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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決明]以後別見面(星心相印之九)[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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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5 00:27:19
第八章

  「喬沒說你要回來……」

  聶日晴被他緊箝著手腕,掙脫不得,加上她也沒有任何掙扎的念頭,就這麼讓他牽著手走。

  「我沒告訴他。」毅恩打開車門,將她塞進去。

  「為什麼不說?」如果他告訴了喬,喬就一定會告訴她,那麼她現在看到他就不會如此錯愕了。

  「因為我回來是為了妳,不是為喬,他沒必要知道。」毅恩也上了車,車子開始駛動。

  「要去哪里?」

  「妳等一下就會知道。」

  聶日晴沒再說話,低頭看見自己手上的戒指,現在如果摘下來一定會引起毅恩的注意,她只能不著痕跡地用左手蓋住它……她不想讓他發現她將他求婚的戒指戴在手上,那好像在說明她有多捨不得似的。

  好想問他為什麼突然回去加拿大,又為什麼突然回來臺灣,為什麼來找她,找她做什麼……更想問他,那一天夜裏,他為什麼不出現……

  好多問題想問,卻沒有一個問出口。

  「不准妳嫁給那個男人。」

  才剛將腦袋側向車窗,望著滿街的車,毅恩卻這麼說著。聶日晴不解地轉頭,看著毅恩,他戴著比他棕色發色更濃的太陽眼鏡,擋住了那雙好看的眼眸,卻擋不住他深覦她時的堅定命令。

  「你是說南先生?」

  「就是在餐廳替妳套上戒指的男人。」

  「他比傑森更好,觀念和想法與我很吻合,跟我同樣是臺灣人,語言、生活習慣都比你介紹的傑森好,我沒必要舍他而選擇傑森。」她不是要說這些賭氣話呀!她明明要說的是,她和南霈譎只是朋友,比朋友更單純的朋友關係,不是毅恩想的那樣……

  「不要再提傑森,他跟妳沒有任何關係!」毅恩真不曉得自己之前是發什麼瘋,竟然會想將聶日晴推給傑森,他現在光連「想」,都覺得整顆心都酸澀起來。

  「喔?你找到更合適我的人?」話一出口,她又氣起自己來。

  聶日晴!妳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做什麼?!妳明明沒有這個意思想吵架呀!幹嘛一直說沖話?!

  「是找到一個,就看妳要不要。」

  聶日晴怔忡。毅恩竟然敢這麼說?!

  走了一個傑森,再來第二個?他到底要把她推給多少人才甘願?!

  「不用麻煩你了,南先生是個好人,他就夠了。」聶日晴從憤怒到絕望,心情轉折如坐雲霄飛車,從至高點降到低點,她已經不想再自取其辱去試探毅恩是否屬於南霈譎口中的第三類蠢男人,她不想再受傷了--

  聶日晴不由自主拉緊厚外套,覺得車裏冷氣好強……

  不行,她覺得好冷,快要受不了了。

  「停車!」她突然大叫,然後不顧他踩煞車了沒,她拉開車門就踉蹌跑出去,要逃開自己無法容忍的冰冷。

  「桑!」毅恩嚇了一大跳,停車追出來,不過聶日晴沒有跑遠,她只是站在人行道上,背靠著鐵灰色的路燈燈杆,猛搓蹭的雙手擱在嘴前,用她呼出來的氣息溫暖它們,她身子在發抖,在暖暖的太陽底下發抖,感覺像是將一個愛斯基摩人放在四季如春的臺灣,人物和背景一點也不配合。

  她打著哆嗦,下唇咬得死白,連出口的聲音都在抖。

  「我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不需要你時時刻刻擔心,包括替我找好丈夫人選這種事情,我要怎麼樣的男人,我比你更清楚,我比你更在乎自己未來的幸福,你不用管這麼多。如果這些話能讓你不再如此費心安排你『前女友』的下場,那麼,我現在說得夠清楚了嗎?」她必須放慢速度才能讓自己的聲音聽來平穩。

  他回臺灣,就只是想再把她推到另一個他認可的男人身上嗎?

  難道他認為他不幫這個忙,她就嫁不掉嗎?

  「桑。」毅恩握住她的手,發現她的體溫真的很低,她明明穿這麼多衣服、天氣明明這麼溫暖,為什麼她會這樣?

  她想甩開他,可是又可恥地需要他溫溫熱熱的手掌溫度……

  「我說那個要取代傑森介紹給妳的男人是我,毅恩•米勒。」

  聶日晴愣愣看著將她的手執到薄唇前呵暖的毅恩,感覺一股接一股的熱氣熨燙在她的掌心,讓冷顫的手終於能遠離寒意,

  他……說了什麼?聶日晴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因為怕自己誤會了他的意思,也怕自做聰明……或是自做多情。

  「我……不是很懂你的文法,你再說一次?」她沒有抽回被包握在他雙掌裏的手,訥訥地問。

  「妳的手怎麼弄不暖和?」毅恩幾乎打算將她的雙手放進他敞開的衣領間,用體溫煨暖她,而他也真的做了。

  「毅恩--」

  他抬頭對她笑。「我說,是我,不會再有其他男人,這個權利,我要一個人獨佔。」

  「……你是毅恩•米勒的雙胞胎兄弟嗎?」她困惑地問。

  「我沒有雙胞胎兄弟。」

  「……那你是一個長得很像毅恩•米勒的人?」她左右打量他,若不是雙手現在淪落在他手裏,她真想用手去扯看看這張臉皮是否只是假扮的。

  「桑,我是毅恩,真的毅恩。」

  「……那你為什麼要說謊?戲弄我,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嗎?」她的表情看起很茫然。

  「桑,我是認真的。之前的我是混蛋,說了些傷害妳的話,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應該拿妳和我失敗過一次的婚姻相提並論,妳有資格生氣,但請不要完全拒絕我。」

  她抽回自己的手,將它們藏在自己背後,動作像個稍息的小學生,更像任性的孩子,不讓討厭的陌生人碰她。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她聽到自己躁動的心跳聲,明白心裏是高興的,她要怎麼否認自己還愛著他?就只是看到他,她連心都要化了,因為太過深愛,所以才會對他的一言一行都在意極了,只要他說不愛,幾乎是世界上火力最強大的武器,將她轟個粉碎,而他說了要愛,就像是給死刑犯的大赦,讓這些日子的折磨化為烏有,可是……

  他怎麼可以這樣?!沒想通時就不要她,想通了才來找回她,這麼任性妄為……

  「我知道妳現在還沒辦法原諒我,因為我真的說過太多混蛋話,什麼要妳試著跟傑森交往看看,別說是妳,連我都覺得自己該揍。」他就是那個最想揍自己的人。

  「……你那時要把我推給傑森時,你心裏在想什麼?一點……都不在乎嗎?」

  一點都不會捨不得嗎?

  一個男人願意將自己的女人推到別人懷裏,到底抱持的是什麼心態?

  是已經對她沒了新鮮感,想要用最省時省力的方法將她打發?還是……

  毅恩聽她這樣問,再一次在心裏痛駡自己,他為什麼沒有聽出她佯裝堅強的問句裏,隱藏那麼多的難受?

  他一直希望她是最快樂的,所以即使喜歡她,卻也礙於自己不想再婚而不願耽誤她,他願意找讓他放心又信任能好好待她的傑森來取代他的位置,雖然理智上想做,可是他的身體背叛他,不由自主追著她的腳步而來--

  「我認為,妳不會離開我,無論我介紹多好的人給妳,妳都只會選擇停留在我身邊,或許就是妳的忠貞,讓我自以為是的這樣做,說穿了,我只是在拿妳的愛情,證明妳有多愛我。」這是他找到解釋自己行為的理由。

  說不定他想要的,就是聽到她一遍又一遍向他保證,她只想要他一個,其他誰也不要!

  他真自私!真小人!真卑鄙!不是嗎?毅恩一點也無法對此提出反駁。

  聶日晴緩緩抬起頭,眼眶紅紅的。

  「……所以並不是我不夠好,你才放棄我的?」

  毅恩必須要拳頭緊握,才能硬壓不想狂毆自己的衝動,他將想用來懲罰自己的力道化為最激烈的擁抱,把她抱牢。

  「當然不是妳的問題!問題全出在我身上!妳非常好!我多慶倖自己是被妳認定的人,我多高興妳愛的人是我。」

  聶日晴被抱得有些喘不過氣,但她不掙扎,感覺自己被搓壓在他厚實的胸口,許久許久無法獲得的暖意正源源不絕從他身上過渡而來,讓她好懷念,背在她腰臀後的手,緩緩環過他的腰,揪住他的背部襯衫。

  這一刻,她才真的感覺身子逐漸暖和起來,方才讓她難受的冷顫也平緩下來。

  「我根本放不開妳,我試過了,但是我失敗了,所以我再度回來。如果沒有遇見妳,我一輩子都不願意再走進婚姻,但是因為是妳,我想再給自己一次機會,成為一個人的丈夫,如果這個方法才能光明正大擁有妳,那麼我很樂意。」毅恩的聲音自她頭頂上飄下來,因為貼得很近,所以她可以一個字一個字都聽清楚。

  「你幹嘛說得這麼委屈……好像都是我在任性,逼你不得不……」她並沒有強迫他作出這種決定,他想一輩子獨身或是遊戲人間也不幹她的事,雖然……也許心裏會有些難過。

  「妳知道我真的很喜歡妳,我只是害怕婚姻會讓我和妳的愛情被磨損,如果有一天,妳開始覺得我看來可憎,我也不再對妳呵護,妳不覺得很可怕嗎?」愛情完全消失後,還剩下什麼,連他也不敢保證,會不會兩人變成仇人,用最尖銳的言詞、最失控的情緒,針鋒相對,彼此傷害?

  「我只覺得,如果連嘗試都不願意,本來或許能有五年壽命的愛情,就只會提早結束,消失在你放棄的那一天。」

  毅恩輕笑,她的話,使他更篤定自己回來臺灣是最正確的選擇。

  「妳說得對,我同意。」

  他只消低頭彎腰,就可以親吻到她漂亮的黑髮,這樣抱著她,他才知道自己有多眷戀這樣的親昵以及她的香味,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曾經愚蠢到想要推開她。

  他呼出來的熱氣刷著她的耳朵,聶日晴縮縮肩,才發現兩人的擁抱幾乎成為路人注目的焦點,不單單是他箝抱得緊,就連她,十隻指頭都蜷握在他腰後。她放開手,也撥掉他的,退出他的胸膛。

  「我……還沒說要原諒你,不要說得好像我們已經前嫌盡釋--」她撇開小臉,賭氣地冷哼。

  毅恩不以為意地笑。

  你放心,你還有機會,我姊在氣你,可是她也還喜歡你,只要仗恃這點,我老姊還是被你吃得死死的。

  聶小弟的名言,已經被印證--在他看到他送的婚戒正戴在她嫩白的指頭,散發出美麗而耀眼的璀璨,媲美日芒的七彩,落在她的手裏。

  他的S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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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迷路了,在海邊,嗯嗯,沒看到計程車呀,這裏是哪里噢?我看看……我想,是花蓮吧,好,嗯,不用擔心,bye!」

  聶日晴按掉手機,她坐在車子引擎蓋上,濕咸的海風強勁地吹亂她的頭髮,一點也不像電視劇上唯美優雅的看海美人,她就不相信還有誰被狂風吹成怒髮衝冠的醜樣還能有什麼美感?

  另一個坐在引擎蓋上的男人正在哼著情歌,好聽的聲音詮釋歌詞裏的濃情蜜意,低低吟唱,彷佛想藉此補救他一路在臺北迷路,等到兩人看到大海時,才知道他迷路迷到了花蓮的過錯。

  好吧,要強求一個外國人將臺北曲曲折折的道路給弄明白,是太強人所難了,她也有錯,不該在車上睡著,活該現在必須陪他坐在這裏吹海風。

  他唱著TheBeatles的名曲「Herecomesthesun」,重複哼著。

  「Sun,sun,sun,hereitcomes……Sun,sun,sun,hereitcomes……」

  雖然對著黑壓壓的大海唱這種歌,氣氛是不太對,不過她懂他為什麼挑這條歌,因為歌詞裏有她的英文名,更因為有種撥雲見日的感覺,她本身也很喜歡這首歌,以前每逢生日、情人節、耶誕節、她生氣的任何一天,他都會哼唱這首歌,帶著討好的味道。

  「Herecomesthesun,-herecomesthesun.AndIsayit'sallright.Littledarling,it'sbeenalongcoldlonelywinter.Littledarling,itfeelslikeyearssinceit'sbeenhere.Herecomesthesun。herecomesthesun.AndIsayitallright……」」毅恩的聲音比一般男人更低更沉,像低音提琴,流泄出來沉穩及安定人心的情緒。

  聶日晴被安撫了,閉起雙眼,靜靜聽著,沒空閒去理會被吹亂的頭髮,算了,隨它去吧,當然也沒空責備開車迷路的駕駛人。

  「Herecomesthesun,-herecomesthesun……」

  歌聲消失在他貼合在她唇上之時。

  聶日晴張開眼,不意外他會有這個舉動,他的熱情,她是見識過的,這似乎也是西方人和東方人肢體上親昵最大的差異,他們總是不吝嗇以動作來表達他們的情緒。

  這個男人呵,她已經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了。

  「那一天,你為什麼不出現?」

  聶日晴在他親吻她的空檔突然問,也或許該說,她一直在找機會問。

  他明知道她在雪地等他,無論是拒絕或接受,他都應該要露臉,而不是任她一個人傻傻在等,那不是他的個性,他是個即使分手也不會虧待女方的人,連分手都該讓人對這段感情有畫下終點的結束,而不是像個膽小鬼,以逃避來給答案。

  「哪一天?」

  毅恩被她推開,原本還深深淺淺在品嘗的美味從嘴裏逃開,他彷佛被搶走奶瓶的任性娃兒,才想抱怨,她臉上受傷的表情比他更明顯。

  「就是你把我丟在雪地裏,像個蠢蛋等著你選擇留下我或是讓我定的那天!」

  「喔……那一天呀。」他的口氣彷佛她在說的是哪一個晴空萬里的好天氣,天上飛過大群小鳥般的稀鬆平常。「我在雪地裏等妳等到淩晨四點,妳沒出現,我想去買兩杯咖啡,又怕妳來了找不到我,所以我哪里也不敢去。」

  「說謊!」聶日晴斥喝他。「說謊!說謊!我等了你整整一夜!守著街燈不敢離開,你在哪里?我根本沒看到你!」

  「桑,我真的有去……」

  「說謊!就像你騙我說你到排水溝去找回鑽戒,原本那枚我根本就沒丟出去,你上哪找出來?!你是騙子!你現在又想騙我……」

  「桑,我真的在那裏等妳,妳沒出現,等我回到家才知道妳離開加拿大,我沒有騙妳。」

  「我不要相信你!」她吼,就要跳下引擎蓋,毅恩手長腳長地抱住她。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出現在那裏,那時的我絕對不要結婚,我很清楚自己的決心,可是我明白妳那句『要就是結婚,不然就分手』不是恫嚇,妳那麼認真,但我不想失去妳,我腦子裏完全沒有足以說服妳的句子,我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妳給我的難題,但是我不想放妳一個人在雪地裏等我,可是妳沒出現。」

  毅恩說得很堅定,一點也沒有說謊的心虛。

  「沒出現的人是你!」聶日晴委屈自己在飛雪裏等了一夜,傷身又傷心,現在還被他一回又一回控訴沒出現的人是她,她氣憤、咬牙,卻只能用力嚷吠出這句話。

  「我知道我認識的桑沒等到我的話,會一直傻等下去,我不可能這樣傷害妳,何況那天有多冷,還下雪,在那裏待一夜的話,連身強體壯的男人都不一定受得了,何況是妳。」

  「可是我在那裏等你一夜是事實!沒等到你也是事實!你傷害我還是事實!」聶日晴聲音哽咽了。

  「桑,妳在哪里等我的?」沒道理兩個人都去等待彼此,為什麼會沒碰上面?

  她臉色有些窘,蠕蠕唇,才擠出答案,「……你第一次吻我的那個街燈下。」視線完全不敢看他。

  他失笑。「而我,在第一次約會,我等妳的那個街燈下。桑,那兩個街燈差了四條街。」他不斷輕輕拍撫她的背,替她順氣,也順勢抱著她,她衣服穿太多,讓他只能抱到一團衣球,他終於有些明瞭,為什麼她回到臺灣這個溫暖的地方,竟然還比在加拿大的冬季穿著還要多好幾倍。

  這個女孩的心,還留在遙遠的加拿大雪地裏,靜靜等著人。

  「……我知道。」她「現在」知道了,是她沒把地點說清楚,她那時火氣沖腦,只忿忿丟下一句「我在那個街燈下等你的答案!」,至於那個街燈是哪個街燈,她以為他會明白,但事實證明,對她來說印象最深刻的地方,不見得和他一樣,她站在她第一時間就會想到的街燈下,他也站在他記憶裏最鮮明的街燈下,兩人就這麼錯開了,她等他一夜,他又何嘗不是。

  「那一天真的特別冷,我邊等妳還邊想,如果妳到了,我第一件事一定是要把妳牢牢的、牢牢的包在大衣裏,幫妳取暖,也讓妳幫我取暖,然後妳要罵要吼,就隨妳。」他記得她有多怕冷,在加拿大的冬天,也是她覺得最難熬的日子,無論她身上包著多厚的衣物,也都要鑽到他大衣底下,才會緩緩籲出滿足又滿意的喟歎。

  聶日晴深覷著他,如果那天他和她沒有錯開,單單只要這個取暖的舉動,真的可以讓她放棄自己的決心,即使不結婚,她也要留在他身邊,就算觀念保守的父母無法諒解她甘願放棄婚姻,沒名沒分地跟著他,說不定爸爸還會火大和她斷絕父女關係,不認她這個敗壞聶家門風的女兒,她都可以不在乎。

  他的身上沒有厚重保暖的大衣,只有長袖的薄襯衫,卻輕易煨暖了她。

  她一直在等這個遲來的溫暖擁抱。

  她一直在等這樣堅定的答案。

  她一直……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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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5 00:28:01
第九章

  吹了一夜海風,兩人都沒睡,這一夜並沒有太多綿綿情話,毅恩還是低低唱著英文歌,她則是與他背靠著背,偶爾跟著他哼兩句,絕大多數時間都是聽著他唱,一首一首的情歌,幾乎等同於情話。

  舊情複燃這句成語能套用在他們身上嗎?還是打從一開始,這段感情就沒有熄滅過?

  她也不是很確定,現在再去思索這些,似乎太無趣也太無病呻吟了。

  直到日出將海面照得晶晶亮亮,毅恩才滿意,願意打道回府。

  不過路癡還是路癡,不會因為過了一夜就突然頓悟成天才,所以兩人好不容易等了一個半小時攔到計程車,以同等的車資拜託計程車司機在前頭帶路,將兩人帶回臺北車站,接下來就由聶日晴指路,等到了毅恩大概熟的路之後,才由他全權負責開車,不過他沒先送聶日晴回家,反而開到他下榻的旅館。

  不……不會吧?這個男人在猴急什麼呀?!以為兩人好不容易言歸於好,下一步就是直奔旅館,來場床上激戰吧?!

  有必要饑渴到獸性大發嗎?

  「我沒有這樣想,只是想讓妳見一些人。」

  毅恩看出聶日晴寫在臉上的唾棄--鄙視男性下半身思考的禽獸本能,不由得失笑,高舉雙手澄清。

  他承認自己非常想抱她,這個「抱」絕對不是單純的少男少女純純之戀的擁抱,他想溫習她的甜美,而不是隔著十幾層的衣球,完全沒有真實感,他更想用唇溫暖她每一寸肌膚,讓她為他綻放美麗,讓他獨享她的一切。不過,不是現在,她才剛剛打開心門的小小隙縫,雖然心裏對他有愛,也因為愛得越深,在二度接納他時反而變得更小心翼翼,他不想嚇壞她。

  「見一些人?」

  「對我而言很重要的人。」

  誰呀?他在臺灣有什麼重要的人在嗎?

  聶日晴抱著好奇,跟他進了旅館,電梯直達七樓,7021室,他敲敲門,房間裏有乒乒乓乓的跑步聲,搶著跑到門口,擠成一團。

  「爹地回來了!丹!你走開啦,姊姊開門,你又摸不到門把。」

  「爹地!」被推開的丹只能半哭半嚷地拍門板。

  門笨重地被打開,兩個小毛頭又爭先恐後沖到毅恩面前,一個抱右腳一個抱左腳。

  「寶琳,丹,有沒有聽話?」毅恩抱起孩子,臉上笑容非常寵溺。

  「有!寶琳很乖。爹地親。」

  「丹!丹!」小男孩搶著話,也搶著要接吻。

  他一人都親了一記,笑著轉向聶日晴。「這兩個是我的孩子,寶琳和丹。」

  「好可愛。」她衷心讚美。寶琳彷佛一尊高貴的漂亮娃娃,柔軟的金髮、蘋果般的雙頰、白嫩的肌膚;丹則是毅恩的翻版,童稚的小小帥哥可以預見他長大是個不輸父親毅恩的害人精。

  「爹地、爹地,媽咪還在睡耶,你抱我去叫醒她!快嘛、快嘛--」寶琳完全沒看向聶日晴,抱著毅恩的頸子又搖又蹭。

  「爹地放妳下來,妳自己去叫媽咪好嗎?」

  「不要、不要,人家要爹地抱,誰教你明明說好要帶人家來這裏玩,結果一個晚上都沒回來,留下媽咪、丹和寶琳三個人--」

  「對對。」丹模仿姊姊,從另一邊抱住毅恩的脖子。

  「桑,進來坐。」毅恩兩手都抱著小孩,沒辦法顧及她,他原本想牽著她的手進房間的。

  「我方便嗎?」感覺房間裏是一個甜蜜家庭,有爸爸有媽媽還有兩個漂亮小孩,她的存在很突兀。

  是的,突兀,連寶琳故意要從她身邊將毅恩帶走的表現都在指責她的突兀。

  「當然。丹,幫爹地一個忙,牽阿姨進來好嗎?」毅恩拜託離聶日晴最近的丹。

  丹本來正要點頭,連軟嫩的小手都準備朝聶日晴伸出去,但是寶琳「嗯、哼」兩聲,丹立刻像被定格,頭也不敢點,手也不敢伸,只有那雙和毅恩同樣棕亮的童眸骨碌碌瞅著她。

  「丹?」毅恩催促。

  聶日晴乾脆自己走進房間,不想為難孩子。

  甫踏進屋裏,右手邊的房門突然打開,走出一名身穿全黑色清涼性感睡衣的金髮美人--一個寶琳成人版的大美人,她惺忪的眼簡直像是最媚態的貓,正慵懶地舔吮皮毛一般,優雅而撩人,打著輕微呵欠也性感得驚人。

  潔西卡眨眨眼,還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旅館裏會出現一個東方女人,但看到毅恩回來之後,她就瞭解了。

  原來是毅恩的東方小美人。

  「你回來了。」潔西卡媚笑地和毅恩打招呼。

  「謝謝妳照顧寶琳和丹。」

  「這麼客氣做什麼,他們也是我的寶貝呀,不過我沒想到你會一夜都沒回來。」意指曖昧行為的言語還不夠,潔西卡的媚眼還掃過聶日晴全身上下,探索的意味夠明白了。

  「迷路了。」毅恩簡潔回道。

  「喔--」潔西卡拉長尾音,撥撥頭髮,來到聶日晴面前。「嗨,潔西卡?卡特,妳呢?」

  「桑。」聶日晴好下容易才從潔西卡那張使人驚豔的容顏上回神,也報上自己的英文名。

  「太陽?」

  「是的,太陽,我的中文名字有晴朗太陽的意思,所以我叫桑。」

  潔西卡頷首表示瞭解,果然就是一顆小太陽,難怪可以讓毅恩心裏的陰霾清掃光光,她幾乎都快忘掉毅恩露出真誠且放鬆的笑容是這樣的迷人,而這個笑容,是因為這名東方小美人而綻放,讓她不由得吃味吃到失言,想拿「過期」的身分來彰顯她與毅恩的關係。「我是毅恩的前妻。」

  這句話聽起來很像示威,不過聶日晴叫自己不要過度解讀,當潔西卡只是在陳述事實罷了。

  「我知道。妳的孩子好漂亮,像妳,也像毅恩。」

  「我也很驕傲。」天底下沒有一個母親不喜歡聽到自己的孩子被讚美,西方人習慣坦率接受誇獎,不像東方人扭捏。「我生寶琳時,毅恩多開心,妳一定無法想像一個男人初當父親的喜悅,他不斷親吻我,謝謝我的辛苦,說孩子好漂亮,我們一家三口幾乎要抱著哭成一團--」

  「潔西卡,停止。」說話的人是毅恩,他看到聶日晴撇開臉蛋時一閃而逝的狼狽。

  「我只是和桑在聊孩子呀,她一定會想知道你有多愛寶琳和丹。」潔西卡親昵地握住聶日晴的手,彷佛兩人已經夠熟稔,不過她仰頭笑覷著毅恩。「你記不記得,寶琳剛滿月那陣子,你每天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抱著她,像個大傻瓜一樣跟她一直說話,她還好小,根本就聽不懂,可是你可以為她念一遍又一遍的童話故事。還有丹,你記得嗎?丹的出生是在一場大雪……」

  「潔西卡,妳的話已經不自覺越來越惡意了。」

  「惡意?我從頭到尾都只是想讓桑分享我們的快樂……」潔西卡本來想狡辯,但她只說了這句話便安靜下來。

  因為毅恩沒說錯,她真的不自覺越來越惡意,她故意在聶日晴面前說一些她和毅恩過去的甜蜜生活,她知道,沒有女人不會嫉妒這種事,所以當她發現聶日晴的表情產生了變化,她便得寸進尺……

  可是,她有什麼資格做這樣的挑釁?她與毅恩早就是過去式了,即使毅恩是個溫柔體貼的丈夫及父親,那也與她無關,那個男人,是屬於聶日晴的了……

  「對不起,桑;對不起,毅恩。我太粗心了,沒注意到,真的好抱歉,請不要放在心上。」潔西卡立刻為自己的失態道歉。

  「媽咪又沒說錯話!為什麼要道歉?」寶琳不滿地眺出來替媽咪說話,並且從毅恩臂彎問掙離,討著要潔西卡抱。

  「因為媽咪說的話,阿姨不喜歡聽……」

  「媽咪在說爹地有多愛我們,她為什麼不喜歡聽?因為她不喜歡我和丹嗎?爹地要娶一個不喜歡我和丹的新媽咪嗎?」寶琳一個問題一個問題丟出來,標緻清麗的粉顏拉了下來,孩子明顯的不高興鑲嵌在臉上,完全沒有掩飾。

  「寶琳,不是這樣的……」毅恩在思索著如何讓孩子理解這個情況,他不可能向寶琳解釋她媽咪那番話裏的惡意,詆毀潔西卡在孩子心目中的地位是非常差勁的方法,孩子的思考模式單純,不懂大人的虛與委蛇,更不瞭解大人話裏的隱意,他們只是就他們聽到的字面意思做反應。

  「如果她喜歡我和丹的話,她才不會不喜歡聽媽咪說這個,寶琳和丹最喜歡聽媽咪說爹地有多愛我們!媽咪,我不要爹地娶新媽咪,我只要媽咪,我要媽咪跟爹地……」寶琳靠在潔西卡身上,一手緊緊揪住毅恩的袖子,最後一句是用盡力氣大叫出來。

  「要媽咪和爹地……」丹也學著寶琳,在毅恩懷裏,小手抓著潔西卡的睡衣肩帶不放。

  好溫馨的一家四口,和樂融融,完全沒有讓人插嘴的地方。

  通常這種時候,身為父母的人,就應該要相擁而泣,為了孩子破鏡重圓,再組一次幸福美滿的家庭,讓孩子在父母包圍下成長。聶日晴好笑地想著,她像個陌生人,誤闖別人的天地,活讓倒楣被晾在一旁發愣,說實話,她還想在一旁提供掌聲,替溫馨的氣氛再添一點熱情--只要她能忽略心裏湧起來的酸意的話。

  「我想,我還是不打擾你們團圓了,先走一步。」聶日晴準備退場,第三者還是要識趣一點,而且她一夜沒睡,又累又困,身上又全是咸海風的黏膩,只想趕快洗個澡,上床去蒙頭大睡一覺,希望……夢裏不會反復出現這幅親子和樂圖。

  「桑……」

  你別跟過來,安撫小孩子比較重要。聶日晴用眼神這麼說著,阻止毅恩在這種時候還想讓她掛上「讓爹地拋妻棄子的狐狸精」的大罪名,他唯一要做的工作就是好好待在旅館,在孩子面前替她說一、兩句好話,挽救她一出場就在寶琳和丹心目中留下的惡劣形象。

  「毅恩,你送她回去……」潔西卡忙要毅恩追出去。

  「不用了,我自己搭車就好了。」聶日晴向潔西卡頷首致謝,自己走出房間,還細心地替一家四口帶上房門。

  「毅恩,我真的好抱歉,我不知道自己剛才為什麼會這樣說話……你真的不用去安慰桑嗎?她應該還沒走遠……」潔西卡是真的有在反省自己的錯,她都快要嫁人了,還破壞毅恩的感情做什麼?雖然她有點忍不住,但是這是不對的,加上寶琳和丹剛才的表態支持,她等於給了聶日晴十足的難堪。

  毅恩望著關起來的門板好半晌,才歎氣回身。「先安慰寶琳和丹吧。」聶日晴的表情看起來不像生氣,充其量可能有些不開心,但不至於無理取鬧,小孩子就不同了,他們心靈脆弱,需要更多耐心來撫慰,如果他真的追著聶日晴出去,恐怕日後兩個孩子都不認他這個爹地。

  至於大女孩,總是懂事些。

  但願真的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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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與願違。

  毅恩發現要安撫小女孩,只要一個洋娃娃或是可愛的小公主裝就能換來小女孩又親又抱以及毫不吝嗇的「Iloveyou」,可是大女孩呢?他送過去的玫瑰花一枝枝被斷頸丟出來,在辦公室裏除了談公事時會勉強用英文和他說話,其他時候一律賞中文,擺明欺負他這個外國人是個中文聾子。

  是哪個混蛋說大女孩懂事了?大女孩耍起性子此小女孩更拗。

  好吧,那個混蛋就是他,他似乎把一切想得太過簡單了。

  只是他沒想到,她竟然會和小孩子一般見識……還是,是為了別件事?

  「毅恩,今天特別特別的冷,對不對?」喬一進毅恩的辦公室就直搓雙手,彷佛剛從冰天雪地裏回來。

  「會嗎?我倒覺得臺灣很熱。」毅恩對於臺灣的太陽有種無法招架的感覺。

  「可是我的秘書今天穿了二十三件衣服來耶,我沒看過有人動作可以這麼遲緩,一進電梯就占掉三個人的位置,西伯利亞的原住民也沒她穿那麼多,看到她,我以為我們公司變成了動物園的北極熊專區。」喬看到毅恩和他一樣穿著一件長袖襯衫,有種「呀,這才是正常人穿著」的歎息。

  「那女孩又在生悶氣了。」

  「她沒吵著要離職,我還以為你們兩個已經解決所有問題了。」

  「本來我也以為,但是她見過寶琳、丹以及潔西卡之後,就一直是那樣。」他還以為那一夜在海邊,兩人已經撥雲見日,沒想到事情又回到原點。

  「她見過你的前妻和孩子?」

  「嗯,寶琳說想跟來臺灣,潔西卡乾脆帶孩子過來,順便看看能不能採買些結婚用的東西回去。我想如果開始要考量婚姻的話,是該讓桑見見寶琳和丹,畢竟這兩個孩子不會因為我和潔西卡的婚姻結束而從我的人生中消失,他們對我很重要,所以我才介紹他們認識。」毅恩沉吟片刻。「喬,你猜會不會因為桑不喜歡小孩,才會……」

  「我倒覺得問題出在孩子們的媽媽身上。」喬自己倒了茶水,坐在沙發上蹺腳。

  「潔西卡?但是潔西卡快結婚了……」

  「桑知道嗎?」

  毅恩想了想。「那一天的確是來不及提到這種事情,而且刻意在她面前提好像也很矯情。」

  「錯錯,女人就是要你矯情地補上這種話,她們就是要聽到你和任何一個女人撇清關係。你帶桑去見家人,那群家人裏有你、有你的小孩,還有一個前任女主人,你要桑把自己放在什麼位置?再加上你那個寶貝蛋寶琳,她對於『後母』這個名詞很排斥,大概是全世界的童話故事嚇壞了她,她一直認為只要你娶進一個女人,她和丹就要被丟到森林裏去,然後好死下死遇到糖果屋,再不然就是被迫換上髒兮兮的衣服,每天都有敞不完的家事……」接下來的故事情節請自行參照任何一本被後母淩虐的故事書。「所以她一定不會給桑什麼好反應,八成抱著潔西卡,一邊哭嚷著她只要媽咪和爹地,桑看在眼裏,當然不會有什麼好滋味。」

  「你真的那天人沒有在現場嗎?你假設出來的情況完全成立。」

  「寶琳會用的手段就那一條而已。」好歹他認識寶琳也六年了好不好,以為他這個uncleJoe是當假的嗎?隨便猜也知道。「你也先別皺眉,桑不會是一個差勁的後母,你也不會是一個讓自己的孩子被虐待而不吭聲的父親,我跟你保證,你只要給桑一句話,你的問題就減掉一大半。」另一大半的問題則是出在寶琳和丹這兩個孩子身上,小孩子最好打發了,真心對他們好,要他們不喜歡你都難。

  「哪一句話……你是指,澄清我和潔西卡的關係?」

  「對。」還好,毅恩還沒笨到讓人想搬花瓶砸他的地步。

  毅恩聽了喬的建議,這回不再贅言,離開辦公室,直直走到正在整理檔櫃的聶日晴身後,劈頭就是一句--

  「潔西卡六月要嫁給鮑比,鮑比是誰我也不清楚,我沒見過他,也沒興趣見他,只知道潔西卡很快就會變成布雷爾太太。」說完,就安靜下來。

  聶日晴怔了怔,過了好幾秒後才狐疑地轉頭看他。「跟我說這個做什麼?」

  英文!她回的是英文!

  毅恩非常確定他剛剛那句話對聶日晴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否則她只會回他一句中文--一句他這幾天聽到都快要朗朗上口的「少囉唆」。雖然他正在學中文,太困難的發音他還是念得不倫不類,不過這三個字快要媲美正統中文發音了……

  乘勝追擊。

  「妳要不要陪我一塊去參加她的婚禮?」

  「不要。」抽出兩份文件夾,互換位置,按照英文字母排列才方便日後拿取。

  「為什麼不要?」

  「我不想在婚禮上被指指點點。」關上第一層的檔櫃,拉開第二層。呀,她要的資料在這裏。聶日晴拿起紅色的檔案,翻開,尋找她要的那份合約。

  「指指點點?誰會指指點點什麼?我們只是去祝福潔西卡找到第二春。」

  「你的祝福對她而言比較重要,我去就像示威了。」找到了,原來上一次合約的報價是美金三塊錢,那這次合約的報價怎麼少了一半,得查查。「因為感覺好像我多猴急想要取代她的位置。」聶日晴走回座位,敲打鍵盤,螢幕上出現商品所有價格變動表,游標在上頭搜尋她要的項目名稱。

  「那晚上一起吃飯?」毅恩坐在她的桌緣,突然話題從邀請她去參加潔西卡婚禮飛快跳到晚餐。

  「……今天我爸生日,我們全家要慶祝,沒辦法。你應該多陪孩子吃飯才對,需要我幫你訂餐廳嗎?上回我去吃的那家店還不錯,甜點非常棒,我想小孩子應該會喜歡,要不要帶他們去那裏用餐?」聶日晴邊說邊找出那家店的名片。

  「對了,也該讓寶琳和丹見見妳的家人。妳父母喜歡孩子嗎?」

  「喜歡呀……不對,你想做什麼?」

  「不知道妳家人歡不歡迎多收留三個人吃飯?」

  三個?「你少算了潔西卡……」

  「鮑比昨天到臺灣來,據說是潔西卡去逛婚紗店時挑中一家不錯的婚紗公司,她堅持要在臺灣拍照,所以鮑比特別將工作行程都錯開來陪她,白天讓他們照顧丹和寶琳,晚上也該輪到我才公平,不能把事情全丟給潔西卡,打擾他們情人獨處的時間。」

  聶日晴確實聽到他說潔西卡將嫁給另一個人時,大大松了一口氣,雖然表面上她還是維持著什麼都無所謂的態度,天知道她的心裏早就低低嘲笑自己的吃醋。

  「好吧,我打個電話回去問我媽媽,看她要不要收留你們父子三人。」依她媽媽愛孩子的個性,很可能要求留下兩個小的,大的就被轟出去,因為她還沒跟家人提她原諒毅恩的事,所以他在聶家還是被列在拒絕往來戶的名單裏。

  毅恩飛快低頭吻了她一記。「我會帶甜點過去。」

  「甜點到就好,人可以不用來了。」聶日晴開玩笑道。

  「我以為對妳來說,我就是甜點。」毅恩很無辜地眨眨眼。

  「你有膽在身上塗滿巧克力醬,我就有膽讓你偽裝成甜點。」不過她沒說噢,她的家人都是甜點愛好者,搶起甜點是六親不認,如果他塗成巧克力人,被誰吃掉她也不敢打包票哩。

  「我會在寶琳身上塗起司,丹身上綁草莓。」他哈哈大笑。

  「不行,我弟超愛吃起司,這樣寶琳會很可憐的!」而且她弟超愛舔盤子,每次連半點渣都不留下來,要是盤子換成了寶琳,那很猥褻。

  兩人笑鬧了一陣,毅恩才知道,話講開之後,就沒有所謂的猜忌和疑惑,這種感覺真好,他可以讓她懂他的心,她也會願意在他面前仿真正的她,他喜歡這樣。

  「桑,妳會不喜歡寶琳和丹嗎?」

  她明白他想問什麼。「不會,很少看到這麼漂亮的小孩。」因為父母基因都好吧。「你不用擔心我不喜歡他們,我可以體諒他們想保護媽咪的心理,更明白自己的出現對他們來說難免無法接受,這種事情總要一些時間,你不能逼我立刻虛情假意說能把他們當成寶貝,就如同你不能逼他們馬上也把我視為親人一樣,好嗎?」

  「嗯。如果妳不喜歡他們的話,我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滿伯妳會直接丟兩個選擇給我,要他們還是要妳。」

  「我有這麼壞嗎?」她賞他白眼,尤其毅恩沒否認,就只是笑,笑得她更火了。「好,你就當我真的這麼壞,你選吧,沒辦法複選,我和寶琳、丹這對兒女,你挑哪一個?!」要使壞就壞到底好了。

  「我兩邊都要。」

  「不行!只能二選一!」她扠腰,把壞女人的模樣學個十成。

  他搖頭,也很堅持。「我兩邊都要,不要放棄任何一邊,妳和孩子,沒有一邊是我放得開的,我知道我兩邊都可以兼顧,所以我不選。」他執起她的手,在她手背輕吻。「如果我是一個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要的人,妳還會認為我是值得信任的男人?」

  沒錯,要是毅恩毫不考慮就選擇她,那只會讓她一拳揮上他的臉。

  虎毒都不食子了,要是連孩子都不要,比畜生還不如,要她相信他是一個可以託付終生的好男人,鬼才信咧!

  「我不會讓你做出這麼為難的選擇,是我比較晚到,不能要求你將你的過去全部都抹殺掉,那段沒有我的過去一定也有讓你難忘的回憶,那些回憶,你好好收藏,我絕對不會干涉,也不會過問,如果你要跟我分享,就由你的口中說出來,不要透過第三個人來說。」

  「好。」

  「還有,以後不許和穿著性感睡衣的前妻待在同一間房裏。」她抿著嘴說。

  毅恩終於知道她在氣什麼,因為剛剛她的眼神和她那天離開旅館的眼神完全一模一樣,這種時候她應該會很想聽他和潔西卡撇清關係的解釋,而且他說的也是事實。「那間套房是一廳兩房,潔西卡和寶琳睡右手邊那問,左手邊那間是我和丹睡的,唯一互通的只有大廳,其餘都是獨立的。」

  「你只能應『好』。」

  「好。」毅恩很聽話,但隨即又開始使壞。「桑,我有沒有跟妳說我愛妳?」

  「……很久沒聽到了。」雖然外國人把「I love you」已當成發語詞,走過一條大街可以聽上好幾回,聽久會麻木,但是不聽又會覺得少了什麼。

  「I love you」。

  一句話,一個吻。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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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5 00:28:39
第十章

  聶家的晚餐時刻顯得非常熱鬧,餐桌上好幾道的家常小菜,番茄炒蛋、麻婆豆腐、鹵筍絲、蒜泥白肉、珍珠丸子、清蒸鰭魚、冬粉湯……因為出席的還有非臺灣本地的外國人,所以聶媽媽還臨時從食譜上惡補一道「培根蛋奶烤派」的法式風味料理,希望能迎合外國人的口味。

  聶日晴則是下班順路買回來一份日式壽司加菜,不久之後毅恩牽著寶琳和丹也到了,寶琳手裏抱著甜點盒,打扮得像個小公主,粉紅色的小禮服配上蕾絲,是最能襯托小女孩的俏麗,只是她表情頗不甘願,像是被人強拉來參加家庭聚會;丹年紀雖小,也學姊姊拿著一個很小很小的紙盒,小心翼翼捧著,成套的兒童西裝和梳整齊的頭髮,一個小紳士也堂堂問世,兩頰有好可愛的笑渦,在他咧嘴笑時,鑲嵌在童顏上。

  「他已經有兩個小孩囉?」聶小弟一看到那兩名神似毅恩的外國小孩,不自覺吹吹口哨。「哇,一結婚就升格當娘耶。」

  「之前的南先生不是很好嗎?怎麼找了一個離過婚又不會講中文的男人?」聶媽媽愛女心切,有滿肚子的嘀咕。

  「媽。」聶日晴以肘頂頂聶媽媽的手臂。

  「怕什麼,他又聽不懂。不過那兩個孩子真的好漂亮,媽再去弄一些小孩子會喜歡吃的炸雞塊。」

  「媽,不用忙了,滿桌子都是菜了。」聶日晴拉住聶媽媽要往廚房鑽的忙碌身軀,將她推到餐桌旁坐下。

  「可是桌上沒什麼菜……」

  「很多很多了,等一下還要切蛋糕耶,留一點胃來吃甜點吧。」聶日晴對於自己母親這種一有客人來就非得要將整個冰箱食材都清空才滿意的性格感到好氣又好笑。

  「好吧。」聶媽媽對於桌上菜色不夠大魚大肉而感到汗顏。

  「怎麼了?」毅恩問著聶日晴。

  「我媽決定再殺一頭豬,再砍一隻雞來加菜。」聶日晴做出一個翻白眼的誇張動作。

  「這裏已經很豐富了。」

  「我也這麼說,但是東方人的好客就是這樣。不過一方面因為你們是外國人,她很擔心你們吃不慣我們的家常菜。」

  「加拿大的中國餐館妳又不是不清楚,數量很多,我也常有機會吃到中國菜。」所以中國菜對他來說,並不是初次嘗試。

  「不過我記得你討厭吃,不是嗎?」她還記得他說他不喜歡中國菜油膩膩的感覺。

  「是不特別偏愛,但是我喜歡和妳一起吃,妳吃飯的樣子很幸福。」

  聶日晴應該要很慶倖家裏人不懂英文,所以不會知道她臉頰泛紅的主因是來自於毅恩的話,不過她也沒忘記這屋子裏還有另外兩個懂英文的小傢伙。

  「姊,南先生就出局囉?」聶小弟是第一個不客氣夾菜的人,也不管客人開動了沒,先搶先贏。「還是他從一開始就根本不在戰局裏面?」

  「少囉唆,吃你的飯。」聶日晴用珍珠丸子塞他的嘴。

  「媽也覺得南先生比較好,至少我們說什麼他會懂,而且他和妳爸爸還有同樣的興趣,聊起來比較快樂。」

  「是女兒選老公,又不是我選老公,和我有同樣興趣有什麼用?」聶爸爸開口了。

  「岳父和女婿要處得來才好呀。而且他孩子都這麼大了,小晴,他到底幾歲結婚的?該不會他現在四十幾歲了吧?」

  「他三十一歲,幾歲結婚我沒問,按寶琳的年齡來算,可能二十三左右結的吧,我沒問。」這也不重要好不好?

  「他為什麼離婚?妳要小心一點,離過婚的男人比較不好,要是好男人,沒有女人捨得跟他離婚的。」原本聶媽媽對毅恩印象還不差,可是經歷過上回聶日晴失態大哭,指責他就是傷害她寶貝女兒的罪魁禍首,毅恩在她心目中的好感立刻歸零,現在再看到他帶小孩出現,零分繼續往下扣。她自己的女兒都還這麼孩子心性,有什麼辦法去擔任別人的後母?

  「媽,走到離婚這一步又不是他樂見的,誰會希望自己的婚姻有不好的下場?我不知道他前妻怎麼看待他,但是我認識的毅恩是個好人。」聶日晴知道毅恩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但她仍是看著他在說的,只是毅恩投過來的眼神卻在笑--尤其是她越說,他的笑容越大,好像明白她在讚美他一樣。

  「上回邊哭邊罵他的,不知道是誰噢?」才剛咽下堵嘴珍珠丸子的聶小弟又不怕死地調侃,第二顆珍珠丸子再度狠塞進去。

  「爹地,為什麼他們說著我們聽不懂的話?」寶琳對滿桌的菜皺起淡金色細眉,她不喜歡吃這些東西。「什麼時候可以吃蛋糕?」

  「吃飽飯才能吃蛋糕,妳不多吃一些嗎?」

  「我不敢吃。」寶琳噘嘴,她從沒有吃過中國菜。

  「這個丸子很好吃,瞧,丹很喜歡呢。」

  「好吃。」丹不會用筷子,所以毅恩用單筷替他叉了顆珍珠丸子,他正津津有味地咬著,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丹顯得很高興。然後聶爸爸夾魚肉、聶媽媽夾蒜泥白肉給他,他全都開開心心吃得一乾二淨。

  寶琳扁扁嘴。「裏頭包什麼?起司嗎?」小鼻子湊近珍珠丸子嗅呀嗅的。

  「肉泥和蔥,像餃子裏的餡一樣。」回話的人是聶日晴。「外頭那一圈是糯米,這是很好吃的點心,我媽自己做的。」

  「爹地,我可不可以不要吃?」寶琳沒理聶日晴,逕自把她的珍珠丸子放在丹的盤子裏。

  「妳吃看看,不可以都放到弟弟盤裏。」毅恩將珍珠丸子夾回她盤中。

  「我想喝奶油濃湯。」寶琳瞧也不瞧珍珠丸子一眼,再度提出任性的要求。

  「要喝湯嗎?有冬粉湯。」聶日晴替寶琳舀了蛋花冬粉湯。「很燙,小心喝。」

  「爹地,這不是奶油濃湯……」

  「這種湯也很好喝,妳看,透明的面。」毅恩輕聲哄她。

  「人家只要喝奶油濃湯啦……」寶琳絲毫沒得商量地道。

  「寶琳?米勒!」

  毅恩只不過連名帶姓叫她,聲音大了一些些,寶琳卻先搶先贏地號啕大哭起來,彷佛剛剛才被打完一頓屁股一樣淒厲。

  「毅恩,你嚇到她了。」聶日晴阻止毅恩對寶琳的任何一句教訓。

  「我沒有嚇到她,她只是在藉故發揮。」

  「她是個孩子罷了。」沒有一個孩子不會藉故發揮、沒有一個孩子不會任性吵鬧、沒有一個孩子不會對好惡表現得這麼明顯。

  「她的態度讓我很不喜歡。」

  「那你要怎麼做,打她?罵她?讓她更認為是我教唆的?」

  「媽咪……寶琳要媽咪……」寶琳抽抽噎噎在哭,邊哭邊打嗝,豆大的淚珠滴滴答答落個不停。

  「我看你還是帶孩子到外頭餐廳吃飯好了,我想她會自在一些的。」聶日晴提議--應該說是要求,她替毅恩拿起西裝外套,趕人的味道很重了。「答應我,好好跟她說,別罵她。」

  「桑,我好抱歉。」

  「沒什麼好抱歉的。」他又不是故意要讓聚會變成這樣的。

  「替我向妳的家人說對不起。」

  「別擔心,他們不會介意。」

  「丹,爹地剛剛拜託你要送爺爺的生日禮物在哪里?」

  丹從餐盤裏抬頭,被麻婆豆腐辣紅的小嘴紅咚咚的,塞滿食物的嘴說話很含糊,原先奶臭味十足的童音更不清不楚了。「在腿上。」丹放下湯匙,先在他的小西裝上抹乾淨手,才捧起一直被他小心翼翼放在腿上的精緻包裝盒給毅恩看。

  「好,跟爺爺說生日快樂。」毅恩在進聶日晴家前就和丹練習了好幾次送生日禮物外加一個生日Kiss的表演,丹已經都學會了。

  「不是吃蛋糕才送嗎?」丹的小臉上寫滿困惑。

  「來,先送給爺爺,爹地要帶你們去吃飯。」

  「可是丹已經在吃了。」丹根本就沒弄清楚情況。

  「你是笨蛋!吃這麼快樂幹嘛!快點啦!我們要回家去了--」寶琳哭著罵丹,還拍了他的腦袋一拳,丹被莫名其妙罵笨蛋,眼一紅、鼻一酸,也跟著哇哇大哭。

  小孩子永遠是最無法掌握的定時炸彈,什麼時候要點燃,什麼時候要引爆,都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一時之間,屋子裏兩個孩子同時哭泣聲,幾乎足以掀動屋頂。

  聶日晴開始覺得一切變得混亂,她以為她的愛情應該很單純,在愛情的世界裏就只有一男一女,可是這個世界會逐漸放大,彼此身邊的親人朋友都會成為其中的一分子,當這些變成了阻力,那個世界彷佛就會被撐破。

  「我快要沒有自信了……」在毅恩抱走兩個在比誰的哭聲大的孩子,聶日晴癱坐在沙發上,沒有胃口填飽自己根本什麼也沒吃的肚子,她喃喃自語地歎氣。

  她沒有自信能和毅恩的孩子相處,她並不是一個很有耐心的女人,做不來那種用時問和溫情來感動孩子,讓孩子接納她的事,她甚至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在哪一天寶琳再長大一些,懂得與她叫駡時,她不會一巴掌招呼過去,成為大家眼裏的壞後母……

  「要當人家後母本來就不是這麼簡單的事,如果孩子喜歡妳也就算了,要是不喜歡妳,妳的處境就會很尷尬。」聶媽媽坐到她身旁,不斷輕輕拍撫她的手背。「一定非要選擇他嗎?」做媽媽的總希望女兒能找到最合適的人,就怕女兒受了委屈。

  沒有一個人,非要另一個人才能過一生……有條歌是這麼說的吧,並不是失去了誰,就會讓一個人的人生完全沒有其他意義,她同意這句話,沒有什麼人、事、物,是放不下的,只要咬牙捨得,就一定能狠心捨得。

  可是毅恩也在努力呀,失去前一段婚姻,讓他變得極度小心,如果她在他心目中根本就不重要,可有可無,他何必要放棄他多年來的堅持,願意為她再試一次,就只想要將她留在他身邊?他何必為難他自己?

  寶琳和丹,又何嘗不努力?對他們而言,父親和母親都是最親密的人,他們想要兩者都擁有,完全是人之常情,她的介入,雖然是在毅恩與潔西卡離婚之後的事情,但是孩子們怎麼會懂這些?他們只知道若沒有第三個人卡在父親和母親之間,也許在很久很久以後的某一天,父母還是有可能再度在一塊,把他們的家庭補得圓滿,他們必須要適應父親和母親各自都要擁有他們的新家庭,他們在心態上害怕焦急又有什麼不對?

  那麼,她憑什麼成為想要坐享其成的那個人?憑什麼想等毅恩將所有一切都處置好,她再理所當然接收?

  如果她連一丁點的努力都不付出,有什麼資格要求收穫?

  她的愛情,會不會這樣被打敗,要試了才知道!

  「嗯,非他不可。」

  聶日晴給了聶媽媽答案,異常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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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日晴今天請了一天事假。

  由於大老闆就是毅恩•米勒,他免不了緊張地采問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或是出了什麼大事,聶日晴安撫完反應過度的男人,並答應晚上陪他吃飯,毅恩才像個放下心中大石的孩子,心滿意足地掛上電話。

  聶日晴回臺灣之後首次放棄將十幾件的衣服全掛在身上,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一點也不覺得寒冷,臺灣的氣候暖和得甚至有些燠熱,好像許久沒遇到夏天。

  簡單將自己的黑髮綰起,加上她用紅木筷子加工自製的簪子固定,換上帶有東方味道的旗袍式短洋裝,確定露出來的手臂和小腿都感覺不到任何寒意,她才真的覺得自己的心已經從加拿大的雪地裏回來了……

  她化好淡妝,提起三個紙袋出門。

  聶媽媽躺在沙發上看重播的連續劇,聽到聶日晴房門輕掩的聲音而轉頭覷她。「小晴,妳要出去?大衣、圍巾都掛在陽臺,自己去收。」

  「今天不冷呀。」聶日晴邊套鞋邊笑道。

  聞言,聶媽媽要不嚇得坐起來才有鬼,瞧見女兒婀娜的身材包裹在剪裁合身的洋裝下,纖勻白皙的手腳終於暴露在久違的陽光下,她都快忘了原來自己女兒的身材這麼贊--沒辦法,老是看她加上十幾二十件衣服,圓滾滾的模樣都快成了她的正字標誌。

  「我和人有約,午餐晚餐都不回來吃,不用準備我的。」少準備她一人份的,可以少煮兩大碗的飯。

  「小晴,妳一點都不覺得冷?不要手套也不要圍巾?」

  「嗯。」她看看手錶。「我出去囉。」

  開大門,出門。

  「終於變回原來那個小晴了……」聶媽媽好感動。

  冬天真的過去了--

  聶日晴今天約會的對象是潔西卡和孩子們,她單獨提出邀請,潔西卡也答應得很乾脆,雙方約在潔西卡的旅館裏,再由聶日晴盡地主之誼帶他們去吃飯。

  十一點的約,聶日晴十點三十分左右就到了。

  「歡迎,抱歉,我還沒打扮好,我沒想到妳提早到了……」潔西卡濕發上包著浴巾,她才剛洗完澡,連妝都沒上,但素顏也是相當美麗動人的。「喔……妳穿這樣好可愛!我一直覺得中國風的衣服好漂亮……」潔西卡親昵地將聶日晴拉進屋子裏,繞著聶日晴打轉,不斷讚歎。

  要是毅恩看到她這種打扮,一定會馬上撲上去的。

  「我帶了一件和我身上同款不同色的衣服給妳。」聶日晴從紙袋裏拿出紅色旗袍式小洋裝。她知道外國人對於中國風味的衣服有種特殊偏好,有時隨便寫了幾個中文字的T恤都讓他們愛不釋手,雖然他們從不特別去瞭解那些中文字代表什麼意思。

  「真的是要給我的?」

  聶日晴點頭,將衣服遞給她。

  「太好了!我今天就穿這件衣服跟妳去吃飯!」潔西卡興奮地接過衣服,在身上比畫,也不好意思讓聶日晴久等,她趕忙回浴室去吹幹頭髮以及換好衣服,大約十分鐘過後,潔西卡像個小女孩高高興興跳出來。

  「還有這個。」聶日晴手上有根自製發簪,她晃晃手,上頭的珠花跟著叮噹作響。

  「我的頭髮可以綁成妳那樣嗎?」潔西卡驚呼,看到聶日晴肯定的頷首,她歡呼一聲,立刻在梳粧檯前坐定。

  聶日晴只是簡單幾個動作,潔西卡的金髮立刻被完美固定在腦袋上,她輕輕晃腦,那根發簪紮得很牢,她加大動作,除了紅色珠子串成的珠花搖晃得很撩人之外,她的髮型連半根發絲也沒亂掉。

  「好看嗎?」

  「好看。」聶日晴誠心地說。潔西卡真的是個相當美麗的女人,從外表看,完全不像生過兩個孩子。

  「妳比較好看啦,因為妳是東方人,這種味道很適合妳。」潔西卡很喜歡自己簪起發的模樣,在鏡前瞧了好久,才終於心滿意足地替自己上妝。

  「這件是給寶琳的,和妳那件是親子裝。」聶日晴在桌上放了小尺寸的短洋裝,「丹的話就比較沒女孩子衣服可愛。」不知道為什麼中國風的男孩童裝就非得搞得像老員外的壽衣,挑了好久才挑到一件勉強好看一點的藍色中山裝。

  「我最喜歡替寶琳和丹打扮了,我去叫他們出來試穿。」潔西卡顧不得自己粉底液才上完半張臉,蹬蹬蹬跑進房裏,拎著寶琳和丹出來。

  聶日晴一點也不意外看到寶琳突然僵硬的笑臉。

  「我幫丹穿,寶琳交給妳囉。」潔西卡立刻分配好工作,抱起咯咯直笑的丹,替他著裝。

  聶日晴和寶琳兩人互望,流轉在其中的氛圍雖然不至於冰火不容,但也足以用沉默尷尬來形容。

  「媽咪,我可不可以穿爹地買的那件黃色小公主裝?」寶琳的意思換個方式翻譯就是,我才不要穿她手上那件衣服。

  「可是妳不覺得跟媽咪穿一樣的衣服很可愛嗎?妳看,這樣耶!」潔西卡站起來旋轉一圈,彷佛一隻彩蝶。寶琳是個愛漂亮的小女孩,瞧見媽咪穿起來好看,心裏當然也很想要穿得一樣可愛,可是她不想收受聶日晴的賄賂。

  「那媽咪,我自己穿?」寶琳詢問潔西卡,彷佛就坐在她面前的聶日晴是不存在的人。

  「讓桑幫妳嘛。」

  「寶琳要自己穿。」小女孩堅持。

  「從這邊套上去,手從這裏出來,穿好再讓妳媽咪替妳扣扣子。」聶日晴大略解釋衣服的穿法,就將衣服交給寶琳,讓她自己去處理,也不矯情地想討好寶琳。

  寶琳抓過衣服,跑回房間去換。

  「妳很苦惱寶琳的反應?」潔西卡看在眼裏,有些了然。

  「她也會這樣對妳的未婚夫嗎?」聶日晴一直很想問這個問題。如果寶琳是痛恨破壞父母複合希望的第三者,那麼潔西卡的未婚夫應該也有同樣的困擾,她想知道,他是用什麼方法讓寶琳接受他,甚至即將成為她的新爸爸。

  「鮑比沒有這個苦惱。」

  「為什麼?」難道是她聶日晴長得比較可憎嗎?

  潔西卡替丹扣好改良中山裝的盤扣,笑了笑。「誰教童話故事裏,虐待人的都是後母而不是繼父呢?」

  翻遍各大出版社的兒童讀物,使壞淩虐主角的角色通常都是「後母」擔綱,要不就是把前妻孩子當下人使喚,再不就是嫌前妻孩子是眼中釘、肉中刺,巴不得除之而後快,每個孩子都是看兒童故事成長,被洗腦洗成這樣,也難怪寶琳排斥聶日晴遠比鮑比還要嚴重。

  「好吧,我自首,我挑給孩子們讀的課外讀物清一色都是在說後母的壞話,然後在王子與公主從此以後過著幸福快樂日子的結局加上批註--瞧,後母就是這麼可怕、這麼壞。」潔西卡勇敢坦白自己教育小孩的偏激。沒辦法,誰教她的身分是前妻,和後母誓不兩立。「那時會把這種話當睡前故事是因為我好氣毅恩,我已經用財產和孩子想要留住他,他還是簽下離婚協議書,雖然離婚是我先開口,但我只是想要他挽留我,可是他沒有,我知道是因為我傷害他很深,深到讓他即使必須付出所有財產和孩子監護權,他都願意,只希望趕快結束我們的婚姻關係……」

  潔西卡停頓了下,望著聶日晴,不確定她提到她和毅恩那段婚姻會不會讓聶日晴難受。

  「我不是在向妳挑釁,妳別誤會。」潔西卡替自己辯解。

  「我知道妳沒有這個意思。」因為她看到潔西卡在談那段婚姻時的失落。

  「謝謝。或許是我在不知不覺中,將我對毅恩的怨對傳遞給孩子,讓他們像我一樣排斥毅恩再婚,可能我心裏還幻想自己和毅恩還能複合,自己想霸佔著米勒太太的位置……不過都是以前的事了,因為先再婚的人是我。」

  「妳是因為賭氣而要嫁給別人嗎?」

  「當然不是,我只是找到一個願意愛我比愛他自己更多的男人,我不想放棄這種幸福的機會,畢竟我沒有那麼忠貞的愛情去等待毅恩,我只想抓住眼前這些。」潔西卡將聶日晴當成姊妹淘,分享她的心事。「毅恩這個男人呵,已經不是我的了,在好久以前。桑,對不起了,我捅出來的樓子,就要讓妳收拾了。」她歉意地笑。

  無論是她傷害毅恩,讓他不敢信任婚姻,或是她講戰僳童話故事嚇孩子的事情,她都誠心道歉。

  「可能我這樣的說法並不好,但是我才是要說謝謝和對不起的那方,謝謝妳放開毅恩,還有,對不起,這個男人我要了。」雖然感謝人家離婚很不厚道,但是聶日晴也不想騙人,就是因為毅恩和潔西卡結束了婚姻關係,她才有可能和毅恩發展下去。

  「桑,妳回答得好直接,讓我的心有一點痛耶。」潔西卡作勢捂著胸口,苦皺著俏麗容顏。

  「妳就要嫁人了,不可以再眷戀前夫。」聶日晴佯裝板起臉,教訓情敵。

  「嗚。」潔西卡假哭。

  接著,兩個人都笑開了。

  「寶琳是個好孩子,請妳不要太早對她厭煩,她只是很害怕,這個孩子一覺得有人要傷害她之前,就會敏感地先拒絕人,她本性不壞的。」潔西卡在止住笑聲之後,緩緩說道。

  「我不會的,我需要和她談一談,讓她知道我對她並沒有惡意,我也不是以淩虐她為目的而和她爹地在一塊,我想要的很單純--」

  就想要和毅恩在一起而已。

  那些淩虐前妻孩子、毆打前妻孩子的累人事,就交給閑閑沒事又心理不正常的人去做吧。

  「現在是好機會,妳和寶琳單獨談談吧。」潔西卡用下顎努向寶琳換衣服的房間。「我想,這也是妳來找我最大的目的,不是嗎?」

  「嗯。」

  今天這個約會,就是為了寶琳而來。

  她原本是想要向潔西卡請教和孩子們相處之道,再針對問題所在來解決寶琳對她的敵意,現在她已經清楚寶琳反感的並不是「聶日晴」這個人,而是她將來的「後母」身分,那麼她也有頭緒,大概知道怎麼跟寶琳面對面聊一聊。

  房間裏的寶琳正和短洋裝奮戰,小腦袋好不容易套進領口,右手就是穿下出袖口,挫敗地不斷低嗚。

  一聽到門被打開,她以為是潔西卡,撒嬌地嚷:「媽咪,這件衣服好難穿,幫我……」寶琳轉頭,臉上表情僵住。

  進房間的人是聶日晴,她幫右手卡在衣服裏的寶琳將衣服拉好,讓寶琳的雙手可以從袖口裏伸出來,寶琳一句話都不吭,雙手一獲得自由,也不管洋裝布料還皺積在肚子上,她穿著蕾絲小內褲就要往外跑。

  聶日晴長手一撈將她撈回原地,先幫她整理好裙襬,再拉來兩張椅子,把她抱上去坐好,自己則坐在她對面,擺出談判架式,寶琳不服輸,用琉璃般的藍眸瞪她。

  一大一小的女孩像在比誰先低頭。

  「如果妳不乖,我一定會打妳。」聶日晴突然道。

  寶琳瞪大雙眼,以為聶日晴是說她再不聽話,她就要教訓她,倔強的小臉染上死白的恐懼。

  「我媽咪在外面……媽咪……媽咪救……」救我這兩字還來不及脫口,聶日晴卻逼近過來。

  「要是妳任性耍脾氣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我一定會打妳。」聶日晴續道,是補充她剛剛那句沒頭沒尾的話。

  「呀?」

  「我不跟妳做保證,保證我不會動妳一根汗毛這種事,小孩子不乖本來就要管教,放任妳叛逆下去,要是以後殺人放火怎麼辦?今天換成是我自己生的孩子,我也同樣會這樣做,而不是因為妳是潔西卡生的,我就多打妳兩下,妳懂嗎?」

  不懂。寶琳根本聽不懂,聶日晴到底在說什麼呀?

  「我也會叫妳幫忙掃掃地、擦擦桌子、除除草,絕不會讓妳像仙度瑞拉一樣,有從早到晚做不完的家事,家事本來就要由家人來分擔,不可能要我一個人攬下所有工作,妳、丹、毅恩,大家都一樣,分工合作才有最大的效率,妳明白嗎?」

  明白才怪。寶琳還是不理解她突然跑進房間來,又自己劈哩啪啦說一堆話到底想表達什麼。

  「妳就是要告訴我,妳會打我,也會叫我做家事?」寶琳反問。

  「我講這麼多,妳只聽到這兩句話嗎?」聶日晴失笑,果然小孩子的理解力比較差,她實在不該拐彎抹角。「我只是要告訴妳,我不會惡意淩虐妳,妳讀過的童話書裏,那些後母的手段我都不會用在妳身上,妳不用害怕,妳要相信妳爹地,也要相信妳爹地的眼光。」

  寶琳終於瞭解了。

  聶日晴是想要跟她求和?

  她想告訴她,她不是一個壞後母?

  「妳不會把滿滿一盆的豌豆倒進灰堆裏,叫我一整晚不准睡,一定要把豌豆揀出來,不然明天早上就沒有早餐吃?」

  「當然不會。」這是灰姑娘的橋段,後母淩虐人的手段之一。

  「妳不會把我所有的漂亮洋裝都丟掉,只准我穿灰灰髒髒的破衣服去廚房睡?」

  「毅恩怎麼可能捨得讓他的寶貝這麼可憐?」要是她敢做,少不了和毅恩爆發爭吵吧?

  「妳不會把我和丹帶到森林裏丟掉,讓我們在森林裏迷路?」

  「不會。」那是糖果屋的故事,後母淩虐人的手段之三。「那些童話故事裏都缺少了一個好父親,寶琳,妳覺得妳爹地他不會在妳難受的時候、害怕的時候、受委屈的時候站出來保護妳嗎?」

  「我爹地當然會!他愛我呀!」寶琳充滿自信地大叫。

  「那麼妳為什麼還會害伯呢?妳認為我打得贏妳爹地嗎?」要比蠻力,她恐怕連毅恩一根指頭也比不過,她如果要欺負他的小孩,誓必要先撂倒他,她不覺得自己有這種神力。

  如果毅恩看到孩子被欺陵而不吭聲,那麼她會嫁他才怪!

  寶琳咬著唇。「……可是爹地也愛妳……他如果聽妳的話,不要我和丹……還是妳也生了寶寶,我和丹就變得不重要了……」扁起的嘴在蠕動,還有很多委屈話沒從小嘴裏吐出來,眼淚卻先掉下來。

  「如果是這樣,那我就不要生寶寶,反正有妳和丹就夠了。」聶日晴雙掌捧起寶琳的臉蛋,笑著覷她,讓寶琳看出她的認真。

  寶琳很驚訝會聽到這種答案。

  「可是……我和丹是跟媽咪住,一個月只有幾天陪爹地住耶,那我和丹沒來的時候,妳和爹地就沒有小孩可以玩了……」

  「所以妳和丹要更常回來玩。」

  「……不然……」寶琳低著頭,像在思考什麼困難的大問題,再抬頭,認真的表情作出重大決定。「不然妳生一個妹妹好了……我想要一個妹妹,不可以生弟弟,男生最討厭了。」

  童言軟語,聽在聶日晴耳裏格外窩心。

  孩子就是孩子,心思單純,她開始覺得她沒把握和寶琳當一對感情融洽的後母繼女,但她有把握能和寶琳做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也許在不久之後的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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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5 00:29:08
尾聲

  毅恩用力閉上眼,再張開眼,眼前的景象沒有消失。

  他掩不住笑,對於他看到的一切幾乎是熱淚盈眶。

  聶日晴右手牽著寶琳,左手牽著丹,兩個孩子朝他不斷揮手,催促著他,三個人身上的穿著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人,讓他加快腳步奔跑過去,想要用最快的速度加入他們。

  「爹地好慢噢,我好餓。」寶琳抱怨,讓毅恩將她抱起來,親了他一記。

  「哪里來的古典小美人?」毅恩回吻她,她開心得直笑。

  「好餓。」丹也親了毅恩的臉頰。

  「嘿,英俊的男孩。」毅恩當然不吝嗇回韻。

  而站在孩子之中的聶日晴,他更沒遺漏。

  他吻了吻她的粉頰,但不滿足,又吻吻她的唇。

  「妳怎麼辦到的?」他低聲問,指的當然是她和寶琳之間的融洽氣氛。

  「是你的孩子太聰明了,我只是給他們保證,他們就願意相信我。」雖然她目前還被列在觀察期。

  「妳一定要找機會仔仔細細說給我聽。」他又親吻她。「現在先帶你們去用餐。」他怕餓壞他們。

  「丹說想回家吃我媽做的珍珠丸子。」

  「對!圓丸子!」丹舉高手,附和聶日晴的話。

  「寶琳呢?會不會吵著要喝奶油濃湯?」毅恩可不想再讓聶家人看到一次孩子失控的情況,他也不想再一次落荒而逃。

  「我今天不想喝奶油濃湯了。」寶琳皺皺鼻。

  「那也嘗嘗珍珠丸子吧!」聶日晴知道寶琳不好意思說出這句話,因為她之前才在聶家表現出對珍珠丸子的極度厭惡,要是今天承認她想吃,不就自相矛盾了嗎?所以聶日晴乾脆替她搭了個臺階。

  「……嗯……好吧!」寶琳還一副小大人故作沉吟貌,「嗯」了好幾秒,最後還要非常非常委屈地點頭同意。

  「謝謝妳。」

  聶日晴已經準確掌握到寶琳早熟又幼稚的矛盾想法,雖是個孩子,童齡的思考方式又要人將她當大人看待,真有趣的性格。

  今晚這一頓,和上回完全不同,寶琳和丹都瘋狂喜歡上中國菜,尤其是寶琳,她對餐桌上那道佛跳牆簡直是愛得不得了,聽完聶日晴用最易懂的方式翻成英文菜名給她聽時,還訝然地直呼要學會它的中文名稱。

  「為什麼要叫上帝跳過牆壁?為什麼?為什麼?」寶琳好奇地直追問,聶日晴的直譯法讓她更好奇了。

  「這個我還真的不知道。」英文。聶日晴轉而問家裏的主廚聶媽媽,中文。「媽,為什麼要叫佛跳牆?怎麼不取一個好懂的名字?」

  「姊,妳吃過這麼多盅的佛眺牆,竟然不知道它為什麼叫佛跳牆?」聶小弟露出羞辱她的哂笑。「妳好歹除了吃之外,也要做點功課才對得起佛跳牆吧?」

  「我對得起佛跳牆做什麼呀?把它吃得乾乾淨淨就是對它最大的恭維了。」聶日晴接過寶琳遞來的空碗,又幫她舀滿一碗的佛跳牆,特別多挑了她愛吃的蹄筋給她。

  「佛跳牆本來叫『福壽全』,後來因為太好吃了,在一次秀才們聚會的宴席上,有人即興吟了幾句。『壇啟葷香飄四鄰,佛聞棄禪跳牆來』,所以最後就被改叫佛跳牆。」聶小弟自豪學識淵博,鼻子都快抵上天。他除了是美食愛好者,也喜歡賣弄他查來的美食資料。

  「很好,剛剛那段話就請你翻成英文,替寶琳解惑吧。」中文。聶日晴用面紙替寶琳擦嘴,英文。「寶琳,我弟弟說,他知道為什麼要叫上帝跳過牆壁噢!」

  「真的?快告訴我!」寶琳用英文問。

  「呃……這個……那個……」破英文翻不出博大精深的中文詞句。

  「呀?什麼?什麼?」寶琳追著問。

  「就那個……我說了妳又聽不懂,就算我翻得出句子,妳聽得懂才怪--」中英文交雜。

  「寶琳是那種一定堅持要得到答案才肯甘休的女孩。」毅恩看著吃飽飯後,還像跟屁蟲纏著聶小弟嘰哩呱啦問的寶琳,她身後也跟著老愛模仿姊姊的丹,那模樣還真像母雞帶小雞的畫面。

  「正好,讓弟去帶那兩個小孩,哈哈。」吃完飯,聶日晴負責洗碗盤,毅恩則是卷起袖子在一旁幫忙,聶家兩老去公園散步,聶小弟則淪為玩具。

  「幸好寶琳今天沒有耍脾氣。妳趁現在跟我說,妳是用什麼方法和寶琳突然問變得這麼好?」

  「沒用什麼方法呀,只是和她坐下來聊一聊,寶琳知道我不會傷害她,也不想讓她變成童話故事裏被後母欺負的孩子,她對我的反感自然就減少,孩子就是這樣,只要他們決定不討厭你了,就會讓你跨近他們很大一步--這也是我今天學到的。」

  「妳今天請事假就是去和潔西卡見面?」毅恩立即猜道。

  「是呀。」沒什麼好隱瞞的。

  「我以為妳會排斥和她見面……」

  「除去她是你前妻這個身分之外,我覺得潔西卡是個很熱情的女人,跟她吃過一頓飯後,很難對她有不好的印象,我想,我可以瞭解你愛過她的理由。」沾滿洗碗精泡沫的手指,朝毅恩鼻尖劃去,沾了他一鼻子的白泡泡。

  「潔西卡確實有她很棒的部分,她是個熱情的人,快樂時就是哈哈大笑,豪爽不造作--」不過也因為這種毫不掩飾的性情,當她開始仇視人時,也是不留半分情面的。「怎麼不說話了?」

  而且,還鼓起了腮幫子?像顆吹脹的氣球,裏頭裝的全是怨氣。

  「我可以稱讚潔西卡,但是不代表你可以。」聶日晴睨著他。

  他難道不知道,女人自己稱讚情敵,是表示她的心胸寬大,男人稱讚情敵,只會讓人覺得他念念不忘舊情?

  女人永遠都是小心眼,沒那種雅量和自己的男人商討他的前妻多美好!

  「事實上,潔西卡脾氣很壞,妳看寶琳任性的時候,潔西卡耍起狠來絕對是寶琳的一百倍。」聰明的男人立刻淨挑缺點講,要轉移女人的不滿就靠這一次了。

  「我覺得寶琳一點也不壞,我也覺得潔西卡人很好,才不像你說的這樣。」上當的女人聽到男人貶損情敵,反而替情敵講話。

  「不不不,潔西卡很凶的--」擦碗的男人說。

  「才不,潔西卡是好人,而且她好美麗--」洗碗的女人說。

  「她還會咬人!而且指甲又長又硬,刮在臉上超痛的!」

  「那一定是你欠咬。」完全站在女性同胞的立場,共同打擊男人。

  原來這也是安撫女人的一種手段,毅恩覺得自己好像捉到一些竅門。

  雖然覺得很抱歉,但偶爾破壞第一個女人的形象,就能換來自己女人的消氣,挺值得的嘛,希望潔西卡今晚不會噴嚏連連。

  「不談潔西卡了,聊聊妳。」話題還是回到彼此身上比較實際,也比較……安全。

  「我?」

  「好久沒看到妳穿得這麼簡單。」瞧,他只要環臂就可以抱住她,而不是抱到好幾層的衣物。

  「簡單?你是指這套洋裝不好看?」

  「不,妳終於脫掉一身的厚冬衣,不再把自己弄成一顆雪球。」

  聶日晴低頭看自己的衣著,視線轉回他臉上。

  「因為我一點也不覺得冷了。」

  「什麼時候開始不覺得的?」

  「什麼時候開始的……」她偏頭想著,在每個時間點上好像都有影響,從兩個人在海邊開始;從他和她弄懂那一個雪夜裏,她在等他,而他也在等她,只是兩個人站在不同地方,目的卻是完全相同;從他笨拙又刻意地向她澄清他和潔西卡的關係;從他重新吻她,哺喂給她久違的「Iloveyou」,從她完全明白自己非他不可的決心……

  一點一滴,像逐步走向春天的氣候,陽光慢慢的、慢慢的照暖了她。

  厚重的衣物變得不需要,脫掉了累贅,彷佛也脫掉了負擔和誤會,整個人也跟著輕盈起來。

  「從我開始覺得你抱著我,好溫暖。」

  她笑著給了答案,笑容猶如陽光,將所有冰雪化開。

  Herecomesthesun,herecomesthesun……

  他又想哼這首歌了。

  「妳這樣很好看。」他最美麗的東方姑娘,

  「謝謝。」搓洗完最後一大把筷子,聶日晴將自己的手洗乾淨,而毅恩還是抱緊她。

  「對不起,曾經讓妳難受了。」他在她耳邊道。

  「你道歉的是哪一回?」

  「有很多回嗎?」他有這麼混蛋?

  「有。」她扳指開始算。「一次是傑森的事;一次是分手的事;一次是你追到我家來糾纏我;一次是你拿著戒指要求婚,卻用那種『是因為妳想結,我才勉強配合妳』的嘴臉;一次是你半句話也沒說就回加拿大,我以為你永遠不會再來--」還有好幾次他都出現在她夢裏,讓她哭著醒來,每一次、每一次,她都好難受。

  「不要再數下去了。」毅恩握住她屈指數數的手,再算下去,他都要覺得自己罪大惡極。「傑森的事,對不起;分手的事,對不起;糾纏妳的事情我不說抱歉,因為我不認為自己有做錯;求婚那次,我很抱歉讓妳有那樣的誤解,但是我的想法真的很單純,就只是希望結婚可以留住妳,絕對不是抱著勉強或委屈的態度。」

  聶日晴想問他,對於他的求婚後悔過嗎?

  毅恩卻沒給她開口的機會,他接續地說道:「我和妳的家人相處後,我明白你們東方人對於婚姻確實很看重,或許這和我的觀念有些差異,但是我認同你們,就像伯父說的,他把一個女兒養大,難道連請親朋好友喝杯喜酒的權利也沒有嗎?」換成他是父親的角度,也會希望寶琳能幸福快樂地嫁人,而不是過著所謂的同居生活,這是做父母的絕對私心。「我應該要多替妳想,也要替妳家人想,我會讓伯父牽著妳的手,把妳交到我手上,告訴我『我這個任性的女兒以後就交給你了』。」

  聶日晴抿嘴在笑,頭垂垂的,臉卻紅了。

  「我才不任性咧。」最後好不容易從積滿笑意的嘴裏擠出這句辯解。可是她突然愣了一下,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她蹙眉想,猛然發現癥結。「我爸那句話是說中文耶!」她有翻譯給他聽嗎?

  「我的中文還不好,只會聽一點點、說一點點。」前一句是怪腔怪調的中文,後兩句又恢復成英語。他聽的比說的好,說的比寫的好,據他的中文家教說,他的中文程度目前大約等於一個一歲半大的中國小孩,所以聶爸爸的話,他還是努力推敲很久,私底下偷偷請教聶小弟才拼湊出來的。

  「你--」聶日晴很驚訝。「在學中文?」

  「希望有一天能和妳父母好好聊天,用他們能懂的語言。」要當一個臺灣女婿還是要下工夫的。

  這個男人,真會討人歡心--用最實際的方法。

  不過他要是把中文學好,以後她就不可以用他聽不懂中文這個弱點來欺負他了,仔細想想,似乎是一大壞處。

  還好,她還有閩南語,嘿。

  「至於那次我不吭聲回加拿大,是因為我看到妳和那個男人站在婚紗店前,我以為我被妳放棄了。妳說以後別見面,又說一個月內要把自己嫁掉,確實嚇壞我了,我是落荒而逃。」他環抱她腰肢的力道變重,彷佛在宣告,他不要放開,不要以後別見面,不要她嫁給別人--

  「我也讓你不好受了……」她將手放在他交握於她腹部的手背上。「我以後不會再說出那種謊話了。」

  話說了出口,傷了他,也傷了自己。

  「嗯。」

  她踮腳吻他,他回報更多的熱情。

  「還有,我沒向你解釋南先生所扮演的角色。」

  「我知道他是妳相親的對象,也知道他對妳很有好感--」醋味橫生。光知道這樣就夠嘔死他了。

  「他只是男配角,至少在我們的故事裏。」

  男主角只有一個,他。

  【全書完】

  附注:

  Herecomesthesun為TheBeatles(披頭四)成員GeorgeHarrison編寫名曲。

  文中歌詞為蔡依林主唱《我知道你很難過》,作詞者胡如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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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5 00:29:39
番外篇--男配角之章

  男配角,那是我的名字,也是我的身分。

  我總是出現在別人的故事裏,串場、跑龍套,一、兩個場景之後,達成讓男女主角卿卿我我的重責大任,鞠躬下臺。

  我習慣這樣的行為模式,也習慣這樣的慣例。

  說到這裏,一定會有人想說,等輪到你自己的故事發生時,你就會升格為男主角啦!

  或許吧,我之前也這麼想過,但是我的故事已經結束,我還是男配角,從發生到終曲,我,自始至終都只是男配角。

  因為我的女主角,已經擁有屬於她的男主角。

  「好痛……」我齜牙咧嘴地面對塗抹在我嘴角的優碘藥水,那正是讓我的皮肉之痛加倍的罪魁禍首。

  「霈譎哥,你又挨揍了?不是去吃相親飯而已嗎?」清秀小佳人放輕動作,棉花棒溫柔滑過我的臉。「又像之前那樣,和女主角相親相到一半,男主角跳出來揮拳打你,將女主角搶回去喔?」超灑狗血的橋段。

  「賓果。」這次的男主角是海軍陸戰隊的,身材超魁梧、拳頭超硬,我沒被一拳打死算萬幸,不過癱在牆角流鼻血看起來也是很狼狽。

  「那些女人真奇怪,明明有愛人還來相什麼親呀!用這種方式試探男朋友的真心嗎?好過分,你是很認真想要找老婆耶!」

  妳在替我打抱不平,輕輕軟軟的聲調總是聽來悅耳,現在添了氣憤難當的關心口吻,同樣可愛,更加溫馨。

  「無所謂啦,看別人成雙成對也挺有使命感的。」這叫男配角的宿命,用來襯托男主角的英勇和癡情,有時候也襯托男主角的有錢有勢和男子氣概。

  「現在還管什麼使命感,你還不趕快找個女人娶,媽不會就這樣跟你算了的!」妳故意弄疼了我的傷口。

  「唔--」我低低嘶痛。「我好不容易才從媽的炮轟逃出來,拜託妳這個媳婦不要被妳的婆婆教壞,連妳也教訓起妳大伯來。」我作勢拍額頭,一副無力模樣。

  我們之間的身分一清二楚,妳是我弟弟的妻子,我是妳丈夫的大哥。

  「不過說真的,霈譎哥,我覺得是不是你太挑了?否則憑你的條件,你應該比祖譎早結婚的。」

  「妳的意思是我條件比祖譎好囉?」那麼妳為什麼選擇的不是我?我在心裏問。

  「嘿,他是我老公耶!我當然覺得他最好。我只是認為你和祖譎有得拚,沒道理娶不到老婆嘛,霈譎哥,你到底喜歡怎麼樣的人,列些條件出來,我可以替你物色--」

  要是我立刻告訴妳,我喜歡的人是妳,不知道妳會不會垮下臉,俏麗可愛的小臉變得不知所措?而妳,又會如何回答我拋過去的難題呢?

  但是我沒問,因為我的愛情,並不是為了想讓妳為難而愛妳。

  「我不挑的。」我意興闌珊。

  妳皺起了好看的眉。「的確,你是真的不太挑,每一次相親你都沒拒絕。」

  對呀,就算事前看到長相非常非常抱歉的女方,我也從不推掉,我永遠相信,人要相處之後,才能斷定一個人的好壞,光憑外表太過盲目。

  我明明給自己這麼寬鬆的擇偶條件,為什麼還找不到妻子呢?

  是不是因為我心裏的位置已經被妳滿滿佔據,所以任何一個女人都只是過客,被拒在我心門外,可以當朋友,不能當情人?

  我時常在想,如果那一天,頑皮翻牆蹺課的妳,從圍牆上跳下來時,接到妳的人是我,而不是我弟,妳今天的選擇,會不會是我?

  這個念頭總是圍繞在我腦海,揮之不去,但是想著想著,想起妳那天膠著在我弟身上的視線,我就明白自己不過是自欺欺人。

  就算那天是我,也許妳會在前三天屬於我,然後妳會發現妳愛的人是我弟,現在唯一的不同只在於我無法擁有三天的短暫回憶。

  「會不會是月老忘記把紅線綁在你的小指頭上?」

  妳握起我的手,像要確認我的小指上到底缺了什麼。

  妳沒注意嗎?我的紅線松垮垮地圈著妳的指,沒有綁牢、沒有打上死結,只要一不留神,我的紅線就會被妳弄掉,但對於妳應該沒有差別,因為妳的小指已經有另一條紅線,牢牢系綁著。

  我幾乎可以順著那條無形的紅線,看見紅端另一端的持有者正打開大門進屋來。

  「祖譎,你回來了。」即使結婚兩年多,妳總是像個新婚燕爾的小妻子,快樂地飛奔過去,或許妳認為我習慣了這樣的畫面,也或許妳以為我完全不以為意,所以妳在我面前表現出夫妻倆的幸福。

  我嫉護地撇開眼,用著不著痕跡的方式。

  「嗯。哥。」

  「祖譎,你要先洗澡嗎?熱水放好了,我今天燉了雞湯,等一下就可以喝了。」

  「好。」

  你相當沉默,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在場,所以你才會表現得淡然,雖然我從小認識的你就是一個悶騷男,不喜歡在人前表現熱絡,不過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對待你的小妻子。

  但是,你上樓去洗澡,沒給她一個擁抱或親吻。

  我猜,也許你知道我愛戀著你的妻子,我一直覺得你是知道的,即使我總是刻意偽裝起這些情緒,我從不在人前含情脈脈望著她,我也從不與她特別熱絡,甚至家族聚餐時,我也會坐在離她最遠的地方,我無法瞭解你是如何知道我的感情,但你的表情和眼神就是寫著了然與……責備。

  你若知道,又為什麼敢讓可愛的小妻子和我獨處?是因為你信任你妻子的忠貞,還是你信任你哥哥是君子?

  是前者嗎?你的小妻子絕對對你忠貞,你是她最重要的人,永遠擺在首位,無人可以取代。

  要是後者,那麼你真的錯了,我不只一次幻想我吻著她,用唇嘗逼她嬌美的玲瓏身軀,兩個人在床上汗水淋漓地瘋狂做愛,你所能想到的男與女之間的肉體糾纏,我都曾套用在我與她身上--

  卑鄙嗎?

  是的,我承認,我很卑鄙。

  當她笑著關心我的近況,或是夾了口她研發的新菜色到我碗裏,招呼我多吃一些,我想的卻是何其污穢的事。

  「霈譎哥,等一下留下來一起吃飯,好不好?」妳湊過來的笑顏很亮眼,一直都是我喜歡的模樣。

  「當然,不然妳以為我挑七點這個時間來妳這裏擦藥是為什麼?不就是貪你們一頓晚餐。」我笑著回答,將我心裏的惡念全打包埋藏在深處。

  男配角有兩種,一種是不顧女主角的情緒,霸王硬上弓,以為生米煮成熟飯就像佔領一切,行徑惡劣得像禽獸,態度差勁得像畜生,只差沒滿嘴流涎,在臉上雕刻「我是淫蟲」四個字。

  另一種則是默默跟在女主角身邊,她冷了就遞衣服,她餓了就遞食物,她沒錢還出借一整個月的薪水供她花用,等男女主角雙宿雙飛後,沒有人注意到女主角最後有沒有將那筆錢還來的好好先生,掏心挖肺之後只換來女主角一句「謝謝你的守護,我當你是哥哥」的殘忍言語。

  我是想當第一種,至少妳可以從我的態度知道,我是如何喜歡妳,妳會明白我最強烈的感情,妳會明白我愛妳愛得義無反顧--

  但是,妳會哭泣。

  視我如畏途,見我就躲,不可能像現在和我有說有笑。

  我想要的愛情,應該是像現在這樣,妳在我面前可以完全信任、不造作的大笑,而非短暫的肉體關係,換來妳一輩子的仇視,那樣火花般的絢爛,只有我單方面的以為是愛情,我不要這樣。

  所以我會變成第二種男配角,是逼不得已。

  我小心翼翼不讓自己被惡念驅使,做出讓妳難受的錯事。

  「你每天來吃晚餐我也不會趕你呀。」

  別這樣笑,妳這樣笑會讓我想吻妳。

  停止對我笑,妳不知道我愛妳嗎?當我深深眷戀著妳,而妳又不屬於我時,這樣燦爛的笑容對我就變成了折磨,妳懂嗎?

  「不過你還是趕快找一個天天煮飯給你吃的愛妻吧,這樣你才會吃到幸福的味道,祖譎每次都說外頭的菜比不上我煮的好吃,我知道那根本就不可能,外頭都是專業大廚耶!可能是因為吃我煮的菜,有家的味道吧。」

  「妳煮的菜真的比外頭餐廳的好吃。」我完全同意我弟的說法,只要是出自于心愛女人用心烹煮的食物,再難吃也能舔乾淨。

  「你是怕我等一下不給你吃,所以先諂媚諂媚嗎?很會做人耶!」妳扠腰在笑,卻誤解了我的意思,我也沒有立場解釋,只能讓妳照著妳所認為的方向想。

  我苦笑,妳知道嗎?我多羡慕我弟弟可以光明正大誇獎妳的手藝,對,就是這樣小小的舉動,我都好羡慕,我認識的妳,是一個極容易取悅的女孩,一句讚美,就可以讓妳笑得好甜美,而這麼卑微的權利,我沒有。

  「誰教我孤家寡人,沒有小妻子疼我,只好讓別人的老婆分一點關愛給我呀。」我想我的情緒隱藏得很好吧?我在妳面前永遠都是好朋友、好大哥,妳可以在和我弟冷戰時,一整夜窩在我的沙發上,無話不談地對我放聲哭著,傾訴妳和他鬧脾氣的原因,然後我會擔任起和事佬的責任,說出妳最想聽的話,等妳氣消之後,讓妳再挽著我弟的手回去,而我,只能窩回妳待過的沙發上,在那逐漸飄散的香味完全消失之前,想像妳還停留在那裏……

  「你一定可以找到的啦,我相信有個屬於你的女孩子在地球的某個地方等你呢!有些人緣分比較早,有些人比較晚,你沒聽說過嗎?該你的就是你的,繞了一大圈之後還是你的,對不對?」

  我只記得那句話:該你的就是你的,不該你的,強求也求不來。

  妳,不該是我的。

  我無法否認,這個事實讓我揪心,像有人不留情擰著我的心臟,那種疼痛,我形容不了,只是好痛好痛,痛到恨不得將心臟丟棄,讓這種痛楚再也折磨不了我。

  「上回媽不是說你去相親相到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你好像也很喜歡她,還單獨出去好多次?沒有下文了嗎?」

  「妳說那個呀……」我撐著下顎。「我只是她的男配角。」

  「咦?又是一個和男朋友吵架才憤而相親的女人?」妳嘟起紅唇,對於這種行徑不苟同。

  「她很誠實跟我說她不是真心和我相親,我喜歡她的坦白。」我替那女孩辯解。

  「可是她傷害了你。」妳氣鼓鼓的。

  「並沒有。」對於妳的定論我覺得想笑。

  因為我還沒有愛上她,她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對我有差別嗎?

  但是她有點像妳,不背叛愛情,對於認定的人堅定不移,所以看見她難過,我忍下住想幫助她,就像幫助妳一樣,我清楚如何能讓妳和她露出開心的笑顏,就是將妳們送回到妳們心愛男人的身旁,對吧?

  「那個屬於霈譎哥的女人,妳快點出現吧,霈譎哥在等妳,請妳快點出現--」妳低頭替我祈禱,我必須緊閉起眼,才能抑制盈眶的眼淚。

  我愛妳,我想愛、想擁有的人就是妳呀!

  我在心裏嘶喊,用盡我所有的力氣。

  祈禱對我而言已經沒有用,因為上帝不可能同時達成兩個互相衝突的心願,如果我的心願必須讓妳現在的幸福破碎,那麼我情願不要美夢成真,我情願自己一個人孤單下去。

  我比妳堅強、比妳勇敢,所以理所當然會比妳耐疼,理所當然比妳更能承受傷痛,不是嗎?

  「我看呀,明天我一出門遇上頭一個主動跟我說話的女人,我就向她下跪求婚好了。」

  所以妳不要再祈禱了,萬一被上帝聽到,把妳從他身旁搶來給我,妳該如何是好……

  「霈譎哥,你不可以這麼隨便啦!萬一是你家樓上的歐巴桑或是八十幾歲的老婆婆怎麼辦?!」妳急叫。

  「無所謂呀。」我聳肩,扯開笑容,說出實話。

  無所謂,真的。

  因為不是妳,誰都無所謂了。

  誰都……無所謂的。

  在一篇故事裏,誰在乎男配角的下場和心情呢?

  妳說,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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