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憐] 因為愛情…… 【歡喜公寓番外篇】[全文完]

闇焰

【書名】因為愛情……


【作者】憐憐


【內容簡介】

該死！早知道就別來這個鬼地方找工作了
這會兒不但夢想中的優渥薪資沒著落
還被人下了藥，淪為等待救援的「睡美男」……
呃，不會吧？這位好心人居然要他以身相許？！
雖然他到GayBar晃了一圈，可不代表就是男同志
更別提「恩公」還是他的「總體經濟學」老師
這麼一攪和下來可是同性戀加上師生戀！
無奈理智說了一萬遍不可以
他的心依舊陷落在男人霸道又溫柔的情意裏
想愛又想逃避的矛盾心情教他左右為難
情人家族施加的壓力更教他喘不過氣
偏偏賭鬼父親和暗戀他的女同學又來參一腳
讓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兩人世界頓時天翻地覆……

闇焰

第一章

　　楚評蹲在落地窗前，莫名其妙地看著不知枯死幾日的桔梗。

　　哪時候的事呢？

　　搔搔頭，他開始回想。回家三天，在這之前咖啡廳很忙，學校的報告還沒寫完……他到底有幾天沒澆水了？

　　紫色的小花死光了，他要怎麼辦？

　　挽起衣袖，開始整理荒蕪的陽臺。心中漫起一股不甘的情緒，他種了半年的桔梗花就這樣死掉了……

　　「您好，我現在不方便接聽您的電話，有事請留言。」

　　電話答錄機的聲音拉回楚評思緒。

　　啊……真糟糕！

　　上次趕報告，設定成自動轉答錄機，後來就忘記調回來了……現在他手上又是土、又是枯葉，怎麼接電話？

　　「楚評！給我接電話。」歐偉生在電話那頭暴躁地吼叫。

　　楚評愣在陽臺。他知道他回來了？

　　「你不要以為你不出聲，我就不知道你在！你不來接，晚一點有你好看了！」

　　居然威脅他。

　　他又小是故意不接電話的，桔梗死掉了啊！凶什麼……好！他就不接了，看歐偉生拿他怎麼辦！

　　沈默幾秒，答錄機便傳來「嘟嘟」聲。

　　呵呵！跩什麼？不接電話，他還不是得掛了？

　　楚評得意地蹲在陽臺，繼續收拾植物。

　　「楚評！下來開門。」

　　歐偉生低沉的嗓音從樓下傳來，他詫異地探出頭，發現歐偉生居然來了，就在樓下和他大眼瞪小眼……

　　楚評心中有股莫名的不安情緒升起。

　　「下來開門！」他嚴峻的眼神中閃爍著狡獪的光。

　　楚評又想起與這男人初識時，他的霸氣和絕對。

　　歎口氣，楚評放下手中的桔梗花枝。霸中霸、王中王來了！

　　他能說什麼？

　　＠＠＠

　　才開了門，楚評的腰立刻被一把摟住。

　　歐偉生薄而性感的嘴摟住他尚未作好準備的唇，深深地吸吮。

　　他手足無措，被男人摟得死緊卻抗議不得，因為他的手還沒洗淨，而歐偉生身上那套亞曼尼西裝是他碰觸不得的價位——連幫他送洗的錢都要從伙食費中扣下，理所當然，他的手是離這傢伙的身體越遠越好啦！

　　可是他實在太過分了，怎麼在門口就手腳齊來呢？萬一被人看到……

　　「不要……」楚評費盡力氣才掙開他說話。

　　「不要？」歐偉生抬起楚評的下巴，深深審視他漲紅的臉，輕撫著他顫抖的唇，「你可愛的嘴唇怎麼會說出這樣殘忍的話？強忍對身體不好哪……我是為你著想，你千萬不要害羞……」

　　「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這裏是大門口……你……」

　　不理會楚評的斥責，歐偉生把他攔腰一抱，大步跨進客廳。

　　楚評只聽見砰地一聲，鐵門被男人反腳踢上。

　　上帝！救命啊！

　　他今天是犯了什麼衝？他是男人耶，雖然沒錢上健身房練肌肉，但他有六十五公斤，居然被一個高他十五公分的男人輕輕鬆鬆抱起來，真是太悲慘了，他不想活了……

　　哦！超級丟臉的！

　　「寶貝，你臉紅的樣子可愛極了……」歐偉生舔咬著情人的耳根。

　　「還不都是你害的？！剛剛有繫上的學妹經過……我不要做人了……」楚評窩在他的懷裏哀號。

　　自從大一打工時被這男人纏上，他已經不指望交女朋友了，但也不能身敗名裂，在繫上有行無市啊！這下子，情人節的巧克力不用收

　　啦……

　　「要做人？」歐偉生把楚評丟到沙發上，強健的軀體壓在他的身上，嘲諷地撫摸他的，「我檢查看看……」

　　「拜託你！客廳是公共場所，等一下有人下來……」楚評被他嚇得魂飛魄散，不但口齒不清，停了將近十年的淚水也差點洩洪，「這裏不是只有我住！拜託你到我的房間……偉生，我求你，不要讓我再丟臉了……到我房間，我全部隨便你了……」

　　「剛剛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

　　這個奸險心胸狹窄的男人！就是為了一通電話這樣對付他？！

　　這個王八蛋！他會下地獄！他會不得好死！他會絕子絕孫！他生的小孩會沒屁眼！他會……

　　楚評氣到渾身發顫。

　　雖然他在心裏已經把歐偉生的祖宗八代全都罵光了，但還是鼓不起勇氣開口……

　　好吧！他承認他老鼠膽。

　　「說話啊！」歐偉生抬起楚評的下巴，強迫他與自己的眼對視。

　　「到房間我才——」

　　歐偉生攫住他的唇，強悍地欺上身，「你可以選擇等我在這裏辦完事，再告訴我為什麼不接電話。」

　　「不要！我在整理植物……我不是故意的……」尖叫一聲，楚評的眼淚真的掉出來了。

　　「是嗎？」歐偉生銳利的眼神掃射著情人驚惶失措的面孔。

　　再不說清楚，楚評有預感自己運客廳都走不出去。

　　「電話直接轉答錄機，我沒有聽到鈴聲……」

　　「我有叫你來聽電話！」

　　「我正在陽臺整理死掉的桔梗……我種了半年……」想起那十幾株死掉的桔梗，又面對他此刻的強勢與責備，楚評心中的委屈加倍，「我手上又是土、又有枯葉，怎麼可能去接電話……」

　　他窩在歐偉生的懷裏不敢抬頭，因為知道自己的淚水已隱忍不住了。

　　「下次不准這樣！」歐偉生舔舐掉情人頰上的淚水。

　　「喔！」楚評點點頭。

　　如果知道他會這麼狠，他哪敢！

　　「你如果都這麼聽話就好了。」歐偉生的歎息在楚評耳畔響起。

　　「快回房……」沒空管男人的感慨，楚評氣若遊絲地提醒，「被樓友看見我就慘了！拜託你！求你饒了我……」

　　「你剛剛說回房就全部隨我？」歐偉生的話中帶有笑意。

　　「隨你！都隨你！」

　　「不許叫累，不可以說不要？」奸詐的小人趁機開條件。

　　「我不會累！我好想要！」楚評口不擇言地回答。話一出口，他就恨不得砍死自己。

　　嗚……他好想哭。

　　「你說的？」成熟男人的臉上浮現勝利者的笑容。

　　「對！我說的！」客廳人來人往的，他擔心被樓友看到，火燒屁股似的催促著男人，「快回房間！快點！」

　　只聽見歐偉生輕笑一聲，心滿意足地把情人抱回房。

　　＠＠＠

　　「你想我嗎？」

　　兩人一進套房，楚評就故意撒嬌，想減低男人的怒氣。

　　兩手緊緊攪住男人的脖子，努力將身體貼近強壯的軀體。

　　他善用自己的優點，蓄意將對方迷得七葷八素，不再計較方才沒接電話的事。無奈摟住他的男人沒有半點動靜，讓他滿腦的詭計停機……

　　唉！想不到美男計竟然沒用，事實真讓他鬱悶。

　　「我想你。」歐偉生平淡地應了一聲。

　　「啥？」這種反應叫想他？

　　楚評愣愣地抬頭，卻意外地看到戀人臉上掛著一抹極為溫柔迷人的微笑，讓他心臟漏跳一拍」

　　他看呆了。

　　歐偉生捧起楚評的臉龐，隨即將嘴唇壓在他的嘴上。

　　「唔……」一陣熱氣罩上楚評的臉，他的牙關被撬開，潮濕的舌頭伸進他口中，尋找他的舌。

　　楚評張開嘴，情不自禁地回應。

　　舌頭努力與情人糾纏、嫁戲，彷彿可以借此點燃彼此身上的熱情，他們的手互相愛撫對方的身體，探索尚未燎原的慾望。

　　「嗯……」

　　「看來你沒有出去偷吃。」歐偉生對情人的反應非常滿意，修長的手指輕輕滑過他的背脊。

　　楚評體內一陣酥麻，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後仰。

　　「別這樣……」他低聲喘氣。

　　但歐偉生沒打算饒他，一邊拉扯他的衣衫，一邊出其不意咬住他敏感的耳垂……

　　義無反顧的愛情啊……在他們初識的那天起，就狠狠糾結了兩人的命運。

　　他陷爛在無邊無際的愛情海裏，已經……

　　無法翻身。

闇焰

第二章


　　「嗯……」

　　一個翻身，楚評發出無意識的呻吟，把原本在半夢半醒之間的歐偉生驚醒。消耗的體力在睡夢中補足，他輕鬆地眨眼，把熟睡的情人摟人懷裏，讓他全身都貼靠在自己身上。

　　他用一隻手撐著頭側躺，兩眼緊盯身旁的楚評。

　　手指輕輕拂過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最後來到他略顯紅腫的嘴唇上，依依不捨地撫弄。

　　情人身上所有的痕跡，都是他的傑作。

　　午後，經歷過激烈的性愛後，楚評昏沉沉地睡去。

　　戀人昏睡中毫無防備的容顏是歐偉生獨享的盛宴，他喜歡看楚評放鬆愜意的樣子，但又不希望睡眠佔據他太久的時間……

　　他開始親吻情人的頸子，蓄意吵醒他。

　　「好癢……」楚評下意識開避親密接觸。

　　「快點醒來！」

　　他熱切的吻沿著情人頸項緩緩往下滑落。

　　「別這樣——」蒙俄中，楚評亟欲推開貼住身體的物體。

　　「你愛我對不對？沒有我，你就不快樂對不對？」再三的詢問都為握緊愛人的真心。

　　「嗯！」楚評用力地點頭，只差淚水沒掉出來證明他的赤誠。

　　「你真乖。」歐偉生十分滿意。

　　他讓他根本很難逃避，更別說忽略……這總是強制愛他的情人啊，讓他完全陷落的愛情……

　　楚評知道自己完全栽在他的手上，不得翻身。

　　「我也愛你。」歐偉生說。

　　因為愛他，所以願意無條件讓自己陷在這場禁忌的愛情裏，不問明天，也不管整個社會的眼光。

　　因為他們的愛情純淨得讓他不得不膜拜，讓他開始反省沉溺在眾多女人間的愛情遊戲與身旁的這個小子，到底何者比較重要？他該放棄楚評，選擇傳宗接代的感情嗎？

　　沒有任何悸動。只是為了向家人交代？

　　流連花叢的他最後放棄了，因為沒有一個女人可以讓他交付真心，反倒是楚評這個傻小子，卻讓他有飛蛾撲火的衝動……

　　沒想到他活了三十多歲才領略所謂「正在戀愛中」的衝動。

　　愛情真是沒有道理可言啊！

　　所以他才抓著他的手，瞪著他的眼，追纏真心的下落，詢問愛與不愛的課題……

　　這個狀況令他困窘，做夢也沒想到他居然會像個發情的高中生，跟這個小男孩討論起「愛情」！

　　歐偉生知道自己毀了。

　　但嫺熟於成人遊戲的他絕對不會讓自己陷入這種困境太久，即使要走入毀滅，他也要找個人陪伴。

　　所以，他在淩虐的手段裏采勘真情的下落，他不允許楚評不愛他。

　　絕對不允許。

　　午後的激情並非他們的第一次，但仍像初次碰觸對方身體般的猛烈，只要楚評一控制不住地呻吟，他們之間就像乾柴烈火，相互吸引、燃燒，發了狂似的擁抱，不把對方遇到絕境誓不罷手……

　　這就是愛情的真相嗎？

　　歐偉生知道楚評的一切都魅惑著他，讓他難以自拔；不過，愛情這遊戲不是一個人就玩得起來……

　　如果這種莫名的吸引是種魔咒，那麼他要楚評跟著他發狂！

　　他要楚評跟著他淪陷，因為愛情……

　　已降臨。

　　＠＠＠

　　「皇妃娘娘，早啊！」

　　楚評踩著虛浮的腳步跨入客廳，就看到住三樓的江妃嬪坐在沙發上，懶散地吃早餐。

　　「早啊！」江妃嬪斜睨可愛的帥小子一眼，有氣無力。

　　「怎麼啦？一大早就垮著臉。」對於美女樓友，楚評總是有無限的愛心，前提是——別趁機偷吃他豆腐。

　　他的臉被她捏怕了，拜託！

　　「還敢問怎麼啦？都是被你害的……」江妃嬪哀怨地瞟了他一眼。

　　「我？」

　　看楚評真的不瞭解自己造的孽，江妃嬪放下豆漿，明白地抱怨：「昨天你的女朋友大呼小叫，吵得我根本睡不著……」

　　她氣嘟嘟地指著自己紅腫的眼，都是他們害她半夜怒火攻心！

　　她的阿娜答不過出國洽公兩天，她就要忍受這些小鬼挑釁，彷彿在嘲笑她沒有男人，得自己一個人面對漫漫長夜……她好悲情喔！真是選錯地入住了。

　　「呃！對不起！」沒想到聲音會傳到摟上，楚評糗得滿臉通紅。

　　「你女朋友長得很美吧？聽她叫得那麼熱情，你們昨晚很盡興吧？」江妃嬪笑咪咪地凝視楚評。

　　她喜歡動不動就臉紅的帥小鬼，真是嫩得讓她垂涎！

　　尤其昨天他女朋友的喘息聲音那麼精彩，想必他的床上功夫一定了得，人家說小孩子體力好，也不知是真是假？不過聽他女朋友那麼滿意的聲音……應該是不錯吧？

　　早知道她就採取行動，來個近水樓臺先得月。

　　「嘿嘿……」楚評尷尬地笑了兩聲。

　　想到自己的叫床聲被樓友聽到，他就羞愧不已，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算了。

　　還好被誤會是女友的叫床聲。看來他得小心一點了，省得他有「男」友的事爆出來，那就丟臉丟大了。

　　「講咩、講咩！」江妃嬪丟下早餐，眨著水汪汪的大眼，整個人幾乎貼到楚評身下，「你們昨天快樂幾次？」

　　招架不住熱情大方的江妃嬪，楚評撥開她的手，落荒而逃。

　　「我要去上課了。」

　　「急什麼啊……」江妃嬪沒達到目的，忙著要把人抓回來。

　　「『評』，泥爸昨天有來找泥咧。」此時，房東王麗霞拎著掃把從門外走進。

　　早睡早起身體好，她都把環境整理乾淨了，這些學生才起床？

　　真是太好命了！

　　「我爸？」江妃嬪的柳眉皺起。

　　「不素江消解的啦，素楚評的阿爸啦！」王麗霞也覺得很困擾，因為她後來才發現，除了住五樓的向思謙之外，所有房客的名字裏都有接近「平」字的音……

　　這狀況不是找她麻煩嗎？會搞混咧！

　　「我爸來找我？」楚評臉色大變，直直盯著房東看。

　　「對啊，偶說泥這幾天都不在……」王麗霞沒發覺楚評慘白的臉色，繼續說著，「沒想到他才走，泥就回來了。」

　　楚評愣愣地瞪著王麗霞，嘴巴開開合合，卻始終沒有發出聲音。

　　「小鬼，怎麼了？」江妃嬪經營咖啡廳多年，看慣客人的臉色，一察覺楚評神色怪異，連忙推推他的肩。

　　「沒……沒事。」楚評不自然地搖頭，即刻轉身。

　　「怎麼啦？」王麗霞和江妃嬪互看一眼，兩人都不知道答案。

　　沒想到平日活潑的楚評居然變成悶葫蘆，兩個女人都覺得很不習慣，但他已經走出歡喜公寓了，再怎麼好奇也只能等晚上碰面時再問個清楚。

　　＠＠＠

　　「你說什麼？」

　　梅天涼坐在學生餐廳吃油味、吹冷氣，感覺非常快樂，可是一聽到楚評的話，眼睛頓時睜大。

　　「我想搬家。」楚評再說一次。

　　「你瘋了？」梅天涼瞪善好友，「現在哪有空房給你搬進去？」

　　這學期才進行到三分之二，哪有學生現在搬家？大家都是簽半年、一年的租屋契約好嗎？

　　而且，他現在鬧著搬家是怎樣？

　　「歡喜公寓」不好嗎？這棟公寓是方圓五百里內頗具知名度的好地點，價位合理，離學校又近，重點是裏頭還住了好幾個美女房客，讓一堆學長、學弟垂涎不已，這麼好的租屋環境居然要放棄？

　　一搬出來，以後想回去可沒那麼容易了。

　　「可是我非搬不可。」楚評沉重地說。

　　隨便翻閱放在桌上的原文書，感覺上所有文字都離他好遠、好遠……他的世界好慘喔……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發生啥事？」梅天涼眨眨誘人的桃花眼，整個人靠向死黨，「套房有問題，房東不肯處理？」

　　講到租屋問題他就有氣，他的房東只有收錢最勤快，其他都慢慢來，要不是他家財力不夠雄厚，鐵定遊說他老爸在學校附近買一棟房子，省得看房東臉色，還得三不五時聽房東的風涼話——

　　不過是個學生嘛，住得這麼享受？

　　哇！不享受是他的事，租屋品質本來就是房東該提供的，為什麼他花錢卻找氣受？

　　「不是。」楚評低頭。

　　「你跟歐偉生的事被樓友發現了？」梅天涼直覺反應。

　　「沒有。」

　　「房東不讓你帶『男朋友』回去？」再問。

　　「亂說！」楚評恨不得撕了梅天涼的嘴。

　　已經有夠煩了，臭小子還跟他說這些有的。沒的，到時候真的曝光，他會兒來砍他！

　　「那……」

　　防止梅天涼的好奇心繼續蔓延，楚評乾脆說個明白，「我爸找到我了，所以非走人可。」

　　「嘎？」傻愣愣看著好友，梅天涼突然發不出聲音。

　　「怎麼？舌頭破貓咬了？」看見死黨同情的眼神，楚評苦中作樂地調侃道。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梅天涼氣得想揍人了。

　　「不笑難道要哭？」楚評淡淡聳肩。

　　他沒有興趣當連續劇裏的苦情男主角，問題來了就想辦法解決嘛，咒罵也不能改變人生，不是嗎？

　　況且，現在他已經成年了，不再是沒有生活能力的小鬼，他會保護自己，絕對不會再任人戳圓捏扁！「歐偉生知道嗎？」眨眨眼，梅天涼輕聲問。

　　沈默半晌，楚評才開口，「這是我自己的事，跟他沒關係。」

　　「我知道了。」梅天涼不禁有些難過。

　　原來……即使和他那麼親密的歐偉生也無法觸及這個部分。

　　楚評活得真是孤獨。

　　「你先住到我那兒好了。」梅天涼提議。

　　「這樣你不會不方便？」

　　「笨蛋，這時候不要跟我說這種話，否則老子跟你翻臉！」兩手架在死黨的膀子上，梅天涼狠狠瞪了楚評一眼。

　　「嗅。」不知該說什麼，楚評泛紅的眼眶裏有淺淺的笑意。

　　他知這不管什麼時候，身旁都會有個忠實的戰友，守在他身旁為他加油、打氣。

　　「我們一起想辦法把他打垮！」像宣誓般，梅天涼附在好友耳旁說道。

　　「嗯。」楚評點頭。

　　夕陽餘暉照射在兩人身上，將兩人的身影拉長。

　　「你這笨蛋。」不甘心地咒罵著，梅天涼把頭靠在楚評肩上，摟著他脖子的手收緊。

　　兩個人緊密地靠在一塊兒，感覺彼此生命的跳動。

　　生活總如此，不會很快樂，但也不是不快樂，只是有很多未知的狀況要去面對、戰鬥……

　　沒人可以保護他們，他們就自己保護自己。

　　他們一起長大，共度數不盡的晨昏，沒人可以拆散他們堅定的友情，沒有人可以。

　　「你快要把我勒死了。」楚評低聲抗議。

　　「哼！」不理會好友的抗議，梅天涼把頭埋在死黨身上，默不作聲。

　　聆聽彼此的心跳已不知道多少次，每次都很感動，因為那有節奏的律動似乎在告訴他——

　　他們並不寂寞。

　　嗯，不會望遠都那麼寂寞……

　　＠＠＠

　　「他們的感情真好。」

　　坐在學生餐廳的另一邊，安琪評論著國貿繫上兩活寶，同時也是有名的帥哥。

　　「嘻，男生抱在一起，感覺總有點噁心。」艾芹用力地搖頭，但她也承認帥哥滿著眼的就是了。

　　「那兩個打球時這樣，在班上胡鬧、演戲時也是這樣，大家都同怪不怪了！」安琪瞥了艾芹一眼。

　　誰說男生不能抱在一起？他們是哥兒們啊！

　　「的確不怎麼好看。」兼任國際貿易講師的歐偉生淡淡接話，從進學生餐廳到現在，這是他開口的第一句話。

　　「老師又不知道班上的情況，當然會這麼說，」安琪是國貿系A班的班代，熟知班上人際關係，「他們從新生報到就混在一起，是同個高中念上來的，聽說小時候還是鄰居。」

　　不過，大學校園裏多的是這種情況吧，也不是特別稀奇，稀奇的是坐在她們身旁的黃金單身漢——好不容易跟他一起來吃東西、聊天。怎麼會聊這種無趣的話題呢？

　　艾芹連忙找新話題，詢問歐偉生喜歡哪類型的女性，搞不好可以在系刊裏提上一筆，為國貿系的未婚女性謀福利。

　　見多這種場合，歐偉生淡笑，老練地應對。

　　安棋也喜歡歐偉上這種漫不經心卻樣樣熟悉的調調，專心聆聽他的話，想找出矛盾之處。

　　她想為自己營造出的才女形象加分，不管能不能得到黃金單身漢，完美的形象總是有好處的。

　　「我想……」隨便接應，歐偉生眼角餘光從未離開另一端的兩人身上。

　　顯然都沒有發現他的存在？談什麼事可以這麼忘我？

　　有點不是滋味的感覺在心中蔓延，他心裏彷彿打翻了五味醬，什麼滋味都有。

　　沒想到來應付幾個女學生的熱烈邀請，卻讓他看到情人和另外一個小鬼頭摟在一起的景象。

　　不管他們是什麼關係，他都要糾正戀人的行為。

　　他不許戀人跟別人如此親眼。

　　即使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都不行，因為楚評已是他的人，這種親呢的肢體接觸是他的專利，誰都不許逾越。

　　不許。

闇焰

第三章


　　「楚評，快交報告喔！」安淇經過楚評的位置時，忍不住提醒一下這個整天忙著打工的帥哥，「你寫了沒？」

　　「哦……我忘了……」楚評撐著頭，懊惱地輕聲嘀咕。

　　「你這麼愛錢，小心被教授追殺喔。」安淇愛憐地摸摸楚評的頭。他那張娃娃臉很容易激發女性的母愛。

　　「不是啦……」楚評有氣無力地澄清，「我寫好了，只是忘記交。」他從背包裏抽出寫好的報告。

　　「你啊……」安琪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吊兒郎當的個性。

　　這份期中報告占期總成績的百分之三十，他的態度居然這麼隨便？她真想剖開他的大腦，看看裏頭裝什麼。

　　「幫我交？」眨眨充滿血絲的眼眸，楚評蒼白的臉色顯示他現在身體狀況不太好。

　　「好啦，你要好好休息哦。」安淇心軟地收下報告。

　　楚評浮現感激的笑容，「謝啦，我去打工了。」

　　臉色白成這樣還打工？

　　安琪來不及阻止，楚評的背影已消失在她的眼前。她不懂楚評為什麼現錢如命？難道男人心也是海底釘……

　　＠＠＠

　　楚評小心翼翼搬開他人的摩托車。

　　他的摩托車被擠到最裏頭，現在要把車子牽出來，日正當中，毒辣的豔陽讓他感覺疲憊。

　　「過來。」還搞不清怎麼回事，他的手臂就被抓住。

　　「打工的時間要遲到了。」不用轉身也知道是被歐偉生抓住，楚評眼裏閃過絲焦急，想要甩掉男人的手。

　　他現在要去打工，沒空跟情人胡攪蠻纏，歐偉生最好放開他……

　　但歐偉生二話不說就把他抓到車子裏，上了中控鎖，一踩油門就把車子駛離大學校區。

　　「啊！我的摩托車……」他連鑰匙都沒有拔起，摩托車就被拋在停車場外的紅磚道。

　　歐偉生沒有理會楚評的哀號。

　　「你把車子開回去啦……」楚評哀哀慘叫，沒有摩托車他就像少了腳，怎麼四處打工？

　　「你昨天為什麼沒回住處？上哪去了？」把汽車停在路邊的榕樹蔭下，歐偉生才開口盤問。

　　「呃……」楚評低下頭，沒回答。

　　「回答我。」歐偉生強行扣住情人的腰，抬起他的下頜，低沉而權威地命令著。

　　他絕對不允許自己不知道情人的行蹤！

　　更何況昨天楚評的手機關機，他根本找不到他，所以，他今天過來攔路是很正常的事，不需要大驚小怪。

　　關於愛情，他要完全掌控。

　　「我……跟朋友討論分組報告，太晚……所以才沒回去……」楚評略微掙扎，想撥開歐偉生的手，但反而被抓得更緊，俊俏的臉頓時漲紅。

　　他不認為歐偉生需要為這種小事發火。他又沒蹺課，一天不回住處算什麼，需要這樣大費周章把他抓出來質問嗎？

　　更何況他的摩托車鑰匙沒拿起，就這樣隨意擺在路邊，被偷走怎麼辦？歐偉生要賠輛新的給他嗎？

　　「我的摩托車……」楚評虛弱地抗議。

　　「被偷走就買新的給你。」歐偉生不耐煩地摟緊懷中人兒，腦海中儘是昨天午後他跟另外一個男孩擁抱的畫面。「你跟誰討論報告？」

　　歐偉生邊問邊咬他的耳垂。

　　「你又不認識……唔……」大中午的，天氣又熱，這樣也能發情？楚評算是服了他。

　　「跟誰？」他再問，靈巧地咬開楚評衣衫的鈕扣，不顧公路旁飛駛而過的車子，開始攻擊情人敏感的地方。

　　「唔……好痛……」楚評扭動身體，困窘地掙扎。

　　但他越是想逃，就被男人抓得越緊，這種刺激讓他的俊臉越來越紅。

　　不要這樣……

　　他在心中吶喊著，但身體完全不聽他的話，對於歐偉生高超的調情顯得非常歡迎，已經癱軟在男人身上，任他予取予求……

　　「跟誰整晚討論報告？睡在哪裡？」追問的嗓音清晰而沉穩，歐偉生的呼吸似乎完全沒有被兩人激情的互動影響。

　　「梅……天涼……」楚評急促地喘息。

　　「你跟他認識多久了？」他追問。

　　「很久了……」

　　「多久？」他要知道正確的時間。

　　「從國小吧……」

　　從兩人的一問一答裏，楚評的衣衫被完全解開，白暫的軀體留下深深淺淺的痕跡……

　　「會被人……看見……」楚評困窘得別過臉，閉上眼不敢看外邊的車流。

　　「看不見的。」否則他要汽修場幫他貼隔熱紙幹嘛？


　　「你瘋了！」鬼叫一聲，楚評亟欲推開壓制他的精壯軀體。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為你瘋狂？」嘴角揚起淡漠而邪魅的微笑，歐偉生摟緊情人的腰。

　　「我不要在這裏……」夢評痛苦地嘶叫著，額上的汗水滴下。

　　「我偏要。」歐偉生蓄意讓他難受。

　　他知道他昨天找遍所有他會去的地方嗎？甚至連他們初識的酒吧．他也把那裏翻遍了。

　　就是找不到他的人……

　　他現在所忍受的痛苦只是一時的，而他昨天的焦慮卻像沒有盡頭。他要他債還，償還他的用心……

　　「你這王八蛋！」顧不得即將來臨的疼痛，楚評破口大罵。


　　他已經受夠這樣神經質的逼問了，就不能換正常一點的方式嗎？更何況他昨晚沒睡好，身體非常不舒服，這樣逼迫他實在是很不道德的事，他又沒有做錯事……

　　為什麼歐偉生要這樣對他？

　　為什麼要搞亂他的生活？他在學校安分守己，從來不找他的麻煩，更何況他已遵守他的要求，不再出現在GayBar裏了……

　　放了他吧！

　　＠＠＠

　　「唔……」翻了身，感覺有點躁熱，楚評才情懶地睜開眼。

　　他發覺室內一片昏黃，而且不是他熟悉的擺設。

　　他存哪裡？

　　「你醒來了？」聽到床頭有動靜，歐偉生移動電腦椅，把頭探出。

　　哦，是他疏忽了。

　　書房的另一端還是有盞日光燈，散發出足夠讓人辦公的光線。

　　他默默凝視那張戴著金邊眼鏡的斯艾俊逸臉孔，似熟悉又陌生的容顏啊……

　　如果他當初對這個踏著優雅步伐前來搭訕的男子一口回絕，會有現在的糾纏嗎？

　　楚評按住昏沉的臉龐，想讓自己的意識更清楚。

　　「我……睡多久了？」喉嚨有點乾澀，楚評想移動身體，但下半身卻一陣疼痛。

　　唔，這回夠盡興了……

　　夠讓這個戴著斯文面具的野獸一陣子不動他了吧？

　　「幾個小時而已，」放下手中工作，摘下眼鏡，歐偉生走到床邊，「肚子餓了嗎？」

　　「我的摩托車……」順勢倒在情人懷裏，楚評想起他的寶貝了。

　　「我說過，不見了就買新的給你。」歐偉生不耐煩地撥撥少年額前的劉海。

　　為什麼跟他在一起總不專心？他給的教訓還不夠多嗎？

　　「好。」楚評聽到這句保證就不再說話了。

　　沒想到輛摩托車會比他有魅力？歐偉生哭笑不得。

　　但，午後看清楚評光潔的皮膚，確定情人沒有外遇的對象，他才放下心來。

　　「以後不許關手機。」他要知道楚評確切的行蹤。

　　「那時是手機在充電。」楚評解釋。這些理由在歐偉生檢查之前說是沒有用的，他還是會暴力相向。

　　所以，他選擇最後才說清，即使會耽誤時間，都比浪費唇舌來得好，反正歐偉生只相信眼見為憑，而他……即使在意，也沒辦法改變被這人控制情慾的事實……

　　「下午為什麼不說？」歐偉生憐惜地抬起情人的下頜，唇摩挲著他的唇。

　　「你會信嗎？」兩手抵在男人的肩上，楚評經不起男人的撩撥，聲音又開始顫抖了。

　　沈默了好一會兒，歐偉生沒開口。

　　楚評露出苦笑，疲軟地趴在他的胸膛，「我沒別的意思，只是認為你會想看清楚，所以我才……」

　　「你很忍耐我的脾氣？」傻瓜也聽得出來他話裏的無奈。

　　「沒辦法。」楚評虛軟地微笑。

　　「為什麼？」銳利的眼神霸道地瞪著面前的大男孩，他拒絕聽任何不中聽的話，這小鬼最好多有心理準備。

　　他絕對不許楚評的遷就有任何不甘心，因為在這場無可自拔的戰役裏，他也要楚評玩得盡興。

　　「因為我在乎你啊！」低下頭，楚評附在情人的耳邊低聲呢哺。

　　「我也在乎你。」歐偉生的舌頭再次竄人楚評口中，用行動展現他的深情。

　　又深又長的吻讓楚評如癡如醉。

　　走到這一步，今天排的打工大概都來不及了，所以也不用管老闆發飄，就放縱自己的情慾，沉溺在這場身心的糾纏裏……

　　意隨君歡吧！

　　既然已經有了情人的身份，不管明天將會如何，在這一刻，他必須負責取悅他。

　　不是嗎？

　　＠＠＠

　　「昨天跑哪去啦？都找不到你。」夾了一塊紅燒牛柳進嘴裏，梅天涼邊吃邊抱怨。

　　楚評忙著對盤裏的飯菜東挑西揀，沒回答好友的話。

　　「說啊！裝什麼神秘？」

　　「我還能去哪？」楚評沒好氣地抬頭看了死黨一眼。沒看到他這麼累嗎？除了那個男人，他還能跟誰混？

　　「呵呵……」看到這麼狼狽的楚評，梅天涼揚起一陣輕笑。

　　還說他們只是炮友？

　　他會為了一個炮友把工作丟在一旁才怪！不過也難得看到死愛錢的人會停下手邊的工作，不趁機取笑就是對不起自己。

　　「笑什麼。」楚評沒好氣地問。

　　「沒事。」梅天涼聳聳肩，對楚評惱羞成怒的樣子根本不介意，「餐廳的老闆打電話跟我要人，我跟她說你身體不舒服，請假。」

　　「謝了。」

　　「你最近還是少回歡喜公寓比較好，我聽說那個老頭一天到晚都在附近徘徊。」梅天涼再次提醒。

　　「我知道。」楚評悶悶地歎口氣。

　　唉！前有狼、後有虎，不回去有人打翻醋桶，回去就等著被老頭子揩油。

　　他只是個學生，怎麼有能力應付一個需索無度的老人？

　　還是一個沒有辦法填滿的無底洞……

　　楚評丟下湯匙，悶悶地看著學生餐廳外的藍天白雲。

　　是誰告訴他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在半工半讀的生活裏等過多少個年頭，總是沒有人來解救他……

　　這樣的人生真是苦悶啊！

　　＠＠＠

　　「我可以去你那裏過夜嗎？」撥通歐偉生的電話，楚評拿著話筒躲到櫃檯裏面。

　　「最近……」歐偉生的聲音有點困擾，「可能都不行，表妹來玩，我要當地陪……」

　　「結賬。」一張帳單丟到楚評面前。

　　「噢！」楚評雖然發出沮喪的聲音，但靈巧的動作卻未受影響，他快速按了按電腦，把總額寫在帳單上，再遞給站在前方的客人核對。

　　「等她回去，我再陪你。」歐偉生在電話那頭安撫他。

　　「好吧，你要記得想我喔！」楚評快速接過客人遞來的大鈔，拿出正確的找錢放在錢盤上，再恭敬遞到客人面前。

　　「當然。」歐偉生很開心情人這一陣子都很乖巧。

　　雖然楚評乖得非常怪異，但他還是情願相信楚評是修正自己的態度，知道他存在的重要性了。

　　「那些給你當小費吧！」

　　結賬的男女看到楚評一心二用的天賦異稟，除了發出讚歎聲外，還把為數不少的找錢給他當小費。

　　楚評恭敬地朝兩個客人鞠躬。

　　西裝筆挺的男人隨意擺擺手，對這個相貌清秀、禮貌周到的服務人員印象更加深刻了，微笑地擁著身旁的女人優雅離去。

　　「你那兒很忙？」歐偉生感覺有點不對勁。

　　「沒有，是客人找老闆娘結賬。」楚評輕聲回應情人的盤問，順道跟在一旁摀住嘴偷笑的老闆娘眨眼。

　　如果愛他，千萬不要拆他的台啊！

　　「老闆看到你講電話可不好，還是趕快掛電話吧。」歐偉生也算得上是體貼的情人了。

　　「好，要記得想我喔！」掛電話前，楚評叮嚀。

　　「知道了。」歐偉生被小情人最近熱情的舉動搞得心緒浮躁，不過他還是含笑接受，因為這樣總比之前的心不在焉好。

　　楚評掛了電話，餐廳的老闆娘馬上放開手，趴在櫃檯旁放聲大笑。

　　「那個小費……」其實他比較在意的還是這件事。

　　「都給你、都給你！」老闆娘揮揮手，大方地奉送，當成給這帥小子的意外演出費。

　　明明店裏忙得要死，他還可以拿著電話跟情人撒嬌、道歉，而且還不會找錯錢！

　　這種奇葩只有她的店才有，附近已經有很多老闆問她上哪請這麼爆笑又有人緣的工讀生了。

　　楚評開心地把小費全放進口袋裏。

　　老闆娘真是待他不差，也不會跟他算打給歐偉生的電話費，真是太好了！

　　不過他也儘量長話短說就是了，畢竟他還想在好老闆手下工作千千萬萬年啊！

闇焰

第四章


　　送走最後一位客人，楚評把櫃檯上的帳單全部釘成一束，關掉音樂，把擱在一旁的掃把拿到倉庫。

　　「小評，就麻煩你關店了。」老闆娘站在門口大喊。

　　「沒問題。」下班前半小時才拿到薪水的楚評，聲音顯得特別輕快。辛苦一個月，終於等到領薪水的日子了。

　　老闆娘聽到楚評答允，隨即邁開腳步離去。

　　楚評俐落地把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才拎著鑰匙走出倉庫，沒料到一個肥胖的身影競佇立門口。

　　「爸！」楚評的聲音有點乾澀。

　　老人回轉過頭，那張被歲月洗刷的蒼老臉龐與楚評有幾分神似，「你這回的老闆對你似乎不錯。」

　　聽到這話，楚評肯定是父親表明身份，老闆娘才讓他進門等候，臉上泛起些許苦澀。

　　「給我錢。」毫不遮掩的慾望在楚千詳眼裏閃爍。

　　「爸……」

　　「怎麼？長大了翅膀就硬了？」楚千詳看了相貌俊秀的兒子一眼，「才跟你要一些錢用用，就不肯！」

　　楚評猛吸口氣，知道多說無益，只是浪費口水而已。

　　他低頭，掏出薪水袋想抽出幾張千元鈔票，但站在他身旁的楚千詳立即伸手把整個袋子搶過去。

　　「爸，我還付錢要繳……」楚評緊張地想搶回薪水。

　　閃過身，楚千詳算了算薪水袋裏有幾張鈔票，「你這次讓我找那麼久，多的錢當貼補車費好了。」

　　語畢，他轉身就走。

　　「爸爸，不可以全拿走……」楚評想要回薪水袋。

　　「我養你這麼大是要幹什麼？你在這家店端盤子一個月，也不過七千塊，讓我塞牙縫都不夠，你還想拿回去幾張？」楚千詳轉過頭，憤怒地看著兒子。

　　才拿他七千元，需要緊張成這樣嗎？

　　「可……」那是他一個月的飯錢啊！

　　「養大你這小子幹什麼？」楚千詳惱火地伸出手往楚評臉上一揮，把他打倒在地。

　　「下個月再來找你。」丟下一句話，楚千詳轉身就走。

　　楚評倒在地上，目送父親的背影離去。

　　＠＠＠

　　「『評』，你跑去跟人家打架喔？」

　　楚評打開公寓的鐵門，從用面蹦出來的陽婉萍就抬著他的臉孔哇哇大叫。

　　「沒有的事。」楚評轉過頭閃躲陽婉萍的視線。

　　「還敢說沒有？你臉上有塊『黑青』呢！」歐陽婉萍指證歷歷，跑到楚評面前緊盯著他。

　　「人家說沒有就沒有，你雞婆什麼？」跟在她身後的向思謙硬把她拉出門，不讓她纏著楚評，「你到底要不要吃宵夜？不想吃，我就不陪你去買了。」

　　「好咩，你陪人家啦……」歐陽婉萍一聽到男友的話，馬上抱住他努力撒嬌。

　　「你」

　　兩人談話的聲音越來越遠。

　　目送這對甜蜜的情侶，楚評突然歎了口氣。

　　如果他是女人該多好？可以理所當然靠在男人懷裏，要求他為自己遮風擋雨，而自己只要負責微笑就夠了。

　　他可以選擇不要活得這麼辛苦，不要活得這麼累……

　　「臉怎麼了？」剛的會回來的江妃嬪看到楚評的淤青臉，眉頭也皺起來了。

　　「打工時不小心撞到的。」楚評恢復嬉皮笑臉的模樣，跟他的皇妃娘娘找招呼。

　　「好幾天沒看到你，一看到臉就變成這樣。」江妃嬪不客氣地抬起他的下顎，仔細審視，「我可是會心疼哪！」

　　沒想到歡喜公寓裏有這麼多人關心他？楚評心裏一震，嘴角浮現一抹完美的微笑。或許他的人生辛苦，但應該不寂寞吧！

　　「多謝娘娘關心。」他輕浮地跟江妃嬪眨眼，接受她的心疼。

　　「我那裏有藥可以抹。」江妃嬪眸中帶著一絲不確定。

　　真的是撞傷嗎？不過……這樣的楚評，的確是她所熟悉的楚評。

　　她不再多疑，相信他的說詞。

　　「洗完澡，我會過去拿藥的。」楚評笑嘻嘻接受江妃嬪的好意。

　　「早點過來啊，我穿睡衣等你喔！」江妃嬪捏了一把楚評俊俏的臉頰，才笑呵呵上樓。

　　「你跟妃嬪的『大戲』倒是唱不煩，呵呵……」坐在客廳，邊看電視邊批公文的舒顰，當然也聽到兩人曖昧的對話了。

　　「舒姐都聽不煩，我們只是唱唱，怎麼會煩呢？」眉目含笑，楚評喜歡此刻恬靜的氣氛，他回也喜歡公寓裏的住戶們，如果真有一天，他非回搬出去不可，他會很想念他們的。

　　這件事他非常確定。

　　「我要把你們的對話寫到書裏。」從夜校回來，抱著零食大啖的蘭屏對楚評微笑。

　　人家她可是隨時都保持言情小說家的敏銳嗅覺呢，千萬不要小看她喔！

　　「無妨，請隨意。」楚評擺擺手，當成授權。

　　「呵呵……」兩個女人都被楚評耍寶的表情給逗笑了。

　　楚評瀟灑揮手，表現出自己受歡迎的模樣，神氣地走上樓，回到被他遺棄多日的居處。

　　手機鈴聲響起，楚評按下收訊前看了看來電號碼，是梅天涼。

　　「喂？」

　　「你忙什麼？怎麼還沒來我這？」

　　「我回歡喜公寓了。」把手機夾在額項，他邊拿鑰匙開門邊回應。

　　「你還回去？！不是說你爸會去那裏找你嗎？」

　　「他今天已經找到我打工的餐廳了。」楚評平淡地回應，似乎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他找到了？！」

　　「嗯，明天再跟你說怎麼回事。」語畢，他立即收線。

　　楚評知道死黨現在一定很擔心到底發生什回麼事，但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他此刻不想再談他的父親。反正整袋薪水都被搶走，也要不回來，他是註定要吃一個月的泡麵了……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還是先睡一覺吧！或許在夢中，他可以搶回工作一個月的辛苦錢，他可以鼓起勇氣還父親一拳……

　　或許他可以開得了口跟歐偉生訴苦……

　　或許他可以翱翔在愛情中，不用再顧慮現實生活的「柴米油鹽醬醋茶」，他可以非常快樂地大笑，不用再顧慮父親下個月會來找他要錢……

　　或許所有夢想，都可以成真……

　　＠＠＠

　　春去秋來，時光流逝在彈指間。

　　沒辦法解決的問題，還是沒有辦法解決，楚評每個月的薪水都會被拿走，就跟人必須呼吸一樣。由於掩飾得宜，雖然歐偉生發覺情況不太對勁，但仍被他嘻嘻哈哈的不正經言語唬弄過去……

　　這是楚評心裏的最後一道防線。

　　即使他愛的是男人，但是在愛情裏，他絕對不依附男人存在，他是獨立的個體。

　　這是他的堅持！

　　這天，楚評睜開眼，抬頭一看床頭的鬧鐘——才五點半，時間還早呢！他個翻身，往床鋪的另一邊移動，想繼續睡覺。

　　「醒來了？」躺在他身旁的人低聲咕咬，大手準確而快速地伸來，覆蓋在楚評的肩膀上，讓他動彈不得。

　　「幹嘛啦？」他沒好氣地瞪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這男人是怎樣？

　　連睡覺都不能好好睡嗎？昨晚已玩了一整夜，大清早還要？晚一點他還要去上課，不能歇歇嗎？

　　歐偉生精壯的身軀覆蓋在情人身上，「別這樣冷淡……」口齒不清的抱怨尚未停止，下一秒，舌頭已溫柔地舔上楚評的脖子，萬分眷戀地，彷彿這樣的纏綿永遠都不夠般……

　　「我……還沒睡飽……」在情人的挑逗下，楚評的意識越來越渙散。

　　「那就睡啊！」歐偉生像個頑皮的小男孩般，以戲弄心上人為樂事。

　　快速撥開情人的睡衣，他的舌頭由上往下，不斷舔敵情人敏感的地方……聽到楚評的呼吸，他知道他興奮起來了。

　　「你……」太過分了……

　　楚評沒有辦法抵抗這個既霸道又溫柔的戀人，縱使他們已相戀兩年，但他的手段對他是很有用的，比方這一刻……

　　他投降在歐偉生的纏吻裏，雙手自動纏上歐偉生的脖子，熱烈地回應，身體完全敞開，不再想抵抗的事。

　　他明白自己已完全縱容這樣貪婪的索取，因為他深愛著他。

　　「你不熱情點，等到明天我不在了，你就會後悔……」歐偉生低聲在情人耳旁威嚇。

　　因為在幾個小時後，他就要搭飛機到美國開學術討論會，他們有兩個月的時間不會見面，即使晨間的纏吻是延續昨天的激情，他也覺得理所當然，因為他們有兩個月的離別……

　　他們會很想念彼此的身體。

　　「我很配合啊。」楚評輕輕回復，天知道這種老實要訓練多久才會習慣，但他很努力了。

　　歐偉生瞇著眼，他的手來到楚評的半身上，慢條斯理地遊移著。

　　體內的痙攣與痛覺將楚評的意識全部打散。

　　在這個即將離別的清晨，他又自尊全失地癱軟在男友床上，嗚嗚哭泣，連求饒的時間都沒有……

　　他絕對是故意的。


　　楚評小心眼地揣測著，在腦海一片混飩裏，開始瑞想自己到底幹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讓他如此對待自己……

　　好痛喔！

　　「我死了，你會捨不得。」歐偉生簡單地回復。

　　看到這樣的情人，歐偉生心裏無比憐愛，他的確是蓄意把楚評弄哭，因為這混小子居然為了打工拒絕跟他出國，真是太可惡了……他不知道他會想念他嗎？居然敢拒絕他的邀請？

　　哼哼……

　　既然是這樣，他就用力留下一個烙印，讓楚評可以近半年都忘不掉這股疼痛，細細回味。

　　他的用情很深厚吧？誰教他這麼愛他呢？愛到恨不得把他打包帶在身邊，二十四小時都可隨時看到……唉！只可惜人家不領情喔！

　　「捨不得個鬼，我快要死了！」楚評惱怒地大叫。

　　淨會說風涼話！他知不知道會痛？他知不知道他的骨頭快散了？久久就這樣玩一次……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歐偉生體貼地將情人納人懷中。

　　就是知道楚評不會記仇的性格，他才敢這樣玩他。

　　反正最後捶捶打打，楚評還是會霸著他，接受他的寵愛，面對這樣的情人，他怎能不留戀呢？偏偏這小子就是愛錢，不肯跟他出國……他不知道他的心都繫在他身上嗎？

　　他會很想念他的。

　　「你在外邊只能跟你的手指玩，不可以去找別人。」攀住愛人的脖子，楚評惡狠狠地囑咐。

　　他都讓到這種程度了，如果歐偉生敢在外頭偷吃讓他發現，他一定剪了他的小弟弟丟到馬桶沖掉！

　　「知道。」歐偉生失笑。

　　激情過後……

　　不知道過了多久，楚評才輾轉醒來。

　　「要是你有子宮，應該早就有我的小孩了吧？」不知何時，歐偉生已把他抱到浴室中衝洗身體。

　　「小孩？」眨著眼，楚評聆聽這樣的感慨，感覺呼吸有點困難。

　　這是他這輩子永遠都做不到的事情啊……

　　「我們又沒避孕，我每次都射到你的身體內，為什麼生不出來？」

　　「不要亂說！」聽到這個大學講師提出這麼白癡又直接的疑問，楚評的俊臉漲紅。

　　「我說的是事實。」

　　「去死啦！」他惱怒的咒罵聲消失在兩人纏綿的擁吻中。

　　如果他們有個小孩……會是什麼模樣？

　　在歐偉生熱情的擁抱中，楚評不禁想著，他們的小孩會是什麼長相？會像歐偉生，還是像他？

　　會像誰呢？

闇焰

第五章


　　「歡迎光臨。」等著便利超商制服的楚評站在櫃檯，對著幾個進門的女客露出職業性的笑容。

　　其中一個長髮飄逸、戴有色遮陽眼鏡的窈窕女子直接走到楚評面前，並不說話。

　　「嗯？」楚評掛著友善的微笑，凝視女客。

　　「請問你有什麼需要？」站在後頭洗電鍋、預備煮茶葉蛋的女職員轉過頭，以敵視的眼光打量眼前的女人。

　　又是一個要來把帥哥的老女人嗎？

　　女職員嘴角掛著不屑的笑容，憑她眼角的那幾條魚尾故，還想把他們二十出頭的小帥哥？只要有她李麗風在，這些女人想都別想！

　　「我有事要找楚評。」女人銳利的眼神直視楚評胸前的名牌。

　　「我就是。」

　　「可以借幾分鐘說話嗎？」銳利的眼神上下打量眼前的小男人。

　　楚評含笑點頭，轉頭對李麗鳳表示，「店長，我跟這位小姐出去講幾分鐘話。」


　　「早點進來。」李麗鳳淡淡點頭，眼中的敵意絲毫沒減退。

　　「好。」楚評應聲後，走出收銀台，跟長髮美女一起走出便利超商。

　　兩人站定空曠的騎樓，身旁無人，長髮美女出聲自我介紹。

　　「我是歐偉生的姐姐，歐偉筠。」

　　「這樣啊……」接下來他該說什麼？也叫她姐姐嗎？一向長袖善舞、八面玲攏的楚評突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不用懷疑我是怎麼找來的，我如果不來……」歐偉筠淡淡瞄了楚評一眼，「等到我爸爸來，就不是這樣了。」「大姐的意思是……」楚評愣愣看著眼前的美人。

　　「偉生是爸爸最疼愛的兒子，他遲早會被抓回家管事，即使你學歷不錯，跟我們還是不同世界的人……」歐偉筠以憐憫的眼神看了楚評一眼，清楚說明，「我爸那個老古板不會把兩個男人戀愛的事當正事，你們在一起夠久了，你也該離開偉生了。」

　　「哦。」楚評看著馬路上的車流，感覺眼角乾澀。

　　「偉生將來要結婚、生小孩、回去接管家族的事業……」歐偉筠淡淡搖頭，「你大學也快畢業了，再來就是大人了，不該跟偉生一起胡鬧。」楚評沈默不語。他聽得出歐偉筠的意思，可能歐家對於這個離經叛道的兒子也感到頭痛吧？這回的意外，錯不能全算在別人身上。

　　「怎麼樣？」


　　「他不會放過我的。」毫無焦距的眼凝視前方，楚評強吸口氣。

　　做夢也沒想到會有這一天，他居然會被偉生的家人警告，要地快點離開偉生……這不是連續劇裏第三者的戲碼？怎麼會出現在他身上？

　　雖然不曾夢想過他們會天長地久，可是換得這樣的結局……

　　他覺得好可笑。

　　真是世事無常啊！他才以為大學畢業後，就可以攬起經濟大權，跟情人平起平坐過日子，沒想到一切成空。幻滅只在言談的瞬間，他和情人就要分道揚鍵了，真是意想不到……

　　「嗯？」歐偉筠凝視楚評的眼，判斷他話裏的真偽。

　　「我們在一起兩年多，七百多個日子……如果一句話就被大姐打發，豈不代表偉生看走眼，這些日子過得很荒謬？」楚評搖搖頭，苦澀地表示，「我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也沒用，一定會被他找到……如果你瞭解偉生，應該知道我現的是實話。」

　　「你們不能繼續在一起，偉生該結婚了！」她的語氣不是疑問，而是命令。

　　楚評心中一陣酸澀。他們果然是姐弟，說話的口氣同樣決斷，也同樣不留選擇的權利給對手。

　　這樣叫談判嗎？她根本是來命令他們分手的。

　　「這句話請交代偉生，大姐不該來跟我說。」楚評進退有據，絕不矮化自己的立場。

　　如果她命令得了偉生，儘管去說。如果不是，壞人別丟給他做，因為他還想跟偉生攜子過下半生，賞遍人世風景，直到髮絲斑白……

　　歐偉筠揚眉看了狀似文弱的小男生一眼，「我如果說得動他，會來找你嗎？」

　　「嗯？」楚評錯愕地凝視眼前美豔的女人，沒想到她會毫不在意地掀開底牌。

　　「我對你並沒有惡意，」歐偉筠無奈地搔搔髮絲，「我只是過來告訴你事實，聽不聽隨你。偉生再不聽話，我爸爸出來時就不是這樣講話了……我只是要你先走開，你考慮一下。」

　　說完，她轉身就要離開。

　　「大姐……」楚評困惑地叫住歐偉筠。

　　她歎口氣，回頭看著他，「歐家三代單傳，只有偉生這個男孩，你想想，他的對象是男人會造成多大的問題？偉生捅的婁子得自己收拾，你如果死賴著他不走，倒楣的不會只有他，我爸會認為是你勾引他！」

　　「我們……」相互吸引。

　　「你不走，連你的賭鬼老爸都會有事。」歐偉筠丟下定時炸彈，「你還認為你們要好只是兩個人的事？這件事，我根本不想管，要不是看在你過得辛苦，我管偉生那混小子要怎麼翻天覆地！」擺擺手，歐偉筠懶得解釋父親打算怎麼糾正兒子脫軌的行為。

　　她都知道要請徵信社調查楚評的資料，老爸如果真要管，怎會不查？在商場上翻雲覆雨的歐智群會沒本事料理自己的兒子？要女兒出馬，只是先給個別告罷了。

　　「啥？」楚評愣愣看著歐偉筠。

　　「還有一年的時間，你好好想想。」歐偉筠塞了一張名片給楚評，「想通了再來找我。」

　　話畢，她踩著如風的腳步消逝在楚評的視線範圍。

　　＠＠＠

　　吐出一口煙，楚評置身在白茫茫的煙霧中，一語不發地凝視煙霧欽繞，直到室內陷入一片黑暗，他才驚覺天黑了。

　　按下日光燈的開關，讓室內重回明亮。

　　他環視整個空間，這裏是他居住了三年的歡喜公寓，再過一年，他就要大學畢業，而房東也已經跟蕭煜維的父母談妥賣出的價錢了，等他畢業，房子就不再出租，歸蕭家所有……

　　住在歡喜公寓的人們，也隨著時光的流逝逐漸走向自己的未來。

　　真是感傷啊！

　　他們曾經在這裏住得這麼快樂，結果呢？結婚的結婚、移民的移民，連失戀的人都要買下這棟公寓來紀念他們的感情……

　　那他呢？

　　他連一個孩子都不能為歐偉生留下，不能為他們的相愛留下紀念……那他能為他做什麼，才不枉相愛一場？

　　楚評從落地窗望出去，凝視遠萬的車水馬龍，燈海在公路上蔓延成一線，所有乘客都會有他們的終點，而他的終點在哪裡？

　　愣愣望著漆黑的遠方，他連方向都不知道，怎會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

　　探揉乾澀的眼皮，楚評感覺胸中一股氣悶，卻沒有眼淚。

　　恍惚間，傳來隱約的歌聲，聽著聽著，楚評不禁傻了。這歌詞……完全刻劃出他心裏的苦澀。

　　越過道德的邊境，我們走過愛的禁區，享受幸福的錯覺，誤解了快樂的意義……

　　是誰太勇敢，說喜歡離別，只要今天不要明天，眼睜睜看著愛從指縫中溜走……

　　（廣島之戀作詞：張洪量）

　　沒有結局的愛情才算美嗎？

　　不要明天的愛情，才算勇敢嗎？這是什麼樣的人生？為什麼要由他承受這樣的結局？

　　他的存在耽誤偉生娶妻生子……他從來沒想過原來是他耽誤了偉生……

　　呵呵！

　　楚評想放聲大笑。

　　從沒想過他也會走到這步田地，在相愛的時候，他以為他們是全世界最本分的人，他曾經很瀟灑地認為即使沒有未來，只要他們深愛過，眾人祝不祝福他們都無所謂，可是……

　　他現在才知道他是在乎的，他還是奢望愛情會有結局。

　　楚評沉溺在無聲的哀傷裏，為即將逝去的愛情默哀，如果一切都已註定，他會讓結局漂亮一點。

　　握緊拳頭，楚評對著夜空起誓。

　　＠＠＠

　　「楚評，等一下！」

　　下課鐘聲敲完，楚評還來不及跨出教室，艾芹就捧著課本攔住他的去路。

　　「噢。」俊瞼浮現一抹為難的微笑，他要趕去打工耶……

　　「不會浪費你太多時間的，這問題跟考研究所有關。」艾芹善解人意地揚揚於中的筆記，那是她特地從補習班帶來的。

　　「這樣啊，不嫌棄的話我們就一起研究吧！」沒錢上補習班的楚評看到題庫，眼睛都亮了起來，他笑咪咪地坐下，一改之前的態度。

　　「我也有問題請教。」

　　「我也是！」

　　「我也有地方不懂……」

　　不讓艾芹專美於前，幾個坐在前排的女學生一擁而上，把楚評團團圍住。

　　只見楚評眉開眼笑地看著女同學送來的資料，仔細研討。

　　「嘖嘖，真有耐心……」坐在教室後排的梅天涼猛搖頭，對這場一直延續到大四的「請教」大戰感到不可思議。

　　哎，這些女人對俊俏幽默的男同學總是不改惡狼撲羊的態度，也真虧楚評受得了這群女魔鬼，換成是他，這票八爪女就小心一點！

　　搞清楚，不是每個男人都很享受女人倒追的。

　　「都下課了，還坐在這裏幹嘛？」安琪推了推癱在教室後排的梅天涼。

　　「看戲啊！」梅天涼眨眨眼，繼續看著前方的混戰。

　　如果他是女生就好了，可以光明正大地纏著楚評，讓大家吃味……

　　從小就知道楚評受女生歡迎。

　　但依照這小子目前老少遍吃、男女不拘的功力看來，比起以往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但他好奇的是……

　　如果出國開會的歐偉生知道了，會說些什麼？

　　情人被一堆女人糾纏，他會抓狂嗎？不過，重點是他會知道嗎？他回國了嗎？

　　「每天都這副德行，有什麼好看？」瞥了講臺一眼，安琪搖搖頭。

　　「就是每天都這樣才好看。」

　　「怎麼說？」

　　看她真的不懂，梅天涼才技巧性地出言指導，「楚評真的很故意，每個禮拜都跟那群花癡混戰也不嫌累，偏偏都只待在教室，沒聽過也沒看過他們去其他地方……」


　　「所以呢？」或許他懶得走出教室吧，這樣哪裡有趣？安淇以疑惑的眼光看向梅天涼。

　　「我認為楚評是很虛榮，其實他根本不喜歡她們，只是逗大家玩而已。」而對班花，他祭出個人對死黨的獨門見解，而這見解可不是尋常人聽得到的。

　　楚評，原諒他吧……原諒他重色輕友！

　　「啥？」鮮少聽到對楚評的負面批評，安琪傻眼了，不知該怎麼接話。

　　基本上，她是不反對這種說法啦，因為梅天涼說的是實話。

　　她也不認為楚評喜歡像個交際花般，每天都跟一群女生晃來晃去，尤其身上還兼有五花八門的打工……他手上的時間應該安排得非常緊，怎麼有空跟大家玩鬧呢？

　　「噢，不好意思，」俊臉揚起笑容，楚評跟圍觀的人道歉，「我打工要遲到了，我們下次再聊。」

　　「我也有事要去京辦一趟。」艾芹理所當然地靠在楚評身旁，微笑。

　　「那我們就先走了。」楚評點頭，他這個時間剛好是在京辦當工讀生，又件有事去系辦公室，的確跟他同路。

　　眾人眼睜睜地看著艾芹跟楚評一道離去，跺腳的聲音四起。

　　「看來艾芹倒是滿有心的。」凝視著艾芹得意洋洋的側臉，梅天涼離起眉頭。

　　是不是該提醒楚評一下？那個女人志在必得的眼神讓他心驚膽戰……

　　要是歐偉生在意的話，就不知道誰要倒楣了……

　　梅天涼心頭突然一陣微涼。

　　抬頭望著萬里無雲的天空，季節又在他未曾察覺中轉變，氣溫……逐漸轉涼。

　　＠＠＠

　　楚評一上車，就在歐偉生的臉頰快速送上一吻，藉以平息情人久候的怒氣。

　　「什麼事要拖到那麼晚？」歐偉生口氣雖然不悅，但還是儘量壓抑情緒。

　　他在國外千趕萬趕，總算趕在開學前回來，但情人只是笑笑，也沒有特別撥時間來跟他相處，而那副生疏有禮的模樣，更讓他感到陌生……在他離開的這兩個月，發生了什麼事嗎？

　　「要下班前來了一堆學弟妹填寫申請輔系的資料，所以走不開……」楚評眼中隱含濃濃的歉意。

　　「這樣啊……」歐偉生雖然不高興，但愛人已先求和，他也不好刁難。

　　說到底，他是個三十多歲的成熟男人，不能跟個大學還沒畢業的小孩子鬧脾氣。

　　歐偉生緩慢地把車子駛離停車場。

　　「別這樣，我很努力要甩開他們了。」還好沒說有人拿著考研究所的相關資料來討好他，否則偉生大概氣昏了吧？

　　「嘎」的一聲，車子在轉彎處突然停下。

　　楚評詫異地轉過頭，腰身隨即被歐偉生摟住，同時灼燙的唇瓣也貼在他的脖子上。

　　「不要……」察覺出情人的意圖，楚評不斷地掙扎。

　　「沒你抗議的份。」歐偉生悶悶的嗓音自他的耳下傳來，細密的吻痕留在曬不黑的皮膚上。

　　「這樣……很難看……」楚評望向車外，注意一切動靜。

　　拜託！萬一被同學看到這狀況，他們就死定了……

　　「認真點！」歐偉生惱怒地拍打了一下情人的背脊。

　　「我……只是在克制而已……」不管了！天塌下來也是他要頂。

　　這個當街發情的混蛋是個大學講師，而他只是個學生，如果他們的親密者面有目擊者，損失大的絕對是他。

　　思及此，楚評用力一撲，將頭藏在男人的脖子後。

　　千萬不要看到他，他還想平安地走出大學校園，絕對不要被人翻開畢業紀念冊指著他的照片說「這個人是Gay喔」，那種被貼標籤的感覺很差。

　　「真的嗎？」歐偉生被情人前後不一的態度搞混了。

　　為什麼出國一趟，回來就有撲朔迷離的氣氛繞他們四周瀰漫？楚評是在生氣自己拋下他，在國外待了兩個月嗎？

　　但他問過了，還說要幫楚評付機票錢，是他堅持不想跟的，那怎麼能怪他流連外地？

　　他在開會，寫專題報告，大學生要畢業，講師也要升等，他總是要有一點成績讓大家看看吧？

　　他們都很忙，楚評不像是會為這種無聊事生氣的人，但瀰漫在他們間的疏離感逐漸擴大，他眼中的不確定感逐漸增加……這種感覺讓他很不習慣，他們的交往不該是這樣……

　　他抓不到楚評在想什麼。

　　還是因為大學要畢業的關係？要離開熟悉的環境，所以他感到不安？歐偉生猜測著。

　　「嗯。」趴在情人的懷中，舒服的讓楚評想睡覺。

　　他知道會變成這樣，如果他越想逃就越走不開，可是如果將自己大方送上，情人下手就會輕柔一點……

　　這份憐惜、這份心意相通，就是——愛情。

　　歐偉生疼他至極，愛他如命，絕對不會蓄意讓他痛苦，所以他選擇毫不抵抗地奉上自己，而事實也不出他所料，亟欲掠奪的狂風暴雨即刻停止，反而珍重地抱住他……

　　無聲的歎息在心底響起。

　　他很遺憾自己是個男人，從出生就就沒有緣分可以陪他天荒地老，如果輪迴前有選擇的意志，下輩子，他一定會選擇做個「女人」，陪他看渥潮汐、細數天上星辰，絕對不會三心二意。

　　只是這一世，他投錯胎了……

　　相約到永久的誓言，他完成不了。

　　「你最近到底怎麼了？」緊緊摟著楚評的腰，歐偉生的質問裏帶著壓抑的憤怒。

　　「快畢業了，心情不好。」楚評簡單回答。

　　「你有扁平足，根本不用當兵，有什麼好煩的？」歐偉生不懂懷裏大男孩複雜的心思。

　　「就是這樣才煩……」必須提早面對選擇。

　　如果還有兩年的兵役，無關前途，他鐵定會不管明日如何，先玩個兩年，等夠本再說，可是現在的狀況根本沒有辦法單純……

　　歐偉生三十二歲，還沒結婚。

　　而他二十三歲，面臨前途的抉擇。或許他可以不結婚，反正母親早逝，而賭鬼父銳對他的未來壓根兒沒有意見；但是歐偉生跟他不一樣，他要生兒育女，為傳宗接代負責。

　　他們真的是不同世界的人。

　　為什麼要走到這一刻，他才會明白，他們離經叛道的愛情，在遇到現實的磨難後點也不美麗？

　　黯淡無光的烏雲籠罩在他們頭頂，盤旋不去……

　　楚評為了這段世俗不容的愛情感到痛苦，甚至心力交瘁。大姐說的對，如果他不讓，偉生的父親會怎樣？他們會怎樣？他們的愛情不單單只是兩個人談戀愛而已……

　　他的父親已是人渣，他不想當人渣。

　　他不想為了成全自己的愛情，而毀了歐家對偉生的期待，那樣他會覺得罪大惡極……

　　是該決定的時候了。

　　凝視情人的雙瞳，楚評獻上燦爛的微笑，因為他心中已有了決定。

　　「又哭又笑，小狗撒尿。」歐偉生開玩笑地說，心中卻不禁懷疑楚評是不是也有生理期了。

　　「哼！」摟著他的脖子，楚評要他熱情的吻讓自己忘記時間……

　　忘記明天。

闇焰

第六章


　　「醒來！醒來！」文芹輕輕推著楚評的手臂，睡眼惺忪地看著他。

　　「嗯？」勉強睜開眼，楚評意識模糊地詢問，「現在幾點了？你怎麼在我這裏？」

　　「你忘了昨晚，我們……」眨眨眼，艾芹輕聲提醒他昨天的狂歡。

　　「也是。」楚評懊惱地摀住眼睛。

　　他昨天心情不好，在系辦打工老出錯，搞得助教臉色很難看，剛好艾芹捧著一堆零食來炫耀話劇社贏得大專杯優勝，順勢化解了難堪的場面。

　　打工結束後，艾芹找他去散心，他也答應了，兩個人便買了一堆啤酒，騎中到海邊看海。

　　凝視蒼茫的海與天，陰鬱的心情顯得微不足道。

　　喝了酒之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說出自己跟歐偉生糾纏兩年的孽緣．善解人意的艾芹沒說話，只是眨著眼聆聽最新發展，歐家人找上門了，他們該分手了……

　　沒想到成績優秀、談吐幽默的校園王子竟然是個同性戀，這個事實讓艾芹的少女心霎時粉碎。

　　她比鬱悶的楚評更想嚎陶大哭，難怪有人說：「這年頭的好男人不是已經結婚，就是個同性戀。」

　　她垂涎那麼久的男人竟然喜歡男人？嗚……

　　雖然知道文芹對自己有好感，但心情正惡劣的他哪管得了別人的心情？他邊抱怨邊喝酒，恨不得立即醉死在酒精裏，也不用管明天怎麼繼續，不用管別人對他的想法……

　　「你的心情很差？」看著已稍稍失態的心上人，艾芹有點心疼。

　　「嗯。」

　　「耶……你還想跟歐老師在一起嗎？」鼓起勇氣，她問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我們不能在一起。」他簡單陳述事實。

　　「那我幫你。」

　　「啥？」他抬起錯愕的眼，不料身旁的女孩已一把摟住他，溫潤柔軟的唇就貼存他的唇上。

　　「艾芹……」他開口想要阻止女孩的行動。

　　壓在他身上的艾芹順勢將舌頭鑽人他口裏，狂烈地吸吮舔弄……

　　直到她放開懷中的男人，兩人才用力補足剛剛親熱時所缺少的空氣。

　　「為什麼……」

　　「我都說我要幫你了，你圓圓我的夢想會怎樣？」忍住眼底的淚花，艾芹低叫。

　　「艾芹……」

　　「叫我『小芹』！」賴在楚評身上，女性特有的堅韌在艾芹身上展露無遺。

　　她看過很多漫畫、小說裏都提到「假扮情人」的遊戲，而最後往往能因此贏得心上人。

　　或許事不關己時會覺得那種方法很蠢，可是現在……

　　她想試試。

　　她想知道自己有沒有魅力改變楚評，也許……在她的努力下，楚評還是有可能會愛上她。

　　她就賭這一個希望！

　　「小芹。」他愣愣看著眼前神色篤定的小女人。

　　「嗯，這是是很好的開始。」艾芹開朗地笑了，眼裏閃爍著與往日不同的成熟，高舉一瓶啤酒問道：「乾杯？」

　　「乾杯。」楚評舉起手中的啤酒。

　　兩人同時一口飲盡。

　　「咳……」灑喝得太猛，艾芹把空酒瓶丟到一旁，用力地咳嗽。

　　「這麼笨！不會喝就不要喝，咳成這樣……」楚評輕拍著她的背。

　　「你敢說我笨？你還不是一樣？」艾芹邊咳邊高聲責罵面前的大笨蛋，「有我這麼漂亮的女人在身旁，你不喜歡，偏要跟歐老師談沒有結果的戀愛？你可比我笨多了！」

　　在寂靜無人的星夜，在浪濤聲裏，艾芹突然變了個人似的，大聲說出心底的不滿。

　　「呃？」楚評愣在她身旁，無言以對。

　　「你不反駁？」斜睨他一眼，艾芹希望他能說幾句讓她有信心的話。

　　「遇到了很難講，我以前也不知道我會愛上男人。」回膘艾芹一眼，他喝了口啤酒，說出連自己都覺得有哲理的話，「可是愛就愛上了……剛開始去Bar只是為了找工，沒想到……」

　　沒想到第一個晚上就遇到又酷又帥又凱的歐偉生，然後就這麼栽在他的手裏。

　　所以，真正的愛情沒有什麼道理可言，因為是歐偉生讓他看清愛情的模樣，嘗清愛情的滋味。

　　對於目前遭遇無路可退的窘境，他並不感到後悔。

　　「這樣……」艾芹感覺很不是滋味，她沒想到歐偉生害楚評這麼難堪，楚評還幫他說話。

　　真是太可惡了，絲毫沒有把她看在眼裏，不過困難度越高，獲得勝利的感覺會越High——她是跟他們卯上了！

　　「你不是說你們不可能嗎？我可以先幫你讓歐偉生對你死心……」艾芹打著如意算盤。

　　不管什麼樣的感情，只要有人想結束，那段感情就顯得很沒希望。

　　這兩個男人的愛情也一樣，只要楚評真的想離開歐偉生，她的存在就是有用的。

　　她願意給楚評機會好好認識她，因為她值得他愛。

　　「這樣好嗎？」楚評哺哺自語。

　　從艾芹的眼中，他看到她毫不遮掩的企圖……她的侵略性讓他想起歐偉生，那個男人也是這樣，掌控著他的身體，讓他兵敗如山倒地臣服在他的懷裏。

　　如果這樣的對象換成女人呢？

　　楚評突然想試試，他會臣服在這個女人的石榴裙下嗎？如果會……那麼震撼他的愛情會不會改寫？

　　「有啥不好？找們從好朋友開始。」艾芹輕忽地斜睨他一眼，「你是男人，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開玩笑！士可殺，不可辱，堂堂的男子漢怎麼可以被女人這樣質疑勇氣？

　　楚評正面迎接她的挑釁，「我才不怕。」

　　「那就好……」艾芹緊靠在楚評身旁，開始說著自己的盤算。

　　還沒出馬就認輸不是她的個性，才貌雙全的她從沒當過第三者，更何況她還有個富有的老爸，從小到大，她都是被男人捧在手心中呵護的珍寶，但是面對楚評……

　　她已經豁出去了！

　　即使這個男人不會呵護她，她都沒打算一開戰就放手。

　　海風呼呼吹來，將兩人討論的聲音吹散。

　　在這個如夢的場景，一男一女的談話聲混著笑罵，不知情的人以為他們是默契極好的情侶。

　　兩人說話的吵鬧聲響遍整個海灘……


　　「想起來了嗎？」艾芹瞄了睡眼惺忪的男人一眼，「我們昨天可是醉得亂七八糟。」

　　「是喝醉了沒錯。」楚評瞄了兩人身上的衣服一眼，還好是完整的。

　　「該起床了，吃了早餐就要去上課。」今天早上他們修的課是同一堂，可以一起上課。

　　楚評沒有任何意見，隨艾芹指示。

　　「你要穿什麼衣服上課？」醒來就異常興奮的艾芹纏著他東問西問。

　　身旁從未有親密女性的楚評享受著這份新鮮感，一言不發地拉開衣櫃，讓她看個夠。

　　「哦……」品味不錯的艾芹立刻指定襯衫和休閒褲要他換上。

　　楚評選照她的囑咐。

　　「先送我回我住的公寓，再吃早餐？」她一邊把楚評推進浴室盥洗，一邊更動計畫。

　　「隨便。」小事不要問他！很煩。

　　「那就好。」

　　艾芹哼著歌，轉頭替楚評準備該用的課本。

　　雖然她第一次進他的房間，但嫺熟的動作卻像做了幾百遍，她替楚評抽出今天該用的書，收拾文具和散置旁的零錢，並在他的手機裏輸人她的電話號碼。

　　從今天起，她要一點一滴佔領他的生活！

　　這是她愛人的方式。

　　＠＠＠

　　「嘩！怎麼會這樣？」

　　「我怎麼知道會變這樣？艾芹那妖女真不是好東西，居然把系草搶走了……」

　　坐在研究室裏批改作業的歐偉生，不時聽到走廊傳來的說話聲。

　　恰巧女助教送資料進研究室，他二話不說，請助教把門關上。

　　「沒辦法，外頭太吵了。」他含著笑意的俊臉裏有隱藏不了的不耐。

　　「這裏還好……」助教聳聳肩，笑著說起無關緊要的八卦，「系主任今天不在，辦公室收被學生給掀了。」

　　「怎麼會這樣？」歐偉生皺起眉頭。

　　助教站到旁邊，指著對樓走廊上的人，一就是因為那兩個成績都不錯的學生穿情侶裝來上課，搞得大家人心浮動，剛好男學生又在京辦打工，才會有人來鬧他……」

　　哎，反正就是學生談戀愛的小八卦一件嘛！

　　起身人到窗臺，歐偉生瞇起眼睛仔細觀看，「男生是楚評？」

　　即使化成灰他都認得，但還是要問問。

　　「對啊！歐老師認得他！」助教有些驚訝。

　　畢竟繫上有八九百個學生，即使老師認得學生，也未必叫得出名字。

　　「他成績不錯。」歐偉生輕描淡寫。

　　「他的確很不錯，主任有留他來考我們的研究所。」助教當做是聊天的話題，將楚評的盤算洩得一乾二淨。

　　「哦？」楚評完全沒跟他說。

　　沒想到他們之間的距離馬上被學校的職員劃開，情人的事，還得由別人來告訴他！這個改變是從哪時開始的？歐偉生瞇起黝黑的雙瞳，神色不定地看著神采飛揚的年輕笑臉，那雙深邃的眸子射出如刀劍般淩厲的鋒芒，讓身旁的助教不自覺輕輕顫抖了起來。

　　她有說錯話嗎？

　　＠＠＠

　　「等我的電話！」艾芹跟楚評揮揮手，法文老師有事找她，她得去看看怎麼回事，搞不好工讀生的事有著落了。

　　「好。」看著蘋果綠的窈窕身影，楚評微笑。

　　他沒有想到女孩子這麼好玩，居然會為了他們之間一個如遊戲般的約定就大張旗鼓，特地回家找了件蘋果綠的洋裝，搭配他身上的墨綠色襯衫，招搖地攬著他的手臂在校園出現，彷彿昭告全世界他們的感情非比尋常。

　　「她是你的誰？」低沉的詢問聲音從楚評身後傳來。

　　楚評嚇了一跳，卻沒回頭逕自往前走，但他身後的人硬是抓住他的手，制止他離去的腳步。

　　「放手！」楚評低叫。

　　「你有一份報告沒寫清楚，得到我的研究室解釋一下。」歐偉生淡漠的語氣與專制的行為成反比。

　　楚評就這樣被他強行拖進研究室。

　　「鬆寫不好？」一進研究室，他立即想甩開歐偉生的手。

　　「她為什麼跟你穿同色系的衣服？」狠狠瞪著楚評身上的襯衫，此時他只想撕了這件衣服。

　　「不知道！」楚評別過頭，不看面前氣得噴火的男人。

　　「看著我說話。」歐偉生強行把楚評壓制在他的電腦椅裏，雙手霸在扶手上，狠狠瞪著面前相貌俊秀的男孩，低聲咆哮。

　　「這是她的自由……」面對怒火衝天的男人，楚評說不出完整的推託言語，他不認為自己有辦法面對盛怒中的歐偉生。

　　「很好！」強行壓抑怒氣的歐偉生一伸手，立即扯開他的襯衫。

　　「不可以這樣……」楚評拚命想閃避男人的暴行，要他回復理智，「現在在學校……」

　　「那是你的事！」

　　眼前的男人已變成一頭野獸，瘋狂地扯開刺眼的襯衫，左手像鷹爪般捏住楚評的肩膀，力氣之大，幾乎要捏碎他的肩腫骨。

　　「你聽我說……」雖然疼得皺緊眉頭，楚評仍試圖保持冷靜，也期盼能影響面前的男人。

　　「我等一下會讓你說！」

　　獨佔欲強烈的歐偉生把楚評身上的衣褲全都脫下，並且丟到角落，此時繫在楚評褲頭的手機響起，歐偉生二話不說，拿起他的手機猛力一摔，將他的私人電話摔個稀巴爛。

　　「老師，發生什麼事了？」門外傳來著急的敲門聲。

　　「沒事。」歐偉生定定凝視若被他嚇壞的楚評，淡淡回復，「只是東西沒擺好，掉下來了。」

　　「哦。」雖然猛力撞擊的聲音嚇人，但歐老師既然說沒事，應該就沒事。

　　路過的工讀生不疑有他地離去。

　　「你……」沒想到歐偉生會在學校暴力相向，雖然沒有打他，但楚評還是被嚇到了。

　　「你是我的！」銳利的眼神凝視衣衫被剝光的裸體。

　　很好！光潔的皮膚沒有任何痕跡。

　　楚評難堪得低下頭，俊俏的臉蛋已漲紅。

　　被他剝光衣服檢查得這麼徹底是第一次，他太過分了……

　　「我可以告你強暴！」楚評受不了私密處被窺探得一清二楚，別過頭憤憤地嚷道。

　　這個變態！

　　「你請便。」歐但生絲毫不在意楚評的威脅，銳利的眼眸直視他的大門。

　　「你……」到底要幹什麼？

　　「那個女的為什麼跟你穿同色系的衣服？」他問。

　　「快說！」歐偉生露出邪惡的微笑，這場嚴刑逼供才要開始！

　　楚評忍不住呻吟出聲。

　　在只有兩個人的密閉空間，即使他努力將喘息聲壓低，還是聽得特別清楚。

　　「那是她自己要穿的……」

　　「是嗎？」他根本不相信！

　　「我只是要你說實話。」他魁惑般的低語在情人耳邊掠過，「聽說她是你的女朋友？」

　　「不……是……」他胡亂搖頭。

　　「那她為什麼會這麼說？」修長的手指由下往上愛撫著情人。

　　「她說她喜歡我……」

　　「你就那麼沒個性讓她喜歡？」知道不少女學生倒追楚評，有這種苦自他並不會大驚訝。

　　「我沒有拒絕……」被逼到這種境地，意識渙散的楚評只有任憑歐偉生為所欲為。

　　「為什麼？」

　　「我不能幫你生小孩，我們不會有後代……」

　　「這不是你早就知道的事情嗎？」歐偉生揚起眉，他沒有辦法接受這樣的理由，恨恨地折磨著楚評。

　　他知道楚評臉皮薄，但如果是這個理由，他絕不饒他。

　　「唔……」楚評俊臉漲紅，但是歐偉生仍不放開他。

　　「你這種沒有男人不行的身體，居然還想讓女人生小孩？」歐偉生恨恨地吻上他的唇，勾引他的舌頭。

　　「唔……」全身的敏感點都遭挑逗，楚評掠過一陣觸電般的衝擊。

　　「舒服嗎？」

　　「嗯……」他快要受不了了。

　　「你什麼樣子我沒看過？不用害羞。」奪取情人的自尊，歐偉生說。

闇焰

第七章


　　「阿評！阿評！」

　　楚評一走近歡喜公寓，就被狼狽的楚千詳拉住。

　　「月初才把錢給你，我現在沒錢。」楚評疲倦地歎口氣，冷靜地望著父親那張因為酗酒而浮腫的臉龐，「把我打死也沒用，我已經沒錢給你了。」

　　「你……你怎麼知道我是來要錢的？」楚千詳訕訕回復。

　　楚評沒說話。

　　面對這樣的父親讓他說不出話，從他會四處打工賺錢起，父親來找他，沒有一次不是要錢的，拿不到錢就拳腳相向，人是有學習力的，被多打幾次就知道要多找幾份工作，然後再交出其中一包薪水袋……

　　父親滿意，他也不至於損失太多。

　　沒想到現在還不到一個月，父親就又來要錢了！他只是一個學生，又不是印鈔票的機器，怎麼會有數不盡的鈔票供他花用？

　　「可是這一次……你一定要幫我！」楚千詳焦急地拉著兒子的手，「你不幫我，我會死的！我欠了六合彩的組頭五十萬，他帶兄弟要來殺我，你是我惟一的兒子……」

　　「我沒有錢。」楚評強吸一口氣。


　　他戶頭裏的存款不到一萬塊，怎麼拿出五十倍的錢來擺平？

　　「你真的要見死不救嗎？我是你爸爸……」楚千詳急瘋了，拳頭一直往他身上揮打。

　　「我沒錢。」楚評邊問邊回話。

　　「我怎麼會養出你這個不孝子？你不幫我，我怎麼辦？」楚千詳邊打邊罵。

　　「我陪你去死。」楚評躲累了，反手扣住父親用力揮打的手臂，無所謂地回應。

　　他不想再管這些事了，賭不是他簽的、酒不是他喝的，為什麼要找他付賬？

　　「你？！這個孽子……」楚千詳咒罵的聲音有了不同於以往的顫抖。

　　沒想到一向罵不還口、打不還手的兒子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他愣愣看著清秀的兒子。

　　「我都說要陪你去死了，哪裡不孝？」走向前，楚評面對父親，浮現一抹悽楚的微笑。

　　沒想到習慣躲避父親的他居然勇於上前，牽著父親的手，暢談自己的想法……他知道自己豁出去了。

　　「你……」楚千詳稍稍後退兩步。

　　沒想到兒子的口氣居然如此斬釘截鐵，他怕了，他就是不想死才來找他，沒想到這年輕的小鬼比他還不在乎死活？

　　那他該怎麼辦？真的要讓那群討債的人砍死嗎？

　　楚千詳的老臉擠成一團，接著獨生子老淚縱橫，「你這孩子怎麼那傻啊？才五十萬，就想陪我一起死？你才二十來歲啊……」

　　他搖著楚評的手臂，開始數落他不孝順，怎麼可以有這種想法？他不過一時想錢想瘋了，才下了高額的賭金，可他窮了一輩子，會想發財是理所當然的事！不是想拉兒子一起送命啊！

　　「你這不孝子，二十郎當就不想活？你爸白養你了……」楚千詳哭得呼大搶地，言語中，似乎對這獨生子還是有一點不捨和疼惜。

　　「別哭了。」默默從背包抽出面紙，擦去老父的淚水，楚評知道他是急瘋了。

　　「那五十萬怎麼辦？」楚千詳看著兒子。

　　沈默好一會兒，楚評才開口，「我去想想辦法找錢，你看能跟他們延多少日子……」

　　「阿評，你是說……」老人充滿希望的眼看著獨生子。

　　真是太好了！改變戰術果然還是有用的。

　　他差點被這小子嚇死！要跟他一起死？拜託，即使這小子想陪他死，他也不想死好嗎？

　　五顏六色的世界多美好啊，怎麼可以隨便就死？

　　「看能不能多延幾個月，我儘量想辦法。」楚評也沒把握，但看到淚水縱橫的老父，他心軟了。

　　「那……你動作快點。」楚千詳不放心地叮嚀兒子後才離去。

　　楚評默默站在樹蔭下，凝視父親的背影。

　　他雙手緊緊握拳，又慢慢放鬆，眼中淨是迷茫的神色。他能去哪裡找錢？他也瘋了嗎？

　　＠＠＠

　　「怎麼上課都在睡覺？」下課鍾一打，梅天涼就坐到睡眼惺忪的死黨右邊，推推他的手臂。

　　怎麼會愛困成這樣？真不知歐偉生是怎麼「使用」他的……年紀都一大把了，也不知道保養身體，還把楚評累成這樣？真是的！

　　「晚上沒睡好。」楚評摘下眼鏡，輕輕捏按著眼皮，避重就輕地回答。

　　事實上，他是累到完全不想來上課了。

　　「你的臉色很難看。」艾芹拿著牛奶跟麵包，逕自坐在楚評身旁。

　　「還好。被兩個人一左一右地包夾，楚評沒辦法溜掉，只有往稍稍往右邊擠了一下，不讓文芹靠自己太近。

　　「吃點東西，這是我特地到山崎買的紅豆麵包。」艾芹用力推薦著，對楚評的閃避視而不見。

　　她已經找他好幾天了，沒想到連打手機也找不到人，這讓她非常懊惱！

　　怎麼會這樣？即使不要她多事，也說句話吧！

　　自從穿情人裝上課的那天後，她就再也沒機會碰到他，打電話到家裏是答錄機，打下機全部轉語音信箱，加上大四修的課少，在學校碰面的時間原本就不多……

　　他們簡直像斷了音訊一般。

　　這樣還要她面對同學前來探問的酸言酸語，她覺得很委屈，他可以告訴她不需要，她不會死纏爛打啊，為什麼不說？

　　「謝謝。」楚評接過麵包跟牛奶，尷尬地吃著。

　　「怎麼這兩天都沒去系辦打工？」藏不住話，艾芹凝視心上人，非常哀怨地開口。

　　「辭掉了。」

　　對於死黨簡潔有力地應對，梅天涼咋舌，「怎麼可能說辭就辭？你要助教臨時上哪找人幫忙？」

　　這算擺明瞭落跑嗎？

　　梅天涼有點同情這幾天直懸念楚評下落的艾芹，她整個心都放下去了，才得到這樣的結果，真是可憐！楚評也真是過分，不把事情講清楚，應該是他叫「沒天良」才對吧？

　　「對啊！助教怎麼可能這時候放你走？」艾芹也追問。

　　「我家有急事，」楚評彆扭地翻著手上的筆記本，「我已經請學弟代班到學期末了。」

　　別再問他了，好嗎？他不想承認自己沒種，輕易被歐偉生馴服，而且又要背父親的債……

　　他已經快要瘋了！不要再問了。

　　「啥？」一聽到「家裏有事」四個字，梅天涼馬上閉起嘴巴，不再跟艾芹一起盤問楚評。

　　「那你的手機……」艾芹再問。

　　「壞掉了。」還等她打？早被歐偉生摔壞了！

　　「那我平常有事怎麼找你？」艾芹不死心地追問。

　　「可以在我的電話答錄機裏留話，我每天都會聽留言。」蒼白斯文的俊臉揚起爽朗的笑容，

　　楚評蓄意揶揄艾芹，「怎麼了？才幾天沒見就想我？我也會想你的啦……」

　　他輕率的語氣重挫艾芹單純的少女心。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只是關心你……」

　　楚評無視艾芹眼眶裏的淚水，聳聳肩，「我又沒說什麼，你哭什麼？我比你還想哭……」

　　「你這個大混蛋！」留下一句咒罵，艾芹轉頭就走。

　　「真是殘忍。」直到艾芹的背影消失在兩人眼前，梅天涼才淡淡冒出一句評語。

　　「這樣她才不會對我有留戀。」楚評目送艾芹離去的方向，疲憊地說。

　　「為什麼？」看死黨不像討厭艾芹的樣子，梅天涼更想不通了。

　　既然不討厭人家，女孩子又這麼慇勤，為何要這樣揶揄她？

　　凡是真心忖出的愛情都值得歌頌。楚評不該這樣對她。

　　「她要的愛情，我既然給不起，就應該放了她！」楚評低頭啃著艾芹給他的麵包。

　　真是好吃……這樣貼心的愛情他今生是享受不到了。

　　早在艾芹來尋找他前，他的心就被禁忌的愛情征服，再也沒有任何餘地可以容下她的關心。

　　對於她的眼淚，他只能心領了。

　　「幹嘛講得跟個殉道者一樣？你不跟她同進同出，不給她希望，她也不會信以為真。」梅天涼決定吐槽。

　　他們既然是好朋友，就該實話實說，只要是真心真情就不該被戲弄。

　　他要說說楚評。

　　「她說要幫我離開偉生的，我沒騙她。」擺明立場，楚評絕對不承認自已是愛情騙子。

　　「她也知道……你跟歐偉生的事？」這下子，換梅天涼說話結結巴巴了。

　　「嗯。」用力點頭。

　　「那現在是？」

　　楚評白了好友一眼。

　　這麼簡單明瞭的結局還看不懂？如果她成功，他會有這種反應嗎？就是他抗拒不了男友，只有愧對艾芹的真情了，答案就這麼簡單，不要叫他說明好嗎？

　　畢竟抵抗不了男色的誘惑，這種事說出去也沒多光彩，教他怎麼承認？

　　哇！

　　＠＠＠

　　「聽說你和艾芹聊得很快樂？」輕啄著情人的脖子，歐偉生有意無意間提起。

　　「哪有的事？」兩手攬住戀人的頸項，楚評回吻著他，「你哪只眼睛看我們聊得快樂？」

　　這男人準是來打探的！他最近已經快要累死，不能中他的計。

　　「沒有？那她怎麼靠你那麼近？」歐偉生面對危機時的盤問絕對滴水不漏，不給情人矇混的機會。

　　「她自己要坐過來的……」楚評斜睨戀人一眼，「怎麼？你吃醋了？你看到了？」

　　「哼！誰要看？」歐偉生別過頭，不肯承認自己已經捧著整缸醋猛灌了。

　　「你說謊，鼻子就會變長。」楚評指著歐偉生的鼻子，故意鬧他。

　　「你腳踏兩條船，鼻子才會變長。」歐偉生非常不爽。

　　「哪有的事？」楚評膩在男人的懷裏，享受難得的溫柔，「我對你忠心耿耿，再也沒人比我更專情了……」

　　呃……居然有人的臉皮比水泥牆還厚，敢在疑似外遇被抓包沒多久後，自吹自擂說自己事情？

　　歐偉生不禁要佩服起楚評了！

　　噁心巴拉的話說得臉不紅、氣不端，難怪被助教戲稱為「職業情人」！這種八面玲球的個性，應該就是他桃花源源不絕的原因之—……

　　越想越冒火，歐偉生板起臉認真地警告他，「這些話只准對我說。」

　　「好啦！」楚評訕訕地回應。

　　哎，他也不是故意要這麼會哄人的，實在是因為在這種氣氛美、燈光佳的情境下，他自覺要做一些事取悅情人，所以才會……

　　至於這個毛病為什麼會越來越嚴重？

　　聽能是職業病的關係吧！

　　辭了所有打工的他，到牛郎店上班，有著一大把的時間去學習怎麼討好女人、練酒力，絕對不能常被灌倒，也不能被歐偉生看出他去「賣笑」了，好在他原本就擅長與人交際，靠女人討生活並不難。比較難的事，反倒是隱瞞住目前新型態的打工內容。

　　只要籌到那筆賭債，他會馬上洗手不幹，所以客人找他外出，他也是奉陪到底的。

　　他要在最短的時間賺到那筆錢，又不讓歐偉生發現……

　　這種「善意」的隱瞞快把他整垮了，還好他之前原本打工時間就長，所以全部辭掉換工作也沒被發現。

　　如今，他只能如履傳冰地工作、賺錢……

　　咬緊牙根撐住，直到把父親的賭債還完為止。

　　唉！

　　沒想到他目前演的戲，還其家連續劇裏苦命的女主角，為孝賣身、為愛情不管明天……他竟然會有這種高尚的情操？真是不得了！嘖嘖嘖，他真是神啊……

　　想到這，累到睡眠不足的浮腫眼眸突然有點水氣……

　　或許等籌到五十萬以後，就可以不用再過這種非人的生活了……

　　他真是偉大……趴在情人厚實的胸膛上，楚評自我安慰地想著，一切都會過去的……

　　嗯，都會過去。

闇焰

第八章


　　一抹烏雲飄過，遮掩了光線黯淡的上弦月。

　　昏黃的路燈照著沒有人行走的馬路，遠處的樹叢偶爾傳出蟲鳴聲，突然間，一輛白色的BMW緩緩開進沒有行人的道路，在掛著「歐宅」這塊牌子的門前停下來。

　　大門被電動遙控器打開了。

　　當！當！在歐家大廳內的古老時鐘準時敲了兩下時，歐偉生的車子開進了車庫。

　　他拎著西裝外套，一邊拉鬆須帶，腳步淩亂地走出車庫。

　　一進大廳，不料卻看到老父正襟危坐地坐在沙發上。

　　「爸，您這麼晚還沒睡？」歐偉生規規矩矩打了招呼，就想上樓。

　　「你也知道現在晚了？」揚起眉毛，歐智群詢問。

　　「嗯！明天要早起，爸晚安。」歐偉生馬上道晚安開溜，快步通過父親的管轄範圍。

　　只要一想到老爸這麼晚還坐在客廳裏等人，他就頭皮發麻。

　　是誰發明每個月的第一個禮拜天要回家吃飯？

　　這種綁手綁腳的規定要改一改，省得他每個月回來都覺得很煩，老是有被監視的感受……

　　「明天是星期日，需要什麼早起？」歐智群話聲甫落，又瞄了兒子一眼，「再說，你哪次趕得及吃早餐？」

　　不是睡過頭，就是過午才到家……

　　不過無妨，兒子是他的種，他會好好修正兒子生活的方式，直到他可以規律過日子為止。

　　「也是。」歐偉生頻頻點頭。

　　聽得出父親平淡口氣裏夾帶的怨氣，他暗自心驚，決定快速結束話題，離開戰場。

　　「我說偉生啊，你年紀都不小了，還窩在學校教書，又沒有結婚，這樣親戚會笑你沒用……人家說：『成家、立業』，你兩樣都不及格。」快速切人話題，歐智群可不讓兒子半途溜掉，「我看你還是早點回來公司上班，不要再接學校的聘書了。」

　　「我喜歡教書。」歐偉生推推金邊眼鏡，故意漠視婚姻話題。

　　他已過慣安逸的教學生活，一不想面對商場的爾虞我詐，更何況有姐姐在公司幫忙，家族企業並不需要他回來。

　　「不行！我不准你再教書！」歐家老爺忍了肚子氣，終於爆發了。

　　子孫不肖啊！

　　堂堂一個男子漢居然甘願做平凡的教書匠？明明就是有一個聰明的腦袋，可以有一番作為的，為什麼要自甘墮落？明明是有領導能力的，能擴張家族企業的版圖的，為什麼要窩在校園？

　　歐智群不能諒解。

　　偉生是他的兒子，只要他有一口氣息，就不會讓兒子如此糟蹋自己的才能。

　　「爸，我們的想法沒有交集，說多久也不會有共識，你還是讓我上樓睡覺吧！」歐偉生頭痛欲裂，高掛免戰牌。

　　「等一下！」歐智群仍有抑鬱之氣，大聲叫住獨子，「你告訴我，跟那個男學生談戀愛的事是不是真的？」

　　「什麼男學生？」今天是什麼日子？黑色星期五？

　　聽到兒子不確定的語氣，歐智群氣到差點噴火。

　　都這個節骨眼了，還不說實話？那是打算什麼時候才承認？非要到他百年以後，連個孫子都沒有，他才要說？當要人家把相片刊登雜誌，他才肯承認嗎？

　　「你還不說實話？我要你姐姐派人去調查作的交往情形，結果就是這一疊照片。你怎麼交代？八卦雜誌社都寄相片到家裏要錢封嘴了！」

　　歐智群摔下一疊親密相片，冒火地叫吼。

　　保守又重面子的他已受不了這個不肖子，為免他在那群老是帶著孫子出場的老友面前丟臉，再加上不肖子又傳出這種驚天動地的緋聞，連帶影響家族企業形象，他下定決心，非我個好媳婦來管教這個放蕩子不可。更何況，他還想要退休。不找個理由讓不肖子接手公司，他要什麼時候才能退休？

　　當然，那個敢來要封嘴費的雜誌社也要一併處理就是了。

　　「那就意思意思給他一點吧？」歐偉生算是承認了。

　　呵呵，這樣也好！

　　有相片為證，他就不用理會那些煩人的相親飯了，因為他喜歡男人啊，哪家親戚的女兒敢跟他相親？

　　看照相技術不錯，給個幾千塊打發吧！

　　這些親密相片他可以拿回去跟楚評炫耀，說有人好心替他們留下很好的紀念……

　　歐偉生捧著相片細細欣賞。

　　「聽你在放屁！」忍氣多時的歐智群終於口出惡言。

　　「小心您的高血壓啊，爸。」俊臉上仍掛著那抹漫不經心的微笑，歐偉生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啜飲，被老父一連串炮轟後，他已經清醒很多了。

　　「這不用你擔心，管好你自己的行為，我就會長命百歲。」歐智群克制不住狂暴的怒吼聲。

　　「知道了。」歐偉生涼涼回應。

　　看到神色自若的獨生子，歐智群放棄說服他。

　　他覺得自己老了，因為他完全不能理解被拍了這種相片後，還笑得出來的心情。

　　該是他出面解決問題的時候了！他再也受不了敗壞門風的事繼續在他面前上演。

　　起身回房前，歐智群出聲提醒：「下禮拜記得回家一趟，我跟你徐伯伯約了要吃飯，他會帶他的小女兒過來……」

　　「到時再看看有沒有事。」歐偉生沒聽完也知道老頭子要安排他吃相親飯了，連忙打了一個特大的哈欠，轉身就跑。

　　他跟姐姐可不一樣。

　　千萬別想叫他去參加這種飯局，他的人生一向掌握在自己手裏，涵蓋了事業、婚姻，沒有人可以叫他做他不想做的事——

　　即使是他的父親。

　　＠＠＠

　　「嘔！嘔！」午夜時分，身穿黑色絲絨襯衫。同色休閒褲的楚評靠在電線桿旁，用力地嘔吐著，看他痛苦的模樣應該是不少黃湯下肚。

　　「阿評，振作一點。」梅天涼拍拍好友的背脊。

　　真不知道他喝這麼多幹嘛？喝這麼多再來吐，會比較好看嗎？偏偏他又說不動他……

　　「我……沒事……」楚評俊臉刷白，勉強回應。

　　他吐得頭昏腦脹，根本沒力氣回到住處，其實他不想找梅天涼來接他，但不找他來，回家就要多花一筆計程車錢……目前他能省則省，別想叫他花額外的消費，所以他還是不得不找梅天涼。

　　「你去那種地方打工好嗎？」梅天涼蹲在好友身旁，邊拍他的背邊說。

　　他不是瞎子，從什麼地方把楚評接回來他看得很清楚——販賣男色的「牛郎店」？這件事要被歐偉生知道，被剝一層皮也是正常……基於好友的立場，他必須提醒楚評事情的嚴重性。

　　「我只是去代別人的班。」楚評死不承認去那種店上班。

　　「可是，我有一陣子去便利超商買東西沒看到你了……」梅天涼的口氣有點遲疑。

　　因為，根據他對這個死要錢楚評的認識，這是有可能的。

　　「最近在趕報告，沒排班而已。」

　　「這樣啊……」

　　倒在死黨身旁，楚評的腦袋已經容不下任何問題。拜託，不要再問了，他的頭快裂開了！

　　「好啦，你抱緊一點。」凝視狼狽萬分的死黨，梅天涼歎口氣，要他抓緊自己。

　　醉成這樣……不要從摩托車上掉下來就屬萬幸了，能載得回去嗎？其實他也不確定。

　　「我知道。」楚評虛弱地回應。

　　應該吐得差不多了吧？梅天涼拿出面紙要楚評自己擦乾嘴邊的唾液。

　　擦了唇邊的唾液，楚評慢慢爬上死黨的車子。

　　「我真像個老媽子。」梅天涼邊哀怨邊幫好友戴上安全帽，再三叮嚀他楚抓緊自己，才發動車子載他回家。

　　緊抓著死黨的腰、聆聽熟悉的聲音，楚評彷彿回到最安全的地方……

　　靠在梅天涼的背脊上，楚評睡著了。

　　「睡得真安心……」在清涼的夜風裏，梅天涼放慢騎車的速度，終於把好友送回歡喜公寓前。

　　他停好車，在楚評身上東獲西摸，想找出鑰匙開門。

　　「你在幹嘛？」低沉的嗓音充分傳達出來者不快的情緒。

　　梅天涼抬起頭，就看到歐偉生守在公寓外的榕樹下。

　　「楚評睡著了。」糟！被這個醋桶看到了……

　　「看到了。」把戴在情人頭上的安全帽摘下，濃重的酒味馬上撲鼻而來，「你帶他去喝酒？」

　　「不干我的事。」梅天涼馬上撤清關係。

　　這學期他有選修歐偉生的課，可不想被當的莫名其妙。

　　看著楚評奇特的等著，歐偉生的眉頭皺起，把昏睡中的情人抱人自己的房車內，開走。

　　看著逐漸遠離的車影，梅天涼聳聳肩，喃喃自語，「算你倒楣，可不是我不幫你慢……」

　　＠＠＠

　　「天哪……」

　　楚評翻了個身，額角就像被針紮了一般，疼痛難當，讓他逸出痛苦的呻吟聲。

　　「活該！」淡淡的嘲諷聲從旁傳來。

　　在還搞不清狀況下，楚評被身旁的男人抓起，灌了不知名的液體和藥丸。

　　低沉的聲音在他耳旁囑咐，「再睡一下，晚點再審你。」

　　唔……是偉生在照顧他嗎？楚評想睜開眼看清楚抱住自己的人，但濃濃的睡意漸漸襲來，讓他的視線越來越模糊。

　　「你給我吃什麼……」

　　「毒藥。」歐偉生隨便應答，凝視被他灌瞭解酒液跟安眠藥的傢伙，他知道他需要休息。

　　為什麼被他發現時醉得搞不清東南西北？歐偉生一肚子火，但即使一身狼狽，情人還是一副秀色可餐的模樣，這讓他非常慶倖自己去等門，否則不會發現情人背著他去奇怪的地方打工……

　　為什麼楚評這麼需要錢？這點讓他感到迷惑，或許該趁他昏睡的時查個一清二楚……

　　歐偉生默默走進書房，開始撥電話。

　　＠＠＠

　　「水……水……」楚評微弱的呻吟聲從床頭傳來。

　　坐在沙發看書的歐偉生從容起身，迅速倒了杯水，再走到床邊為情人喝水。

　　喝了水，楚評才勉強睜開雙眼，「現在幾點？」

　　「差不多該吃晚飯了。」歐偉生邊說邊拉開厚重的廉幕，讓橘紅色的夕照射入室內。

　　溫熱的光線照到楚評臉上，他抬起手，遮蓋住刺眼的光線。沒想到他居然醉得昏睡了一天……真是沒用啊！

　　楚評懊惱地趴在床上，自怨自文。

　　「你還賴床？不想起床了？」歐偉生噙著一絲笑意，大手往情人的臀部用力拍了一下。

　　「我起來了啦……」悶聲吃痛，楚評推開歐偉生的手，順勢想起床離開。

　　「你要去哪？」歐偉生攔腰一抱，將楚評壓回床鋪，先問清楚再說。

　　「我……打工要遲到了……」要打晚上八點的卡，他還得梳洗一下，再不起身就來不及了。

　　「你要去哪裡打工？我送你去。」歐偉生說話從不打折扣，「不過得吃過晚飯之後。」

　　「不用了……」低下頭，向來口若懸河的楚評竟然結結巴巴。

　　「為什麼不用？」歐偉生抬起情人的下顎，仔細凝視他的雙眼，「還是你在什麼奇怪的地方打工，不能讓我知道？」

　　「我」

　　「你如果對我說謊，我會很難過。」歐偉生蓄意強調。

　　聽見這樣的告白，向來很會找理由的楚評突然非常心虛，辯駁的話一句也說不出。

　　「怎麼不說話？」

　　楚評還是低頭不肯作答。面對強勢的情人，在這種時刻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只有沈默以對。

　　歐偉生並沒生氣，只是更加確定得來消息的正確性。

　　毫無預警，他低頭吻住楚評的雙唇，向情人索取應有的甜蜜。

　　「不要……」才剛醒酒，楚評全身乏力地反抗。

　　「沒你說『不』的分。」歐偉生堅定的微笑散發出篤走，他的唇用力蹂躪情人的耳廓，「你是不是有事瞞我？你不相信我會保護你？你不想跟我商量？」

　　一連串的問號隨著綿密的吻相繼落下。

　　「我有事……」楚評的抗議在兩人唇舌交纏之際，顯得毫無說服力，他的聲音被男人的熱吻吞沒。

　　「不說實話，今天不讓你下床……」邪魅的笑意在歐偉生臉上繼續擴散，他抓住愛人的手腕，固定在枕頭上，不讓他掙脫，而滾燙的雙唇也順道從他的唇向下滑……

　　「啊……」一陣輕顫，楚評的身體馬上有反應。

　　「還不肯說嗎？」邪佞的笑意揮之不去。

　　「別這樣……」楚評喘氣斥喝。

　　他不用任何人的保護！

　　「你……」猛抽一口氣，楚評的呼吸開始淩亂。

　　向來擅長以霸道姿態掠奪的男人，今天竟然出奇的溫柔，讓他的心防完全潰敗。

　　楚評向來靈活的腦袋像缺了氧，無法運轉。

　　在戀人步步逼進的親熱中，意識化成一攤爛泥，屈服在男人溫柔與霸道並用的攻勢下。

　　「給我？」溫柔的詢問裏有絕對的堅持。

　　「放手……」楚評的眼角含著霧氣。

　　「怎麼這樣子就哭了？我可沒欺負你……」淡淡的調笑著，歐偉生的唇移至情人胸口，開始吸舔。

　　「屁啦！你是故意的……」搞不清男人的企圖，但這回的溫柔……

　　難得。

　　楚評不認為自己有做什麼事令人開心，但變相的溫存讓他堅持自己必須堅強的心防慢慢潰散，他是在為自己的軟弱感到難堪，因為他不能忍受自己真的跟個女人一樣哭哭啼啼，甚至索取男人的憐愛。

　　他最不需要的就是這個！

　　但為什麼情人的體貼會讓他落淚？楚評理不清所有混亂的思緒……他感到難堪。

　　原本他的心裏是做好準備的，這個男人不會永遠屬於他。

　　他也不求他的永遠。

　　但情人這樣的溫柔會讓他忘記置身何地，會讓他以為他們有機會天長地久，這是妄想！在這場禁忌的愛戀裏，最不需要的就是癡心妄想，他們有強健的身軀可以燃燒彼此的熱情，有爽朗的性格可以驅走沒有明日的不安……

　　所以完全不需要對彼此無止境的愛戀、依賴--他不用，也不以為需要。

　　「親愛的，我認為我故意的事情太多了，你不仔細說清楚，我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罪狀是什麼。」詭橘的笑容裏透露一絲捉摸不清的意圖。

　　越來越激烈的動作帶走了楚評的意識……

　　「快樂嗎？」歐偉生唇邊揚起惡質的笑意。

　　「你這王八蛋……把我搞成這樣……」楚評快瘋了。

　　被歐偉生逗得腰際虛軟無力，淚眼汪汪，這樣子他怎麼去上班？怎麼出去見人？眼看上班的時間一分一秒逼近，可他被壓倒在床上，而目前的態勢，這場臨時起意的性愛可能還沒完……

　　「不喜歡嗎？」歐偉生偏著頭，詢問的聲音裏完全沒有悔意。

　　「我要遲到了！」楚評最後一次掙扎。

　　「不行！你怎麼可以只顧自己快樂，卻把我晾到一邊？」

　　「那我……打電話請假……」楚評混沌的腦海只浮現這句話。

　　「晚點再說。」雖然已經下定決心不讓情人下床，不過，歐偉生也不直接拒絕。

　　亟欲燃燒的熱情在兩人中釋放，在縱情的片刻，楚評無法思索開於真愛的永恆，只能依附在男人狂浪的索求中。

　　最後，體力不濟地昏厥在歐偉生懷裏。

　　這次，他是真的想不起來打工的時間了……

闇焰

第九章


　　「怎麼？」歐偉筠坐在沙發上，微笑地看著臉色鐵青的弟弟。

　　「為什麼會這樣……」歐偉生的言語無法完整，顫抖的手不斷翻閱手裏詳盡的報告書。

　　「看你是個多粗心的情人？」歐偉筠替自己倒了杯白蘭地，淺啜一口，「你的小寶貝都變成兩個糟老頭聯手欺壓的苦命小媳婦了，你還頻頻虐待他！小評真是可憐……」

　　「別這樣叫他！」歐偉生瞪了姐姐一眼。

　　小評？他都沒這樣叫情人了，誰敢這樣叫他就劈死誰！當然也包括他的姐姐。

　　「不然我怎麼叫？」看到弟弟鐵青的臉色，歐偉筠的心情更加輕鬆，「他可是我最親愛的弟弟的小情人，我不心疼他，可沒人疼他了……」

　　歐偉生強力抑止口中的三字經出籠。

　　氣死他了！

　　果真是目無一用是書生，過了這個學年度，他就不接聘書了！貪得一時安逸，沒想到卻忽略了楚評暗地吃苦，而他還得被姐姐消遣，可惡！

　　「臉色不要這麼難看，這是你的疏忽。」歐偉筠毫不客氣地指責弟弟，「你該注意的，為什麼你放著他四處打工？他只是你的床伴嗎？如果是，那就不能要求人家隨時配合你，你看看現在變成什麼樣？」

　　「我知道。」不要再說了！

　　早該在情人狂吃泡麵的那段日子就察覺不對勁，偏偏還是被楚評無所謂的笑容給騙了。

　　這個小騙子！

　　這次如果不是醉得不勝酒力被他發現，楚評打算瞞他多久？以為還了五十萬就天下太平嗎？他不知道還有一筆五百萬在等著他吧？想到這兒，歐偉生心裏就有股停不了的寒意。

　　那兩個年逾半百的老人太狠毒了！

　　一個愛賭博、一個愛算計……

　　即使沒套過招，他們的陰謀也搭配得天衣無縫，存心害死苦水都往肚裏吞的楚評……偏偏楚評無所謂的笑容還騙得他團團轉，讓他虧待了他……不過苦情的口子到此為止，他不會再讓楚評獨自扛下所有的責任。

　　不過，他也不打算出面就是了。

　　呵呵……只要帶著楚評遠走高飛，他就不相信父親設下的百萬天款有什麼用？就讓那個老賭鬼自己去傷腦筋就好了，一切都不關他們的事，他們只要在國外逍遙自在……

　　「你打算怎麼辦？」知道弟弟的性情，歐偉街也不逼他，只是詢問他接下來的盤算。

　　「出去賺錢，讓楚評有一輩子花不完的錢！」歐偉生惡狠狠地宣佈。

　　只有他能欺負楚評，他可不容許楚評被其他人欺負，即使親如他們的父親，也不可以！

　　他絕對會讓欺負楚評的人後悔。

　　「教書匠，別說大話，」噙著笑意，歐偉筠眼裏閃過狡黠的光芒，「你現往有本事？」

　　「哼！我至少可以把他藏到大家都找不到的地方。」歐偉生堅持。

　　「不要發這麼大火。」歐偉簡笑瞇瞇地把唇附到弟弟耳邊，「我在美東需要人手……」

　　哇哈哈！總算讓她逮到人了。

　　她再也不要當空中飛人，就把立志展翅的人丟到海外去吧！她知道他們在異鄉會有不同的風采。

　　「嗯？」歐偉生評估著胞姐的提議。

　　歐偉筠胸有成竹地微笑著，一點也不擔心弟弟不買她的賬，而她眼裏開露的光芒依稀是歐偉生常常流露的神采。

　　難怪人家說姐弟也是沒有辦法仿冒的。

　　＠＠＠

　　畢業典禮道大，豔陽高照，空氣乾燥。

　　楚評穿上學士服，戴上方帽，被一堆女同學包圍著要求合影留念，而個性大方的他也沒拒絕，任由同學拉來拉去。

　　深知情人今日受歡迎的程度會盛況空前，歐偉生早說不來參加畢業典禮，但拗不過楚評的好言勸誘，只有意思意思送來恭賀畢業的花束，便躲到學中餐廳去吹冷氣。

　　「歐老師好酷喔！」艾芹霸在楚評的身邊，輕聲細語。

　　「你明知道這樣他會生氣……」楚評捧著火紅的玫瑰花束，嘴邊噙著一抹笑意，任憑這個女子勾攬著自己。

　　「我才不管，今天你是大家的。」

　　語畢，艾芹還惡質地在眾目瞪陵下對楚評的臉頰獻上香吻，以告別她悲壯的戀情。

　　霎時，周圍噓聲四起，楚評微微苦笑。

　　原來受歡迎的滋味也不太好……比方說這個當眾獻吻，他就可以感受到情人在背後吹鬍子瞪眼。

　　唉！他不該把歐偉生拉來的。

　　「我們上校門口拍照。」才不管楚評的俊臉快滴出苦汁，艾芹拉著楚評的手臂走向校門。

　　一堆畢業生在經過操場時，聽到裏面傳來的音樂聲。

　　「今天還可以點歌給畢業生啊？」梅天涼揚眉，對今年畢聯會的花招百出感到讚賞。

　　不過，最好是只點給他就好，千萬不要點給走在前頭的萬人迷，否則回去就有一頓架好吵了——他可沒有忽略歐偉生充滿煞氣的臉。

　　「我等會兒去點歌給你？」彷彿聽到梅天涼的心聲般，艾芹瞇著眼詢問身旁的人。

　　「不用了。」楚評快速拒絕。

　　「可是……」

　　楚評擺擺手，示意艾芹別再鬧了，她明知他的狀況，還帶頭鬧他？好朋友不該這麼做的。

　　「哼！」艾芹氣嘟嘟別過頭，沒想到楚評現在這麼難開玩笑。

　　楚評沒有說話，疲倦的目光向學生餐廳方向搜尋，想找出情人的身影，但……沒看到他。其實，他最想合照留影的人就是歐偉生，可是他偏偏不來。

　　六月天的太陽毒辣，空氣裏悶熱的因數讓楚評煩悶。

　　為什麼他不來？

　　或許偉生從來不在意他的感受吧？他認為只要自己配合他的喜好，只對他微笑，像個女人般依附在他身旁，他們就可以像言情小說裏的戀情一樣天長地久、真愛不悔？這實在是……

　　有說不出的可笑。

　　為什麼總是他要對他微笑？總是他要配合他的腳步？他現在連打工都不能了……

　　楚評想到莫名其妙被截斷的牛郎生涯，就感到更煩悶。

　　爸爸來要錢時怎麼辦？

　　雖然他的東西都已搬出歡喜公寓，放到偉生住的地方去了，可是這樣不代表爸爸找不到他。而且，那筆債務怎麼辦？他就不管爸爸了嗎？這些都是令他焦慮的原因。

　　但是專制霸道的歐偉生不會懂他的想法！

　　司令臺上傳來優美的男女對唱，干擾了楚評混亂的思緒……

　　不夠時間好好來愛你，早該停止風流的遊戲……

　　他們無法啟齒的愛情，總是會有一些意外的干擾者。

　　他不是蓄意風流，他不是故意要意他捧著醋缸猛灌，但這些意外的風流賬總阻斷了他們好好對話的時機，偉生一拂袖，他只能無端領受他的怒氣，或凝視他絕塵離去……

　　他們不能有更好的溝通方法嗎？

　　願被你拋棄，就算瞭解而分離，不願愛的沒有答案結局……

　　他們算得上真正瞭解嗎？

　　在愛情裏，偉生總是恣意妄為，不顧他的感受，不管在交纏的激情裏，人群的喧嘩裏他總是有本事讓他站在角落，戰戰兢兢瑞想是不是他又錯了？為什麼他不說話？

　　這樣的愛情，讓他追逐的很累。

　　他不願意被他拋棄，也不願意因為瞭解而分離，更沒有辦法想家在犧牲這麼多之後，他們的愛情沒有結局……但是他的苦悶沒有說出口，他只能望著偉生的背影，嘻皮笑臉承受所有的愛情滋味……

　　楚評不認為像他們這樣的愛情有什麼好歌頌的，只是他拋不開。他該怎麼對他？

　　「楚評，你怎麼心不在焉？」艾芹紅豔的香唇靠近他的臉頰，體貼地低聲詢問。

　　「沒事！」楚評長歎一口氣。

　　所有的感情都經不起撩撥，當時如果他不跟歐偉生相遇，也不會有這些煩擾的糾纏，所以他不該給任何愛上他的人機會了……

　　他悄悄收回手臂，跟女孩保持距離。

　　「哼！」感覺楚評的疏離，艾芹更生氣了。

　　「阿評，你這個孽子……」喝得醉醺醺的楚千詳突然從校門一旁的花檀衝出來，對楚評大吼大叫。

　　「呃？」眾人都傻眼了。

　　這個喝醉酒的老伯跟楚評還有點像咧，只是怎麼看都不像來慶視兒子畢業的樣子……

　　愣愣呆立原地，熱得頭昏眼花的楚評不知該有什麼反應。

　　「你這個不孝子，我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你……」楚千詳邊罵邊往兒子的方向跑，生怕兒子又溜了。

　　「嘎」地一長聲轉彎煞車聲在校門附近響起。

　　「不要過來！」楚評往前衝，雙手推向喝得爛醉、欠缺臨場反應的父親。

　　火紅的玫瑰花束朝天際散落……

　　殷紅的花瓣像極鮮血，飛散在門口，在眾人失聲迴避時，孤獨而狂傲地為這場混亂作見證。

　　捧著紅花的人已經倒在血泊中了。

　　楚千詳被兒子推倒在路邊，而捨身救父的楚評卻被送花到學校的小貨車撞飛到一旁的花擅。

　　頓時，喜氣洋洋的校門口亂成一團。

　　結伴拍照的學生們尖叫聲此起彼落，這一場災難來得莫名其妙，倒在路邊的楚評早已失去意識。

　　而擴音器裏持續播放著——

　　不夠時間好好來愛你……早該停止風流的遊戲……

　　＠＠＠

　　三個月過去了。

　　歐偉生怎麼也忘不了當時車禍發生的景象，他親眼看到楚評被小貨車撞翻，卻無能為力。

　　他無法插翅飛到情人身旁，只能眼睜睜看他被撞倒，現場亂成一團……

　　他為了賭氣，自己窩到一旁抽煙，不管楚評跟別人拉扯，導致他被醉酒的父親拖累……

　　歐偉生的內心無限憤怒，他不能原諒自己。

　　原本打算把情人帶到國外生活後，再向他坦承自己的計畫，並為父親設計他的事向他道歉，沒想到一切全被打亂了……他只是一時賭氣沒跟在他身旁，就換來眼睜睜看他被車子撞倒的結果……

　　送到醫院急救後，醫生宣佈沒有大礙，楚評卻仍昏迷不醒。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的情人拒絕與世界溝通？他的情人不願意回來與他共度晨昏？他的情人已拋棄他們攜手天捱的夢想？

　　內心飽含懊惱，歐偉生整日守在病床旁，卻束手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