一能做的就是引蛇出洞,用她最想要的誘餌把她引出來。」零冷靜的聲音迴盪在偌大的會議室裡。

  「你有具體計畫嗎?」雷德夫伯爵問道。

  「如果大家覺得我的提議可行,現在就可以開始設定計畫。」他從容的回道。

  「各位覺得呢?」當雷德夫伯爵詢問其他人的意見時,零知道他的提議一定會被接受。

  「而且我們可以透過這個計畫,將墮落天使一網打盡。」雖然只是一閃而逝的想法,但閻碩立刻就下了決定。

  「說說你的想法,我覺得這是個好主意。」CIA的一位高官露出讚賞的笑容。

  「閻碩?你的手機終於開機了。」夏婉清一聽到他的聲音,立即充滿活力。

  「你在做什麼?」閻碩正開著車在高速公路上行駛。

  「你有一些生活用品沒有了,所以我就去超市採購——對了,以前都是誰幫你打掃和準備這些東西的?」她一直很好奇,可惜總是錯過詢問的時機。

  「當然是我自己打掃,至於東西是伯爵讓人替我準備,每個月會送來一次。」

  「那麼乾淨的屋子是你自己打掃的?」她嘖嘖稱奇。「以後你一定是個顧家的好男人。」

  「這我就不知道了,得問以後和我一起生活的女人。」

  她站在生鮮食品的櫃檯前,露出了甜蜜的笑容。「是喔……那你現在在哪裡?準備回來了嗎?」

  「正在回巴黎的路上,還有一個小時會到巴黎。」閻碩的聲音聽起來難得的輕鬆。

  「那……你回來後還會忙嗎?」她的聲音揚著小小的期待。

  「怎麼了?」

  「我們沒有在外面吃過飯吧?我想和你一起吃頓晚飯。」她輕柔的說。「不過如果你還要忙的話也沒關係,我可以買食材回去,自己做飯吃。」

  「我有空。」他立刻回答她。「你想吃什麼?」

  「你還記得以前我和埃爾常去吃飯的那間餐廳嗎?那裡的牛排特別新鮮,還有龍蝦也很好吃。」夏婉清深吸口氣,忍不住雀躍的說。

  「我記得,不過我得先回去換件衣服。」

  「我也要回去換衣服,你到伯爵府來接我嗎?我要趕快去預約,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座位,那裡的生意總是很好……」她一想到可能訂不到位,不免有些沮喪。

  「一定會有位子,這一點讓我來處理。」他斬釘截鐵的說。

  「好。」掛上電話,她興奮得臉頰泛起紅暈。

  太好了,今天可以一起吃飯。六年前,她一直希望能夠在那家餐廳接受他的求婚,也曾無數次幻想過他求婚時會說的話……

  但,那也是過去的事了。

  夏婉清的神情變得冷淡,她很清楚自己不應該期望太多、奢望太多,她的心底並沒有因為現在而忘記過去。

  不過,既然他們選擇復合,她就要好好享受和他在一起的甜蜜滋味,暫時遺忘是可以被容許的,即使是她,也能擁有短暫的快樂吧?

  在夜晚的塞納河畔散步是件愜意的事,巴黎本來就是個浪漫的城市,隨處可見在街頭擁吻的情侶,還有大膽的求愛者。

  夏婉清握著閻碩的手,沿著河堤靜靜的往前走。

  「可惜那家店已經換人經營,大廚也換了。」夏婉清發出微弱的歎息。「雖然牛排還是很好吃,但已經找不到當初的味道。」

  「那麼想找到原來的味道嗎?」有一群年輕人嬉笑的從他們身邊走過,閻碩細心的將她拉到自己身邊。

  她靠著他,搖了搖頭。「也不是……只是想和你一起品嚐,因為我沒有和你去過。」

  閻碩低下頭看著她,眼神璀璨,他有一雙即使在黑夜裡都異常銳利的眼眸。

  「我們以後還可以製造屬於自己的回憶,一起去很多地方、品嚐許多特別的食物……來彌補你今天的遺憾。」他摟住她纖細的肩。

  夏婉清垂下頭,眸子同時閃過哀傷與快樂兩種矛盾的情緒。「好。」

  他們往前走,夏婉清望著不遠處的亞歷山大三世橋(Pont

  花環、天使手中的燈盞及海洋女神的形象,構成這座橋的主題。橋下是拱形的橋洞,在橋面與橋洞的連接處以雕刻精美的石柱裝飾,每根石柱上還都雕刻著金黃色的花紋,而塞納河的水則悠然的穿越這些橋洞,緩緩流淌著。

  「塞納河真的好美,就像一條玉帶般穿越城市,也帶給這個城市活力。」她走到河堤邊,向下看著潺流的河水。

  「想不想去坐遊艇?」閻碩指著遠方燈光閃爍的遊艇。

  「不要,我喜歡在岸邊走,不想到水裡,因為那裡很冷……徹骨的寒……」夏婉清有瞬間的失神,但立刻又恢復了靈動的表情。

  「我們上橋去走走。」閻碩拉住她的手,難得的好興致。遠處的艾菲爾鐵塔散發出璀璨光芒,近處的亞歷山大橋則顯得典雅而溫柔。

  在他們身邊是穿梭的人潮,巴黎人最會享受休閒的時光,在這個夏日的夜晚,在塞納河邊漫步的人不少。

  他們的臉上都帶著輕鬆的笑容,一些小販在四周兜售,還有街頭藝人展示自己的技藝,尤其是肖像畫的攤販前總是大排長龍。

  在如此熱鬧又帶著悠閒的氣氛裡,夏婉清卻突然打了個冷顫,她發現自己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她為什麼要選擇來這裡散步?

  閻碩正一步步走向亞歷山大橋,而她的腦海裡卻浮現出一些揮之不去的可怕畫面——冰冷的河水、絕望的痛苦、四周的冷寂……

  他拉著她走上橋,來到一尊愛神雕像下,在明亮的燈光下,橋底的河水倒映出更加冷冽的光芒。

  「閻碩,我們早點回去吧,你明天還有很多工作……」夏婉清抬起蒼白的臉,然而她的話只說到一半。

  因為在他們的身後突然響起優美的小提琴獨奏,一位街頭藝人穿著正式的燕尾服,站在他們身後,嫻熟而優雅的演奏著愛情名曲Moon

  她有些茫然,有些愕然,又有些瞭然的看著閻碩。「這是……」

  「你看,今晚的夜色很好。」閻碩拉住她的手,要她抬頭看著天空。

  雖然城市裡的燈光明亮,掩蓋了月亮的光芒,但因為是滿月,所以那輪圓月還是散發出輕柔的暈黃光彩。

  她抬頭望著天空,剛才流竄過心底的悲傷漸漸在溫柔的琴聲裡消失了。原來,閻碩也是個會表現浪漫的人,他真的很用心在經營他們現在的感情。

  音樂聲停歇了,那位顯然是他僱用的小提琴演奏者也悄悄退場。

  夏婉清的視線移向身邊的他,眼裡閃著驚喜。「我沒有想到你會準備……」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有更大的驚喜正等著她。

  閻碩抬起手,他正握著一枚比天空明月更加耀眼的鑽石戒指。

  那是她見過最美麗的鑽石,完美的切割面,是非常稀有少見的粉鑽,在月光映照下,散發出溫暖的光芒。

  「這、這是?」她有些哽咽,只能抬眼,驚嚇的看著他。

  「嫁給我。」沒有等她的答案,他在說完這句簡單的話後,在她愕然下,舉起她的手,鄭重的將戒指戴上她的中指。

  戒環合適的套在她潔白如玉的手指上,襯托出她潔白的肌膚,同時散發淡淡的光彩。

  夏婉清的心臟彷彿停止了跳動,她愣愣的抬眼看著對自己微笑的男人,找不到任何可以回答他的話。

  閻碩自然的與她十指相纏,與她並肩站在橋邊。他的目光眺望著遠方的艾菲爾鐵塔,口氣堅定的說:「我給你十分鐘的時間消化情緒,可是不要哭。因為過去我讓你哭了太久,未來我希望帶給你的只有歡笑,雖然那可能很難,但我會努力。」

  她偏過頭不再看他,眼睛同時望著遠方的艾菲爾鐵塔,可眼神卻渙散得毫無焦距。她用力忍住淚水——湧動著苦澀及哀痛的淚水。

  她知道這是值得驚喜快樂的時刻,是女人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刻。

  能被心愛的男人求婚,而且還是她愛了許多年的男人。

  然而,現在的她卻沒有辦法感到快樂,反而無比痛楚,那種痛讓她幾乎窒息,教她四肢百骸無端的抽搐和痙攣。

  但她不想哭,她只想對他露出最美麗的笑容,然後跟他說:「好,我願意。」為此,她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悲痛,努力的想要綻開笑容。

  可她還是崩潰了,在感覺到他手心裡的溫暖後,夏婉清無聲的哭了起來。

  眼前的塞納河,還有巴黎的美景都變得模糊,某個瞬間,有一股衝動讓她很想向他坦白一切——那個壓在她胸口上,剝奪她所有快樂的殘酷事實。

  「你還是哭了。」閻碩輕聲歎氣,溫柔的摟住她。「如果真的想哭,就哭個夠吧,但是以後一定要對我更有信心,知道嗎?」

  夏婉清哭倒在他結實的胸膛上,閉著眼,她強忍著自己的衝動。

  不,她不能說,她有責任保守那些秘密,直到……她順利的完成任務。

  他目帶憐惜的看著她,卻察覺她的哭泣似乎隱含了巨大的痛苦。

  「小清,你怎麼了?你不想嫁給我嗎?還是……有什麼事?」也許是他敏感,但他真的能感覺她哭聲裡的絕望與哀痛。

  不應該是這樣的,就算她被他的舉動感動到流淚,也不該如此悲傷。

  夏婉清的心再度下沉,他關切的話語讓她痛不可遏。如果,她可以向他坦白,那該是多麼幸福的事……

  閻碩身上的手機振動起來,那是唯一一個此刻能打進他電話的號碼——也是最緊急的一個號碼。

  「對不起。」他放開她,滿眼抱歉和擔憂。「小清,我必須接一個電話。」

  她揚起頭,茫然的看著他,然後微微點頭。

  閻碩依舊憂心忡忡的看著她,她的表現完全出人意料,讓他無法捉摸。

  他從懷裡掏出手機,但一隻手還是緊握著她的手。

  「喂,是我。」他的聲音立刻變得低沉而冷靜。「……你說什麼?好,我立刻回來。」掛上電話,看來他得回去工作了。

  夏婉清在他接電話的短暫時間裡,平復調整了自己崩潰的心情。

  她擦乾淚水,終於找到微笑的力量,即使那個笑容看來如此脆弱。

  「你去吧!不用擔心我,我從這裡回伯爵府很方便。」她用力回握他的手,以此來安慰他。

  「你可以和我一起回『狩獵集團』。」他不放心讓她一個人獨處,他的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陰影正逐漸擴大,在搞清楚她悲傷的原因之前,他不會放開她。

  夏婉清本想拒絕,但突然有個念頭閃過腦海,讓她點頭答應。

  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真是個惡劣的人。

  她不配得到閻碩的愛,就算他曾經傷害過她,但她接下來要做的事,卻可能惡劣上千倍。

  可是她已經無法回頭了,因為她有必須回報的恩情和必須遵守的承諾。

  即使她的舉動將會讓她墜入地獄,她也別無選擇。

  當她低下頭的時候,望見了指上閃爍著溫暖光芒的戒指。

  心臟,被狠狠的刺痛。

  陷阱已經準備就緒。

  站在監視器前的閻碩首次沒有戴上面具。

  他不戴面具的理由並不是因為行動終於到了收尾階段,而是因為他想讓夏婉清真正幸福,就必須拋棄現在的生活方式——那個陰沉的、總是把自己隱藏起來,並且活在地下的「零」。

  這次行動以後,他要做回自己,即使那樣意味著他可能會對不起撫養他長大的伯爵。

  但他也不能辜負夏婉清,那個他深愛又為了他吃過許多苦的女子。

  在她失蹤的六年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在解決了「墮落天使」以後,他一定要和她開誠佈公的談一談,他不想去調查,而希望她能親口告訴他。

  不管她經歷過什麼事,他都希望能和她一起面對。

  閻碩努力拉回自己的思緒,認真的盯著眼前幾十個大型螢幕。

  所有地區都已經被監視,毫無死角,也出動了部門裡最精英、最可靠的人員。

  「這一次不會再出任何差錯,不管是貝魯特也好,還是任何人,只要是墮落天使組織的成員都要一網打盡。」站在他身邊的是雷德夫伯爵,還有其他國際刑警組織的高層官員。

  「FBI那邊部署好了嗎?」閻碩隨口問,他的目光依舊一刻不離螢幕。

  「我們的人也在那邊監視著。」雷德夫伯爵深灰色的眸中流露出噬血的光芒。

  「有行動了。」一位監視人員突然叫了起來。

  零早就注意到畫面裡的異常,看起來他們引蛇出洞的計畫很成功,那個他們特意安排在情報裡的漏洞,被潛伏在他們內部的奸細判斷出來,並且加以利用。

  果然,如他所料的對方上鉤了!

  他用力的捏緊拳頭,臉上的表情閃過興奮的神采。

  貝魯特焦慮不安地不斷在房裡踱步,並且一次又一次的看著手錶。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對她來說,每一分都是無法忍受的煎熬。

  一切會順利嗎?這個計畫的確有些倉促,但這是最後的機會。如果讓美國人將義父押送去美國,想救出義父就會更困難了。所以當她獲得這個情報,並在仔細研判後,她擬定出現在這個大膽的行動計畫。

  突然間,她聽到她一直在等待的聲音!

  她跑向門口,緊張的盯著門扉。

  門鈴響起,是當初說好的暗號——兩長一短。

  她迅速的打開門,心跳快得幾乎跳出胸口。

  「義父!」看著躺在擔架上不省人事的LCF666,她的眼裡露出了恐慌。

  「BOSS沒事,只是被他們打了鎮定劑。」回答她的是傑夫裡,也是墮落天使組織的巴黎分部負責人。

  「有沒有被監視和追蹤?」貝魯特情緒依然顯得很焦慮。

  「一路上都部署著我們的人,你放心,沒有人跟蹤。」傑夫裡扯掉臉上的大鬍子,開心的笑了起來。「終於成功了,這次你是頭號功臣。」

  「還不能掉以輕心,其他人員還沒有安全到達。」她憂慮的掃過LCF666那張瘦削的臉。

  「放心吧,各組的行動都很順利,他們一路掩護我們離開,也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跟蹤。」傑夫裡信心滿滿的說。「營救BOSS時,我們的人員應該如何配合,BOSS早就未雨綢繆的準備好了,不會出任何差錯。」

  她點了點頭。「義父總是做好萬全的準備,才能一直逃脫追捕。」

  「那些國際刑警的傢伙怎麼也不會想到我們的總部就在巴黎,就在他們的眼皮底下。」傑夫裡笑得邪惡而狂肆。

  「他們的確還不算差勁,竟然可以發現我們用來聯絡的七個分部,不過他們不知道總部才是墮落天使的核心,更不知道他們自以為嚴密的行動計畫早已洩露。」

  「無論如何都不能小看他們,他們有他們的厲害之處。」

  貝魯特只是冷靜的看著他,不知為何,她心裡的焦慮不但沒有減弱,反而越來越高漲。

  「你放心,我檢查過BOSS身上沒有裝追蹤器,也不是別人偽裝的。這一次我們很小心,一定萬無一失的!」傑夫裡對她的憂慮有些不高興。

  「我只是提醒一下,如果真的被跟蹤,我們所有的秘密都會暴露。」這一次為了救出義父,墮落天使組織的所有精英都已出動,並且全回到總部。

  如果被跟蹤的話,就等於是被一網打盡了!

  貝魯特那雙黑色眼眸仍寫著憂慮,她環顧四周,表情滿是憂鬱與悲傷。

  而當他們在屋內談論時,其實已經被重重包圍,插翅也難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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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28 00:28:38
第八章:

  「零,你要親自帶隊嗎?」風坐在監控車裡,有些驚訝的看著從另一輛車上走來的零。

  「我想親眼看看那個貝魯特到底是誰,之前可以拿到那麼重要的機密,還破壞了我們整個行動計畫。」零露出冷冽的笑容。

  由於他沒有戴上面具,周圍的人不禁露出愕然的神情,如果不是他配戴的識別證,否則真沒人能認出他。

  「其他人都不知道我們的身份吧?」風在他進入監控車後,在零的耳邊低語,車上還坐著雪和樹。

  「他們只知道我們是指揮部派來的援手,其他什麼也不知道。」零看著監控車上的螢幕,目光微微瞇起。「已經全都部署完畢,但還不適合馬上行動,要等到入夜再說。」

  「零,現在可以告訴我們之前的計畫了吧?到底是如何引蛇出洞的?」雪看了下手錶,她的神情變得漠然。

  「我們擬訂一份引渡LCF666去美國的計畫,其中有詳細的時間表和人員的配置,因為是暗地裡引渡,為了不想引人注目,所以為LCF666注射了鎮定劑讓他沉睡,因此在上機前將他安置在VIP貴賓室,由兩名精銳的FBI探員看管——人數不宜過多,也是為了避人耳目。放置LCF666的是C號貴賓室,離機場人員的專用通道很近。」

  風吹了個口哨。「我懂了,你放了個誘餌,如果他們夠聰明就會想到利用機場人員的專用通道前往營救,而這段時間是這個計畫中唯一沒有重兵看守的一環。」

  「當然,保安措施還是很完善,機場四周也部署許多特動人員。」零微揚眉。「但如何把昏迷不醒的人運出去,也是考驗他們的一個難題。」

  「那兩位FBI探員怎麼樣了?沒有受傷?」樹突然插話。

  「放心,他們都穿了防彈衣,而且也準備好血漿放在身上。」

  「好像太容易了些,如果是我一定會覺得這是個圈套。」雪嗤之以鼻。「我們這一組和墮落天使打過兩次交道,第二次還成功捉到LCF666。也許是我們的運氣好,但我真的不覺得他們很厲害,怎麼會這麼多年都沒辦法清剿呢?」

  「因為他們有很好的情報管道,一開始這一點就被我們疏忽,直到這些年來才被重視,而我們也才能順利的將他緝拿歸案。」零的目光變得深沉。

  「LCF666是個心理學家,本名叫安德烈•史賓,是哈佛大學的心理學博士,算是個天才少年。後來有一段時間為軍方提供心理輔導,對掌握人類的心理,他是箇中高手。」

  「他利用自己的才能,迷惑了許多人成為他的跟隨者,並且建立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犯罪組織——墮落天使,犯下了無數不可饒恕的罪惡。」雪微微點頭。「同時他的眼線無所不在,他到處安插了人手,應該也有不少人背叛了正義旗幟而加入他的麾下。」

  「所以這些年緝捕他變得極為困難,他又有可能易容或整容。」零滿意的看著監視螢幕,他們已經包圍了那幢位於巴黎郊區的隱密別墅,並且啟用衛星監控。

  又是一批看起來穿著光鮮的男女開著名貴跑車進入別墅——表面看起來好像是富豪在舉辦Party,實際上這幢豪華別墅的擁有人,的確是法國有名的富豪。

  讓人驚訝的是,這位富豪極可能就是LCF666的另一個分身。

  資料上顯示這位富豪因為年老中風而很少離開別墅,偶爾也會舉辦宴會邀請一些朋友來玩。

  「幾乎就在我們的眼皮底下活動,他的手下都有很好的偽裝功力,如果不是知道這裡是墮落天使的總部,真的很難會注意到這些人。」樹的眼裡露出幾許揶揄。

  「救護車也是值得讚許的一招,還有在逃亡的路線上,還有許多同夥掩護。從這一點來看,是很專業。」風靠向椅背,在寬大的監控車裡悠閒的翹起腿。

  「但也正好給了我們機會,一舉監控這些人。這一招是有點大膽,如果不幸讓LCF666逃脫成功,我們可能就沒有翻身的機會了。」雪看向零。「如果跟蹤失敗怎麼辦?」

  「我已經在他們可能逃亡的幾條路線上部署了警力監視,而他們果然走了其中一條路線——利用救護車這一點的確不錯,但也沒有逃出我的預料。」零的聲音是熟悉的冷漠。「所以一路上都在我們的監視之下,就算我們失去他們的行蹤也不必擔心,因為LCF666身上裝有追蹤器。」

  其他三個人愣了一下,然後同時笑了起來。

  「我們應該想到才對。」樹拿起咖啡。「但要怎麼逃過對方的檢查?」

  「FBI那邊提供了一項新技術,具體方面他們不肯透露,但是我們做過測試,現有的手法都沒有辦法檢測出這個植入皮膚裡的追蹤器。」零平淡的解釋。

  「頭兒,這次我們一定能把他們一網打盡。」風握了下拳頭,有信心的說。

  「這麼大的組織總會有漏網之魚的,但抓那些小嘍囉就是各國警方的事了。」樹悠閒的喝著咖啡。

  雪微撇了下嘴角。「零,你真的覺得萬無一失了?你有拿到這座房子的平面圖嗎?」

  「有,從平面圖上看並沒有其他的密道。」

  「絕不可能。」樹的眼裡浮現出疑惑。「也許密道很長,出口在我們的包圍圈以外的話就麻煩了。」

  「所以,我們這組的任務就是將密道的出口找到,並且守株待兔。」零用中文說著,在他那雙銳眼裡閃爍著殘忍的寒光。

  「把附近的地圖調出來。」風對樹說道。

  樹已經開始行動,不到十秒鐘,在他們面前的大螢幕上已經出現一幅詳盡的地圖。

  「這裡都是住宅區,要挖密道不是那麼容易的事……等等,後面這片樹林!」雪指著地圖叫了起來。

  「樹林裡已經部署了人員。」零的視線在地圖上飛快的移動。「如果是你們的話,以這裡當作總部,有可能不做任何防守的部署嗎?」

  「不可能,但應該會非常低調,不引人注意。」風皺起眉頭。「我不會部署多餘的人在附近巡邏監視,以免引人注意,但我會安排一些人住在周圍,變成這裡的居民。」

  「這也是此刻我們沒有馬上行動的原因。」樹贊同的點頭。

  「這幢房子並不是最靠近森林的屋子,而且它位於這個郊區小鎮的中心。」雪呢喃自語。

  零的身體突然前傾,一抹瞭然的光芒閃過他凜冽的眼。「你們發現了嗎?」

  三人同時點頭。

  「密道的出口一定會有人把守,而且不會在室外。樹,把任何懷疑的地區都標上去。」零冷酷的下著命令。

  樹手指靈巧的敲打著鍵盤,很快就在地圖上用紅色標示了三個地址。

  「我想的也是這三個地方,而且極可能都是,其中一處是密道,另外兩處則是LCF666安排的監視人員。」風警敏的點頭。

  「看來我們要分開行動了。」雪將手裡的識別證收入皮包裡。「三個人,三處地方,只是去探聽消息,不要打草驚蛇。」

  「嗯,一個小時後回來報到。」零銳利的目光掃過他們的臉。

  三個人心照不宣的明白零的意圖,風做了個OK的手勢,樹則是關上電腦,戴上墨鏡,並且戴了頂破舊的皮帽,一副嬉皮的裝扮,雪則拿出粉撲補了下妝。

  幾分鐘後,X組三名精英立刻離開監控車去執行任務了。

  零將畫面切換到幾處重要的監視地點,觀察著其中的變化,並戴上耳機,隨時與總部聯絡。

  只不過在他全力投入工作的同時,他看了下時間後,拿出手機,按下心愛女子的電話號碼。

  關機?零毫無表情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這個時間她為什麼會關上手機?不過現在是工作時間,他最好公私分明。

  私人的事就等解決了這個大案件後再去考慮,現在他應該全力以赴,全心投入工作中。

  行動在午夜十二點發動。

  由於這次行動的成員都是訓練有素的警察部隊的精英和特別行動隊,因此立刻控制了形勢,並且在對方措手不及的情況下,也沒有遭受到太大的反抗。

  很快的,國際刑警控制了現場,而且將所有嫌犯都扣押了起來。

  另一邊,X組的成員成功突破了那三處監視用的房子,將犯人扣留的同時,也順利找到了密道出口。

  此刻,他們就守在密道的另一邊,等待嫌犯自投羅網。

  零接到最新進展的報告,從昏迷中甦醒的LCF666並沒有捉到,猜測他已經從密道中逃走。而且由於抓到的人數眾多,許多人的背景資料一時無法完全掌握,所以也不能確定除了LCF666外,還有多少人和他一起逃走。

  此外,貝魯特到底是誰,依舊沒有線索。

  聽完報告後,零走向他們埋伏的地下室,向守在密道出口的風和樹打個手勢,也對隱藏在門外的雪發出一個準備的信號,自己同樣地隱身在黑暗裡。

  密道的出口就在這間房子的地下室的地板上,由純鋼打造而成,只能從裡面打開,無法從外面開啟。看來LCF666的確非常小心,而且這間房子的守衛人數並不少,共有五個人,也讓他們必須無聲無息的攻破這裡產生了一點小麻煩。

  不過,對身經百戰的X組成員來說,也不過是多花上幾分鐘的時間罷了。

  零躲在地下室的一個破舊的櫃子後面,雪則守在地下室的門口,監視著外面的情況。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空氣變得凝重,四周寂靜得讓人顫慄。

  接著,他們聽到了那個細微的聲響,樹和風立刻將槍口對準密道出口。

  純鋼的地板門震動了一下,然後突然向上彈開,黑暗裡,一束光線從密道裡射了出來。

  仍是無聲無息,也沒有人從裡面走出來。

  埋伏在外面的人屏息以待,靜止著不動。

  幾分鐘後,地板通道裡突然傳來一個殘酷的聲音。「零,你心愛的女人就在我的手裡,所以最好把你的人都撤走,不然,我可不保證你能看到活著的她。」

  零對這個嗓音很熟悉,他從櫃子後面現身,表情漠然的盯住出口,但並沒有說話。

  「你不相信?」那個聲音變得尖銳起來,夾帶著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聲。「伊蓮娜•奎恩,也就是夏婉清就在我的手裡。」

  零面無表情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波動,他朝著地道出口無聲的移動了幾步。

  樹、風還有雪都用詢問的目光望著他,等著他做出決定。

  「閻碩,是我……他把我……」夏婉清驚恐的聲音突然傳了出來,但立刻就彷彿被人掐住了脖子,不再發出聲音。

  零的眼裡掠過痛楚的光芒,即使是跟隨他多年的樹、風、雪,也不曾自他冷銳的眼裡瞧過那種光芒。

  那一刻,他頓時全明白了。

  關於洩露情報的問題,關於奸細,關於貝魯特,關於夏婉清失蹤的六年……全都明白了。

  他的心,因此扭絞了起來。

  然而他的痛苦也只有剎那,眨眼間,一股決然的冷酷劃過他剛毅的面容,他做了一個讓其他三個人都感到無比驚訝的手勢。

  他要他們全部撤離門口,這裡,由他一個人來應付。

  「現在這裡只有我一個人。」等到地下室的門被關上以後,零走到地道出口,他的目光直勾勾的往下望去。

  微弱的光線從通道裡透出,他看到傾斜的石板台階,卻沒有看到LCF666的身影。

  「把你身上的武器都扔進來。」LCF666陰沉的說著。

  「我要親眼看到她,也許剛才只是你放的錄音,也或許你已經殺了她。」零的聲音依舊透著冰冷。

  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緊接著從裡面傳來了腳步聲。

  「走,往前走!」LCF666催促著被他抓著的夏婉清。

  零的眼神變得專注,當他看到夏婉清時,她正低著頭,臉色異常的蒼白,脖子上架著一把亮晃晃的刀子。

  在她的身後,LCF666陰沉的臉上帶著殘忍的神色,左手拿著刀挾持她,右手雖然放在身側,卻還是拿著一把手槍。

  「你看到了吧!」LCF666語氣殘忍的說。

  「由我替換她,讓我來做你的人質。」零不疾不徐的說道。

  「不可能!」LCP666是一個年約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他本人的容貌非常儒雅,如果不知道他是頭號罪犯的人,也許會覺得他是個慈祥善良的男人。

  零冷漠的目光與他的眼神對視。「為什麼?」

  「你的本事我很清楚,挾持你極可能隨時都會被你反將一軍。」

  「你就算挾持她,也不可能逃得了,你知道一路上你都會被跟蹤,除非你不吃不睡。」零的口氣倏地嚴厲了三分。

  「廢話少說!」LCF666的眼裡閃過暴戾。「你到底要不要照我的話去做?」他把刀抵向夏婉清的脖子。

  夏婉清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卻還是沒有抬頭看零。

  零將手裡的手槍扔到一邊。

  「還有一把。」LCF666舉起手槍對著零。「另外還有刀子和你的飛鏢。」

  零一聲不響的將身上帶的所有武器都扔在一邊。

  LCF666的嘴角流露出奸佞的笑容。「看起來,她對你真的很重要?」

  零只是瞇了下眼,他後退一步,沒有回答。

  LCF666押著夏婉清緩緩的走了上來,他是個警覺性強的男人,每一步都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夏婉清依舊低著頭,聽話的往上走。

  門外傳來尖銳的警笛聲,看來風他們已經通知了其他同事,這裡完全被警察包圍了。

  「我可以說,你插翅也難飛了。」看著他走上地面,零的語氣依舊沉穩。

  「我不需要插翅。」LCF666狡詐的笑了一下。「我有她。」

  他將刀子繼續架在夏婉清的脖子上。「接下來就要看你的表現,我才能保證不會傷害她。」

  「開出你的條件。」

  「爽快。」

  零似乎不在意自己身上毫無武器,而且還是面對著全世界最奸惡的罪犯。

  他的眼神落在夏婉清慘白的臉上,連嘴唇都毫無血色。

  「首先,把外面那些人全部撤走;其次,撇下所有對我的監視;第三,我要我的手下傑夫裡開車來接我。只要做到這三點,我會在一個星期後釋放你的小情人,而且完、好、無、缺。」LCF666氣定神閒的說著。

  「我沒有權利答應你這些要求。」零的眼神深邃難測的看著他。「我必須和總部聯絡。」

  「那麼就快聯絡吧!」LCF666舉起槍,笑著說。「我給你半個小時的時間,就在我面前聯絡。」

  零沒有說話,只是接通了他的通訊器回總部,把當下的情況簡單的說了一遍。

  在這期間,夏婉清動也不動,她沒有呼救,沒有哭泣,一直低眉順目,除了偶爾掠過的顫抖和幾近透明的臉色,能證明她還活著。

  「好,可以按照你的要求辦。」很快的,零給了LCF666肯定的答案。「我應該可以相信你的話,你會釋放她吧!」

  「那是當然。」LCF666狐疑的看著他。「只要你們遵守承諾,我從來都是個信守承諾的人。」

  零站在一邊,冷冷的說:「半個小時內車子就會到。」

  「我怎麼能確定你們撤走了所有的監控?」LCF666瞪著他。「還有,你們是怎麼發現這裡的?」

  「你是用什麼方式逃出來,我們就是用什麼方式查出這裡。」零冷冷瞅著他。「這一招你會用,我們也會用。」

  「是誰?哪個人敢出賣我?是誰!」LCF666的聲音立刻揚高。

  「你的條件已經開出來了,現在我不需要回答你。」零雙手抱胸的站在一邊,彷彿接下的事已經與他無關了。

  「你不關心她的生死嗎?」LCF666威脅道。

  零用凜冽如刀的目光冷冷射向他。「我已經滿足了你開的條件,記得你剛才承諾過什麼嗎?」

  LCF666的眼裡掠過暴戾之氣,這時候的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儒雅,反而變得讓人心生厭惡。

  「如果你不回答,我就……」

  「殺了她?」零的口氣變得更加冷靜。「雖然我很在意她的生死,但我不會出賣我的夥伴,如果以一命換一命的原則來看,我會保持沉默。」

  LCF666的刀微微往上斜。「你不要以為我不敢……」

  「你很明白只要你殺了她,你就再也逃不出去了。」零繼續雙手抱胸。

  「你身上根本沒有武器,你拿我沒辦法!」

  「沒錯。」零淡淡一笑,那笑容卻寒冷得讓人顫慄。「我是沒有武器,不過我有沒有辦法拿你怎麼樣,你大可以試試看。」

  LCF666後退了一步,夏婉清卻一動也不動,就好像眼前的情況都與她無關,他們在討論的也不是她的生死。

  「閻碩,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的事,你的出生、你經歷過的童年,還有你曾經怎麼樣的辜負過她……我都一清二楚。」LCF666的聲音突然變得深沉。

  零的雙眸在剎那間變得深暗。「你不妨用你心理學家的專長,分析一下我的心理。」

  「看來我們都非常瞭解彼此。」

  「也許。」零冰冷的視線掃過夏婉清,又移向LCF666。

  「但有些事你大概不知道。」LCF666在他的目光下,突然露出詭異的笑容。「比如她曾為了你自殺,而且還失去了你們的孩子……」

  LCF666並沒有繼續說下去,他只是揚唇笑著。

  夏婉清的身體開始劇烈的顫抖。

  零挺直身子,臉上的線條益發嚴厲。他如石般堅定的目光緊盯著眼前那張笑到扭曲的臉,眉頭緊緊擰起。

  「把你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他那命令的口氣,帶著肅殺之氣。

  LCF666的笑容倏地停止,他的臉皮抽搐了一下,搖了搖頭。「這是你們之間的私事,本來就與我無關,等我順利脫險,你有的是機會親口問她。」

  零的銳眸望向夏婉清,在她那張幾近透明的臉上,兩行清淚落了下來。

  他的心也因此開始發顫,雙手緩緩的緊握成拳。

  此時,他身上的聯絡器振動起來,由他戴著的耳機裡聽到長官的聲音。「東西已經準備好了。」

  零的臉色立即恢復一成不變的漠然,看著LCF666,鎮定的說:「東西都準備好了,你跟我出去吧!」

  「我……可以信任你吧?」LCF666再度揮了揮手裡的刀,警告的看著他。

  零冷冷說道:「你除了信任我外,還有其他選擇嗎?」

  一轉身,他逕自打開地下室的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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