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魔] 礦仙 (全書完)

青元子

第一百二十章 終南

歡樂的時光總是分外短暫，眾人全都覺得這次聚會並未進行多長時間，整個上午便已過去。

到底是正事要緊，周姐等人不敢再耽誤蕭問他們的時間，一人起頭說了個「時間差不多了」，其他人便紛紛響應，而後便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霍祥、游青、馮寧、蔡林豐的親眷都不準備繼續留在鳴劍宗，此次一別，便會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見不上面了，那些長輩們自然有不少話要叮囑，這四個年輕人便只有聆聽教誨的份。

周姐將蕭問叫到了一邊，很認真地道：「蕭問，姐跟你說幾句話，你可得好好記著。」

「嗯。」

「進了宗門不比一個人在外面瞎混了，凡事多長個心眼。有時候看到的、聽到的都未必是真的，只有多動腦子，多想，才能真正看透身邊的人和事。

咱們不佔別人便宜，但至少不能吃虧，就算不得不吃虧，也要明白吃虧吃在了哪，不能吃了虧還被蒙在谷裡。」

「嗯。」蕭問立刻爽利地道。

「嗯你個頭，你真懂假懂？」周姐氣道。

「字面意思肯定懂的啊。」蕭問笑道。

「你既然一心修行，無意與人爭搶什麼，這自然是極好的。但是人無獵虎意，虎有傷人心，有時候你不去惹別人，還是會有一些賤胚子來惹你。

這種時候，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一定要懂得借勢，別臉皮薄不好意思開口。你這四個兄弟，都是肯為你出頭的主，你應該好好珍惜，有什麼事也儘管去麻煩他們。」

蕭問忍不出笑出聲來，周姐又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氣道：「這有什麼好笑的，將來有你哭的時候！朋友之間再不互相幫助，還有誰能幫你？

他們將來定然也有麻煩你的時候，只要是你力所能及的，就不要推辭，鳴劍宗是一個大家，你們五個就是這個大家裡的小家。總之，咱來鳴劍宗是修行來了，絕不能被人欺負了。」

「嗯，肯定的。」

看到亭子那邊已經有人停了下來，周姐不由面現愁容：「唉……本來有一肚子話要說，實在是說不完了。

不過你記住了，你雖然已經成了鳴劍宗的弟子，卻不代表簽了賣身契，若將來有一天鳴劍宗真容不下你，咱離開就是了，千萬別一根筋。」

「嗯。」

「那就這樣吧，若碰到什麼疑惑的事情，就想想我今天跟你說的這些話。這可是姐悟了三十多年才悟出的道理，錯不了。」

「哈哈，三十多年也不算很多嘛。」

周姐忍不住伸手打了蕭問一下，氣道：「沒正經，姐這些話可不是和你說著玩的。」

「嗯，記住了。」蕭問認真道。

「那咱們過去吧，我讓他們捎我到慧劍城，然後我再從仙驛乘驛獸回家。」周姐有些不捨地道。

「好。姐，你閒著沒事的時候就來鳴劍宗看我好了。」

「行。」

蕭問忽然皺了下眉，道：「最近三個月恐怕不行，得等我從飛霞谷回來了才行。」

「你不提我倒忘了，飛霞谷之行，你可千萬小心，咱們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那仙機瓔珞丹也不是非要不可，以你的資質，升階真仙完全不必借助丹藥。」周姐嚴肅地道。

「好。」

這一番敘敘叨叨，亭子那邊的大部分人都已經準備好了，而後周姐便和蕭問一起走了過去。

不片刻功夫，還是之前那頭大鳥帶著眾人從山上飛起，在空中盤旋了一圈後，拍動翅膀便向著慧劍城的方向投去。

周姐坐在大鳥背上竟是出起了神，所想的無非還是蕭問。她覺得，蕭問就像一個在天機仙界流浪的單純的大孩子，剛好被她撿到了……其實來鳴劍宗最主要還是她爹的想法，她雖然也惦記著蕭問，卻也想避「高攀」之嫌，最開始就抱著「只要知道消息就好，沒必要和蕭問碰面」的念頭。

是以，她才會在那時候悄然離開。後來被蕭問發現，而蕭問又說出了那樣的話，她就真的是放不下蕭問了。

另一頭，霍祥也招出了水幕，帶著眾人往試煉峰的方向飛去。

他們顯然不必再試煉了，估計過了中午便會徹底離開這個地方。

剛到下午，試煉峰上便來了人，把六十五個新入門的弟子全帶走了，獨獨留下了蕭問和荀譽。

廣場總共剩下三個人，另一人便是陸元機。

「你們兩人三個月後還要去飛霞谷，就沒必要再和其他人一起行動了。

宗門已經在鳴劍峰上給你們安排了暫時的住處，我這就帶你們過去，並將本次測試的一應獎勵給你們。」

「是，陸師叔。」

陸元機笑了笑，然後道：「如今你們已經是我宗弟子，更沒必要拘謹。

以後除非是遇見宗門裡那些個特別在意尊卑禮節的長輩，可以儘管隨性些。對此界的散修來說，修身比修心難，但是對咱們二十七宗裡的人來說，往往是修心比修身難。無論如何，不要太束縛了自己的心。」

而後陸元機便祭出了飛舟，帶著蕭問和荀譽飛離了試煉峰。

蕭問對這飛舟早已極感興趣，再加上剛才陸元機也說了不必拘謹，當下便問道：「陸師叔，這飛舟叫什麼名字？我看它可以隨意幻化大小，應是天仙境界的仙器了吧？」

「它叫雷雲舟，現在你們看到的其實並不是它的正常狀態，它可是一件天仙境界的攻擊仙器。」

「攻擊仙器？」蕭問下意識地就驚呼出來，這明明就是一件遁行類的仙器啊！

陸元機笑道：「我一向主張一器多用，鬥法時往往能發揮意想不到的效果。這雷雲舟其實本該叫雷雲梭，是一件不折不扣的攻擊仙器，卻被我改成了這樣。你們到我身邊來。」

待蕭問和荀譽走近，陸元機隨手掐了個訣，便有一股淡淡光華將三人托住，從那雷雲舟上飛了起來。

下一瞬，那雷雲舟便驟然縮小到只有三尺大小，其上雷光激閃，比之前猛烈了何止百倍，速度也增加十倍不止，驟然向前衝去，眨眼間便到了百丈之外！

荀譽修的訣道也還罷了，蕭問這會卻已經目瞪口呆，他自忖就算自己也到了天仙境界，若是與陸元機對敵，陸元機冷不丁使出這一招來，他八成要吃個大虧……

只是，不折不扣的攻擊仙器給改成了讓所有人都以為是遁行仙器，這跨度也未免太大了吧？

便在這時，那雷雲舟已是又飛了回來，重又變回一丈大小，將三人穩穩接住。

陸元機隨口道：「真仙境界就可以讓仙器帶有自己的風格，天仙境界時有了豐富的經驗積澱，更是可以試著大幅改造仙器。蕭問，你的綜合評定裡是器道造詣極佳，不知你現在可有較喜歡的風格？」

蕭問很認真地想了想，然後才笑道：「我喜歡直接一點，所以更喜歡速度快、力量大的仙器。」

蕭問說的其實也正是他在測試最後關頭的戰鬥方式，打起來著實相當過癮。

「那《驚仙劍典》確實挺適合你，如果你能上手的話。」

對此蕭問還是有些心虛的，便問道：「陸師叔，《驚仙劍典》很難修吧？」

「到了天仙境界後，修《驚仙劍典》可以說毫無難度，你們這個境界確實沒有先例。

不過，這麼多的測試者才找出你們兩個來，而且你們的確不是靠運氣，而是靠綜合實力才取得了這樣的成績，若你們都修不成，那別的新晉弟子也休想修成了。

總之，宗門既然選擇相信你們，你們盡力而為就是了。」陸元機鄭重道。

「嗯。」

「馬上到了。你們的住處是終南別院，暫時和柳如誨師叔還有他的幾個弟子為鄰。你們只管潛心修行便是，平時不會有人打擾你們。」陸元機說著話雷雲舟已是向著鳴劍峰上投去。

這鳴劍峰遠觀似是一個巨大的劍鞘，這一離得近了才發現儼然是一根擎天之柱，其直徑只怕有數里，山崖上隨隨便便開出塊地來便可以建一大片院落了。

陸元機帶著兩人直接飛向了半山腰上的一片建築，遠觀倒也並不金碧輝煌，主要便是黑、白、米黃三種顏色，很有點清修的氛圍。

蕭問瞪大了眼睛一看，建築什麼的倒是齊全，但是往上往下都沒有路！感情，一旦在這裡住下，要不會飛，這輩子是別想離開這裡了……

很快三人便在那片建築裡落了下去，雖是有人看到了他們，卻並沒人迎上來。這種情況卻正合了蕭問的意，著急修行的時候，他其實一點也不想浪費時間和別人打交道。

三人進了一個院落，只見石椅、石桌、花圃、梅樹一應俱全，難得的是梅樹上還停著一隻黃嘴的小雀，見有人來了也不飛走，而是好奇地看著眾人，還叫了兩聲……

「一共兩間房，蕭問在左，荀譽在右，東西都已經給你們放在屋裡了。小仙境界的《驚仙劍典》你們兩個是最先修習的，所以沒有駐神符，屋裡只放了完整的典籍，還需要你們自己研究。有疑惑的地方就先記下，每隔三日便會有修《驚仙劍典》的同門來為你們釋疑。

昊元丹和補天丹最好盡早服用，服用時不必有什麼顧忌。」

「嗯。」

「蕭問，如果不出意外，近日內就會給你安排拜師，你要有個準備。」

「好。」

又交待了幾句，陸元機便步行離開了小院，應該是和終南別院的管事人打招呼去了。

蕭問和荀譽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然後便各回各屋。

屋內的佈置一如這終南別院帶給蕭問的感覺，簡潔樸素，卻又帶著一股淡淡的清修氣息。

蕭問對這些向來沒什麼追求，略掃了一眼，他的目光便被屋裡桌上的一部厚厚的典籍和一個白玉盒子吸引了去。

《驚仙劍典》和昊元丹！

青元子

第一百二十一章 贈丹

蕭問幾個大步便到了桌前，先是將那本厚厚的典籍拿了起來，果然，淺藍色的封皮上，正寫著《驚仙劍典》四個大家，不過，右下角還有三個小一些的字，卻是「器道卷」。

反正這典籍已經是他的了，蕭問哪還會客氣，直接將之翻開，扉頁上的小字便呈現在他眼前。仔細一讀，卻是對這部《驚仙劍典》器道卷的大體描述。

這《驚仙劍典》的確是鳴劍宗的天仙境界典籍，道基仙法和神通仙法盡皆包含在內。

不過，道基仙法只有一篇，只要可以上手，便適用於各道；神通仙法才細分為器道、訣道和陣道三卷，內容大相逕庭。

蕭問手裡的這本器道卷，裡面卻有兩篇道基仙法，其中一篇正是鳴劍宗最近才發現的適用於小仙和真仙修習的。

而神通仙法方面，則是一件件仙器的煉製之法，不過卻只有天仙境界的，小仙、真仙境界的全是空白。

意識到手裡這本大部頭裡的仙器自己全都要等到天仙境界才可以煉製，蕭問卻一點也不失望，這種層次的仙器，就算只是瞭解一下也算是開闊眼界了吧？

簡介中還道，器道篇裡的仙器僅有攻擊、遁形兩大類，但是每一大類裡所包含的仙器當真不少，修習者完全可以從中選擇適合自己風格的仙器來煉製。

除此之外，這典籍中竟還記載著一些器道上的法門、技巧，已經完全脫離了煉器的範疇，卻又相當實用。便如那磨契合度的法門，簡介中便說這典籍裡至少記載了十幾種！

匆匆把簡介掃完，蕭問真個是又驚又喜，哪怕早就知道會得到《驚仙劍典》，又哪裡有真將這部典籍捧在手裡來得實在？

再往後翻，便終於到了道基仙法的部分，第一篇正是小仙境界便可修習的那篇。

說起來，蕭問近三個月的主要任務便是上手這篇道基仙法以及升階，所以就算花再大精力去研究這篇文字也不為過。

此刻雖是第一遍看，蕭問便看得相當仔細，期盼著不要有太多難懂的地方。

不知不覺中，蕭問已是抱著那本《驚仙劍典·器道卷》走到了床邊，直接緩緩坐了下去，心神全在書中，渾不知時間正在一點點流逝。

那篇道基仙法並不長，總共只有二十幾頁，但是蕭問竟然看了整整一個時辰。抬起頭來時，蕭問神色相當古怪，並喃喃道：「怎麼會這樣？」

原因無它，他覺得這篇名為驚仙道勁的道基仙法從字面上並沒有什麼難理解的地方，但是，裡面卻有幾個玄之又玄的需要去悟的部分，他有點不知該如何下手。

比如其中的「引神返太虛，聚華映元空」一句，他覺得，這一句說的無非是引導神念歸於無人無我之境，然後醞釀、壯大，最後讓自己的神念照徹那無人無我之境。

但是，解釋起來僅僅是一個結果罷了，真做的時候，到底該如何下手？蕭問自忖可以進入忘我之境，但是那放大神念，照徹「元空」可就太難了，因為在無我之境中，自己的神念本就極為渺小，如何能與那無邊虛無相比？

蕭問隱隱覺得，這些個需要去悟的部分才是修成驚仙道勁的最關鍵部分，若不能悟，便會永遠不入其門！

不過，這樣反而才是正常的，若輕易便可習成，還不乾脆讓所有新晉弟子一人一本修習去了，還讓他和荀譽專門修習幹什麼？

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蕭問將典籍合上，輕輕放在了床上，然後再次向屋裡唯一的那張桌子走去。

拿起桌上的白玉盒子，還沒打開，蕭問便先為這玉盒驚歎起來，那質地和雕功，已經超過了這他輩子所見過的所有玉盒。

「啪」地一聲，蕭問終於將玉盒打開，映入眼簾卻是一個極小的淺綠色光罩，那光罩之下才是一枚乳白色的時刻散發著清輝的丹藥。

盒子內部還有一個小凸起，蕭問伸手往上一按，那個凸起處立刻陷了下去，與此同時，那個淺綠色光罩也漸漸變薄，最終完全消散。

香！特殊的香！

蕭問這輩子都沒聞過這種香味，不像花香也不像藥香，卻又沁人心脾，才吸一口，整個人便心曠神怡，連之前看書的疲勞都一掃而空。

那一刻，蕭問甚至沒出息地想，乾脆別吃了，每天能聞上一聞他就很滿足了。

不過，他當然只能想想，這枚昊元丹可是他三個月內升階高階小仙的關鍵！

真是不可思議，這才升為中階小仙沒多久，馬上就又要升階了！這種速度，足以讓所有熟人瞠目結舌，眼紅得要死了吧？甚至連他自己都眼紅自己！

一生只能吃三枚啊！

就算想留著，鳴劍宗也是肯定不會答應的，蕭問終於猛吸了一口氣，貪婪地嗅了最後一下，然後捧起盒子湊到嘴邊，把那枚昊元丹小心翼翼地銜進嘴裡。

神奇的事發生了，蕭問才一閉嘴，那枚昊元丹便迅速融化，化為一道清流順著蕭問的喉嚨向胃部流去。

蕭問乾脆主動吞嚥，不到兩息功夫昊元丹便完全以液體狀態出現在了他的胃部。

不過，昊元丹的狀態轉變顯然並不是蕭問可以控制的，才在胃裡停了幾息功夫，昊元丹所化的液體便進一步變化，變成了一波乳白色的氣霧滲出了蕭問的胃壁，向著蕭問脊椎處湧去！

蕭問趕緊盤膝坐到了床上，閉上眼睛，心無雜念地內視起來。

顯然，火紅、石青、漆黑三條盤繞在蕭問脊椎上的道基才是吸引昊元丹的真正所在！

那些氣霧才一碰到脊椎上的粗壯道基便主動了進去，不過速度卻相當慢，後面擠不進去的，則順著脊椎漫延向了別處。

大約半個時辰後，蕭問脊椎處的道基主幹外圍，身體其他各處的道基分枝上，乃至那些如毛髮般細小的道基末梢上，全都包裹了一層薄薄的乳白色氣霧。

氣霧緩慢地向道基中滲透著，隨著時間的推移，可以明顯地看出蕭問的道基品質正發生著正面的變化！

蕭問親身體會著昊元丹以這樣一種方式提升著他的道基，當真興奮莫名。

他很清楚，以那些氣霧的速度，大概一個月後才會完全消失，而那時候，他的道基絕對可以達到中階小仙的頂峰！

只要修心方面再跟上，馬上就可以升階了！

接下來已經不必管那昊元丹了，它自會一點點提升道基的品質，蕭問直接往床上一躺，又翻起了那本《驚仙劍典·器道卷》來。

驚仙道勁，不管你有什麼玄奧之處，都盡數呈現在我面前吧！

蕭問這一讀便讀到了傍晚，直到聽到有人敲響了院門才停下。

走到屋門口一看，院門處正站著一個老僕，手裡還提著一個食盒。

蕭問又不是什麼大少爺出身，並不習慣使喚人，尤其是年紀大的。忙三兩步跑了過去，接過食盒，並向那老僕道謝。

這時荀譽也走了出來，蕭問一直都覺得荀譽其實是一個挺和善的人，但是此刻忽然注意到，荀譽對那老僕實是連應付一下都懶得應付。

蕭問也不以為意，待那老僕走後，他便向荀譽道：「要一起吃嗎？」

「還是算了，我咳得厲害。」荀譽道。

「無妨，想來你那痼疾也不會傳染。」蕭問笑道。

「那好吧。」荀譽也甚是大方，便道。

而後倆人便在院裡的石桌上擺上了碗筷飯菜，正好全都是一樣兩份，而後便有一句沒一句地邊聊邊吃了起來。

荀譽飯間果然會咳嗽，不過咳的時候都會偏過頭去，相當有禮貌。

席間那只黃嘴小雀竟又飛進了院子裡，立在梅樹枝丫上叫了幾聲，蕭問揪了點饅頭扔向了梅樹下，那小雀立刻飛過去，三兩口就吃完了……

荀譽在一旁看得好笑，問道：「你喜歡小動物？」

「嗯，我自幼沒有親人，只好養貓、狗為伴，挺喜歡這些小東西。可惜貓壽命不長，狗又不老實，不是走丟便是被人給藥死成了狗肉，越養越傷心，大了就沒再養過。」

「竟然如此，那你為何不修獸道？」

「好的仙獸哪有那麼好找？我有個鄰居李鐵匠是修器道的，他看我有火系道基，又肯吃苦，便建議我修器道。再加上我本身也比較喜歡舞刀弄劍，就修了器道了。」

「你在器道上確實天賦不凡。」荀譽很認真地道。

蕭問笑了笑，然後道：「卻不及你在訣道上的造詣，以你的神通，同階修士沒有任何人可以從正面擋住你的攻擊吧？」

「以犧牲自身為代價，這般神通，若不是有大仇要報，不學也罷。」荀譽笑道。

「呃……你身負大仇？」

「沒有，只不過那麼說說罷了。」

蕭問完全沒想到，和荀譽聊起來竟然如此投緣，他越來越發現，荀譽其實是一個很隨和的人，幾乎從未在任何問題上與他起過爭執，但是又很有見地。

轉眼間便是三天過去，蕭問的驚仙道勁終於是悟了一些，道基品質也在一點點提升著，形勢一片大好。

這天晚上，蕭問正躺在床上細思那驚仙道勁的關竅，屋外忽然傳來了敲門聲。

開門一看，卻是荀譽站在了外面。

「這東西我自己根本用不著，就送你提升肉身吧。」荀譽直接道，說著便將一個石青色的玉盒遞了上來。

「這是什麼？」

「補天丹。」

青元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輩份

蕭問大驚，哪裡敢接，問道：「這不是宗門用來給你提升肉身的嗎？你自己不用，給我幹什麼？」

「我這身痼疾不是任何丹藥能治得好的，用了這補天丹也是浪費。你服了昊元丹後，道體固然可以帶動肉身，但總還是要花些力氣去帶動的，有了這補天丹，就完全用不著再耗道體的力氣了，說不定還會由肉身反推道體。

將來咱們倆是要一起去飛霞谷的，你的實力若強些，對我也大有益處不是？」荀譽難得地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沒咳嗽，說完後便笑看著蕭問。

「但是這補天丹何其珍貴，你就算賣錢，送給家人，都比給我強吧？」蕭問完全按照自己的思維道。

「這些身外之物，再珍貴又能如何？別人將之當成寶，在我眼裡不過是普通丹藥，還不至於太將之當回事。

你既然屬意修心，亦當有此魄力才是啊。若還看不開這些，修心上可有得修了。」荀譽語帶不悅地道。

蕭問一怔，心道也對，既然屬意修行，眼中其實便再無其它重要之物，本就該看開些才對。

不過，這補天丹要是他自己的，看開的結果便是可以輕易送人，便如荀譽眼前做的這樣，但是，問題是此時是別人要送他，接受起來確實沒辦法心安理得。

最重要的，他覺得他和荀譽的交情還沒有好到那種程度。

也不知荀譽真實想法如何，見蕭問始終不接，便道：「我這身痼疾天下間僅有一物可治，此物對別人來說興許沒什麼用處，對我來說卻有救命之效。

你以後若是見了此物，便盡力通知我一聲，算是還我人情好了，若能親自給我帶來，我還得另行酬謝，一枚補天丹可不夠。」

荀譽說完後便將那石青盒子一拋，這下蕭問卻是不得不伸手接住了，便在這個空當裡，荀譽已是轉身往自己那屋走去，頭也不回地道：「我需要的東西叫紫陽暖玉，你可得幫我留神了。」

直到聽到荀譽關上了屋門，蕭問還有些愣神，好一會之後才關門坐回了床上。

據蕭問這幾天的觀察，荀譽好像真的是一個什麼都不太在乎的人，幾乎從未提及家人，兩人在某些問題上有分歧的時候也幾乎從來不會爭一下。

蕭問一度想過，荀譽那身痼疾是不是讓他一直都離死亡更為接近，這才只看重生死，而淡了其它的一切。

將來兩人要一起去飛霞谷的，其中凶險自不待言，荀譽難道是想靠這枚補天丹來買通他，讓他在谷中多多照應？這倒不是不可能，荀譽的古怪訣法確實相當厲害，同階修士很難擋住，但是要說防禦和遁速，這個傢伙好像真沒什麼優勢，而這剛好是他蕭問所擅長的。

也是受了周姐的那番話影響，遲疑的時候，蕭問當真是把周姐三十多年悟來的那一套往現實裡套，一點點分析著此刻的情況。

荀譽有可能是真的不在乎這補天丹，但是萬一另有別的目的呢？蕭問乾脆將裝著補天丹的玉盒放進了儲物戒中，一時半會都不打算用它，甚至還做好了隨時還回去的準備。

而後蕭問便繼續研究那《驚仙劍典》去了，其實下午的時候已經有修習過《驚仙劍典》的鳴劍宗長輩來過，要不是那個器、訣兼修的長輩解開了蕭問的一些疑惑，他也不會有這麼大進展。

時間一天天過去，轉眼間蕭問和荀譽已經到了終南別院整整十天了，荀譽已然真正將那驚仙道勁上了手，而蕭問還差最後一處待悟之處，愣是卡在了那裡……

這一處其實蕭問從十天前就意識到了，結果十天裡毫無進展，哪怕鳴劍宗的長輩來親自指點也指點不出個所以然來。

此界傳道可言傳身教，可用駐神符直接傳授切身經驗，但是這小仙境界的驚仙道勁真的是沒有人可以傳給蕭問，因為他和荀譽根本就是首例。

那此只有靠自己悟才能悟通的地方，真的沒人能幫他，連荀譽也不能。

眼見只差一步便可將整篇道基仙法領悟，蕭問也是有些急了。

但是，這一急就又有急了好些天，仍然沒能將那一處悟通。反倒是他的道基在昊元丹的滋養下穩步提升，已經快要達到中階小仙的頂峰了……

而後，陸元機再次出現在了終南別院，一臉古怪地看著蕭問。

「蕭問，收拾一下東西，我這就帶你去拜師。」

「不回來了嗎？」

「不回來了。」

「好。」

蕭問也沒什麼好收拾的，轉眼便好，然後又和荀譽鄭重道別。

「不必如此，你們應該很快就會再見。」陸元機忽道。

「噢？」

「左師叔說近日便會讓你們再和其他新晉弟子一起活動去，到時候你們會再見的。」陸元機解釋道。

片刻後，陸元機的雷雲舟便載著他和蕭問飛離了鳴劍峰，向著東方投去。

這個時候，陸元機咧了咧嘴，苦笑道：「蕭問，我剛才說的左師叔，便是你將來的師傅。」

「噢。」蕭問機械地點頭應了一聲。

陸元機又看了蕭問一眼，心說這小子反應還真遲鈍，八成也是完全出乎了預料，這才沒聽出問題來。

蕭問見陸元機看他，終於覺得不對勁，仔細一回憶，剛才陸元機說了什麼來著？陸元機的左師叔，將會成為他未來的師傅？

等等！！！

這輩份是不是有問題？！陸元機的師叔當他的師傅？！！

看到蕭問瞪大了眼，陸元機點頭苦笑道：「你沒有聽錯，的確是我那位左師叔要收你為弟子。」

「啊……」蕭問完全愣了，下意識地從喉嚨裡擠出那一個音後，再也說不出話來。

陸元機的師叔，便定然是和許見潮平輩的！一個這樣的長輩當他的師傅，那麼他和陸元機就不再是師叔師侄的關係，而是師兄弟……

這是不是太詭異了？上來就成了二代弟子！而不是像新晉弟子一樣成為第三代弟子……

「這件事也完全出乎了我的預料，不過，在當時的情況下，倒著實沒有人反對……」

接著陸元機便細細道來，將大致情況跟蕭問說了。

原來，這事竟就發生在了昨天！

青元子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了然

昨天鳴劍宗宗主將各脈首座召集了起來，主要就是總結一下最近一個月來的鳴劍宗各項重要事務。

說到後面自然免不了說到新晉弟子的事情，六十五個新晉弟子正在宗門里長輩的指引下增進對本宗的瞭解，而蕭問和荀譽兩個在修《驚仙劍典》，並要在兩個多月後前往飛霞谷的事更是被非常正式地提了出來。

荀譽那邊一切順利，自然沒什麼好說的，蕭問修《驚仙劍典》遇到了瓶頸，這卻是個大問題！

鳴劍宗早已放出話去，若兩個多月後蕭問到了飛霞谷卻不會驚仙道勁，這得鬧出多大笑話來？更何況，他們鳴劍宗本就以器道為尊，到時候其他宗門的人對蕭問的關注度八成會遠遠高於荀譽！

所以荀譽上手了驚仙道勁那些宗門裡的高層並沒有多興奮，反倒是全都為蕭問的瓶頸而擔心。

蕭問修不修得成驚仙道勁已經不是他自己一個人的問題，還有兩個月後飛霞谷之行的鳴劍宗的面子問題……當然，還牽扯到了能否將《驚仙劍典·器道卷》進一步在鳴劍宗器道小仙裡推廣的大問題。

當時在座的所有人都沒有修過小仙境界的《驚仙劍典》，自然不清楚裡面的道基仙法有多難，正是出於這個原因，他們才讓一百五十三個測試中的排在最前頭的兩個人修習，指望著他們天資過人，能一舉修成。現在看來，還是過於樂觀了。

再接著，其實所有人都知道，蕭問還不止驚仙道勁一個問題需要解決，另一個問題便是修心。

有了昊元丹，蕭問修身是肯定沒問題了，但是修心方面，他能在兩個多月內達到足以升階的程度嗎？

驚仙道勁和修心，若只有一件需要解決，那些宗門裡的長者還是對蕭問頗有信心的，畢竟他在測試中的表現不是假的。

但是，兩件事趕到一塊，又只有兩個多月的時間了，這就有點懸了。

鳴劍宗是此界頂尖宗門，在這種事情上可丟不起人，所以，蕭問那邊其實是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如今才遇挫折，便有人跳了出來，正是那些從一開始就不贊成讓兩個新晉弟子前往飛霞谷的老傢伙。矛頭很快便指向了許見潮，因為正是這個老頭在看到了蕭問和荀譽的表現後，一力向宗主主張派他們兩個前往飛霞谷。

許見潮身份非同一般，宗主都是他的師弟，再加上一向是孤傲脾氣，哪裡會理那些人。

這個老頭雖是沒和蕭問單獨說過一句話，但是對蕭問卻信心十足，只道兩個多月內蕭問一定可以將兩個問題盡數解決。

然則，其他人豈能就因為他對蕭問有信心而徹底放了心？

說來說去，蕭問的問題還落在修心上，他上手驚仙道勁遇到瓶頸同樣是修心上的問題。

於是一個提議便自然而然地被人提了出來：趕緊給蕭問找個師傅，而且必須是在修心上有過人之處的。

眾人思來想去，竟是有七八個人選，各脈首座都據理力爭，說蕭問拜在自己的弟子門下更合適……

這下可好，到底拜入哪一脈？

宗主犯了難，許見潮也是吹鬍子瞪眼，前者是不想得罪人，後者原本是想讓蕭問拜在自己的弟子門下成為他的徒孫的，這下倒好，眼看要被拐跑了……

正沒著落的時候，堂中一人放下了那篇關於新晉弟子的資料匯總，直接道：「我收他為徒好了。」

當時所有人都是一怔，因為那人赫然是了然峰首座左凝清，鳴劍宗的唯一女性首座！

一怔之後，越來越多的人覺得，若拋開輩份不談，左凝清當真是解決眼前這一窘況的最佳人選，只因左凝清從年青時便以修心聞名於整個鳴劍宗。

鳴劍宗所有人都是修心比修身難，唯獨左凝清自己在修心上幾乎沒遇到過任何瓶頸。

非旦如此，左凝清到了天仙境界後更是在修心上自出機杼，讓很多實力明明比他強的長輩心服口服。如今的左凝清已經是高階天仙的境界，只差一步就要可以飛昇上界了，哪怕是在鬥法上，當時在座的諸人也沒有人敢說一定可以勝她。

但是，一個一代弟子收一個新晉弟子為徒，這跨度是不是太大了？

馬上就有人提了出來，並說沒必要的真個收蕭問當徒弟，指點他倆月就是了。但是左凝清自有她自己的考慮，在修心方面，她敢認第二，鳴劍宗便無人敢認第一，此時又有誰敢說自己的見地就一定比她的高明？

這般收徒倒也不是不可以，反正鳴劍宗也沒這方面的硬性規定，甚至很久以前也有過先例。

於是，商量到最後，蕭問順理成章地歸入了左凝清門下。

了然峰一脈本就相對較弱，這大概和左凝清的一向不爭什麼有關，此時蕭問要拜入了然峰，倒正合了其餘各脈首座的意，這樣的結果，至少比蕭問拜入了其他脈強……

陸元機說得並不是太詳細，蕭問便自行在腦子裡補充，最後就得出了這些結論來。

又過了片刻功夫，兩人距了然峰已只有數里，陸元機便道：「了然峰一脈以左師叔為首座，整體比較傾向於清修，人數並不是太多，也很少與各脈起爭執，你屬意修行，拜在左師叔門下倒正能如魚得水。」

「嗯。」眼見了然峰快到了，蕭問自然有些惶恐，下意識地應了一聲。

陸元機笑了笑，心知換了他年輕時碰上這情況肯定也不知如何是好，也沒說話，直接帶著蕭問向了然峰峰頂投去。

這了然峰卻不是孤峰一坐，而是兩峰並立，從半山腰往下合用一個山基，上端一峰在西略矮，一峰在東稍高，而了然峰的大部分建築都建在了西邊那略矮的山峰上。

很多時候，人們說了然峰的時候其實都是指西邊那略很矮的山峰，只有很少的時候才會把東邊那坐較高的算上。

很快到了西峰的峰頂，果然正如蕭問所料，建築、佈置整齊有序卻不奢華，蒼松翠柏青竹遍植其間，偶有花草，也皆清麗而不艷俗。

早有一個弟子迎了上來，行過禮後後帶著兩人穿廊過徑，很快到了一棟名為真言齋的建築前。

「師祖，陸師伯和蕭……問來了。」

「讓他們進來吧，你去忙吧。」齋中傳來一個溫和女聲，聲音中並無絲毫老態。

青元子

第一百二十四章 傲氣

陸元機和蕭問往裡走的時候，真言齋中亦有腳步聲響，而後雙方就在廳中打了個照面。

出來是的一個看起來四十歲出頭的女子，一襲粗布道袍，神色甚是沉靜，但一雙眸子當真深邃，仿似能洞察一切，讓蕭問一見便心生仰慕。

「左師叔，我把蕭問帶來了。」

左凝清點了點頭，向陸元機道：「有勞了。」

「若沒什麼事，那弟子便告退了。」

「好，你去吧，代我向你師傅賠個不是。」左凝清鄭重道。

陸元機怔了怔，然後笑道：「好，我記著了。」

而後陸元機便自行離開，轉眼間真言齋中已經只剩下左凝清和蕭問兩個人。

被左凝清那雙眼睛盯著，蕭問只覺得自己全身的衣服甚至那身皮肉都跟透明的一樣，恍惚間竟是回憶起了與荀譽戰鬥時的感覺，荀譽雙眼中亮起金芒時，也能給他這種感覺。

「蕭問，你可知我為何收你為弟子？」左凝清忽然問道。

「知道一些。」

「陸元機告訴你的？」

「是。」

然後左凝清便說出了一句讓蕭問目瞪口呆的話，只聽左凝清道：「全是假的。」

蕭問愣在了當場，左凝清卻自顧自地道：「修驚仙道勁，升階高階小仙所需的修心，我只需指點你幾句便是，何需收你做親傳弟子？」

上手驚仙道勁，修心，在旁人看來甚難之事，到了左凝清這裡竟然成了「指點你幾句便是」，這位了然峰的首座雖是一介女流，氣魄可當真不小！

蕭問也不是木頭疙瘩，再加上他又是個根據別人反應而反應的人，想了想便道：「因為您志不在此？」

左凝清第一次露出了笑意，讚許地道：「好一個志不在此。不過你也無需多想，在這了然峰只管修行，遇事則率性而為便是。」

蕭問看得出來，左凝清分明話裡有話，不過倒也不難猜，既然是志不在眼前，自然是志在將來。

陸元機說這位了然峰首座的品德在鳴劍宗完全是沒得說的，這是幾百年積累下來的口碑，蕭問自然也就無需再擔心什麼。

左凝清也看出蕭問明白了，而後也不點破，又道：「我一向不喜那些俗禮，所以那拜師儀式便可免了，以後若有必要到時候再補便是了。

來這邊坐吧，跟我說說你在驚仙道勁上遇到的瓶頸。」

真言齋中著實有幾個座位，左凝清徑直坐在了主坐上，也示意蕭問在一旁客位上坐下。

蕭問登時又惶恐起來，左凝清卻道：「你既已是我的弟子，這了然峰便是你的家，坐吧，你的師兄、師姐們可沒你這麼拘謹。」

「嗯。」

蕭問終於硬著頭皮在客坐上坐下，然後開始說他在驚仙道勁上遇到的最後一個瓶頸。

等說完後，便聽左凝清沉吟道：「果然便是這裡。」

蕭問心下不由一喜，因為他完全能看出來，左凝清神色、語氣相當平和，似是一點也沒把這瓶頸當成了不得的困難。

「你隨我來。」左凝清站了起來，同時道。

等兩人到了真言齋門外，左凝清袍袖一揮，便有一道七彩霞光湧出，最後化為一朵祥雲停在了兩人身邊。

兩人上了那七彩祥雲，直接便朝著了然峰東峰飛去。

兩峰本就離得不遠，片刻間便已飛到了峰頂，七彩祥雲便在峰頂邊上落了下來。

收了祥雲後，左凝清道：「我對你的身世經歷還不太瞭解，你可否撿一些此生中對你影響比較大的人和事說說？」

「好……」

且不提蕭問對左凝清的印象如何，這位可是他的師傅，將來只會越來越親，甚至可能是最親的人！所以，蕭問向左凝清敘述時一點也沒覺得不自在，只要是能說的幾乎全說了。

很快一個時辰過去，蕭問已是口乾舌燥，而左凝清也從中得到了足夠多的信息。

左凝清忽然伸手指向更東方的地面道：「你看那邊。」

蕭問放眼往那邊望去，只能看到一望無際的植被，除了樹還是樹，沒什麼特別的。

「若讓你做那林中一棵樹，你可願意？」左凝清問道。

「不願意。」

「若其他人，便如我，及此界其他所有人也都是這林中之樹，再讓你做一棵樹，你可願意？」

蕭問掂量了一下，然後又道：「還是不願意。」

樹林之上，正有幾隻鳥兒在展翅嬉風，看起來甚是自由暢快，左凝清又伸手指向了那幾隻鳥兒，問道：「若別人全是樹，而讓你做那鳥雀，你可願意？」

蕭問這才沒那麼牴觸，不過他志存高遠，其理想當真不在這片天地裡，還是搖了搖頭道：「不願意。」

「你想要的，是在修行路上一走下去，超脫這片天地，渺然凌駕於這一切已知之物之上吧？」

「嗯。」

「此等志向，是木則可傲然於層林之上；是鳥，則可禽中稱王；是修士，乃心向無上大道，高潔、卓然有別於余輩，你既有此志，甚至已經有些成就，卻為何仍以普通人自居，對所有人平等視之？」

「別人又沒欠我的，本來就是平等的啊……」蕭問喃喃道。

「你應是別人橫你也橫，別人看不起你就更看不起別人的脾氣，對那些沒招惹你的人，則一概平等視之，這其實是很好的。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本來就已經不是普通人了。」

「呃……」

「你的身份已經變了，但是你的心境卻還停留在原來的狀態。這可以讓你平易近人，做一脈首座甚至是宗主都可以輕易收攏人心，使一個大派上下和睦。

但是，你也將與另一樣東西永遠失之交臂。」

「什麼？」

「傲氣。這和你的心性不符，卻和你的志向相符。你可以試著改變一下當前的心境，至少也試著體會一下心境與志向相符是什麼感覺。

若是不喜歡，到時候再調整回來便是。」

左凝清走了，把蕭問一個人留在了了然峰東峰頂上，最重要的一點是，蕭問竟然沒意識到左凝清已經走了。

蕭問看著遠處的樹林和天空的飛鳥出起神來，所思考的僅有一個問題，他的心境是否應該變一變了……

他從不認為自己高人一等，但是假若大家都是樹的話，他首先是一棵志存高遠的樹，現在，當他已經長高了，明明比別的樹高了很多，卻還認為自己和別的樹一樣高，這是不是很虛偽？他真的從來沒有過和志向相匹配的心境，連他自己每次思考起那志向時，也全都是向上仰望的，現在看來，這好像不太對……

青元子

第一百二十五章 借馬

站在一個不平等的位置低著頭對別人說「我們是平等的」，這本身就是個笑話。

以蕭問現在的身份地位，的確足以傲視他曾經所在的那個階層，那些販夫走卒，那些日出而作、日沒而息的農戶、工匠，那些商舖裡的夥計、牙官，甚至包括那些商舖的老闆，一朝入鳴劍宗之門，太多太多的人被他甩在了身後。

他未必會俯視他們，但是他們卻一定會仰視他……

若再說到志氣和決心，他就真的發現他其實是一個滿出色的人，所以，是不是應該跳出原來的那個自我，就像左凝清說的那樣有些傲氣了？畢竟這才真正符合他的真實情況。

有些道理，但是這和蕭問二十年來一直所堅持的處世觀真的太不一樣了，他一時半會真的擰不過來。

而且他隱隱覺得，左凝清的那種說法並不完全正確，或者說不夠完整，可惜的是，左凝清並沒有將所有的東西一股腦告訴他，而是讓他一個人去思考。

而後蕭問終於發現了，左凝清把他扔在東峰頂！

了然峰西峰和東峰都是頗為陡峭的那種，若非要下去，他倒也可以做到，但是未免太費勁了，而且有危險。

心說一會肯定還會有人來接他，蕭問索性靜下心來繼續思考之前的那個問題，漸漸忘了時間的流逝。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了天空中傳來呼嘯聲，急轉頭看時，卻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者乘著一道青光飛了過來。

老者身材微胖，卻站得筆直，看起來頗有氣度，見蕭問望向他，便先開了口：「蕭師弟，可有所獲？」

「您是？」

「余治，你應該叫我大師兄。」老者微笑道。

「啊，大師兄！蕭問失禮了！」蕭問連忙道。

「你我已經是師兄弟了，不必拘禮。蕭師弟，這番可有收穫？」

蕭問苦笑道：「有些迷糊。」

「比無動於衷強。走吧，已經給你安排好了住處，我這就帶你過去。」

「好。」

待上了余治的那道青光，才一起飛，蕭問便連忙問道：「大師兄，你可否先跟我說說，師傅總共收了幾個弟子，都叫什麼，有什麼特點？」

「不用急，來日方長，你有的是機會認識他們。放心吧，師傅的弟子全都很好說話，就算你偶爾叫錯名字，也不會有人怪你。」余治笑道。

「那好吧。」蕭問只得道。

東西兩峰離的極近，幾句話的功夫余治就已經帶著蕭問飛到了西峰頂，並指著真言齋旁邊的一處小院道：「師傅差人在那個院子裡給你收拾了一個房間，你以後就住那了。」

「好。」

「師弟你可不要不以為然，師傅總共收了十四個弟子，算上你是十五個，能住在真言齋旁邊的只有你和十一師妹兩人。」

「十一師姐也住在那個院子裡？」蕭問顯然沒握到重點，問道。

余治也不以為意，點頭道：「嗯，你修行上遇到疑惑，若找不到師傅，就近找十一師妹也是一樣，她叫楚念柔。」

「好，我記著了。」

說著話的功夫余治已經帶著蕭問落進了那小院裡，這才指著西邊的一間屋子道：「就是這裡了。你先進去看看，若缺什麼就告訴，我一併給你置辦了。」

「好。」

蕭問推門進去，只見屋中陳設中規中矩，什麼都不缺，還極為乾淨，便道：「不缺什麼。」

「那就好，我再帶你四處轉轉，讓你熟悉一下。」

後面果然如余治所說，真言齋附近建築不少，但大部分都不是住人的，轉了一大圈也沒見著多少人，而且全是三代弟子、下人之類。

所有人見了余治都會認真行禮，不過暫時還都不認識蕭問。

看著那些比他年紀還大的三代弟子，還有看起來有六十多的大師兄余治，再聯想到那位四十多歲的師傅左凝清，蕭問只覺頭都大了，他這個二代弟子當得委實夠彆扭……

不過當從余治那知道這裡收藏典籍的閣樓完全對他開放，他隨時都可以進去翻閱時，蕭問就一下忘了那些麻煩事了，恨不得馬上就鑽進去不出來了。

做為一名散修，一輩子能接觸的典籍可能掰著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哪像這宗門裡，典籍都是一閣樓一閣樓的……

余治離開的時候，蕭問總算對了然峰尤其是真言齋附近有所瞭解了，而後便回了自己屋繼續思量那傲氣之事。

第二天一早，蕭問正思量是不是該去左凝清那聆聽教誨，忽有一道淡黃光華穿牆而入，把他嚇了一跳。

那光華就停在了蕭問身前，細看時卻是一道虛符，蕭問才伸手一觸，那道虛符便從一頭分解開來，同時傳出了左凝清的聲音：「蕭問，來真言齋一趟。」

蕭問沒有傻到對著那虛符回話，連忙關門出屋，很快到了真言齋。

左凝清就站在了真言齋門前的青磚路上，旁邊卻還有一人，是一個看起來三十出頭的男子。

那男子正和左凝清交談著，言語間甚是恭敬。除了兩人之外，旁邊竟還站著一物，乃是一匹混身向外散溢著火焰狀能量的棗紅馬，極是神駿。

「師傅。」

「來，這是魯言敬，你三師兄。」左凝清向蕭問點了點頭，然後指了一下那男子道。

「三師兄。」

那魯言敬打量了蕭問兩眼，然後才點頭道：「蕭師弟。」

左凝清看了魯言敬一眼，微笑道：「又不是讓你把嘶風送他，借用幾天而已，快走吧。」

「是。」魯言敬有些不情願地走到了那棗紅馬邊上，輕輕撫了撫馬鬃，這才祭出一件寶扇來準備離開。

蕭問這會腦子卻是轉得飛快，眨眼間便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忙向著魯言敬道：「多謝三師兄！」

魯言敬回過來，總算大方地笑了笑，然後道：「不必客氣。」

「行了，快走吧，你們師兄弟以後打交道還多著呢。」左凝清催促道。

魯言敬又向左凝清行了一禮，向蕭問點了點頭，馭起那寶扇便飛了出去，卻不是上了高空，而是貼著山體表面向下飛去，應是回了自家修行之處。

「這嘶風可馭風而行，速度頗快，近幾日就先借給你騎吧，也方便你上下山。」左凝清指著那匹棗紅馬道。

「多謝師傅。」

「入門測試時的那枚令牌你可還帶著？」

蕭問直接從儲物戒裡將那令牌取了出來，然後才道：「帶著呢。」

「現在你就騎了嘶風去映月湖吧，所有新晉弟子今日都在那裡，近幾日你除了休息時要回了然峰，其它時間就和那些新晉弟子在一起吧。」

「好。」

「我昨日跟你說的那些，你可想通了？」

「沒有……」

「那就繼續想。」

青元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當然

左凝清是含笑說的那句話，所以蕭問倒並沒感覺到什麼壓力，直接應道：「是。」

「現在就走吧。」

蕭問看了一眼那比他還要高一些的嘶風，尤其是嘶風身上還向外散發著一尺多高的火焰狀的暗紅能量，不由有些猶豫。

左凝清也沒說話，直接走到了嘶風邊上，伸手在馬頸上輕撫了幾下，那嘶風便直接走到了蕭問的身邊，還拿大眼睛直愣愣地看著蕭問。

「嘶風其實是我送給言敬的，已經跟了他幾十年了。你若是個三代弟子，它說不定真要耍些脾氣，不過你是我的親傳弟子，和言敬輩份一樣，它不會和你鬧彆扭的，儘管放心。」

蕭問倒不好意思了，終於伸出手去，試著摸了摸嘶風的腦袋，嘶風果然沒躲。

蕭問的手早已穿過了那火焰狀的能量，卻毫無灼熱之感，反倒是靈氣逼人，立時明白，這嘶風身上的焰狀能量應該和他絕影靴上散溢出的黑氣差不多。

「那我走了，師傅。」

「去吧。」

蕭問又拍了拍嘶風的脖子，這才翻身而上，動作甚是利索。嘶風雖是仙獸，卻是配了馬鞍的，而且也是暗紅色，蕭問坐上去後一點也沒覺得不舒服。

不過韁繩可就沒有了，蕭問只得將手扶在馬頸上，然後輕夾馬腹，道：「走吧。」

嘶風輕嘶一聲，終於是奔跑起來，越來越快。

蕭問正納悶怎麼回事，難道嘶風根本不會飛，這馬兒卻是直接朝著懸崖邊上衝去，速度已然快得不可思議！哪怕是在平地上，蕭問也有些懼意，趕緊伏低身體抱住了馬頸。

轉眼間嘶風便已衝到了崖邊，忽地一躍而起，朝虛空躍了出去……

那一瞬間時間就像是變慢了一般，蕭問那叫一個擔心，真怕嘶風直接掉下去。

嘶風四腿微曲，就在空中滑翔著，滑翔著，轉眼間已經快滑翔了一百丈，它那一躍之力，竟是如此驚人！

終於，嘶風漸漸下墜，已然低於了然峰西峰的頂部，還在向下墜著，而且馬頭已經向下傾去……

蕭問當真有些傻眼，都這時候這馬兒還不飛，不會真的不會飛吧？

那當然不可能是真的，但是眼下這情況蕭問著實是相當緊張，不管嘶風會不會飛，他可不會！

這一人一馬越墜越快，沒多大會簡直就跟塊石頭一樣筆直地朝地面砸去，蕭問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乾脆整個人都貼在了嘶風身上，雙腿緊緊夾著馬腹，雙臂死死環住了嘶風的脖子。

眼看著地面迅速接近，蕭問甚至已經做好了與大地親密接觸的準備，只聽「呼」一聲響，嘶風身上忽然躥起一丈多高的火焰狀能量，四蹄之下更是猶為明亮，終於邁動了自躍出懸崖後就徹底放鬆了的那四條長腿……

這時候他們還是向下衝的，速度極快，顯然沒辦法立刻上升，嘶風四蹄邁動間，身形雖是依然下衝著，馬首總算是漸漸抬了起來，並有了一定的橫向速度。

馬蹄翻飛，漸漸地向下的速度越來越小，橫向速度卻越來越大，距地面還有十餘丈時，這一人一馬終於是在空中劃出了一條圓潤的弧線，正兒八經向前奔行起來。

此時了然峰懸崖邊，左凝清竟依然站在那裡，自然將下面的一幕盡收眼底。眼見那團紅影漸行漸遠，她這才微笑著搖了搖頭，轉身回了真言齋。

蕭問這會再猜不出來嘶風是在故意耍他就是個傻子了，吃剛才那一嚇，他手心裡已經全是汗，甚至雙腿都在打著顫，但是，卻根本不敢報仇。

這嘶風分明就是與天仙境界修士相匹配的仙獸，雖然是遁行類的，天知道有沒有什麼特殊的攻擊神通，萬一惹惱了它，他蕭問能是對手嗎……

不過嘶風好像也知道玩得有點大了，奔行時輕嘶了幾聲，似在和蕭問打招呼。

蕭問先時還有點生氣，後來一想犯得著和一頭畜生較勁嗎，便盡釋前嫌，又伸手在嘶風頸上胡亂撫了幾下，便算象徵性地報了仇了，這梁子就此揭過……

心中成見已去，蕭問的注意力便又漸漸回到了嘶風的神通上，他很快就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嘶風的速度比陸元機的雷雲飛舟還要快一些……

一點沒錯，嘶風更快！

速度快也還罷了，嘶風的外形也一點都不輸那雷雲舟。雷雲舟外是有雷光環繞，而嘶風一旦使起神通馭空奔行，全身便會自然而然地向外噴湧出一丈高的火焰狀暗紅能量，由於嘶風速度極快，那能量便會在空中被拉扯至長約三丈，遠遠看去完全就是一片火雲！

火雲上前端還有四顆耀眼星辰翻飛，正是嘶風那尤為明亮的四蹄！

馬背上之人雖是身處火雲之中，卻全無被燒之虞，甚至都感覺不到熱度。

此情此景，怎一個俊逸、霸氣了得？！

由於嘶風的速度比雷雲舟還快，沒多大會功夫那映月湖便已進入了蕭問的眼簾，這時候他已是徹底喜歡上了騎著嘶風飛行的感覺，甚至都想再多繞一圈再去映月湖。想那拓跋炎和其親眷也是騎馬來的，但是和嘶風一比，那些還能叫馬嗎，螞蚱還差不多！

這麼想著，嘶風已然帶著蕭問到了映月湖的南岸。此湖甚是開闊，由於嘶風一直是在低空奔行，蕭問的視線沿著湖面向遠處看去，竟只看到天水一線，根本看不到映月湖的北岸！

湖水幽碧，時有魚兒會翻個水花出來，遠遠地還能看到大片大片的荷葉、荷花分佈在湖面上，空中瀰漫著淡淡的水氣，水鳥便在這天水之間鳴叫、飛翔……

景色極好，蕭問倒是想多看會，但是這時候可是有事在身，忙讓嘶風向著南岸的那一大片亭台樓閣間飛去。

蕭問在半空中就看到了一大群人，他的第一反應便是那些定然是這一回的新晉弟子，離得稍近一看，果然沒錯。

蕭問便直接讓嘶風朝那邊奔去，這一人一馬如被火雲攜裹著而來，立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甚至也包括了映月湖一脈裡的人。

「啊！我炸啊！蕭問，是蕭問！！！」霍祥在人群中一跳三尺高，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語氣吼道。

蕭問立時升起一種無力感，心說這個世界要是沒有霍祥該多清靜……不過，這個傢伙什麼時候把自己的口頭禪學過去了，這他娘的是器道專用的好不好？

蔡林豐早已跑了出來，一雙眼睛瞪得賊大，不過眼裡絲毫沒有蕭問，只有嘶風……

嘶風終於落在地上，蕭問立刻翻身下馬，拍了拍嘶風的脖子道：「你去玩吧，傍晚時記得來接我就行。」

嘶風輕嘶一聲，拿頭用力頂了頂蕭問，竟又看了走到近前的蔡林豐一眼，不屑地打了個響鼻，似在說「三代弟子一邊玩去」，然後轉身便走，迅速奔向空中跑遠了……

眼紅，不光是蔡林豐眼紅，也不光是所有的獸道新晉弟子眼紅，而是只要是看到這一幕的人都在眼紅！所有的新晉弟子，再加映月湖裡的那些人！

「蕭問，它是你的？」蔡林豐顫抖著嘴唇問道。

而後，所有人的耳朵似乎瞬間大了一倍，都等著蕭問宣佈答案。

「當然……」蕭問拉長了腔說著，等所有人要麼震驚要麼悵然若失時，他才又把後兩個字吐了出來，「不是。」

青元子

第一百二十七章 情誼

所有人都被蕭問耍了，那些剛剛因為那一聲「當然」而心情激盪的傢伙心中那叫一個恨，其中就包括了霍祥。而那些較為沉得住氣，一直沒什麼大動靜的人比如游青，便一下笑出聲來，更增另一波人的尷尬。

「我就說，你小子怎麼可以配得上如此神駒！」霍祥走了過來，大大咧咧地道。

「不要說得跟你能配得上一樣行不行？」蕭問當即嘲笑道。

「來日方長，回頭咱一定弄一匹更好的！算了，不說這個了，你怎麼來了？」霍祥問道。

「接下來幾天都會和你們一起行動，大概是師傅那邊暫時沒什麼好教我的。」蕭問老實答道。

「師傅？你已經拜師了？」蔡林豐一直準備問蕭問關於嘶風的事呢，一聽蕭問竟然已經拜師了，而他們這幫人還全得半個月後才行，下意識地就開了口。

「呃……」蕭問一下就愣了，他忽然發現他還真不太好開口。直接說他拜在了了然峰首座左凝清門下，成了諸人的師叔？

「怎麼了，還有什麼難言之隱？」霍祥問道。

「沒有，算了，這事回頭再說吧。今天在映月湖都要幹些什麼？」

「到那邊再說，和游青、馮寧打個招呼去。」

「好。」

說著話仨人便向人群那邊走去，總共也沒離多遠，幾步便到。

才剛和游青、馮寧打了個招呼，旁邊忽有人又喊了一聲：「蕭師兄！」

蕭問轉頭一看，卻是展翼，這少年才在外面混了大半個月，就已經外向不少，當初的那種青澀已經相當淡了。

「展翼，看樣子你現在已經如魚得水了啊。」蕭問笑道。

「嘿嘿，比在昭日宗的時候可有意思多了。」展翼坦然道。

而後讓蕭問完全沒想到的一幕出現了，人群中竟有兩人並肩而來，一個是熊不平，一個是拓跋炎。他還以為這倆人是找事來了，哪知兩人上來便客氣地行了一禮，熊不平先豪爽地道：「蕭兄弟！」

拓跋炎又道：「蕭兄弟，上次測試中本就是公平競技，我不得不全力出手，幸而並不是蕭兄弟的對手。如今你我份屬同門，以前若有得罪之處，還望蕭兄弟莫再計較。」

蕭問當真愣了一下，不過他心向修行，對那些爭鬥本就不太放在心上，見拓跋炎先來示好，便也回了一禮，大方地道：「以前的事我都忘了，今後咱們只有同門之誼。」

「那就好，蕭兄弟果然有器量。」

熊不平熱絡地拍了一下拓跋炎的肩膀，笑道：「我就說嘛，蕭兄弟是不會和你計較的。」

後面發生的事依然有點出乎蕭問的預料，他在這幫新晉弟子中其實沒幾個熟人，大部分甚至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結果越來越多的人開始上前和他打招呼，就像是忽然間特別看重這同門之情一般。

霍祥等人本來有不少話要和蕭問講，這下卻根本插不上話了。

好在又過了一會終於有映月湖方面的人出來宣佈正事，這才讓蕭問得已清閒下來。

映月湖來的是一個天仙境界的中年男子，先是帶著眾人在映月湖附近的幾片建築中轉了一圈，然後又向眾人介紹映月湖在鳴劍宗中的主要作用。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那中年男子乾脆帶著眾人上了映月湖上的一艘大船，並向湖心駛去。

這鳴劍宗大門大派，每日的吃穿用度可相當不少，而作為一個修仙團體，消耗最大的還是修行方面的各種東西，這些東西可沒人白送，也不是大風刮來的，都是鳴劍宗的人自己掙來的。

映月湖一脈精研訣、陣兩道，早在湖底布下了十餘座大陣，調集靈氣，專本用來培育玉蚌、珊瑚、仙藻等物。這些玩意沒有一樣是凡物，雖然培養週期較長，但一拿出那就是天價！做為映月湖的弟子，尤其是新晉弟子，將來除了修行外，肯定還要到湖上各大陣中值勤一番。

很快一上午過去，眾人著實到水下親眼看了幾個大陣，無不歎為觀止。這他娘的要是一個散修的話，一輩子也休想看到這樣的場景啊，哪怕是次一級的門派都不行！

若是從高空向下俯視，便能看到映月湖北邊有個頗是不小的島嶼，此島雖在映月湖中，卻已然獨立於映月湖一脈之外，正是鳴劍宗唯一精研丹道的汀芷島。

看過了湖下大陣後，那大船便直接向著汀芷島的方向駛去，那也正是新晉弟子接下來需要瞭解的地方。

半道上蕭問突然就想起一個問題，他們這幫人八成是不會再回映月湖了，到時候嘶風去哪裡找他？

正發愁間，已是有眼尖的人看到有湖面上有紅影奔來，正是嘶風！

這馬兒不好好在天上飛，竟是貼著湖面奔行的，速度又快，看起來好大聲勢！

一轉眼的功夫嘶風便已經跑到了大船近前，根本停了也不停，直接向高空奔去，船中諸人被船篷遮住視線，就再也看不到它了。

於是，那被擱置了一上午的話題終於是展開了，便是關於嘶風的。

蕭問只說這是一個師兄借給他的，卻死活不說那師兄是什麼輩份，好在別人也聽不出問題來。

無論如何，嘶風的英姿大家已是有目共睹，拓跋炎更是很難受地想起了他們草原拓跋氏最好的那匹嘯龍馬，比起嘶風好像也差了一截……哪怕嘶風只是借給蕭問騎上幾天，也足以讓所有人眼熱，畢竟他們連碰一碰的機會都沒有不是？

越來越多的人看著蕭問眼紅，越來越多的人在談論嘶風，這個時候，蕭問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左凝清留給他的那個問題。

他尚無一個比較確切的結論，卻忍不住猜測，在樣的環境下，若有些傲氣是不是也不是不合時宜？

很多新晉弟子對他另眼相看，不僅僅是因為嘶風，還因為他現在的身份，兩個修《驚仙劍典》的弟子之一，將來要去飛霞谷的人！

從很多方面來講，他確實比他們強！不然他們哪犯得著來和他套近乎？

試一試？

最主要的是，蕭問是一個很好奇的人，他也真的很想知道，當心有傲氣時，他會不會有一些不同的感受。

而後，霍祥突然提出的一個問題將蕭問的注意力拉回了現實中，荀譽哪去了？

不得不說，蕭問出場時嘶風的氣勢實在太驚人，結果根本沒人想到只有他一個人來了，而荀譽沒來。

現在，一個還是神秘地從未露面，一個卻已經回到了大部隊裡，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難道說，是蕭問表現不夠好，已經被淘汰回來了？他不是修了《驚仙劍典》了嗎，怎麼沒看出一點變化來？

青元子

第一百二十八章 道勁

荀譽哪去了，蕭問怎麼會知道，八成是還留在那終南別院中。蕭問正是這麼回答的，後面就沒有了，因為霍祥真的只是問的「荀譽哪去了」……

至於那些深層的意思，當真是只可旁敲側擊不可正面詢問，萬一把蕭問給得罪了，那不是吃飽了撐得嗎？

沒人敢再問，而霍祥也總算反應過來這個問題並沒表面上那麼簡單，畢竟他還是向著蕭問的，馬上不動聲色地把話題引向了別處。

不過，其他的新晉弟子已然留上了心，開始各種猜測。

那些本就嫉妒蕭問的不由惡意地想，這是不是說明蕭問已經失勢了，又被打回了他們這個群體當中。如果是這樣，那當真再好不過了。

蕭問也有所察覺，不過他當然不會開口解釋什麼，在乎這幫人對他的看法，他當真一點也犯不著。

而後那艘大船就帶著他們到了汀芷島，還沒下船，所有新晉弟子都是一愣。

因為他們不僅在碼頭上看到了汀芷島的人，還看到了荀譽……

眾人才一下船，荀譽便主動加入了大部隊。荀譽曾經的隊友拓跋炎等人少不得和他親切地打招呼，都被荀譽應承下來。

這時候蕭問也有些愣神，因為他很清楚荀譽已經將那驚仙道勁上手了，從那時候起荀譽帶給人的感覺就不一樣了，但是這時候荀譽好像又變回來了，和沒修驚仙道勁之前一樣。

無論如何，那些對蕭問失勢的猜疑至少是煙消雲散了，荀譽回來後也說了，是近幾日內會和大家在一起，而不是之後的日子都要和大家在一起，這和蕭問的說法完全一樣。很顯然，這倆人照樣混得很好，誰也沒失勢，只不過是體驗生活來了罷了……

上岸後蕭問倒是逮著機會和荀譽說了幾句話，不過卻沒問荀譽為何壓抑了驚仙道勁的氣息，畢竟那是人家的自由。

轉眼之間，蕭問回到大部隊裡已經三天了，三天裡他敏銳地把握到了很多東西，不過，最重要的還是關於那番傲氣論的體悟。

他總覺得左凝清說的話應該沒那麼簡單，便一直沒有輕易下結論，一邊思考著，一邊試著帶著傲氣去看待周圍的人和事。

其實窮人家的孩子易有傲骨難有傲氣，那些世家之弟才易有傲氣難有傲骨，這傲氣的問題若放在拓跋炎這樣的人身上，八成不會有任何難度，但是落在蕭問頭上確實有些為難他。

不過，這三天裡，蕭問周圍的環境卻也在促使他培養傲氣，原因很簡單，除了最親近的幾個朋友外，其他人真的都高看他一等！

慢慢地蕭問總算找到點感覺了，當他心有傲氣的時候，看待周圍的人和事時當真不一樣了，甚至看待自己的修行路時也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他更是忍不住想，若有一個人傲然到了極致，若再匹配以相應的天資實力，那麼此人出現在天機仙界後一定是一個絕代人物，不知會成為多少人的偶像。

修行路再難，也相信自己可以輕易走過，以一種碾壓的姿態突破所有境界，直達頂點，俯視蒼生，何等的豪邁！

或許，自己也可以做到？！蕭問終於是有些激動起來，心中對成為那樣的一個人有了一絲絲期待。

第四天一早，蕭問的大師兄余治便找到了他，說讓他暫時不要去和那些新晉弟子行動了，近兩天他會帶著他在了然峰轉轉，認識一下他的師兄、師姐還有師侄輩，以及和左凝清平輩的師叔輩。

這其實正是蕭問期待已久的事情，他都是了然峰的二代弟子了，卻還對了然峰沒有一個全面的瞭解，便欣然跟著余治在了然峰轉了起來。

蕭問共有師兄、師姐十四人，除了二師兄和七師姐已經自立門戶外，其他的師兄師姐全都在了然峰潛心修行。

其中又只有十一師姐楚念柔還和師傅左凝清住在一起，剩下的人全都在了然峰另辟府邸，開門收徒。收弟子少的便如那三師兄魯言敬，總共才收了六個徒弟，收弟子多的便如十四師姐郭霓，門下弟子已經有五十多人……

蕭問的具體輩份在新晉測試中還是個迷，但是對於鳴劍宗的高層還有了然峰上的人來說，卻已然是人盡皆知。

了然峰上蕭問的那些師兄、師姐、師侄們早就聽說他這號人物了，這下總算是見著活的了，其反應各不相同，當真讓蕭問有些難以招架。

他的師兄師姐還好，上頭有左凝清鎮著，待他頗是和善，但是那些個男、女師侄就完全不買他的賬了：開什麼玩笑，讓我們喊一個二十歲的毛頭小子師叔？！

事實當真如此，蕭問的年紀竟比他的絕大數師侄都要小，尤其可氣的是，他才只是中階小仙的境界，而他天仙境界的師侄就有好幾個，真仙境界的更是一抓一大把……

好在左凝清早有交待，說無論如何他都是長輩，那些小輩要有什麼不滿，就不必給他們好臉看。但是，蕭問哪裡敢，隨便來個真仙的師侄就把他給滅了……

不過，蕭問的收穫倒當真很大。正如左凝清說的那樣，他是一個別人橫他只會更橫的人，別人不服他，對他有成見，他只會笑他們目光短淺，看不到他的潛力和能力。再說了，就算你們再橫，看到本師叔的時候還不是得照樣行禮？

就這麼在了然峰上轉悠了兩天，這還沒來得及去那些長輩那裡去拜訪呢，蕭問的那股子傲氣又被逼出了不少，只想著啥時候能一鳴驚人，然後讓這些師侄輩好看……

這天晚上，回到住處後蕭問照例盤膝往床上一坐，試著感應那驚仙道勁。

半晌沒什麼動靜，他也不氣餒，反正都快習慣了，乾脆又思考起了左凝清拋給他的那個問題來。

這絕對是一個改變處世觀的大過程，不可能是三兩天就完成的。

想著想著，他便不自覺地與近些天發生的事相對照，那些新晉弟子對他的敬畏，他們看到嘶風時的眼饞、驚駭，各脈弟子對他和荀譽的小聲議論，還有近兩天來在了然峰接受到的所有善意以及不善……

他的心境就在無聲無息中變化著，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許久之後，蕭問終於回過神來，正準備進入石畫挖礦去，忽然感覺到腦子裡似乎多了些東西。

凝神內視時，蕭問如受重擊，一下子呆在了當場！

脊椎上端，三色道基向顱腔內探出了許多分支，分支又繼續細分為了許多細小末梢，如今那些分支和末梢上不僅有乳白色的昊元丹所化的能量，還有一絲絲極為純淨的完全透明的能量在向外滲透著，他甚至可以感覺那每一絲能量都蘊含著極大的能量！

驚仙道勁！那絕對是驚仙道勁

青元子

第一百二十九章 真實

蕭問已經什麼都顧不上了，立刻主動依著《驚仙劍典·器道卷》裡的那篇道基仙法施為起來。

他顱腔內透明道勁滲出的速度立刻變快了一些，而且終於不再局限顱腔內的道基分支和末梢，開始從那裡向下緩緩漫延。

興奮，蕭問幾乎興奮得全身都顫抖起來，卻又捨不得將心神從體內收回大喊大叫宣洩一下，繼續全力催發著。

很快蕭問的頸椎處的道基也可以滲出那種透明道力了，而後繼續向下漫延，總算是到了脊椎上的道基主幹上！

才一到達那裡，那種漫延過程便迅速變快，幾乎是十餘息的時間就向下推進到了尾椎處。此刻蕭問的道基主幹已然全都可以滲出那透明道力，並又向著其它分支漫延開去。

眼看著體內透明道力越來越多，蕭問終於知道，成了，他的驚仙道勁已經修成了！

仔細觀察那些透明道力，他們雖是沒有顏色，卻當真相當凝實純粹。

它們在一點點吞食著他體內九火秘氣留下來的道力，往往一絲新道力吞下一大團舊道力也不會出現明顯的增長，由此可見，新道力中蘊藏的能量到底有多精純！

不到一柱香功夫，蕭問全身道基主幹、分支和末梢已經都可以向外滲出透明道力，又用了一盞茶功夫，那些透明道力便將以前的九火秘氣道力盡數吞掉。

舊道力已去，新道力卻尚且處在衍生的早期階段，此刻蕭問的體內竟然出現了少見的空虛狀態。

這種狀態一般只有在激烈鬥法，極速消耗道力時才可能出現，如今蕭問道基仙法新舊交替之時也出現了這一幕，也可以從一個側面說明這驚仙道勁有多麼不凡。

道基生道力，道力又反過來滋養道基，蕭問完全可以看到，那些新生的透明道力並沒有立刻擴散向全身各處，而是更傾向於圍在道基邊上。

以前在九火秘氣道力的滋養下，他的道基提升是一種速度和方式，如今換了驚仙道勁的道力，道基的提升又是另一種速度和方式，後者顯然比前者卓越得多！

此界好的道基仙法全在各大宗門裡，所有人都削尖腦袋往大宗門裡鑽，為的就是借勢，而這道基仙法，不正是勢的一部分嗎？

而眼下，這個部分他蕭問已經得到了！

這天機仙界，真的不太可能再找到比驚仙道勁還要高一個層次的道基仙法了，他修的就已經是最頂尖的！

而這一切，其實就發生在了六天內！

之前在終南別院時遇到了瓶頸，半個月也沒什麼進展，而他到了然峰上才六天，他就做到了！

六天便突破了這個瓶頸，修成了讓鳴劍宗很多大人物都犯難的驚仙道勁，誰的功勞？

左凝清！

蕭問這六天裡的確主動做出了一些變化，而這一切，全都離不開左凝清！

蕭問終於睜開了眼，雖然已經是晚上了，他還是立刻下了床，出門向真言齋跑去。

真言齋裡還亮著柔和白光，蕭問知道，那是齋中大廳裡一枚蚌珠散發出的光芒，據說其內部已經被布下陣法，可反覆使用。

大門未關，蕭問才剛到門口，裡面便傳出左凝清的聲音：「進來吧。」

蕭問大步進門，見左凝清剛將一本書放下，便鄭重行禮道：「師傅，弟子剛剛已經習成了驚仙道勁！」

蕭問這一聲師傅喊得那叫一個真心實意，絕對是史無前例的……

左凝清站起身來，看著蕭問微笑道：「看出來了。很好，這下算是給那些老傢伙有個交待了。」

「……」蕭問自然知道左凝清說的老傢伙們是誰，一時間沒敢接話，只好向另一個方向繞去，「多謝師傅指點！」

「你倒說說，我如何指點你了？」

「東峰上那番傲氣說便是啊。」蕭問理所當然地道。

「那你最後可想明白了？」

「沒有……」蕭問尷尬地道。

「但是你也不是什麼都沒做，不然不可能修成驚仙道勁。」

「嗯，我就是試著讓自己傲然一些，假裝很有傲氣的樣子。」

「依我看，未必是假裝。而是你本身就有那種潛質，只不過並不願主動向著那個方向發展罷了。」

「應該吧，對我來說確實太難了。」

「你可知道，其實為師還做了別的安排？」

「噢？」

「讓你回到那些新晉弟子中間去，並非宗門上層的意思；嘶風也不真的是單純讓你趕路的；荀譽其實沒必要也加入那些新晉弟子，即使去了，也沒必要將驚仙道勁隱藏起來；余治若不帶著你正兒八經登那些師兄師姐的門拜訪，而是由你自己去，你那些師侄反而更能接受你。」

「唔……」蕭問只在左凝清說到一半時發出了那一個音，而後連腦子都不太轉圈了，這一切，竟然都是左凝清的刻意安排！

左凝清也未再說話，而是給蕭問留出了足夠的思考時間，好一會之後才道：「你又想到了什麼？」

蕭問抬起頭來，有些猶豫地道：「您之前的那番傲氣論，不會是假的吧？」

左凝清臉上不由莞爾，就像是剛剛逗弄了一個小娃子，點頭含笑不語。

「真的是假的？」蕭問難以置信地道。

「也不全是。」

「呃……」

「你志在修行，所求高遠，要超脫的不止是人道，而是整個天地之道，若有傲氣，亦應以世間萬物為對象。站在此前提下，即便對人有傲氣，也是將人和那石頭、草樹、仙獸、風雷、江河等同起來，是也不是？」

蕭問立時有種醍醐灌頂之感，連忙應道：「是。」

「你修驚仙道勁遇到的最後一個瓶頸，所需正是這種傲然於天地萬物之上之氣，一個世家子弟自幼被捧為至寶名珠，雖是愚昧，卻不難有這傲然之氣，不過，對你來說卻有些難了。

這也不是一時半會可以培養得出來了，為師只好退而求其次，讓你尋那對人的傲然之氣。眼下又有不少條件可以利用，還是較為容易的。」左凝清笑道。

「兩種傲然之氣竟是相通的嗎……」蕭問喃喃道。

「主要還是那種勁頭，別說是對人的，假若你和一群仙獸慪氣，若能有傲然之氣生出，大概也可以將驚仙劍典修成。

道基雖有靈性，卻沒有意識，它可不知你的傲氣是對人還是對事的，只要有就行了。」

服了，蕭問是真服了，也總算是徹底明白過來怎麼回事。

他這師傅左凝清也太神通廣大了，根本就沒花什麼功夫，只是跟他在東峰上說了幾句話，然後隨便安排了一下他的行程，沒費什麼勁就把這讓很多宗門首座頭疼的事解決了……至於被騙，首先左凝清不是惡意的，其次左凝清瞞著他的當真都不是什麼大事，甚至瞞不瞞都一個樣，他當真升不起一丁點怨念來，對左凝清只有敬佩。

但是，那傲氣論好像還沒完啊……

這些天左凝清放任他自己去瞎琢磨，他已經從他原來的處世觀上跑偏了，現在是不是得給他別（bie四聲）回來？

就像是看穿了蕭問的腦袋一般，左凝清馬上道：「如何待人處事，那是你在人這個集體內養成的習慣和偏好，沒必要上升到人之上的高度去討論，而我在東峰和你說的傲氣卻是在人的高度之上的，所以，兩者幾乎是風馬牛不相及，你不必再糾結。」

「但是，我明明覺得有些道理啊。」蕭問老實說道。

「嗯。那是因為每個人都有潛在的性格，你不妨這樣想，若從你出生時就把你放在一個富貴之家，你現在會是什麼樣的性格脾氣？」

蕭問點了點頭，沒說話。

「現在你雖然已經長大成人，性格基本確定，但依然存在那種潛在可能性。

也就是說，如果環境適合，將來的你興許真的會傲氣逼人，也有可能是膽小謙卑，還可能豪邁坦蕩。如果你真的有那種想法，或者真的已經變了，都不是沒有道理的，那都是真實的你。

而現在，你只需要知道現在的你是什麼樣子的，並知道有著這樣那樣的可能就好了。如果你只喜歡現在這樣，大可有意識地去堅持。」

「我知道了……」

蕭問重重地點頭道，此刻的他是真的已經不再為那傲氣論糾結，那也是一個潛在可能的他！他的確存在這樣那樣的潛在可能，而現在，他需要的其實就是堅持，因為他更喜歡現在的狀態。

他可以有傲氣，但是目前的他並不喜歡。

這，就是最真實的他了！

明白了這個道理後，蕭問竟明顯地感覺內心越來越是充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