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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光]親親剪刀手(男人淚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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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1 00:29:24
第八章

  連仲衍走進屋內。

  走到客廳,瞪著恍若失去靈魂般的連伯凱,他的臉上還淌著溫熱的淚水。

  「大哥。」他歎息。

  「出去,我想一個人靜靜。」他捧著額,狼狽不堪。

  連仲衍站在他的面前,撇了撇唇道:「那年,你被人送回家時,一直喊著要找一個叫做維多利亞的人。之前我不說,是因為你一定忘了,說了,你也不見得想得起來。」

  連伯凱橫眼瞪去。

  「因為名字,所以我找人調查她。」

  「這麼單純?你不是打算要將她給趕出這裡?現在我做了,你應該很高興吧。」他抹去臉上微干的淚痕,笑得狼狽。

  連仲衍無奈地歎口氣。

  「大哥,我調查她的用意並不是想要趕她走,聽說那一晚在夜店裡,當你被打倒在地時,是她不顧一切撲上去,說出你的身份,才讓對方知道打錯人了。」

  他只是想要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什麼事而已。

  連伯凱緊握的拳頭,關節處泛著怵目驚心的白。

  「當時她怕你被一地的玻璃碎片割傷,便用手將碎片撥開,哪怕割得掌心血肉模糊,卻還是心系著你……大哥,她喜歡你,她愛你,否則沒必要對一個陌生人付出這麼多。」

  聞言,連伯凱驀然回想起她布滿細碎傷痕的掌心。

  松開了雙手,他緊抱著頭。

  「我並不是想替她辯白什麼,而是……」連仲衍頓了頓,「她不是故意的,只能說一切都是命吧。」

  「不要把所有無法擔得起的責任都推給宿命!」他狂鷙怒吼著。

  「但你喜歡她吧!」

  這段時間他們的相處,他可是看在眼裡的,尤其大哥的占有欲表現得那麼明顯,甚至她不過是抓著他的手而已也能讓他冷戰數日。

  對習於游戲人間的大哥而言,獨占欲的出現是他愛人的方式。

  「那又怎樣?媽是因為她而死的,我能跟她在一起嗎?」連伯凱像是負傷的野獸發出悶吼,低沉的嗓音因為憤怒和悲傷而產生撕裂般的沙啞。

  「大哥,你很痛苦吧。」語氣是肯定而非疑問句。

  「反正一切才剛開始,從現在斬斷一切還來得及。」她的存在就像一根刺扎在心坎上,但只要將她徹底拔除,時間拉長,傷口便會愈合,他就能夠把她徹底遺忘,就如同他六年前所做的一般。

  「帝諾怎麼辦?」

  「帝諾是我的兒子,他當然要跟我在一起!」他說得理所當然,帶著發洩似的口吻。「當初她囚禁我,讓媽傷透了心,那麼,現在就換我來以牙還牙,讓她嘗嘗那種滋味!」

  連仲衍煩躁地點了根煙,直看著他。「大哥,你若是報復她,就等於是在報復自己,你懂嗎?媽已經死了,過去都過去了,重要的是未來!」混蛋,他不是為了要拆散他們才去調查的!

  他們看起來就像是真的一家三口,而他也愛極了那種感覺。

  「我的未來不會有她。」語氣斬釘載鐵,好像不容許自己後侮一般。

  「有人說過,不是因為痛苦才逃避,而是因為逃避才痛苦。大哥,你愈是逃避,就會愈痛苦。」連仲衍吐了口煙霧,隨即在面前的煙灰缸捻熄煙。「大哥,媽的死是無法預料的,在人生裡頭,這叫做遺憾,而你現在做的事,是可以挽回也可預料的,要是錯過了,一定會後悔一輩子。」

  字句如刃地剮在連伯凱的心頭,他惱恨地吼著。「出去!」

  「不用你趕。」連仲衍走出房外,重重地甩上門。

  整個大廳突地安靜了下來,在這個時候,連伯凱才聽見帝諾細微的哭泣聲。

  大手捂著臉,淚水自縫隙中淌落,他疲憊地倒在沙發上。

  原諒他吧,現在他連自己的情緒都無法安撫了,要怎麼去安撫兒子?

  ******

  翌日。

  「沈伯伯,對不起,我一直對你隱瞞這些事,卻還厚著臉皮要你幫我。」

  沈建德站在窗前看著外頭的街景,看向陰霾猶若黑夜般的天際,深深地歎了口氣。

  「沈伯伯,對不起。」

  他歎了口氣,轉過身,抽了面紙給她。「別再哭了,眼睛都腫了,要是你爸爸看見,肯定會把我罵得臭頭。」

  「你會原諒我嗎?」哽咽著,翁書雅的淚水串串淌下。

  「說什麼原諒不原諒?都已經過了六年了。」他忍不住又歎了口氣。「該怎麼說呢?六年前你跟你爸回台時,我原本就打算要介紹伯凱和仲衍跟你認識,只是沒想到事情到最後會變成這樣。」

  一早,待她清醒過來,把所有的來龍去脈說過一遍之後,他才總算明白昨晚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只是,他怎麼也沒料到,事情竟然會牽扯到六年前,更變得如此棘手。

  「把一切都推給命運,那是一種逃避。」

  「但也是一種事實。」沈建德輕揉著她的頭,挑溫柔的字句安撫著她。「也許命中注定就是如此,不管伯凱到底有沒有失蹤,美玥也一樣逃不了這一關,你可以不要把這件事攬在自己身上。」

  「就算我不想攬在身上也沒用啊,他不會原諒我的。」翁書雅努力地想要擠出讓他放心的笑,豈料還是控制不住淚水。

  「書雅。」沈建德不知道該拿她如何是好。「伯凱小的時候,父親就已經不在了,他們三兄妹都是靠母親一手養大的,所以身為長子的他和母親的感情自然不在話下,而他的母親因為這種狀況過世,他一時之間肯定無法接受,但不代表往後都是如此啊。」

  「很難。」她重擰著眉,不斷地深呼吸著。

  「我找機會跟他談談。」

  「不用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她抹去臉上的淚水。「其實,我一直害怕他知道,現在真相大白了,我也總算松了一口氣,不用老是惶恐度日。」

  沈建德看她故作灑脫的模樣,不由得更加心疼。「那麼,接下來,你要怎麼處理你和他之間的事?」

  「不必處理。」她早已想好所有退路。

  「那帝諾怎麼辦?」

  翁書雅緊咬著下唇,猶豫了下,努力地勾起笑。「帝諾是他的兒子,我已經獨占帝諾五年了,是該還給他的時候了。」

  「不要把人當成物品。」

  「可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她苦笑。「他不想看到我,我也不希望增加他的困擾,而帝諾一直想要個爸爸,所以……我該回意大利了。」

  「你要回去了?」

  「嗯,應該是這兩天吧,愈快愈好。」下定了決心就必須趕快行動,不然她很怕自己又會改變心意。「不過,在那之前,我必須先去處理一件事。」

  「什麼事?」

  她不語,靜靜地看向窗外遠方。

  盡管心很痛,她還是沒有忘了來到台灣的另一個任務。

  現在她該找點事做,好轉換心情,否則再這樣下去,她會完蛋的。

  ***  ***

  飯店總統套房裡一片春色,帶著教人臉紅心跳的麝香氣味。

  金倪妮慵懶的起身,赤裸著教天使都想墮落的曼妙身軀從歐裡斯面前走過去,進入浴室沐浴。

  一會,她穿著浴袍走到一旁的沙發上,點根煙,瞇起美眸睇著依舊橫躺在大床上的歐裡斯。

  「代理權何時能夠交給我?」她柔聲問著,將不耐掩飾得教人看不穿。

  「你很急?」歐裡斯笑道。

  「我已經出差一個多月,差不多該回去了。」

  「那麼,往後我要是想找你的話,就得飛到韓國嘍?」歐裡斯起身,進入浴室。

  「能夠蒙你抬愛,是我的榮幸。」她說起違心之論,壓根不困難。

  「金倪妮,你很上道。」他從浴室裡說著。

  「否則我是怎麼爬上彩惑的總執行長一職的?」她很清楚自己的魅力能夠換取什麼樣的利益。

  為了得到代理權,她可以不擇手段。

  「我喜歡你。」他穿著浴袍走到外頭。

  「謝謝。」她回之流利的意大利語。「契約書呢?」

  「知道了。」他轉回床頭邊,自公事包裡取出一份文件,遞到她面前。「簽吧,這份代理權是屬於彩惑的。」

  金倪妮看著契約書,仔細地看著每一個條款,不放過任何細節。

  此時卻突地聽見門鈴聲。

  「你有叫客房服務嗎?」金倪妮問著,見他搖了搖頭,像是沒打算去應門,她索性起身走到臥房外,一開門,不由一愣。「你?」

  「你好。」翁書雅對她欠了欠身。

  「你來這裡做什麼?」她不禁好笑地問,「你是想來替你家總裁討回公道?他不是已經冷落你好幾天了,還對他這麼死心塌地?」

  「我不是為了他而來,而是……」翁書雅臉上勾著淡淡且客套的笑意,大眼往裡頭一探,以意大利語輕喊,「歐裡斯。」

  歐裡斯抽著煙,閒適地走出臥房,一看見來人,驚嚇得讓嘴上的煙掉落在價值不菲的地毯上。

  「副總!」他面無血色地喊。

  「副總?」金倪妮難以置信地來回看著兩個人,「嘿,現在是什麼狀況?」

  連伯凱身邊的助理竟然成了迪爾皮歐的副總裁?

  「歐裡斯,你好大的膽子!」翁書雅走進裡頭,大眼精銳如刃地打量著衣衫不整的男人。「我父親是怎麼跟你說的,為什麼你的老毛病還是沒變?」

  她的身份只有公司的高級干部才知道,而且年底才正式上任,這一次,她為了要觀察歐裡斯的表現,所以一直在暗處調查。

  「副總,我……」

  「我調查過了,在大賽上頭,分派給美樂帝的產品是有瑕疵的。」翁書雅開門見山,不拖泥帶水。「你要怎麼跟我解釋這件事呢?」

  歐裡斯聲名狼籍,這是迪爾皮歐內部早就知情的事,這一回將他發派到亞洲,對他來說就像是最後的期末考,希冀他能夠挽回名聲,豈料結果仍是令人失望。

  「那件事是……」

  「是因為連伯凱不願配合?」她突道。

  歐裡斯嚇得立即噤聲。

  「那件事可以算了,但是你最不應該的是,竟然把尚未上市的產品洩露出去。」這件事是不可原諒的。

  「副總,我沒有。」

  「還敢狡辯?」翁書雅瞪著他,伸手抓起金倪妮掛在頸項間的鏈子。「事實都擺在眼前了,你還想跟我辯解什麼?」

  鏈子底下的墜子呈透明羽毛狀,裡頭裝滿透明液體,瓶身上頭以十八K金鏤空雕飾,是迪爾皮歐和桑得洛珠寶合作的香水墜子,預定在年底上市的最新產品,也是她親手推動這個案子的,絕不允許任何人破壞。

  「副總,對不起!」歐裡斯絕望閉上眼。

  翁書雅原想再說什麼,但最後還是閉上嘴,改道:「歐裡斯,把代理權契約書交給我,你可以准備回意大利了。」

  「是。」他頹喪地走回房裡,將文件交給她,隨即默默地回房整理行李。

  一旁的金倪妮看得幾乎傻眼,難以置信煮熟的鴨子居然飛了。

  「很抱歉,我必須跟你說,這一份契約書是不成立的。」翁書雅當著她的面將契約書撕掉。

  「你真的是迪爾皮歐的副總裁?」過了好久,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是的。」

  「連伯凱知道嗎?」

  「他已經知道了。」她垂下眼。

  「所以,你要將這一份代理權交給美樂帝?」這個推測是合理的。

  「亞洲代理權從一開始就是公平公開的競爭,並沒有預定任何內定者,這一點請你千萬別誤會。」翁書雅頓了頓。「但是,你唯一做錯的一點,就是不該不擇手段企圖得到這份代理權。」

  「所以說,彩惑已經被摒除在外了?」

  「是的。」

  「說到底,你還不是想要拿這一份代理權討他歡心,好跟他前嫌盡棄?」金倪妮不屑地哼笑。

  「我不需要討他歡心。」

  「這麼有把握?也對啦,你現在是迪爾皮歐的副總,相信他不敢再冷落你,對不?」她不敢相信一盤棋竟輸在最後的一步。

  「並不是這樣的,我下午就會搭機回意大利,不會再跟他見面了。」她下定決心了,決定從此死心。

  「為什麼?」她不懂。

  「沒為什麼。」翁書雅不再多說。「這一次的代理權風波,由於亞洲開發經理歐裡斯的疏失而影響了你原本的權益,在此深深地跟你道歉,希望往後還有合作的機會。」

  見她要走,金倪妮忙將她攔下。「你剛才說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迪爾皮歐的亞洲代理權,雖然以大賽作為審核的方向,但你無法否認美樂帝在亞洲一帶的版圖和名氣遠勝彩惑一大截吧?」翁書雅直瞅著她,「所以,這份代理權是經過多方面的考慮才決定和美樂帝合作,絕對沒有摻雜半點私人情感。」

  她以為金倪妮誤解了她對於代理權的處理方式。

  「我現在不是在問那個。」是,代理權非常的重要,失去代理權,她這個總執行長的位置也許不保,但是她不允許自己得不到的男人也得不到幸福。「你不打算挽回他嗎?」

  翁書雅聞言,不禁笑了。「我離開,你應該會開心的吧?」

  「那是另外一回事。」金倪妮不滿地瞪著她。「我承認,我是喜歡連伯凱,但問題是他並不喜歡我啊!」

  大賽之後,她耗在美樂帝的時間不少,又怎會看不懂他的心思?

  得不到,她不會強求,反倒是希望他可以得到幸福,畢竟他的幸福就近在伸手可得之處,不是嗎?

  「那是你們的問題。」

  「什麼我們的問題?」她沒好氣地道:「問題是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為什麼要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事分手?太可笑了吧?我承認,那晚在夜店的事,是我惡意要讓你跟他發生誤會的,但是你們明明兩情相悅,為什麼會因為這麼一點誤會就鬧得要分手?」

  「不是那樣的。」事情要是那麼簡單,會鬧到這種地步嗎?

  「不然是哪樣?」她狐疑地蹙起眉,「你該不會是在玩弄他吧?」

  「才不是那樣,我是愛他的!」她不允許任何人褻瀆她的愛情。

  「既然愛他,為什麼要偷偷摸摸的走?」

  「因為……」她咬了咬下唇,苦澀盈滿胸口,「我們原本就不該在一起。」

  「什麼意思?」是她的語文理解能力變差了嗎?為什麼她愈來愈聽不懂?「你們都已經在一起了。」

  「你不會懂的。」

  「就是不懂才問啊!」

  聞言,翁書雅扯出一抹笑。「你一開始給我的印象和現在大不同,我想我們也許有機會可以成為朋友。」

  第一次看到她時,自己可是把她當成假想敵戒備著呢!

  「如果你不嫌棄我是一個擅於心計的人,我認識你,還算是高攀了。」金倪妮倒也爽朗大方地應對。

  「你客氣了。」

  見她要走,金倪妮又抓住了她。「喂,你還沒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一言難盡。」翁書雅回頭看著她戴在頸項上的項鏈,有些依戀的說:「因為他想不起這個香水的含意,所以我跟他之間已經沒有任何的交叉點了。」

  話落,她欠了欠身,隨即離開。

  「什麼意思啊?」

  金倪妮一臉問號地拿起墜子看著,端詳半天卻看不出半點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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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連伯凱坐在二樓辦公室裡,無神地盯著窗外,放任雜亂的心思融進無的境界裡,疲於和思念對抗。

  不去想,放空不想,思念卻掐住了他的脖子,讓他更加痛苦難遏。

  斷,他已經斷了愛,為何痛苦還是沒有減緩,反倒是有劇增的傾向?

  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

  他不斷地想著,離開這裡,她到底去哪裡了?

  沒有她在身旁,總覺得靈魂再次破碎,那份不知為何焦急慌亂的不安狠狠啃蝕著他的心神。

  總覺得好像遺失了什麼,這感覺,就和他當初剛恢復記憶時一樣。

  「爹地?」

  聽見帝諾軟軟的童音,他無神地朝門口探去。

  「帝諾。」他無力地對他招招手。「吃飯了嗎?」

  看著外頭的天色,才發覺一天又過了。

  「嗯,我吃飽了。爹地,我可以去找媽咪嗎?」他走近,大眼哭得紅腫。

  連伯凱頓了下,近乎失控地吼著,「不可以!」

  「爹地?」帝諾圓亮的大眼泛著淚光。「為什麼?我做錯什麼了嗎?」

  連伯凱見狀,心疼的一把將兒子摟進懷裡。「噓,不哭。」

  「爹地,我要找媽咪。」

  他沉痛地閉上眼,拒絕回應。

  帝諾的五官像他,但個性卻像極了書雅,愛哭得讓他難過。

  「他就是書雅的兒子?」

  熟悉的嗓音突地響起,連伯凱張開眼,不知道沈建德何時到來。「沈伯伯。」

  沈建德不睬他,逕自將帝諾抱起,仔細地看著他。「他像你,但是愛哭的模樣卻像書雅。」

  連伯凱緊握著拳頭,不允許自己的心因為聽見她的名字而有所波動。

  「帝諾,你先回房間好不好,伯公有事想要跟爹地談。」

  帝諾盡管不懂,卻還是乖乖地離開辦公室。

  沈建德一回頭,劈頭就罵,「你這個臭小子到底在搞什麼鬼?」

  「你知道了?」

  「昨晚要不是我剛好想來看看你們的近況,我會撞見哭到昏厥的書雅嗎?」向來沉穩的臉難得抹上一抹慍怒。

  「她昏倒了?」他收緊剛毅的下巴,拒絕幻想那個畫面。

  「過去都過去了,把所有的事都怪罪在她身上,真的會讓你的心裡好過一點嗎?」

  「不會,但是她還是有罪,不是嗎?」如果可以,他並不想談論這個話題。

  「如果愛人也是罪,那麼她確實有罪。」

  「不能只憑愛情就把所有的過錯都一筆勾銷!」連伯凱紅著眼大吼。

  他無法原諒的不只是她,還有他自己。

  「你想,美玥會很樂見你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嗎?如果她的死成為你追求幸福的最大障礙,怕是她死也不瞑目吧。」沈建德精燦的眸子直瞅著他。「六年前,我原本就是要介紹她跟你認識的,誰知道介紹沒成功,反倒是出了後頭的亂子,如果要論,是不是我的錯?」

  「沈伯伯,不是這樣的。」

  「都一樣。」沈建德揮了揮手。「在你的想法裡,你認為一個環節扣出一個錯誤,那麼,我也一樣有罪,不是嗎?如果我在大賽後介紹你們見面,讓你們在這種情況底下交往,是不是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事了?」

  「那只是一個假設,改變不了眼前的事實,你不需要硬替自己套上無意義的罪。」他揉著發痛的太陽穴。

  「是的,那只是一個假設,實際上,你認為自己害死了母親,認為是書雅害死了你媽,也只不過是你的假設罷了,不是嗎?」沈建德走到他身旁,輕拍著他的肩。「如果美玥開車小心一點,如果對方不要超車,是不是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了?你又何必硬要把所有的罪都攬在身上?」

  「可是,如果我沒有失憶,如果書雅沒有囚禁我,媽就不會心急如焚地四處尋找我,也不會碰上車禍了!」

  「你在鑽牛角尖。」

  「我說的是事實!」血紅的大眼怒瞠著。「我感激她救了我,但她最大的錯,就是她不該囚禁我!」

  「為什麼一定要用囚禁這麼刻薄的字眼來形容那兩個月的相處?」沈建德也微微動怒了。「你又何嘗記得那段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既然不記得,為什麼要這麼殘酷地抹殺一切?」

  連伯凱不由一愣。

  是的,那段記憶早已自他的腦袋裡抽除,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和她共度那兩個月的。

  他被突來的消息給混亂了想法,根本沒去回想那段記憶。

  只是,就算他想要回憶,也全都遺失了,不是嗎?

  「抱歉,打擾一下。」敞開的門板傳來敲門聲。

  連伯凱不悅地探去,只見上官迅手裡拿著一個牛皮紙袋。

  「迪爾皮歐的代表送來的。」他知道現在的時機不適合接近總裁,但他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

  連伯凱眉頭微皺,打開牛皮紙袋一看。「代理權契約書?」上頭有她的簽章,還外加一張書面解釋,簡單的寫著金倪妮和歐裡斯掛勾,還有歐裡斯在大賽上做出對美樂帝不利的動作,導致美樂帝權益受損,於是將代理權交由美樂帝。

  「她是在補償我嗎?」他冷哼。

  「伯凱。」沈建德不悅道。

  連伯凱將契約書往桌上一放,沒打算立即簽名。

  「你這是在做什麼?」

  「我需要冷靜一下。」

  「書雅才不是在補償你,她來台灣除了來見你,也是為了監視歐裡斯,你最好給我冷靜地好好思考,我先回去找書雅,我怕她准備要搭機回意大利了。」沈建德丟下這句話,隨即離開。

  連伯凱聞言微愕。

  她要回意大利了?她沒打算帶帝諾離開?

  「伯凱,沒必要讓私事影響公事吧。」上官迅很小心地建言。

  「出去!」他不耐抬眼。

  「是是是。」上官迅立即二話不說地跑了。

  接著空間再度靜寂了下來,仿佛連時間都停止了。

  她要回去了嗎?毫不留戀?

  突地聽見開門聲,他隨即不耐地吼,「出去!」

  來者微愣。「這麼不想看到我嗎?」

  「金倪妮?」

  「喂,把我的美男子還給我。」金倪妮不禁搖了搖頭,走到他身旁,看著他桌上雜亂的文件,嘖嘖出聲。「代理權契約書?書雅的動作這麼快啊?她該不會是回意大利了吧?」

  天啊,他簡直是憔悴到不行的地步,大眼布滿血絲,一頭沒整理過的鬈發亂成一團,襯衫凌亂地松開數個鈕扣,和他原本干淨清爽的感覺大相逕庭。

  她見識到一個男人為情所困的頹廢模樣了。

  他驀地抬眼。「什麼意思?」

  「你真的不知道?」金倪妮比他還驚訝。

  她原本還以為翁書雅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想不到她真的打算不告而別。

  「你到底知道什麼?」他粗聲吼著。

  金倪妮睨他一眼,一五一十把早上發生過的事都告訴他。

  只是,現在已經晚上七點多,翁書雅應該搭下午的班機回去了才對,想追,已經來不及了。

  「先說好,歐裡斯整你,是他的意思,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金倪妮不忘替自己稍稍辯解一下。

  連伯凱皺緊眉頭,顯然對她說的事一點興趣都沒有。

  他在意的是,書雅真的回意大利了。

  「對了,這個東西,你就幫我還給書雅吧。」她動手解開項鏈,遞給他。

  「這是什麼?」他看著造型極為特別的墜子,不知道為何竟覺得有種莫名熟悉,還有這老是糾纏著他不放的淡淡清香。

  「就是歐裡斯洩露的機要產品。」金倪妮簡單的解釋。「這是今年年底預定上市的香水墜子,是迪爾皮歐和世交桑得洛珠寶合作的一樣特別精品。」

  「桑得洛?」他為何對這個名字感到熟悉?

  「說到桑得洛,就讓我想起第一次見到你時,你拿在手中把玩的時光膠囊。」她贊歎地道:「那可是六年前桑得洛和一家科技公司研發出來的人造水晶,全球限量發行九百九十九顆。」

  「時光膠囊?」

  「你在裝蒜?限量人造水晶,可是很多人有錢都買不到的,我那時就算很想要,也排不進名單裡。」天曉得她多想要啊!「桑得洛的時光膠囊裡頭可以嵌進微型底片,把記憶放在裡頭,透過光線的折射,將畫面投射而出,真的是很浪漫的一樣寶貝,那你在裡頭放進了什麼?」

  連伯凱疲憊地閉上眼。「你會不會把話題給扯太遠了?」誰管它浪漫不浪漫?他就連那個東西是打哪來的都不知道,放到哪裡去也都忘了,問他這些問題,會不會太多余?

  「會嗎?我只是想到這個香水墜子也是限量發行的,所以就順便提一下。」她微挑起眉,看他握在手中的香水墜子。「聽說這個案子就是由書雅推動的,而書雅也說了,要是你想不起這個香水的意義,你們之間就沒有交叉點了。」

  「這東西能有什麼意義?」他冷哼。

  「那得問你啊,在失蹤的兩個月裡,你到底做了些什麼。」

  他不悅抬眼。「你知道的可真不少!」現在是每個人都看他不順眼,都想要找他的碴嗎?

  「我說過了,知己知彼,百戰百戰,不過我倒是沒查到當初你失蹤失憶的兩個月裡竟是和書雅在一起的。」有些事情要打探並不是難事,只是當初她沒興趣追查而已。

  「我跟她之間,猶如她所說的,再沒有交叉點了,這東西,你自己拿去還她。」他把墜子丟還給她。

  金倪妮接進手裡,隨即又往桌上一擱。「不要,我要搭九點的班機回韓國,沒有時間再繞到意大利,而且,這東西要是放在我身上,難道你就不怕我和其他生化公司研發這個新產品?」

  「那也是你跟她之間的糾紛,與我無關。」他擺不平心裡的亂,不想再和她牽扯上任何關系。

  「真是無情,明明就是那麼愛她,占有欲又那麼強烈,而現在卻是說斷就斷,你真的一點都無所謂?」

  連伯凱噙怒瞪去。

  「不要瞪我,我說這些也是為了你好。」唉,真沒想到她到最後竟得當他們的和事佬,這可真是始料未及。「她愛你是無庸置疑的,而你呢?你也愛她吧,既然相愛,卻還要被過去絆住,會不會有點可笑?」

  「你又懂什麼了?」他怒目相向。

  「我是不懂,但總覺得從六年前就愛你至今,甚至還違抗父命硬是把小孩生下來的書雅,好可憐。」

  「我就不可憐?」他笑得很不平。

  她既然調查過他,就該知道在他失蹤的那一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就是因為覺得你現在很可憐,我才來勸你的啊。」她笑得壞心眼,捧住他的臉。「還是你希望我安慰你?」

  連伯凱不領情地拍開她的手。「我不需要你的安慰。」

  這女人,他說東,她倒是說到西邊去了。

  「那就去找書雅安慰吧。」

  「她給你多少好處,要你這樣幫她說話?」他不耐地搔了搔一頭亂發。

  「代理權都被你拿走了,她還能給我什麼好處?」啐,把她說得像是利益至上似的。

  看著他,金倪妮正色道:「書雅的時間停留在六年前的那個夏天,而你呢?你瀟灑的離開,把她丟在她的世界裡,對她就公平了嗎?」

  「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是想告訴你,那段時間裡,她愛上你,你難道對她沒有動過情?要是沒有的話,孩子是怎麼蹦出來的?」

  「也許是她霸王硬上弓。」他拒絕思考這個問題。

  「那該是我的手段吧。」金倪妮自嘲,「如果你現在會愛上她,那麼在六年前的相處裡,你肯定也會愛上她。」

  連伯凱狼狽地吼,「我不記得那時候發生的事了!」他從不去想那段時間裡頭到底發生什麼事,也沒打算尋找失落的記憶,因為他就算想破頭也想不起來。「要是我真的曾經愛過她,那我再次遇見她時,為什麼沒有想起什麼?!」

  要是真的發生過那麼刻骨銘心的愛情,為何在他的心底沒有殘留任何痕跡?

  如果真的愛過,他是不會忘的。

  就算他忘了,靈魂也一定會記得的!

  「失去了記憶,等於失去了靈魂。」瀲灩的眸直瞅著他,帶著撼動人心的魔力。「去找她吧,討回你的記憶,找回你們曾經相愛的證據,找出你曾經心動的痕跡,不管結果如何,對自己都是種交代。」

  「她已經回意大利了。」他揉著發痛的額。

  他從昨天到現在都沒有入眠,甚至沒有進食,整個人疲憊到極限,讓他的腦袋進入了渾沌莫名的空間裡。

  他不想去想那些教他心煩心痛的雜事。

  「啐,現在是什麼時代?地球村耶,去意大利很難嗎?」她不禁拍額,不知道該拿他這塊臭石頭如何是好。

  連伯凱斂眼不語。

  「現在不是結束,畢竟你們並沒有真正開始過,而,這一刻才剛要出發呢。」金倪妮勾起笑意,趁他不備在他唇上偷了個吻。「看在我說了這麼多話的份上,給我一個吻,不過份吧。」

  他不悅地瞪她一眼,當著她的面抹去唇上的口紅。

  「沒禮貌,怎麼可以在淑女的面前這麼做?」她啐了聲,撩著風情萬種的大波浪鬈發。「我要走了,記得幫我把東西還回去。」

  「自己還。」

  「沒聽到。」

  「啐。」他哼了聲,軟進辦公椅內,累得無法再思考。

  沈伯伯說的話,金倪妮說的話,他不是不懂,但是他心裡頭有太多太多的結,不是說解就能解的。

  *** ***

  喀啦。

  半夢半醒之間,細微的聲響驚醒了淺眠的連伯凱。

  他微張開眼,腦袋還不是極為清楚,卻突地聽見有個細微聲響正往通向店內的另一道梯而去。

  他起身,看了時間一眼,發覺已經是凌晨兩點,為什麼會出現這種聲音?

  是仲衍嗎?

  不對,他有卡片可以自由出入通往樓下的門,而會選擇往店內的那道梯走,那就代表……他疲憊地斂下眼,卻又突地張大。

  「帝諾!」他隨即跳起身,沖進兒子房裡,確定他不在後,又沖向通往店內的那道樓梯,藉著店內地板上的條狀照明,他在昏暗的一樓店內區奔跑著。

  在幾步遠外的帝諾本來打算躲起來,然而,卻一個不小心被東西絆倒而摔倒在地。

  「帝諾!」連伯凱快步沖到他面前,一把將他抱起。「有沒有弄痛哪裡?」

  將他抱起之後,連伯凱才發現他的行李就在腳邊,不由得一愣。

  「爹地,我要找媽咪。」帝諾扁起嘴,忍著淚水。

  連伯凱聞言,鼻頭不由發酸。

  「爹地,我們一起去找媽咪,好不好?」瞧他沒搭腔,帝諾雙腳開始踢踹著,壓根不管腳上到底踢到了什麼,死命地撒潑。「爹地,我要媽咪,我要媽咪……媽咪……爹地,你看!」

  連伯凱立即朝窗外探去,但外頭是一片暗沉的黑,哪有什麼人影。

  「不是那裡,是上面!」帝諾指著上頭。

  他不解地抬頭探去,驚覺店內的天花板上竟出現數張幻燈片般的照片,照片中的他和翁書雅緊擁在一塊,兩個人咧嘴大笑著,好像很快樂似的。

  他瞪大眼,心髒強力地擠壓著。快樂、悲傷、不安……太多太多陌生又熟悉的情緒在體內疾速奔走,猛力撞擊著肉體每個角落,化成了滾燙的淚水,醞釀在他孤獨的眸底。

  桑得洛的時光膠囊裡頭可以嵌進微型底片,把記憶放在裡頭,透過光線的折射,將畫面投射而出,真的是很浪漫的一樣寶貝,那你在裡頭放進了什麼?

  他朝地板望去,發現那顆偶爾被他拿在掌心把玩的水晶就掉落在嵌在地板裡頭的地面照明上,而一旁則是被踢翻的工具箱。

  對了!大賽之前,他就把這顆水晶放進工具箱裡,再也沒拿起過。

  他微顫著手將時光膠囊拾起,一離開光源,投射的照片立即消失。

  「爹地,我要媽咪!」帝諾又吵著。

  他再度把時光膠囊放回原處,嵌在裡頭的底片透過數道稜角,投射出數張照片,在天花板上圍成一個圈。

  他抱著帝諾躺在地板上,看著照片,燒燙的淚水徐徐淌下。

  這可以說是他和她相愛過的證據吧。

  照片裡頭的笑是騙不了人的,盡管喪失記憶,但笑意卻是發自內心的,就連他都看得出自己是噙著愛意看她的。

  他愛她,遠在他不知情的六年前。

  瞬間,像是有人掐住了他的心,讓他無法呼吸,有股悸動將他往靈魂的深處壓縮,拼命壓縮,他整個人恍若要破碎般的痛苦,感覺靈魂是殘缺的,每一個部份都在哭喊著不完整,盡管撿起了一地碎片,卻也拼不出原始的美好。

  少了她,他的生命便遺失了可以圓滿生命的那片拼圖。

  他總算明白,書雅的存在,為何會給他一種靈魂契合的感覺了,只因她代表著他遺忘的那一段記憶,而她的出現彌補了那份缺失,圓滿了他的生命,只有把她擁進懷裡,他才能感覺到靈魂的完整。

  相愛的證據,心動的痕跡……

  他找到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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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1 00:30:38
第十章

  「媽咪!」

  聽見帝諾的聲音,翁書雅驀地驚醒,慌張地翻身坐起看著四周熟悉的擺設,頹喪地又倒回四柱大床上。

  她在作夢。

  這裡不是台灣,是意大利。

  她回家了。

  這種世界末日般的絕望感猶如六年前回意大利時,不對,現在的痛楚更勝以往,讓她累得動也不想動。

  「小姐,該吃飯了。」門被人打開。

  她眼也不抬地道:「坦娜,我吃不下。」

  「小姐,你不能都不吃啊。」坦娜將托盤擱到一旁的桌上,替她舀了一碗稀飯。「先生很擔心你。」

  翁書雅聞言,疲憊地坐起身。「我爸爸出去了嗎?」

  「是的,預定三天後才會回來。」她把稀飯拿過來。「吃點好嗎?你回來好幾天了,什麼都不吃,已經瘦了一圈了。」

  翁書雅勾起虛弱的笑。她也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但是她真的吃不下啊。

  她回意大利了,但是卻把靈魂遺失在台灣。

  這痛苦,此六年前離開他時更猛烈。

  原本去台灣,是想要替帝諾把爹地找回來的,但現在把他留在爹地那裡,還算是個差強人意的結果吧,至少他在爹地身邊了。

  這樣也好,事情總是得要做個了斷。

  只是,心還是好痛,她被思念折磨得快要發狂了。

  「來,吃點。」坦娜把稀飯遞給她。

  「謝謝。」面對坦娜的笑臉,她勉為其難地勾起笑,卻突地覺得這稀飯的氣味好熟悉……「坦娜?」

  「嗯?」坦娜背對著她,拉開蕾絲雙層窗簾。

  「這是你煮的嗎?」

  「……是啊。」她頓了下才回答。

  「你什麼時候學會的?」

  「以往你弄給帝諾吃時,我在旁偷學的。」她應答如流。

  「這樣子啊。」翁書雅點點頭,舀了一口咽下,感覺鰻魚稀飯芳香的氣味在嘴裡散開,摻雜著思念的鹹澀,教她立即跳下床。

  「小姐,你要去哪?」坦娜跟著她往外跑。

  翁書雅不語,下了開放式樓梯,隨即轉進樓梯後方的廚房,拉開門一看,她幾乎站不住腳,那道被淚水浸濕的背影看起來好模糊。

  啊啊,是他!

  這裡是意大利啊,他怎麼會在這裡?

  她是思念過頭產生幻覺了嗎?

  好想要上前觸摸,但好怕自己還在夢中,一旦碰觸到他,他便會立即消失不見。

  她惶然地走向他,不敢伸手輕觸,只好走到他身旁,想要將他的五官看得仔細清楚一點。

  卻意外發覺——他的左臉頰有片很明顯的淤青。

  「嗨。」他笑容滿檔。

  「赫!」她嚇得住旁跳開。

  不敢置信的從頭打量著他,直到目光停留在他的手上。

  「你在做什麼?」看著他拿美術刀切菜,她不由得傻眼。

  她單手撫上自己的臉,手溫溫的,而另一只手則偷偷地掐著大腿,終於確定自己並不是在作夢。

  眼前的畫面全都是真的!

  她剛才吃的鰻魚稀飯,確實是他幫她熬的。

  「放心,我有分切肉跟切菜的。」連伯凱拿起兩把美術刀,像小孩子獻寶般地對她露出溫如煦陽的笑。

  翁書雅的心情從錯愕轉為驚喜,又急轉直下地落到惱怒裡頭。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她不悅地喊,然而因為近日都沒進食,聲音虛弱得像是蚊鳴蟲叫。

  「你的臉色不太好呢。」連伯凱看她一眼,覺得她憔悴得教他好心疼,耍玩著手中的美術刀,忖著該要怎麼說。

  雖說早猜到事情不會太順利,也知道她不會給他好臉色看,但說真的,已經習慣她的笑臉迎人,現在她突然露出劃開界線的冷臉,讓他有點受傷。

  「不要玩!」看他危險的舉動,她不由得皺起眉,一把搶過刀,阻止他繼續耍弄的動作。

  連伯凱順勢扣住她的手。

  「我把我的女人給忘了,把她丟回她的世界裡。」他深情凝視著她,「而現在我來了,請把她還給我。」

  翁書雅聞言,驀地瞪大眼,心裡急顫狂喜著。

  他想起來了嗎?

  正疑惑,卻見他自口袋裡掏出香水鏈子。

  「這個是金倪妮托我還給你的,我先交給你,免得又忘了。」

  聞言,狂喜的心情立時削減了大半,她冷冷的接搶過鏈子。「看來,你還是沒想起它的意義。真是不好意思,還要你千裡迢迢來還東西,現在你可以回去了。」

  是,她承認,她是故意不拿回金倪妮的香水鏈子,因為她在賭,依舊在賭那最後的可能性。

  在她心裡,仍舊忍不住期盼事情能夠有挽回的機會。

  但前提是,他需要她的程度遠勝過喪母之痛,可以讓他真正釋懷。

  如果他想不起那段日子發生過的事便想要和她復合,總有一天,他會恨她的。

  「雖說,我不知道這個香水裡有什麼意義,但我只要知道你對我的意義就夠了。」深沉的眸子直瞅著她。

  翁書雅心頭震了幾下,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卻突地聽見——

  「媽咪!」

  「帝諾?」她狂喜的回頭,就見兒子飛快跑來。

  冒著被撞倒的風險,她張開雙臂等著他,再緊緊將他擁入懷裡。

  「媽咪,你想不想我?」帝諾猛在她身上蹭著。

  「好想,媽咪好想好想你,想得都快要死了。」

  啊啊,不是幻覺,她的帝諾是真的出現在她的懷裡!

  連伯凱杵在一旁,看著她們母子相見歡的畫面,突然覺得自己好悲哀。

  聽說她吃不下東西,他隨即卷起袖子,洗手為她做羹湯,沒給個親親抱抱就算了,她居然還擺出一臉冷漠,企圖要跟他劃清界線。

  哪有差這麼多的?

  他也要抱一個。

  不動聲色地走到她的身後,緊緊地將她擁進懷裡。

  「你在干什麼?」她先是一愣,而後瞥見坦娜饒富興味的眼神,趕忙要掙脫他。

  啊啊,坦娜別走,別走啊!

  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坦娜不救她?難不成在不知不覺中,坦娜已經被他給收買了?

  啊,她懂了,她剛才確實是聽見帝諾的聲音才醒來的,坦娜根本是他們的同伙,但他們到底是怎麼混進來,又是怎麼逃過父親那一關的?

  「我也想你啊,想你想得都快要死了。」這個臭小子,要他幫個忙,誰知道他只會在他媽的懷裡蹭,一點忙都幫不上。

  「你不是很恨我嗎?」翁書雅僵硬的挺直身子。

  「但我也愛你。」因為有愛為基礎,恨意才會來得那麼猖狂。

  「你說你不愛我的。」這句話,在她的心上劃下一道很深很深的傷口,到現在都還沒有愈合,甚至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隱隱作痛。

  連伯凱咬了咬牙。「我說錯了。」

  「我沒聽錯。」

  「我……」

  「放開我吧。」她直視著前方,不容許自己再怯懦。「我怎麼能夠讓你跟我這個殺人凶手在一起呢?」

  連伯凱聞言,微愕地松開了雙手。

  她乘機抱著帝諾往二樓的方向跑。

  他原本想追的,但下一秒又苦笑著停下腳步。

  就算追上了又如何?他依舊無法反駁她剛才說的話。

  該死,他已經把很話撂盡,才會將自己逼到無路可走的地步。

  ***  ***

  「媽咪,爹地來了,你為什麼還是不開心?」帝諾跟著她回房,看見擱在桌子上的稀飯。「媽咪,你沒有吃嗎?」

  翁書雅回頭看著他。「帝諾,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前天晚上。」

  「前天晚上?」她不解。

  「嗯。」

  「既然是前天晚上就到了,為什麼我今天才看到你?」她拉著他到一旁的沙發坐下。

  「因為外公不讓爹地見你啊,所以我就跟爹地去飯店住。」

  「外公知道你爹地來了?」

  「嗯。」帝諾重重地點著頭。「而且,外公還打了爹地。」

  翁書雅驀地想起他臉頰上的淤青。「你爹地沒事吧?」

  「嗯,可是外公說,他要給爹地三天的時間,如果爹地沒有辦法讓媽咪恢復正常,就要他立刻離開。」說到這裡,他噘起嘴。「媽咪,你還記得你一開始說要帶我去找爹地的,現在爹地來找你了,你為什麼又不理他?」

  她一臉為難地將他抱在懷裡。「帝諾,有很多事是你不明白的。」

  她何嘗不願意接受他的擁抱?但他殘酷的指責猶在耳邊,她好怕他哪天再想起,又會趕她走。

  雖然很想待在他身邊,可是待下後就得要不安地度日;但不在他身邊,她又得要天天以淚洗面。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了。

  「媽咪,不管怎樣,你至少也要留爹地留到我生日啊,我從來沒有爹地幫我過生日呢。」帝諾使出眼淚攻擊。「你不會忘了我的生日快要到了吧?」

  「不會,媽咪不會忘了你的生日。」還有兩天,對不?

  「爹地可以幫我慶祝吧?」

  翁書雅點點頭,帝諾隨即跳下沙發。「我去跟爹地說這個好消息。」

  看著他迫不及待的背影,她實在是哭笑不得——原來帝諾成了他的線人了。

  *** ***

  「帝諾,把你的心願說出來。」唱完生日快樂歌,連伯凱隨即拍了拍他的肩。

  帝諾了然地點點頭。「第一個心願,我要一個爹地。」

  話一出口,在帝諾身旁的翁書雅臉色微變。

  「第二個心願,希望爹地可以跟我和媽咪一起住。」

  連伯凱在一旁緊握著拳頭偷偷拉弓,無聲地喊了聲Yes。

  「而第三個心願呢,我寫在紙條上。」基於不能說的習俗,所以他改寫在紙上,交給他最麻吉的爹地。

  連伯凱看也不看地就收進口袋裡。

  「吹蠟燭了。」

  吹熄蠟燭,吃完了蛋糕,帝諾由坦娜帶回房裡,接下來就是大人的時間。

  「書雅。」他輕喚,偷偷靠近她。

  「你可以回去了。」她立即站起身。

  「干麼這麼急著趕我走?你爸明天才回來耶!」他已經被揍了一拳,短期間之內應該不會再來一次才對。

  「隨便你。」翁書雅努力漠視他的存在,隨即轉回二樓房間。

  梳洗完畢,她往大床一躺,下意識地看向門板,有點失望地別開眼。

  他住了兩晚,卻都沒有走進這間房。

  說得好像很有企圖心,但是卻沒有再更進一步的舉動,就算有交談,提的也是亞洲代理權的細節。

  討厭,好討厭自己的想法。

  希望他走,卻又希望他留下。

  自我厭惡地閉上眼,拉起被子蓋上的瞬間,卻聽見有人打開房門,教她不由心跳加速。

  如她猜想,他來了。

  她緊閉著眼,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等著腳步聲來到她的身旁,她可以感覺到他就站在床邊看著她,而後緩緩地俯下身子,像是要將她看得更仔細些,再輕輕地拉起她的被子——不對,他是掀開她的被子。

  「你在干麼?」翁書雅情急喊出口。

  「幫你把被子蓋好啊。」連伯凱一臉無辜。

  「誰准你進我的房間的?」她抓緊被子。

  「你那時候不也是這麼做的,我有怪你嗎?」啐,太小氣了一點吧。

  「胡說,我是幫你蓋被子,又不是掀被子,而且那時候你是睡著的……啊!」不對,他要是真的睡著了,又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對呀,所以你要趕緊睡。」

  「為什麼?」

  「你不睡,我怎麼看你的睡臉?還是你想要聽我說故事哄你入睡?」他笑開臉,俊臉布滿喜悅的光痕。

  「你不走我怎麼睡?」翁書雅小聲咕噥。

  「我走了怎麼看你的睡臉?」他把臉靠得很近很近,近到她可以嗅聞到他的氣息,教她趕忙閉上眼。

  不理他,不理他!

  「書雅?」連伯凱趴在床邊輕喚,瞧見她皺緊眉頭沒有應聲,隨即手腳俐落地爬上床。「書雅,你睡了嗎?」

  「你爬上來干麼?」床一晃,她立即張大眼,想要跳下床才發覺自己已被他的重量緊壓在床上。

  「實現帝諾的第三個願望啊。」他從懷裡掏出一張紙。

  接過一瞧,翁書雅瞬間瞪大眼。「他要的是哥哥耶!」不對,不是這個問題,帝諾背叛她!

  她早就知道那個孩子打一開始就是偏向他爹地的!

  「那就折衷一下,給他一個弟弟好了。」話落,他倏地張口封住了她的唇,霸道地深入淺舔地輪番糾纏著她的心神。

  「不可以……」她在喘息間輕呼。

  「為什麼不可以?」連伯凱粗嗄地問,噙滿情欲的黑眸直瞅著她,「這麼一來,不就可以一口氣滿足帝諾三個願望?」

  「爹地又不是非要你不可。」她昧著良心說。

  「是嗎?」他瞇起黑眸,微透危險氣息。

  面對他凶惡的嘴臉,她無懼地別開眼。「誰要你想不起香水的意義?」

  「重要嗎?」拜托,不就是一瓶香水?為什麼他的人生得靠一瓶香水?

  「當然重要,這個香水最原始的香料,是你配的。」

  「我?」連伯凱微訝。

  「那時候我從意大利帶了很多香料來,原本是自己的興趣,但看你好像很無聊似的,老是看著窗外,所以讓你從裡頭胡亂搭配的。」卻沒想到他居然搭配出這麼清香永彌的香氣。

  「……我還是不記得。」記不記得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心和她的想法吧?

  「想也是。」翁書雅勾唇輕笑著,拿起香水墜子。「你看得出來瓶身上頭的鏤空K金是在雕鏤什麼字嗎?」

  他拿起來,很仔細地端詳,卻總覺得K金的部份不過是順著羽毛狀的瓶身雕出了羽毛構造罷了。

  「仔細看,上頭寫著中文的『自由』。」

  「真的耶。」這麼一說,倒有幾分像,只是字體看起來有點抽象。

  「那是因為我要給你自由。」她看著造型優美的瓶身,霧氣泛出眼眶。「我原本打算要把你帶回意大利的,但是看你老是看著窗外,像只被囚住的鳥兒,感覺像是渴望自由,所以,我就送你回家。」

  連伯凱不發一語地看著她。

  「但因為我想要自由,所以我去找你。」她的心被囚在那年的夏天,不解相思,她就得不到自由。

  在她的想法裡,原本就是兩種方案——若是他願意接受她,當然是皆大歡喜,但他要是不願意接受,她就會努力忘了他。

  現在,她是不是可以不要忘了他?

  「那麼,我的自由呢?」他從口袋裡掏出時空膠囊。「我的記憶被鎖在時光膠囊裡,你要是不說給我聽,我要怎麼得到自由?」

  翁書雅看見遺失好久的時光膠囊,怔愣半晌,盈在眸底的淚如雨水般滴滴滑落。

  「天啊,原來它在你那裡。」她拿在手心裡,緊緊握住。「我找了好久好久,終於找到它了。」

  她的寶貝啊,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找到的!

  看著她喜極而泣的臉,他不禁也微微感染了她的快樂。「這是你最寶貝的記憶,很遺憾的是,我居然記不得了,不過,慶幸的是,有你在身旁,你可以把一切都告訴我,填補我的記憶。」

  她眨了眨眼,淚水讓她看不清眼前的他。「你想知道嗎?」

  「那當然,那是我們之間最棒的記憶了,不是嗎?」連伯凱笑吻去她的淚水,隨即起身。「你等我一下。」

  她看著他跳下床,關上了燈,摸黑回到她的身旁,拿起他預藏的手電筒,准備朝底部投射光源。

  「不對,這個是要這樣放的。」她拿著手電筒,起身到床邊的櫃子拿出一座雕工極為細致的燈座,將時光膠囊放在燈座上頭,打開電源。

  霎時間,整個天花板上都是他倆的照片,照片中的兩人笑得令人也想分享他們的愉悅。

  「好了,麻煩你慢慢告訴我,那兩個月裡,我們到底做了什麼事吧。」他擁著她往床上一倒。

  「你真的不恨我了?」她好怕眼前只是一場夢。

  「說什麼恨呢?母親的死讓我很痛苦,但就如沈伯伯說的,我不該把母親的死攬在身上。」他想了很多很多,最後的結論是——「我唯一確定的是,如果沒有你,我這一輩子肯定是無法完整了。」

  「真的嗎?」淚水掉得欲罷不能。

  「就是這種感覺才促使我厚著臉皮來找你啊。」連伯凱輕輕吻去她的淚。「別哭了,先告訴我,那兩個月我們是怎麼過的。」

  「你想聽嗎?」

  「我很想知道,麻煩你務必告訴我,尤其是你怎麼有帝諾的那一段。」他笑得壞心眼。

  「你!」粉顏羞紅,翁書雅抬起手作勢要打他。

  「我有沒有告訴你,我很愛你?」他接住她的手,滿足的吻上她的唇。

  「你說你不愛我……」唇角略微扭曲。

  「是嗎?」只見他的手在她的額頭上不斷擦拭著。

  「你在干麼?」

  「擦掉你的記憶,一切都從現在開始。」他隨即坐起身,必恭必敬地打招呼。「你好,初次見面,我叫連伯凱,該怎麼稱呼你?」

  「……翁書雅。」她哭著,也笑了。

  「我愛你,請嫁給我吧。」他拉起她的手,在手背上烙下一吻。「也許我找不回記憶,但是我已經找到心動的原因了,就算忘了你千百遍,只要再相見,我還是一樣會再愛上你的,不好的記憶,求你忘了吧,從現在開始,只要記住我很愛你,真的很愛很愛你,不要懷疑我對你的愛。」

  她聽得滿臉羞紅,又是哭又是笑,不知道該拿他如何是好。

  「好了,繼續剛才未完的事。」他動手脫去上衣。

  「什麼事?」

  「帝諾的第三個願望啊!」他性感地在她面前拉掉皮帶,解開褲頭,十足十的誘惑狀。「你不覺得只有帝諾一個小孩太孤單了嗎?」

  「但我想……第三個願望應該已經實現了。」她小聲囁嚅。

  「我都還沒動手……」頓了下,他突地意會。「難道說,你已經懷孕了?!」

  「大概吧。」還不是很確定,但應該是。「我也是今天才發覺的。」

  「要是我不趕緊化解誤會,你該不會打算又偷偷把孩子生下來,然後過個六年再來找我吧?」老天啊,怎麼會有這種事?!

  「……不知道。」她只是想看他的表現再做打算。

  「你!」他撲上她,發火地啃著她的肩。「你要怎麼賠我啦?」

  他都欲火焚身了,她才告訴他這個消息,根本是故意的,這絕對是報復!

  「我們來說故事吧。」她想了下,笑得有點惡劣。「我告訴你,我是怎麼有帝諾的好了。」

  連伯凱抬眼怒瞪著她,不敢相信她臉上還流著淚水,就對他說出這麼挑釁的話。

  「原來這才是你的本性!」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她嘟起嘴,耍點小壞。

  「錯了,這句話我原封不動還給你。」他開始動手褪去她的衣服。

  「喂,我可能懷孕了。」翁書雅羞澀地阻止,但不過是轉眼間的時間,他便已經褪去了彼此的衣物,感覺著對方的體溫,發出滿足的低吟。

  「誰說懷孕了就不能?」別傻了!

  「可是……」

  「噓。」

  「啊,壞蛋……」

  夜靜寂,只余情人間教人臉紅心跳的呻吟細細回蕩。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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