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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安琪]曖昧陷阱【相愛何太急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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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5 20:21:05 |倒序瀏覽
曖昧陷阱(相愛何太急之一)作者:安琪

「你──就是那位『聰慧端莊』的慕小姐?」
「你──就是那位『很Man、很nice』的靳先生?」
慕怡璇,一個如寶石般璀璨、艷麗的女人。
此刻,坐在她對面的那位帥哥──靳達夫。
據她「損友」的說法,他是個誠懇、負責、有原則的新好男人!
但從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她只看到一個把女性當成附屬品的邪魅男子。
她甜甜微笑著,但只有熟知的人才知道,她眼中已醞釀著赤紅色的風暴!
她就知道,草率出席這種相親宴,根本是錯誤的決定……
他眼神太霸氣、太強勢,而且性格拘謹,似乎不是個好相處的人。
但為何她竟有種莫名的窒息感,與怦然心動的感覺?!
不,這絕對是錯覺,他才不是她的「菜」咧!
知道他又跑去與別人相親,她才徹底死了心。
但──當她已收回了感情,他卻又跑來「勾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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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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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5 20:21:27
楔子

  「公關?!你是酒店的公關小姐?」

  在這安靜得連根咖啡匙掉在地上,都會引來眾人瞪視的高級餐廳裡,明顯聽到好幾道抽氣聲。

  「對不起,你說什麼,能麻煩你再說一次嗎?」如寶石般艷麗奪目的女人,甜甜地對面前的男子微笑。

  但只有熟知她的人才知道,她的眼中正醞釀著赤紅色的風暴。

  她叫慕怡璇,是心橋公關公司的公關部經理,長袖善舞、八面玲瓏,有張嬌艷美麗的面孔,還有副前凸後翹、閣樓女郎般火辣的身材,以及甜蜜柔膩的嗓音,不只客戶全被她哄得服服帖帖的,追求者更是前仆後繼,擠破大門。

  而現在坐在她面前的那個男人,名叫靳達夫,是她朋友的男友簡中時的朋友。

  根據簡中時的說法,他是個誠懇、負責、有原則的新好男人,但是此刻,她只看到一隻把女性當成附屬品、狂妄自大的沙文豬。

  訂下這場錯誤的相親宴,是幾天前的事……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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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5 20:22:03
第一章

  「相親?」

  慕怡璇接到高中同學張玲玲打來的電話,表示要替她介紹對象。

  「是啊!怡璇,我知道你剛失戀,實在不好意思提這件事,但我男朋友想介紹一位很優、很Man的對象給你,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去看一看?」

  「好啊!」慕怡璇沒有考慮太久,立即爽快地答應。

  雖然她才剛失戀不到一個月,但是這些年來,多達十幾次的戀情,讓她早已學會如何從悲傷中抽身,整天以淚洗面緬懷一個變心的男人,只會讓自己陷入更悲慘的境地,那不是身為新時代女性的她的作風。

  「那麼下個禮拜五晚上,在玫瑰花園餐廳,一起吃晚餐如何?」

  「哇!那間餐廳氣氛很棒,而且很貴耶。」

  她一直想跟男友去吃一回浪漫晚餐,結果還沒等到那一天,他們就分手了。

  「嘻嘻,我當然知道,那是我特地為你選的,反正男方會付賬。」

  因為她的笑聲太奸詐,慕怡璇不禁懷疑,其實是張玲玲自己想和男友去吃,但又捨不得花錢,所以故意以她為誘餌,想海敲對方一頓。

  總之,事情敲定了,於是他們今天約在這裡見面。

  然而——

  那位靳達夫先生,不是她向來喜歡那種斯文睿智、精英型的男人。

  他雖然西裝筆挺,但身材簡直像拳擊手,又高又壯。樣貌還算斯文端正,但眼神太過霸氣強勢,而且他面容拘謹,臉上毫無笑意,似乎不是個好相處的男人。

  但,向來與人為善的她,依然笑容可親,沒有表現出任何挑剔嫌棄的神色。反正就算當不成情人,也可以是朋友呀!

  「你——就是那位『聰慧端莊』的慕小姐?」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慕怡璇覺得他的口氣,似乎有點諷刺的味道。

  「是啊!達夫,這位就是慕怡璇小姐。怡璇,這位就是我的好朋友靳達夫。」張玲玲的男友簡中時隱約察覺出現場的氣氛有些詭異,連忙熱絡地為他們雙方做介紹。

  「靳先生你好,我是慕怡璇,這是我的名片,請多指教。」

  即使認定他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慕怡璇還是堆起滿臉笑意,取出名片,主動遞給他。

  微笑的女人最美,每個人都喜歡笑容滿面的人,這是母親從小教導她的禮貌。

  靳達夫指端夾著名片,但卻沒瞄一眼,萬分嚴肅的雙眼,直盯在她身上,好像人事部長在進行面試者的篩選。

  他嚴厲的眼,仔細審視著她,從她染成褐色的大波浪捲發、妝容精緻秀麗的臉蛋、酥胸微露的雪白肌膚、曲線誘人的身軀,一直到短裙下白皙的大腿,連那雙長及小腿的馬靴都沒放過。

  他的視線每落在一個地方,都至少停留五秒鐘以上。

  這樣的注目禮慕怡璇不陌生,幾乎每個見到她的男人,眼睛都會像這樣黏在她身上,有些下流的男人,還會當場流下口水。

  但——這個男人似乎有點不同。

  她發現他的視線看來不像癡迷、欣賞,倒像深深的不以為然和——輕蔑?

  不!怎麼可能呢?她倏然失笑。

  她並不厚顏自戀,但也絕不虛偽地假裝謙虛,以她過去的經驗,沒有男人捨得對她露出不友善的表情。

  她想,可能他天生就是那張不苟言笑的臉,是她誤解了他吧!

  「抱歉,我沒有帶名片,我的名片只在工作場合使用。」靳達夫揚揚手中的名片。

  工作以外的時間,他向來懶得與人交際應酬。

  「沒關係。」慕怡璇寬宏地笑笑,表示不在意。

  「哈哈哈,不好意思,達夫有點木訥,不太會介紹自己。其實達夫是建築師,自己開了一間建築師事務所,專門承包大樓等大型建築,其中還有不少是政府的公共建設。」

  見靳達夫像只悶葫蘆似的,什麼也不說,簡中時趕忙乾笑著補充。

  「是嗎?那真了不起。」慕怡璇客氣地稱讚道。

  「還說得過去。」靳達夫沒被她的讚美沖昏頭,只慵懶地聳了聳肩,便低頭研究她的名片。

  「公關……」他似乎讀到名片上某些文字,那雙過度銳利的眼眸,立即從名片移到她身上。「你的職業是公關?」

  原本涼閒的審視目光,已經轉為嚴厲的批判。

  「是的。」慕怡璇毫不羞赧地肯定點頭。

  「所謂的公關,指的是酒店的公關小姐嗎?」他倏然抽回長指,將名片放在桌上,彷彿它帶著病菌。

  他的疑問一出,雙方的介紹人——簡中時與張玲玲同時倒抽一口氣,臉色瞬間發白。「達、達夫?!」

  「對不起,你說什麼,能麻煩你再說一次嗎?」笑容悄悄崩落,但慕怡璇硬是將它撐起,強忍住怒氣。

  「公關似乎不是太正經的工作吧?令尊、令堂對你的職業沒任何意見嗎?」

  「達夫——」不!拜託,千萬不要再說了。

  「你以為我是酒店的公關?」慕怡璇怒極反笑,臉上絕美的笑容,讓人看不出她心底的憤怒。

  「難道不是嗎?」靳達夫像沒看見她眼中的殺氣,依然自顧自地道:「我想你還是換份正當的工作比較好,或許收入會比現在少很多,但只要肯吃苦努力,總能找到一份各方面都滿意的工作。」

  「很抱歉,我並非酒店的公關小姐。」慕怡璇微微提高嗓音,嬌艷的臉上滿是怒氣。

  「只要有點常識的人,都會知道公關公司是正派的公司,而公關也是正正當當的職業,只有沒知識又沒常識的人,才會以為公關是指酒店的公關。

  我們的工作是幫大企業舉辦某些大型的展覽或活動,透過我們的聯繫,讓大企業拉近與客戶的距離,這是份神聖而偉大的工作,我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些愚蠢的人,硬要把我們和酒店公關畫上等號?」

  真是氣死人也!

  「你別惱羞成怒,我當然知道公關公司是做什麼的,但你不能否認,偶爾你們還是必須藉由美色,來達成某些目的吧!」

  她以為他沒在社會上歷練過嗎?男人都是怎麼談生意的,他會不懂?她們想以美色拉攏客戶,又想全身而退,可能嗎?

  現場又是一陣抽氣聲,這回連慕怡璇都倒抽一口氣,因為她簡直不敢相信,他居然以為她們是靠美色來談生意的!他以為她們是拉客的「上班小姐」嗎?

  靳達夫嘲諷地一笑,淡淡地道:「慕小姐,你是個非常美麗的女人,但是很遺憾,我想我們並不合適。你太過——」他微蹙著眉,思索著合適的形容詞。「太奔放冷艷,而那並不符合我理想伴侶的條件。」

  「奔放冷艷?這又是什麼意思呢?」

  慕怡璇輕柔的語調隱含著威脅,放在桌下的纖手捏緊又放,放又捏緊,竭力忍著怒氣,不讓自己在相親宴上使用暴力,破壞形象。

  「我個人認為,你的衣著打扮太不端莊含蓄,衣服太緊,上衣領口太低,裙子太短,還有妝也太濃了。」

  他像學校教官,嚴格挑剔她的衣著打扮,從頭到腳,樣樣都讓他不滿意。若他們是在路上碰見,他只會對這樣的女孩皺眉頭。

  她和簡中時形容的模樣相去甚遠,如果他早知道,就不會來了。不過,有一點簡中時倒是沒有誇大,那就是她確實很美,即使他不欣賞她的穿著打扮,也不能否認她的美貌。

  妝太濃、衣服太緊、裙子太短?氣死人!她幾時化了大濃妝?

  「先生,我想你的眼睛真的有問題,再不然就是你生錯了年代,你應該是侏羅紀時代的原始人才對!首先,我的妝還算淡妝,只是強調眼部的彩妝,不知道你從哪點認定我的妝太濃?再者,我的衣服或許真如你所說,是稍微緊了點,裙子也稍微短了點,但是街上這樣穿著的女孩多得是,這樣的服裝可能稱不上保守,但也絕不驚世駭俗。」

  除非他剛搭乘哆啦A夢的時光機到現代來,否則這樣的衣著打扮,他應該早就看得很習慣,也很熟悉了才對。

  「或許外頭滿街都是這樣的女孩,但我並不欣賞這種衣著,我無法容忍自己未來的伴侶,穿得像個歌舞女郎。」

  「歌——歌舞女郎?!」慕怡璇真的快發飆了。「穿得稍微涼快些,就是歌舞女郎?難不成你以為女人都必須從頭包到腳,在家帶小孩嗎?」

  「是不需要從頭包到腳,但至少得衣著端莊,不花枝招展。穿衣服鈕扣必須扣到最上面一顆,不能露出脖子以外的部位,裙長必須過膝,顏色不能太鮮艷,款式不能太花俏,最好不化妝,這才是我認為端莊的女性最好的穿著與打扮。」

  鈕扣必須扣到最上面一顆,不能露出脖子以外的部位,裙長必須過膝,顏色不能太鮮艷,款式不能太花俏,最好還不化妝?

  慕怡璇的眼珠子快從眼眶裡掉出來了,他到底是哪個時代的人?

  「哈!」慕怡璇忍不住大聲嗤笑。「那你可能必須回到四十年前,才找得到這樣的對象。」

  靳達夫聳聳肩,表示無所謂。「所以,我認為我們根本不合適,這頓飯,也沒必要繼續吃下去了,就到此為止吧!」

  「你這是……拒絕?」慕怡璇真不敢相信,從青春期開始,男孩子的追求就不曾間斷的她,竟被一個石頭般死板冷硬的男人拒絕了?

  而且更令她生氣的是,他也不是她理想的對象,她是看在好友的面子上,沒有當面拒絕他,沒想到卻反而被他拒絕。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是的,很抱歉浪費你的時間,這頓飯由我做東,你們繼續慢用吧!」

  說完,不待錯愕的三人回答,靳達夫逕自起身,略微欠身後,隨即調頭離去。

  「喂!達夫——」簡中時抖著嗓子想喊他回來,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完了!他會被女朋友砍死。

  「不!怡璇,你不能拿那個扔他,快把刀子放下……」但張玲玲沒空生男友的氣,她忙著阻止閨中好友犯下殺人罪。

  「氣死我了!那個臭男人,他以為他是誰呀?」

  慕怡璇放下牛排刀,俏麗的臉上滿是怒氣,櫻桃般紅潤誘人的小嘴翹得高高的,豐滿的胸脯隨著她急促的呼吸,劇烈地起伏,發怒的她比方才更加艷麗,頓時幾乎整間餐廳裡男人的視線,全黏在她身上。

  好……好美,好性感的女人喔!

  然而下一刻,四周同時傳來他們的哀號聲,因為身旁女伴的手,全部牢牢揪上他們的耳朵。

  慕怡璇沒發現這些事,她的思緒全被憤怒佔據了。

  「剛才那頭沙豬說,這餐由他請客是吧?」慕怡璇眼中的怒火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不懷好意的笑容。

  張玲玲突然感覺一陣惡寒從背脊竄起,她有種非常、非常不好的預感。

  「不要……怡璇,手、手下留情呀!」張玲玲趕忙替靳達夫求情,不希望他看到賬單時,當場吐血昏倒。

  「對那種可恨的沙文豬,何必客氣?」慕怡璇舉起纖手,冷笑著召來服務生。「我還要點菜,麻煩把menu拿給我。」

  「小姐還要點菜?」服務生詫異地看了看滿桌的餐點,再看看她窈窕玲瓏的身材,接著問:「請問小姐是要點主餐、飲料還是甜點呢?」

  「都要!請你把menu全部拿來。」哼,竟敢把她當成酒店公關?今天不吃垮他,她慕怡璇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噢,好的。」隱約感覺到她怒氣騰騰,服務生趕緊去拿menu,免得成了倒霉的替死鬼。

  菜單一拿來,慕怡璇立刻豪爽地開鍘。

  「我要這道、這道和這道,還有這個也要,那個也給我來一份,還要一份黑森林櫻桃慕斯,以及一份焦糖布丁,別忘了送一瓶九八年的香檳上來……」她念得太快,服務生差點來不及抄。

  服務生急忙將菜單送往廚房,而慕怡璇因為憤怒胃口大開,早已開始享用滿桌美食。

  靳達夫先用信用卡結了帳,然後去了趟洗手間,沒想到出來後,服務生卻緊急趕來通知他,說他已經結賬的那張桌子,客人還在點菜。

  靳達夫有點訝異,他以為剛才大家都已經點過菜了,而他點的松阪牛排甚至還沒有食用。

  因為好奇,他走到通往餐廳的入口處,那裡有一道阻隔大門與餐廳內部的玻璃牆,他站在那道玻璃牆後,詫異地瞪著慕怡璇他們那桌。

  他以為慕怡璇一定會因為他的拒絕而傷心,原本還有點小小的良心不安,沒想到透過那道玻璃牆,看到的是一個好胃口的女人,正大快朵頤滿桌美食。

  瞧她左一口焗烤明蝦,右一口松阪牛排,還不時暢飲那瓶看起來頗貴的香檳,然後打了個秀氣的酒嗝,靳達夫錯愕地瞪大眼,怔愣在那裡。

  許久,他的肩膀微微顫動,接著顫動的幅度加大,最後忍不住縱聲大笑。

  「哈哈哈……」這個名叫慕怡璇的女人,倒是挺有意思的。

  原來要娶這個魔鬼般美麗的女人,不但心臟要夠強,荷包還要夠飽,否則鐵定會被她吃垮。

  他奇怪她怎麼還能維持絕佳的身材?

  不過,和這樣毫不做作的女人一起用餐,應該會是件很愉快的事吧?只可惜,她真的不符合他的擇偶條件。

  又回頭留戀地瞧了一眼,他重新結賬後,毫不遲疑地舉步離開餐廳。

  ************

  「氣死我了!」

  早晨,慕怡璇一到辦公室,便將肩上的新款香奈兒皮包毫不憐惜地甩在桌上。即使過了一個晚上,她還是很生氣。

  「怎麼啦?」一名身穿米黃褲裝、短髮俏麗的女子,從電腦前轉過身,挑起了英氣的眉,充滿朝氣的臉龐,有種自信之美。

  她叫柳香緹,是慕怡璇的合夥人之一,目前的職位是業務部經理,是個精明幹練的女強人。

  「怡璇昨晚不是去相親了嗎?」另一名長髮飄逸,身穿碎花洋裝,小女人模樣的可愛女人,端著兩杯咖啡過來,各放一杯在她們桌上。

  她叫程悠悠,是總務部經理,負責對內的聯繫,兼處理瑣碎的雜務。

  她們原本是高中同學,畢業後雖然各奔前程,但一直互有聯繫,情誼深厚。兩年前柳香緹想從自己任職的公關公司跳出來自己創業,原是空姐的慕怡璇立即響應,接著,程悠悠也表態願意加入。

  於是她們三個小女人便靠自己的力量與微薄資金,成立了這間心橋公關公司,因為用心經營,如今已有很不錯的口碑,在業界小有名氣。

  「是啊,相親不成功嗎?」柳香緹端起咖啡啜了一口,立刻閉眸讚歎道:「好喝。」

  「成功?哈!我氣得差點當眾扁人,會成功才有鬼。」慕怡璇氣嘟嘟地說完,也端起咖啡,洩憤似的喝下一大口。

  連她也不敢相信,自己竟會遇到那種古板的超級沙豬,誰能想得到,那個高大威猛、西裝筆挺的男人,卻是個腦袋僵硬、食古不化的原始人?

  「當眾扁人?不會吧,打人要坐牢的。」程悠悠收起端咖啡的托盤,詫異地睜大圓圓的眼。

  「可不是,要是你真扁下去,傳了出去,我保證以後咱們心橋都接不到case了。」柳香緹最關心的還是她的寶貝事業。

  「放心,我沒扁,我朋友拉住我了。」否則她鐵定先賞他一支牛排刀再說。

  「他到底做錯了什麼事,讓你這麼生氣呀?」程悠悠好奇地問。

  慕怡璇的脾氣雖然算不上溫順,但也絕不是會隨意發火的人,尤其從事她們這一行的,EQ總得比別人高,才接得到生意嘛,很難想像怡璇在餐廳勃然大怒的樣子。

  「他呀,哼!罪狀一籮筐,讓我慢慢告訴你們……」

  「什麼?他說你是酒店的公關?」

  「還說你穿得像歌舞女郎?」

  「噗噗……」

  「哈哈哈!」

  「喂,我遇到這麼慘的事,你們還笑呀?」慕怡璇真沒想到,自己的合夥好友們這麼沒良心。

  「對不起啦,但是真的好好笑。」程悠悠掩著嘴,還是禁不住嘴邊的笑。

  「是啊,沒想到居然有人這麼有膽,敢在你面前這麼說。」沒有幾個人知道,怡璇是空手道高手,真要惹到她,可就要倒大楣了。

  「我看他沒什麼不敢!」慕怡璇噘起小嘴,想到靳達夫那頭沙豬對她的批評,還覺得生氣。

  「欸,說真的,如果不提那番氣死人的評論,你對他的印象怎樣?」柳香緹慵懶撐著下巴,好奇地問。

  「唔,這……」想起靳達夫那張剛正不阿的性格面孔,慕怡璇的臉頰莫名地有點燒紅。

  「他長得還不錯,身高滿高的,可能快一百九吧,體格很強健,但不算壯碩,感覺他衣服底下都是肌肉的樣子,應該有運動的習慣。然後,他輪廓滿明顯的,鼻樑挺、眼睛大、雙眼皮很深,但眼神極為銳利,看人的眼光都帶著批判……」

  說到這兒,她突然停下來,因為她發現兩位好友的臉,早已湊到她面前,兩張截然不同的面孔,卻同樣噙著曖昧的笑意。

  「幹嘛?」慕怡璇怪異地看著好友,她們幹嘛那樣看人?

  「你倒是觀察得很詳細嘛!」柳香緹笑得很賊,活像抓到她的小辮子似的。

  「對啊!以一個被氣得半死的人來說,你對他的描述未免太生動了些,好像你已經暗中窺探他很久似的。」厚厚,有問題喔!

  「哪——哪有!」慕怡璇粉腮染紅,急忙搖頭否認。「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喜歡的是白皙斯文,有著陽光笑容的都會菁英,才不是他那種死板冷硬,連半點笑容都沒有的石頭男呢!」

  「不喜歡還把人家觀察得那麼仔細喔?」自欺欺人就是這個意思吧?

  「那是、那是因為相親嘛,總得把人家看仔細點,免得將來在路上遇見了還叫不出名字,不是很糗嗎?再說多一條人脈,對我們的事業也有幫助呀!」

  慕怡璇認為自己的解釋合情合理,但好友們似乎還是不相信。

  「是嗎?」柳香緹和程悠悠還是賊兮兮地笑著。

  慕怡璇窘迫不已,頓時嬌嗔地嚷道:「反正,那場相親已經完蛋了,以後我和他也不可能再相見,你們就別提了!啊,我要到客戶那裡去,下午才進公司。」

  她提起剛扔下的皮包,飛快閃人。

  在她身後,柳香緹和程悠悠同時爆出大笑。

  能看見向來優雅從容的慕怡璇慌成這樣,倒也是一件大收穫。

  不過很可惜,相親失敗了,不然她們真想看看,這兩個人個性截然不同的人,會擦出什麼樣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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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5 20:23:05
第二章

  「什麼?公關?」

  靳達夫拍桌一站起,樹幹似的高大身軀,與巨石般迫人的氣勢,立即讓部屬感受到無比的壓力,下意識往後蜷縮起身子。

  「是……是的!老闆,我認為……我們需要公關公司的協助,因為這位林董實在太難纏了,說老不老,說年輕也不年輕,但脾氣卻很古怪,招待他吃不要,招待他玩也不要,用美人計行不通,用美男計好像也不管用,反正不管怎麼樣,那位大老闆就是不肯把新廠的建案給我們,什麼辦法都想過了,但是通通不管用。」

  說著,張建輝都快哭出來了,他們只差沒派人成天跪在大門外乞求,其它的,所有能想的都想過了,但這位個性古怪的大老闆,說不理就是不理,簡直當他們是煩人的蒼蠅。

  「真的什麼辦法都想過了?」靳達夫沉吟著問。

  「是啊,所以我才建議找公關公司——」

  「我不找什麼見鬼的公關!」

  想到某張艷麗面孔,穿著薄得可憐的衣服,笑吟吟地偎著色瞇瞇的大老闆,任他上下其手,靳達夫便陡然升起怒氣。

  「我們經營事業,靠的是真本事,而不是嘴皮子與下流的色情。」

  「其實公關公司也是用正派的方式去接洽呀……」張建輝心想頭頭可能對公關公司有偏見,所以試著導正他的觀念,但他根本聽不進去。

  「別說了!總之,我不會找所謂的公關來替我拉生意,幫我安排一下,下午我親自去拜訪那位案主。」

  「啊,是。」張建輝愁眉苦臉地應允。

  他不知道該不該提醒頭頭,就算他去了也沒用,因為大老闆根本不見他們,誰去都沒有用啊!

  不過,算了!頭頭的個性他也瞭解,不讓他去試試,他是怎麼都不會放棄的,就讓他去碰一次釘子,就會知道那位大老闆有多難纏了。

  下午兩點鐘,張建輝陪著靳達夫,來到即將在新竹增設二廠的全台前五百大企業——繁星科技公司。

  繁星科技的經營者林勝男,在企業界是出了名的性情古怪,不喜與人交際應酬,甚至有許多人根本沒見過他。他做生意的手腕強硬,經常被人批評不通情理,不過這點靳達夫倒是滿欣賞的,這方面他們的想法很相近,或許他們會合得來。

  然而——

  「很抱歉,沒有預約的話,董事長是不會見你們的。」繁星科技的接待小姐,禮貌地婉拒他們的拜訪。

  「就是這樣,林董事長根本不肯見我們,老闆,我看我們還是再從長計議。」

  張建輝想勸靳達夫先回去,但他哪肯輕易放棄?只見他大步上前,雙手按在櫃檯上,高大的身軀往前傾,以身材上的優勢,半壓迫地拜託接待小姐。

  「我們真的有重要的事想見林董事長,請你務必幫忙通報!」

  「可是……」接待小姐拚命往後躲,但怎麼也躲不過那雙凌厲眼眸的脅迫。「對不起,我們真的沒辦法……」

  「你連試也沒試,怎麼知道沒辦法呢?」靳達夫的詰問,讓她們啞口無言。

  「不然……我們替您打電話給董事長秘書室,您親自和上面的人接洽,您覺得怎樣?」接待小姐近乎祈求地詢問。

  靳達夫想了想,也只能如此,所以便點頭道:「那就麻煩你們了。」

  然而電話接洽的結果,依然無法使人滿意,那位名叫韓司的董事長特助,說話雖然客氣有禮,但足以讓他們明白,林勝男是不會輕易見他們的。

  「真的很抱歉!想和繁星科技做生意的人實在太多,如果董事長每個人都見,恐怕連辦公的時間都沒有,所以請您諒解。能讓櫃檯的小姐通報上來,我想您一定很不簡單,但是董事長真的沒有時間,讓您失望,真是不好意思。」

  「哪裡。」對方如此客氣,靳達夫也不好多說什麼,怔怔掛了電話,便轉身離開了。

  前往取車的途中,張建輝小心翼翼地開口:「繁星的林董真的是生人勿近,難纏得很,如果老闆您真的不願請公關公司出面協助的話,那就只好……放棄了。」

  「不!」靳達夫停下腳步,怒聲反對。

  他絕不放棄!這是他一直想嘗試的大型工廠建案,而且又是繁星科技如此大的企業,再說預定地就在新竹交流道附近,地點實在很棒,如果成功,將來或許可成為他的代表作。

  等了好久,他好不容易遇到這次機會,絕不願因為一開始的挫折,就放棄自己長久以來的夢想。

  「那麼?」該怎麼辦?

  「聯絡你所謂的公關公司,要他們明天派人過來,我倒要看他們有什麼本事,能辦到我們做不到的事!」他半譏諷地命令。

  「啊,是。」張建輝喜出望外。

  太棒了!至少頭頭這一關過了,結果如何,就看情勢發展了。

  或許,他們有可能搶到這份建案喔!

  ************

  「欸?鼎石建設公司?」

  正在喝早晨第一杯咖啡的慕怡璇,睜大了明媚的眼。

  「是啊!他們想爭取一份建案,案主是繁星科技的董事長林勝男,但截至目前為止,他們連林董事長一面都沒見到。」程悠悠翻著自己做的紀錄,清亮溫柔的嗓音,不疾不徐地報告道。

  「繁星科技的董事長林勝男是出了名的古怪,眼中只有事業,六親不認,幾乎不跟人交際應酬,好像從沒聽過他跟哪個人交情特別好。不過——據說他有個私生子喔!」柳香緹轉述自己從商場上聽來的八卦謠言。

  「眼中只有事業,六親不認?嘿,這不是在說你嗎?」慕怡璇笑著調侃,這回總算輪到她報仇雪恨了。

  「差多了!至少我還有朋友,而且會跟人交際應酬,再說我也沒有私生子,我根本不想生孩子。」柳香緹賞她一記白眼。

  「既然不想結婚,那就談場戀愛,生個孩子來玩玩又何妨?」慕怡璇壞心地慫恿。

  「我也不要談戀愛,那是在浪費生命。」柳香緹悍然拒絕。

  「才不是!」慕怡璇與程悠悠異口同聲道。

  「談戀愛能讓生命更美好,絕不是浪費生命。」

  程悠悠長年暗戀一個人,但她從不覺得自己是在虛度光陰,因為苦心戀著一個人,讓她的人生充滿甜蜜與酸苦,但那反倒讓她的生命更豐富、更精彩。

  「是啊!如果談戀愛是在浪費生命,那我過去十年在幹什麼呢?」慕怡璇支著線條優美的下巴,幽幽感歎道。

  當然是在浪費生命呀!柳香緹在心裡默默說道。

  「算了,別提那個了。」她扯回正題。「這份工作要接嗎?」

  「當然要接呀!上門的生意為什麼不接?」慕怡璇反問。

  「可是我最近手邊的工作很多,可能忙不完。」柳香緹當然也想接,問題是她分身乏術。

  「那就由我來接吧!」慕怡璇立即道:「反正我剛失戀,暫時沒有約會,閒得很。」也正好讓忙碌忘卻傷痛。

  「好吧,那就麻煩你囉。來,這是相關文件。」程悠悠笑嘻嘻地將這份重責大任交給她。

  「謝了!不過——鼎石?石頭?」看著委託公司的名字,慕怡璇嘟起了性感的小嘴,喃喃嘀咕道:「這名字讓我有種不祥的感覺耶。」

  「哈哈!世上沒有那麼巧的事,這顆石頭,不會正好是把你氣得半死的那顆臭石頭,放心吧!」柳香緹笑道。

  「說得也是,那我先去準備了。」

  慕怡璇走回自己的座位,開始上網搜集繁星科技的資料。

  時間在忙碌中流逝,很快地,已經下午了。

  相約的時間到了,慕怡璇按照地址,在預定的時間前,抵達鼎石建設。

  她先在門外打量那一棟建築,這棟五層樓的樓房,外觀宛如一塊豆腐,方方正正,稜稜角角,只有入口處故意做成裂縫狀往內凹陷,其餘外牆全部貼上灰黑色的壁磚,遠遠望去就像一塊龜裂的巨大灰黑色花崗岩,難怪叫做「鼎石」。

  她心想:設計這棟房子的人,一定是個老成持重的人,所以才會設計出這種巨石般冷硬的房子。

  她不會想住在這樣的房子裡,但是不可否認,這樣的設計的確很有魄力,遠遠望去就給人很強大的震撼感。

  她歪著頭瞧了一會兒,才走向那道特別的入口。

  穿過深色玻璃的電動門,進入室內,超涼的冷氣頓時迎面襲來,讓習慣穿著薄衫的慕怡璇陡然打了個噴嚏。

  「哈啾!」她揉揉鼻子,忍不住伸手搓揉雙臂。

  老天!這間公司的冷氣怎麼這麼冷,簡直像企鵝展示館。

  她轉頭看看四周,發現室內的裝潢同樣是灰色的,不過色調較淺,搭配黑色系的沙發椅組,整體的裝潢都是深色調,而且同樣方正死板,沒來由地讓她想起某個人。

  不,怎麼可能是他呢?現在可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

  半圓形的接待櫃檯就在前方,她立即快步走過去。

  「你好。」她先微笑打招呼。

  正在講電話的櫃檯小姐急忙結束通話,起身對她微笑。

  以一般接待櫃檯小姐的標準來看,這位小姐長得不算好看,但是她有一張和善的笑臉,讓人看了很舒服。

  「請問有什麼需要我為您服務的嗎?」接待小姐禮貌地詢問。

  「是的,我和一位張建輝先生有約。」

  「噢,你是心橋公關公司的業務代表吧?他們正在等你喔,請往這邊走。」

  咦,他們?

  不過慕怡璇沒有時間多想,因為接待小姐已在轉角處停下腳步,回頭看她。

  「慕小姐,請往這裡喔!」

  「啊,好的,我這就過去。」

  她連忙踩著細細的黑色高跟鞋,跟上她的腳步。

  ************

  「那位公關公司的代表,應該就快到了吧?」

  畫完最後一份設計圖,存檔之後,靳達夫搔搔頭髮,咕噥著問。

  直到這一刻,他還是很不情願和公關公司的人碰面,他向來討厭以交際應酬的方式來拉生意,尤其搬出公關公司私下接洽,更讓他覺得自己像在背後耍手段的小人,那實在有違他的作風。

  然而,為了順利得到自己夢寐以求的機會,他也不得不向現實低頭,他真厭惡這種屈服妥協的感覺。

  「是的,我和他們約兩點,」張建輝抬起手看了看表,興致勃勃地問道:「老闆,還剩幾分鐘而已,要不要先到會議室去?」

  「嗯,你先過去,我還要喝杯咖啡。」

  他生活嚴謹,不煙不酒,不嫖不賭,唯一能消除壓力的方式,就是喝杯香濃的咖啡,以及上健身房打打拳擊。

  「好的。」張建輝只能苦笑。

  老闆的怪癖他也知道,看來他還是無法完全接受委託公關公司這件事。

  沒辦法,他只好自己先到會議室去了。

  到了會議室,他怎麼也沒想到,等待他的竟會是那樣美麗的女子。

  「你就是心橋公關公司的慕小姐嗎?」老天,大美人哪!他喜出望外,口水差點淌了滿地。

  這是老天給他這個萬年王老五的最後機會嗎?

  「是的,我是。我叫慕怡璇,請多多指教。」慕怡璇露出淺淺的微笑,禮貌地遞上名片。

  「慕怡璇小姐是嗎?名字真好聽耶,人也好漂亮。」張建輝望著名片呵呵傻笑著,口水已忍不住滴下來。

  「謝謝你的誇讚。」慕怡璇大方地接受讚美,接著隨即切入正題:「既然你已經到了,那我們就開始談談這件案子——」

  「請稍等一下。」聽到她的話,張建輝立刻從飄飄然的世界回過神。「我、我們老闆還沒有來,能不能再等一會兒?」

  「你們老闆?」

  「是啊!他說這件事要親自和你討論,所以……呃,他馬上到。」

  「我知道了,那就等他到了我們再討論吧!」慕怡璇點頭微笑,表示沒問題。

  「呵,那我們先談點別的吧!」張建輝開心地笑了,這下他有時間可以和漂亮的小姐聊天了。

  然而他沒能高興太久,兩分鐘後,靳達夫準時出現在會議室。

  靳達夫一開門,就聽見張建輝一個人的傻笑聲,然後一道輕柔悅耳的嗓音,傳入耳際。

  「真的嗎?你們真的遇過那樣的客戶呀……」

  奇怪,這聲音怎麼有點熟悉?靳達夫將門推得更開,探頭往裡頭瞧,他看到靠窗的位置,坐著一個半背對著門口的女人。

  首先,他看到的是她將淺褐色的頭髮高高盤起,露出白皙的後頸。

  現在的女孩子是怎麼回事?個個全將頭髮染得像老外似的。他蹙起了眉頭。

  接著,他注意到她的衣著——那是一套亮麗的粉藍色套裝,貼合著曲線,大方地展示她誘人的身段,雪白修長的雙腿,在同色的短裙下自在舒展,讓他的眉頭擰得更緊。

  他的視線繼而往上,回到她的上半身,發現她的胸前似乎相當緊繃,可能是衣物太過貼身的緣故,那樣毫不含蓄的穿著方式,讓他更加不以為然。

  他默默在心中批判對方穿著的時候,隱約聽到張建輝欣喜的呼喊聲:「啊,老闆,你來了。」

  然後,他所打量的對象便轉身了,他見了,立即倒抽一口氣。

  因為她搭配在套裝裡的白色襯衫,領口的鈕扣竟然有兩顆沒扣,露出凝脂般雪白的肌膚,像他這種身高的男人,只要站近一點,她大概就春光外洩了。

  然而這些驚訝,都比不上他發現這女人廬山真面目的震撼,因為就在前幾天,他才見過那張艷麗絕倫的面孔——在那場不怎麼愉快的相親宴上。

  而這時,慕怡璇也認出他了,而且她的震驚顯然沒比他少。

  「怎麼是你,石頭男?!」

  ************

  「石、石頭男?」

  張建輝的笑臉垮成滑稽的表情,兩隻眼睛骨碌碌地在靳達夫與慕怡璇之間轉來轉去。「你們——認識?」

  然而,沒人理會他,因為早有嫌隙的兩人,已經開始用惡狠狠的眼光與毒辣的言語,互相廝殺起來了。

  「你叫我什麼?」靳達夫走過去,銳利的眼眸威脅地瞇起。

  「我叫你石頭男!哼,沒想到這回的委託對象,竟然會是你。」慕怡璇紅灩灩的唇瓣嘲諷地勾起。「我以為某人還把人家當成酒店陪酒的公關呢,到頭來還是得靠我們呀!」

  「我確實蔑視公關沒錯,而且我也不想靠什麼見鬼的公關來替我拉生意!」靳達夫冷冷地回應。

  「既然如此,那你幹嘛來拜託我們?」他還是那副自以為是的可恨語氣,慕怡璇更火了。

  這是許多人沒有見過的一面,在別人面前,她一向非常維護形象,並保持良好的修養,然而一遇到這顆大石頭,就好像骨子裡所有的反叛因子都被激發出來,別說客氣了,能勉強維持和平,不打起來就算不錯了。

  「我沒拜託你,找上你的是張建輝。若不是他堅持,我根本不屑靠他人的幫助取得合約。」哼,她以為是他卑躬屈膝地去祈求她們?

  「欸?這、這也不是我一個人決定的——」老闆明明也同意了。

  張建輝瞪大了眼,急忙想為自己辯解,哪知靳達夫不但不聽,反而還責怪他。「閉嘴!誰叫你找上她的?」

  「因為……慕小姐的公關公司是業界最頂尖的呀!」張建輝縮縮脖子,委屈地癟嘴。

  「聽到了嗎?我們是最頂尖的。」聽到張建輝的誇讚,她驕傲地昂起下巴。

  「頂尖?哈,頂尖的定義是因人而異,這傢伙從以前就沒什麼品味,識人的能力又差,老是給我惹些不該惹的麻煩回來。」言下之意是,這回又是他識人不清。

  可惡!這顆臭石頭簡直欺人太甚,她要是還留下來,她就是豬頭。

  「是嗎?既然如此,那就不勉強,今天當我白來好了,你們不必送了,再——見!」慕怡璇氣炸了,拎起公文包就起身走人。

  真倒霉!她早打算把和這個原始人有關的一切,全部丟到回憶的焚化爐裡,當成不可回收的垃圾燒掉,偏偏他又意外找上她的公關公司,老天真是作弄人。

  「等等——」

  慕怡璇踩著三寸高跟鞋,正要開門離去時,靳達夫又懶洋洋地喊住她。

  「既然你來了,也不好意思讓你白跑一趟,我就姑且聽聽你的提案吧!」

  姑且?慕怡璇倏然轉身,燒紅的眼瞪得大大的,粉嫩的雙頰因憤怒而染紅。如果現在他就站在她身邊的話,她一定會狠狠踢他一腳。

  「如果真那麼不情願的話,就不必勉強。」哼,他以為她需要他的施捨嗎?

  「不!不勉強、不勉強,哈,哈,我們非常樂意聆聽你的提案。」靳達夫沒說話,倒是張建輝拚命幹笑打圓場。

  「哼。」看在張建輝拚命哀求的份上,慕怡璇勉強打住離開的念頭,但是那顆大石頭站著不動,半句話也不說,讓她不願拉下面子折回去。

  「只有你一個人想聽也沒用,如果真正的委託人不想聽的話,那也沒有用。」說著,她還暗示地瞟著靳達夫。

  要她別走?那得看看有沒有人要開口「請求」她留下。

  「老闆……」張建輝轉頭用哀怨的眼光看著靳達夫,拜託他看在他孤家寡人三十餘年的份上,給他一個討老婆的機會吧!

  靳達夫翻翻白眼,無奈地重歎口氣,勉強開口「請」她回座。「好吧,我真的很想聽,請你千萬、務必要分享你的提案。」

  「對不起,你的話讓我感受不到什麼誠意,如果不是真心懇求,我想我也沒必要接受。」

  不是她故意拿翹,而是他說話的樣子太沒誠意,活像自己是在浪費時間,勉強聽她說話似的,那傲慢的高姿態令人生氣。

  靳達夫一聽也冒火了,他可是從不向人低頭的,這已經是他此生最謙卑的態度了,這樣還不夠?要怎樣她才高興?

  匍匐在地上,舔她的腳趾頭?

  「哼,不要就拉倒,我不會勉強!不過——原來所謂的公關,就是這種一遇到挫折就退縮的動物呀,這跟落荒而逃有什麼不同?」他訕笑。

  「我不是落荒而逃,而是不屑跟豬打交道!像你這種沙文豬,早該在二十世紀就絕跡了,為什麼你還能存活到二十一世紀呢?」要吵架就來呀,誰怕誰?

  她竟敢罵他是豬?靳達夫頓時火冒三丈,繃緊的額頭上霎時浮現青筋。

  「笑話!沒本事就說一聲,我可以體諒你空有美色沒有腦子,所以才不敢面對我,這也是可以被諒解的。」

  「誰不敢面對你?誰又空有美色沒有腦子?」厚,真是愈說愈過分!

  「如果敢的話,何必急著走?這分明就是心虛的表現。」

  見激將法有效,靳達夫得意地竊笑,而且話說回來,她發怒的模樣還真美,眼眸明亮,雙頰嫣紅。他繼續煽風點火,一面好整以暇地欣賞這幅美景。

  「誰心虛了?好吧!我就讓你看看,我們公關的本事在哪裡。」

  要是她就這麼忍氣吞聲離去,還真是順了他的意,讓他門縫裡瞧人,把人瞧扁了。

  她大步走回會議室,把公文包平放在桌上,然後按開鎖扣,取出裡面的文件,用力壓在靳達夫面前的桌面上。

  「這是我利用上午的時間所擬的提案!」

  接著,她又拿了一份文件給張建輝,這才大步走到白板前,準備開始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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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5 20:23:24
第三章

  「關於這次的委託案件,我的想法是——」

  「等一下!這是什麼?」靳達夫翻開提案書,看到上頭幾個大字,頓時傻眼。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哈!現在是要做什麼?研擬突襲作戰計畫?

  「慕小姐,我想你可能搞錯了,我們是想爭取繁星科技的建案,並不是要去打仗,而你寫的這個是什麼?」靳達夫毫不留情地取笑。

  然而慕怡璇卻肯定地說:「沒有錯!商場就像戰場,你想爭取這個建案,別人又何嘗不想?你以為真由我們出面去說幾句話,事情就能圓滿成功?如果不設法先瞭解對手的一切,又怎能切中要點,出奇制勝呢?」

  「好吧,那你說知己知彼,該怎麼個知己知彼法?」

  「首先,當然是要調查關於繁星的林董事長的一切,包括他的出身背景、家人朋友、還有他的習慣與喜好,只要投其所好,相信他會對你留下深刻的印象。」

  「慕小姐,事情恐怕沒有那麼簡單吧?」靳達夫懶洋洋地哼道。

  這女人長得嬌艷如花,卻像孩子一樣天真簡單,要是隨便拍幾個馬屁就能討林勝男歡心,他們就不必找她來了。

  「是啊,慕小姐,繁星的林董真的不是那麼容易討好的人,他是個怪人,誰都親近不了他,除非他主動接洽,否則想靠關係拉攏他,那幾乎是不可能的。」張建輝猛點頭,這回他難得和靳達夫的意見一致。

  「就算他是怪人,也是個人,是人就有喜怒哀樂和興趣嗜好,一定能找到接近他的方法,別把他想成沒有思想情緒的機器人。」慕怡璇噙著自信的微笑說道。

  「我看是和機器人差不多呀!」張建輝小聲嘀咕。

  「我不認為這樣的計畫能夠成功。」靳達夫直接表明自己並不認同她的提案。

  「現在是誰膽小畏縮呢?你連讓我試一次都不肯,又怎麼知道不會成功?」慕怡璇笑他沒膽。

  「我不是膽小,而是根本不看好你。」他沒被激怒,只露出涼涼的表情。

  這樣的反應,反倒讓慕怡璇更氣惱。

  「所以你就是不敢嘗試呀!反正現在只是提案階段,你隨時有機會回絕,那又何妨給我一次機會,看看我究竟要怎麼做?你不會有損失的!」

  如果她真的辦不到,被他瞧不起就算了,但他根本連機會都不給她,就認為她辦不到,實在讓她難以服氣。

  見她竭力爭取的認真模樣,靳達夫倒有點被她打動了,反正如她所說,在還沒簽約之前,都只是協商階段,他若決定中止合作,也無所謂,雖然——他實在不相信像她這種花瓶似的美女,能達成什麼偉大任務。

  「好,既然你這麼有信心,那我就給你一次機會,不過到時若看不到滿意的成果,我可是不會再留情面的。」

  「一言為定,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慕怡璇欣喜地笑了。

  她的笑容萬分美麗,靳達夫看著她的笑,心口竟慢慢發燙,然後有股悸動隨著血液擴散到全身,讓他愈來愈不舒服。

  該死!這是什麼感覺?

  「好熱。」怎麼身體愈來愈熱?

  「建輝,熱死了,你把冷氣調低一點。」他拉松襯衫的領口,煩躁地命令道。

  「你感覺失調嗎?冷氣已經夠強了,我都快冷死啦,你還嫌熱?」慕怡璇愕然看著他,他肚子裡裝了火盆是不是?

  「只要你肯多穿一點衣服,就不會覺得冷了。」他嘲諷地看著她微露的前胸,以及短裙下的姣美長腿。

  「只要你不把冷氣開得那麼強,就不需要穿那麼多衣服了。」慕怡璇反譏。

  「上班穿著西裝比較正式,我不認為自己穿得太多。」

  「呵呵,現在政府都忙著推行衣著簡樸化運動,希望公務員們上班別穿長袖西裝,好減少冷氣消耗的成本,只有你還穿得像十八世紀的公爵。」

  她嘲笑他身上那套包得密密麻麻的深灰色長袖西裝。

  「你們別吵……」張建輝試著想阻止他們爭吵,但誰也不理他。

  靳達夫繼續開火。「穿得像十八世紀的公爵,總比穿得像秀場的歌舞女郎來得好吧?」

  「你這是本末倒置,浪費地球能源!」

  「呃,兩位……」張建輝還在找機會開口。

  「那麼,你就是在製造能源嗎?就憑你那身清涼的打扮?」哈!

  「怎麼?不行嗎?至少男人注視著我時目光很熱,那就是能源。」討論完畢!慕怡璇提起公文包,扭頭走出會議室。

  「是身體很熱吧?」靳達夫不以為然地冷嗤,腳步卻不由自主跟著她,直往大門而去。

  「總比一看到你,心就冷了好吧?」

  「你們……」張建輝看著兩道逐漸走遠的背影,傷心地吸吸鼻子。「怎麼沒人理我呀?喂?」看看我呀,嗚……

  慕怡璇踩著三吋的高跟鞋,快步走著,高高的鞋跟使她走起路來搖曳生姿,幾位路過的男職員紛紛忘情地停下腳步,癡迷的目光追逐著她,跟隨她挺俏的臀浪與小蠻腰,往門口移動。

  看什麼?靳達夫雷射光般銳利的雙眼,惡狠狠地瞪向那幾人。

  「啊!」幾位男職員看到老闆變臉,立刻嚇得面色發白,急忙逃回辦公室。

  而這些情形慕怡璇渾然不知,她早已習慣男人對她的注目眼光,也早就學會不去在意。她活著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那些死盯著她的男人。

  到了大門口,她轉身昂首望向靳達夫。

  「別忘了我們的約定,我會讓你刮目相看的。」她揚高下巴,篤定地一笑。

  「我會等著看。」

  別指望他會手下留情,他,會嚴格地審查。

  ************

  「我回來了。」

  走進家門,已經是深夜了,家人大概都睡了,客廳裡只剩一盞昏黃的檯燈。

  慕怡璇疲累地往沙發一靠,整個人幾乎癱軟無法動彈。

  「好累……」她閉上眼,喃喃嘀咕。

  這幾天為了搜集更詳盡的資料,她四處拜訪商界朋友,還埋伏在林勝男經常出入的餐廳與夜店裡,悄悄打聽關於他的事。

  甚至,她還查出他所生長的高雄鄉間小鎮,還特地南下一趟,又從那裡查到不少有用的資訊。

  對於他,她總算抓到八九成的瞭解了。

  不過,她也累癱了。真的好累……她緩緩趴倒在沙發上。

  「啊,姐。」慕怡璇的妹妹慕怡晴正好從房間走出來,看到她回來,立即露出甜甜的笑容。

  「怡晴,這麼晚了還沒睡呀?」她立刻爬起來,打起精神,微笑看著妹妹。

  她們姐妹感情從小就好,而妹妹一直有先天性心臟病,隨時可能離開人世,因此她很心疼妹妹,總是對她特別照顧。幸好前幾年妹妹接受器官移植手術,換了一顆正常的心臟,這才算是保住了小命。

  「就要睡了,先出來上個廁所。啊,對了,姐,有你的信喔!」

  慕怡晴取出一張大紅色的燙金喜帖,走回來交給她。「是喜帖呢,不知道是你哪位朋友結婚?」

  「我看看。」慕怡璇笑著接過喜帖,先看看信封右下角的署名,當她看到新郎的名字時,臉色突然一變。

  她凝著臉,有點粗魯地扯開信封,映入眼簾的,就是充滿喜氣的新人婚紗照。新郎那張臉,化成灰她也認得,因為那是她上上一任男朋友。

  他們是在半年前分手的,當初交往也快兩年,是所有戀情中最長的一段,只是他一直不肯與她定下來,最後還提出分手的要求,說他還不想結婚,不想耽誤她寶貴的青春。

  其實她也不是那麼想結婚,只是他一直不肯給她承諾,讓她非常難過。

  她萬萬沒想到,分手不到半年,他竟然就結婚了!而且誇張的是,照片中新娘的肚子大得都快藏不住,顯然不止六個月。

  這男人在與她交往時就劈腿了嗎?過分的是,他居然還敢寄喜帖來。

  慕怡晴發現她拿著喜帖的手不斷顫抖,臉色也怪怪的,於是連忙問:「姐,你怎麼了?」

  「啊,沒什麼。」慕怡璇急忙合起喜帖,擠出笑容。「是以前的一位朋友,下個月要結婚了,可是我最近工作很忙,可能沒時間去參加。」

  「那很簡單呀,把禮金寄過去就好了嘛!」瞧她煩惱得臉色都變了。

  「是啊,說得也是。」慕怡璇暗暗冷哼。

  既然他有臉來要紅包,那她也不會小氣。哼!或許她該帶十幾個人好好去大吃一頓。

  慕怡璇壓抑心中的氣惱,轉頭對妹妹微笑:「好了,很晚了,趕快去睡吧,小心感冒喔!」

  「嗯,姐一定也很累了,早點休息喔,晚安!」

  「晚安。」

  妹妹離開後,慕怡璇回到自己的臥房,卻沒立刻洗澡休息,而是往床上一躺,又開始失神。

  以前的男友要結婚,確實帶給她不小的震撼,然而她並不是嫉妒與不捨,打從分手之後,她就慢慢把感情收回了,她難過的是他竟然一直在欺騙她。

  說什麼「只想認真衝刺事業,不想耽誤她的青春」?結果分手不到半年,就跟肚子大得像快臨盆的女人結婚,他根本是滿口謊言。

  唉,她一直很認真地談戀愛,也很認真地維護每一段感情,為什麼總得不到真誠的回應?每任男朋友都只想跟她玩玩,從沒有人用真心對她。

  像最近分手的這一任,交往還不到三個月,而且是在非常不愉快的氣氛下決裂的……

  「我跟你說我不要,你聽不懂嗎?請你尊重我好不好?」

  慕怡璇惱怒地一腳將巴在她身上、不斷上下其手,妄想更進一步的男友踢開,力道一時沒控制好,竟然把他踢得飛了出去,還在地板上滾了一大圈。

  「你……你這女人,根本是性冷感!虧你長得這麼艷麗,誰知道你就像假人一樣,只能看不能玩,真是有夠掃興!」

  她的男友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氣憤地大聲指控。

  「假人?」慕怡璇生氣地瞪眼,看著當時的男友。「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不是嗎?我還以為,像你這樣美艷性感的女人,一定是個很豪放、很敢玩的女人,誰知道你冷得像冰,連碰都不准碰,這不是假人是什麼?我交到你這種女朋友,真是倒霉透頂!」

  原本斯文俊逸的男人,面目一變,看起來竟是如此醜惡。

  「你……」慕怡璇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不是說過你愛我、想跟我結婚?還說與我相遇,是你此生最幸福的事?」

  「哈哈哈,要是不說那些甜言蜜語,你會上勾嗎?」那男人惡劣地狂肆大笑。

  「沒錯啦,你是長得很美,我見過的女人,沒一個比得過你的美貌,但是像你這種女人,一定很淫蕩放浪,而且脾氣又大,這樣的女人在外頭玩玩就好,誰也不想笨得娶回家。」

  「你……」淫蕩放浪,脾氣又大?這就是他對她的觀感?

  「呵呵,娶老婆嘛,當然還是要娶個柔順、保守的小女人,那才是賢妻良母,而且就算將來在外頭偷吃,她們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果是你,大概會吵到把屋頂掀了吧?」

  他說得沒錯,她確實會,她不是那種能夠忍氣吞聲,與別人共事一夫的女人。

  「所以說,從一開始,你就不是真心與我交往?」

  「當然啊!我會笨得找綠帽戴嗎?」

  想到那個滿臉譏誚不屑的男人,慕怡璇感到好心寒,這就是她曾經喜歡過、以為可以托付終身的男人?

  是不是只要她不肯交出自己,男人就會一個個從她身邊離去?

  原來所謂的愛情,竟是如此膚淺與虛幻的東西。

  「唉。」歎了口氣,翻過身,突然一張性格的面孔,陡然竄入腦海中。

  那張臉孔,毫不掩飾對她的不以為然,出口的話語更是毒得氣死人,然而,那是絕對真誠的,沒有半點虛假。

  他並沒有在一開始就對她花言巧語,得不到手才又口出惡言,比起以前那些空有斯文俊俏的外貌,卻毫無真心的男人,這種率直、不虛偽的男人,真是好得太多了……

  等等!她現在是在做什麼?讚美那個石頭男?

  老天!她筆直坐起,滿臉驚慌地跳下床。我在發什麼神經,怎麼會去想到他呢?

  像他那種腦袋僵硬、食古不化的侏羅紀時代大恐龍,她跟他除了目前工作上的聯繫之外,根本八竿子打不著,她拿他和以前的男友們相比做什麼?

  「啊,我累昏頭了!得趕快洗澡睡覺。」她喃喃自語,抓起浴巾和換洗衣物就開門走往浴室。

  她一定是太累了,等她洗過澡、好好睡一覺,就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

  她和石頭男?哈,那是不可能的,他們是世上最不可能的組合。

  絕對不可——

  「哈——哈啾!」

  她突然覺得鼻子發癢,用力打了個噴嚏。

  「怎麼回事?」她揉揉鼻子,納悶地問自己。「是感冒了嗎?」

  可是,她又沒有感冒症狀,大概是天氣漸漸涼了,鼻子過敏吧?

  還是趕快去洗澡,免得真的感冒了。

  她不知道,同一個時間,在城市的另一端,也有個人正想起她。

  ************

  一直忙到這時才下班的靳達夫,用鑰匙開啟家門,走進一片漆黑、空無一人的房子。

  開啟電燈,造型特殊的藝術燈照亮這棟以先進的科技產品與現代化的設計堆砌成的私人堡壘,這是他唯一能放鬆身心的地方。

  他沒在客廳停頓,直接走向後頭的臥房,準備直接上床休息。

  經過走道時,不經意瞥見牆面上所掛的數幅照片,他不由得停下腳步。

  為了紀念早逝的父母,他將父母生前一些家庭生活照,裱框後掛在這面牆壁上。

  他的視線停駐在其中一張照片上,那是一張有點歷史的照片,照片中的女人約五十開外,身穿黑色小棉襖,外頭罩著灰色毛線外套,端正地坐著,一臉嚴肅地看著鏡頭,連頭都沒偏半分。

  這是他母親生前最後一張照片,她在世時給人的感覺,就一如這張照片,死板嚴謹,她的教育,直接影響了他的人生觀。

  他的父親早逝,擔任中學教師的母親獨力將他扶養長大,母親生性嚴厲,尤其對服裝的整潔與端莊非常要求,從不穿色彩鮮艷的服裝,總是寬鬆的深色套裝配上黑色低跟鞋,裙長必定在膝下五公分,鈕扣也是扣到最上一顆,哪怕是溽暑盛夏也一樣。

  在她的熏陶下,靳達夫也認為端莊的女性就應該如此,娶妻也當如此,街上那些穿著迷你短裙,露出乳溝、股溝還有肚臍的,全是家教有問題、輕浮不正經的女孩。

  想起母親,他不由得想起與她截然不同類型的女性——慕怡璇。

  如果說他母親是靜靜綻放的含笑花,那慕怡璇就是火紅的玫瑰、燦爛的寶石,艷麗耀眼,但也棘手難纏。

  對於她的服裝,他是很有意見,但是對於她這個人,他倒是沒什麼偏見,甚至是欣賞多於排斥。

  她很認真——至少就她談論工作的態度來看,她並非他以為的那種,純靠美色替人拉生意的無腦公關。

  還有她很率真,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不會虛偽矯情,比起那些只會吹捧討好他的女人,相處起來舒服多了。

  想起她噴火的晶亮雙眸,靳達夫低低地笑了。看來她脾氣不太好呢!

  但是和她鬥嘴也挺有意思的,她反應快、用詞犀利,和她吵架絕無冷場,非常過癮。

  他想自己大概不夠忙,才有心思在這裡回味和女人鬥嘴的暢快感。不過,他倒挺期待下次的會面,不知道到時候,她又會給他什麼樣的「驚喜」?

  再次轉頭望向牆面的照片,他突然有點心虛,不敢看向照片中母親的眼睛。

  「我只是對她有點好奇而已……」他喃喃對母親解釋,但事實上,說服自己的成分比較多。

  「她不是適合我的女人,我不會愛上她的,我只是想瞭解她而已,我不會陷下去的。」

  說完,他沒敢再看牆面上的照片,倉皇舉步走回臥室,關上房門。

  他絕對不會愛上慕怡璇!

  ************

  「這就是我這陣子的調查結果,一定會讓你很驚喜。」

  大約一個禮拜後,他們再次碰面了,慕怡璇將自己的報告書放在桌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這可是她花費將近兩個禮拜的時間,一雙纖纖美腿都快跑斷了,才查出的珍貴情報。

  「是嗎?那我非得看看不可。」

  雖然靳達夫挑起眉,裝出不以為然的神情,但上揚的嘴角卻掩藏不住他的好心情。

  不知為什麼,一見到她,他忙碌工作的煩悶就消失了大半。

  「欸!你寫這是什麼?林勝男的生活作息表?」靳達夫詫異地瞪大眼,翻開內頁,以不可思議的語氣,念著紙上的文字。

  「早上五點半起床,固定運動一小時,七點用早餐,慣吃清粥小菜,八點出門前往公司,中午十二點半休息,大多叫固定料理店的便當。下午一點三十分上班,晚上七點離開公司,七點半在固定的餐廳用晚餐……」

  「你調查這些做什麼?」他放下手中的紙,嘲諷地看著慕怡璇。「我是請你替我們爭取那個建案,不是要你去當狗仔隊。」

  「你還搞不清楚重點嗎?」慕怡璇一副他沒救了的樣子,哀傷地搖了搖頭。

  「對,我是不懂,煩請賜教。」靳達夫以完全不謙卑的語氣,傲慢請教。

  「看著這張表,你沒有一種感覺嗎?林勝男是個依循規則、一成不變、意志堅定、毫不妥協的人——」

  「等等,你從哪裡看出來的?」他明明只看到幾點起床、幾點吃飯、幾點睡覺等拉拉雜雜的瑣事。

  「唉,果然是腦袋僵化的原始人。」慕怡璇無奈地歎息。「你看,他每天的作息時間都一樣,就連所用的餐食與用餐的地點也都很固定,可見他是個墨守成規、討厭改變的人。」

  「唔。」她這麼說,好像也有道理。「不過,就算真是如此,那又如何?你查的這些資料,對我們爭取建案有任何幫助嗎?」

  咦,他竟然說了「我們」這兩個字?嗯,這感覺倒還不錯。靳達夫在心中暗自微笑。

  「當然有幫助,你以為我是吃太飽,閒閒沒事去當偷窺狂跟蹤人家嗎?」

  這男人果真是石頭腦袋!

  「查出他的生活作息,我們才能找到機會接近他,而他有固定出入的地點,對我們更是有利,我們可以在他經常出入的地方埋伏,假裝不期而遇,加強他對你的印象。雖然他個性古怪,但總也是有感情的人,只要他不討厭你,那麼你爭取建案的機會,就增加許多。」

  埋伏?要不要順便突襲?

  「我還是覺得這麼做很奇怪,為了生意做到這種地步,有必要嗎?」靳達夫擰眉咕噥。

  他喜歡爽快利落地與案主接觸,願意給他做就接,不願合作就拉倒,他從來不曾這樣費心機,簡直像策動陰謀似的,雖然他真的很想要這個建案,但他還是不習慣這種拐彎抹角、動機不純的接洽方式。

  「非常時期,自然要用非常手段,林勝男不是普通人,你用一般的方法,根本接近不了他,難道你要放棄嗎?」慕怡璇挑眉質問。

  「……」靳達夫沉默不語,但心底的想法已清楚寫在臉上,一目瞭然。

  慕怡璇知道他還是不很贊同,也不逼迫他,只故意訕笑道:「是嗎?你想放棄嗎?那也好!據說林勝男已經開始派人與大方建設接洽,我想你大概也得不到這個建案,現在放棄也好,免得花費一堆金錢與心血,最後還是一場空,那可就太難堪了。」

  「大方建設?」靳達夫一聽,雙眼頓時冒火。「他怎麼可以把那麼重要的工程交給那種公司?」

  大方建設很有名氣,遠比他的鼎石建設還有名氣,但是熟知內情的業界人士都知道,大方建設是建築業知名的「流氓企業」,他們根本沒有什麼本事,只會拚命壓低價碼,逼垮同行,然後在施工時偷工減料,浮濫虛報成本,賺回豐厚的利潤。

  若不是靠著雄大的財力,與政商高層間利益輸送,豈能一再標得幾項政府的重大工程,打出響亮的知名度?

  對於他們,靳達夫向來萬分不屑,他可以接受自己得不到這份工作機會,但他無法接受林勝男將這麼重要的建案交給那種小人,萬一倒塌或是起火的話,那會害死很多人的。

  「好!我正式委託你,請你盡快安排我與林勝男接洽。」為了拚過大方建設,他願意違背自己的原則,賭上一回。他將希望全托付給她了!

  「沒問題,就包在我身上。」

  慕怡璇回應他的,是一記燦爛如花的從容笑顏。

  她放在桌面下的手,悄悄伸進皮包裡,將藏在裡頭的一張紙捏皺,丟進桌下的紙簍裡。

  那張紙上記載的,可不是關於林勝男的什麼八卦秘辛,而是針對鼎石建設所做的詳盡調查。

  原來她早知道大方建設是靳達夫最痛恨的敵手,才故意使出那招激將法,騙他林勝男已打算將案子交給他們。

  事實證明,激將法遠比說破嘴有用。

  呵,希望靳達夫永遠別知道實情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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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5 20:24:05
第四章

  靳達夫坐在這間名叫「葛蘿莉亞」的高級餐廳裡,一面端水啜飲,一面不耐地左顧右盼。

  相約的時間到了,約他的人怎麼還沒來?

  今天下午,他在辦公室接到慕怡璇打來的電話。

  「今晚七點,在葛蘿莉亞餐廳見面。」

  她一開口,就主動訂下約會。

  「幹嘛,要請我吃飯嗎?很可惜,我今晚要加班,沒空。」他將電話夾在耳朵旁,大手繼續忙碌地移動鼠標,繪製施工圖。

  「你想得美,誰要請你吃飯?」開玩笑,向來都是男人爭著請她用餐,何須她開口邀約?「林勝男今晚會到葛蘿莉亞用餐,要不要去隨便你,到時建案被大方建設搶走,就別怪我沒盡心盡力。」

  大方建設就是靳達夫的死穴,只要一拿他們來激他,他就會乖乖任她擺佈。

  他的個性其實不難懂,現在慕怡璇已經摸清他的脾氣,知道該怎麼掐住他的罩門。

  果然,七點不到,他人已在這裡,可是那約他的女人,卻姍姍來遲。

  他又抬手看了下表,七點零五分,很好,那女人遲到了五分鐘。

  煩躁地端起水杯,喝光今晚的第三杯水,眼光不經意瞄到人口處,發現有道火紅的身影逐漸靠近。那是!

  「噗!唔!」他錯愕地瞪大眼,急忙摀住嘴,免得嘴裡的水全噴了出來。

  他急忙嚥下那些水,看著那名盛裝打扮過、艷驚四座的美女,款擺走近。

  「抱歉,讓你久等,剛才遇到一位熟人,稍微聊了一下。」慕怡璇優雅入座,對他嫣然一笑。

  她今晚沒有盤發,卷長的秀髮垂落在肩上,顯得風情萬種,光滑瑩亮的髮絲隨著頭部的擺動,飄散出怡人的髮香。

  而她身上穿著一件簡單大方的紅色絲質性感短洋裝,低V字領的設計,胸前抓出皺褶,性感的乳溝若隱若現。而短洋裝的腰身服帖,清楚地層現她傲人的柳腰,而洋裝的裙長只到膝上五吋,每當她走動時,飄逸的裙擺搖動,白嫩嫩的大腿分外引人遐思。

  「你——幹嘛穿成這樣?」他不認同地瞪著她性感的衣著,與大方展露長腿的短裙。

  她以為自己在走星光大道嗎?

  「這裡是高級餐廳,總不能隨便穿呀,況且這件洋裝買來之後我還沒穿過,一直想穿看看。」慕怡璇輕輕拂開頸間的絲質圍巾,對前來的服務生嫣然一笑。「麻煩給我們menu」

  「啊,好……」男服務生的眼珠子早已黏在她身上,雙腳卻還是站著不動,可能根本沒聽清楚她在說什麼。

  「她說她要menu你沒聽見嗎?」靳達夫惡狠狠地瞪向服務生,警告的眼神陰沉駭人。

  「噢,好、好的!」服務生這才從美好的幻境中清醒,急忙去端水拿菜單。

  服務生一走,靳達夫立刻冷冷批判:「你不該穿成這樣。」

  慕怡璇愣了愣,問:「為什麼?」

  「領口那麼低,裙子也太短了,這樣很不端莊。」

  「哈。」又來了!這位侏羅紀時代的石頭男,總對她的穿著有意見。

  「我不認為自己的服裝不合宜,再說端不端莊,不是只以服裝來決定。」

  至少她坐姿端正、舉止也不輕浮,怎能光看她穿得性感,就認定她不端莊呢?那未免太偏頗了!

  「女人就該穿得保守一點,裙子不要那麼短,衣服領口也別太低,才不會被人用淫穢眼光看待,認為你是行為不檢的女人。」他好心勸告。

  「怎麼,你都是以『衣』來看人的嗎?穿得不夠保守,就是行為不檢?」她聽了頓時火冒三丈,這樣的想法,不就和她過去那些男友們一樣?

  「難道要我像中東婦女一樣,把頭臉身體全部包起來,你才滿意嗎?」

  「是不需要做到那程度,但至少不能太暴露,女孩子還是含蓄一點好,別太張揚自己的美麗,免得引起覬覦。」光看其它男人死盯著她的飢渴目光,就讓他不舒服到極點。

  「意思是,如果你有整園美麗的花朵,你會用高高的圍籬全部圍起來,不讓人窺探一眼,以免可能有人來偷摘?」

  為了防範不知何時會出現的宵小,就要做出這種未雨綢繆的舉動,這樣豈不糟蹋了那些花朵與生俱來的美麗?

  「當然!低調一點總不會錯,凡事還是要小心謹慎點比較好。」

  「呵,我和你完全不同!美麗又不是罪惡,我不會為了防範小人,而掩藏上天賜給我的恩惠,故意把自己打扮得又土又醜。再說我裝扮自己,不是為了討好任何人,純粹是因為我愛美,只要我打扮得漂漂亮亮,心情就會很好,我想讓自己開心一點不對嗎?我不認為這樣的想法有錯。」慕怡璇據理力爭。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引人犯罪當然有錯。」靳達夫當然也愛欣賞漂亮的事物,問題是有些人可不是只想「看看」那麼簡單。

  「你搞錯了吧?有錯的不是懷璧之人,而是心存邪念的犯罪之人。」

  如果照他這麼說,世上所有美好的東西都該被消滅殆盡,因為它們都會引人犯罪。

  「呃……menu來了。」

  剛才那位服務生送來水及菜單,但是他們一直在爭吵,所以他一直不敢靠近,在旁邊繞了好一會兒,才硬著頭皮送上來。

  「還有!兩位客人,不好意思,你們的聲音有點大,能不能麻煩你們小聲一點?附近的客人都很困擾。」

  「抱歉。」兩人異口同聲道歉。

  「哼!」慕怡璇一見到靳達夫的臉,又氣嘟嘟地將頭撇開。

  靳達夫無奈地歎口氣,決定好男不跟女鬥,於是放柔語氣道:「先點菜吧!你要吃什麼?」

  「你要請客嗎?」她挑起秀眉,故意甜笑著問。

  「當然,就算我不請,你大概也會先報公帳,再來向我請款吧?」而他也沒小氣到連請女人吃頓飯都不肯。

  「那我就不客氣了。」慕怡璇花瓣般柔美的唇瓣高高揚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浮現在臉上,讓靳達夫的背脊陡然發冷。

  她在打什麼主意?

  他慢半拍地想起上回相親宴所付的賬單。但,來不及了,她已招來服務生,開始豪爽地點菜。

  「我要局烤龍蝦、橙汁鴨胸、奶油春雞、干貝蘆筍火腿卷,還有一份清雞湯以及南瓜濃湯,另外要烤麵包還有色拉,正餐要搭配葡萄酒。喔,對了,別忘了送幾份甜點上來。嗯,就先暫時這樣,有需要我再叫你。」

  慕怡璇一口氣念完所點的菜色,而服務生與靳達夫早已目瞪口呆。

  「怎麼了?」她合上菜單交給服務生,而他還在發呆,忘了接過來,她疑惑地看著他。

  「請問,這些是兩位要吃的嗎?」服務生小心翼翼地詢問。

  「喔,不是,這些是我自己要吃的,他要吃的請他自己點。」她施施然端起晶亮的玻璃杯,悠閒啜飲著杯中甜美的礦泉水。

  她自己要吃的?!服務生與靳達夫對看一眼,兩雙眼眸中同樣顯現出震驚。

  即使早已見識過她的大胃口,靳達夫還是感到非常驚訝,而她還是這麼瘦,更是令人訝異。那麼多熱量,她到底消耗到哪裡去了?

  待靳達夫也點過餐之後,服務生立即收起菜單,一轉身,卻悄悄扮了個鬼臉。

  這麼漂亮的女人,卻這麼會吃,真是嚇死人了!

  *********

  週遭瀰漫著食物的香氣,而靳達夫卻支著下顎,充滿興味地看著眼前津津有味享用美食的女人。

  老天,她還真能吃!

  不過看她吃東西,實在是一件快樂的事,即使胃口再不好的人,只要看到她吃東西,也必定會胃口大開。

  慕怡璇嚥下一塊軟嫩的鴨肉,滿足地閉上眼,品味咀嚼這甘甜多汁的好滋味。她睜開眼,視線正好對上那雙隱含笑意的眼眸,她的粉臉立即泛起微紅。

  「你不吃東西,一直盯著我看做什麼?」她有些羞惱地鼓著雙頰瞪著他。

  「光看你吃,我就覺得飽了。」他開玩笑地調侃她的好食慾。「你總是這麼好胃口嗎?」

  「沒錯!我愛美食,你不覺得享受美食是一件很快樂的事嗎?」她大方承認,還理直氣壯地反問他。

  靳達夫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對我來說,吃飯就是補充必須的營養素,沒什麼所謂的享不享受。」

  「你這人真是無趣!」慕怡璇低聲咕噥著,順手叉起一塊局烤龍蝦送進嘴裡。

  這點靳達夫倒不否認,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幽默風趣、懂得討女孩子歡心的男人。

  「你說繁星的林董事長會來,怎麼到現在還沒看到人?」比起美食,靳達夫還比較關心林勝男的行蹤。

  「唔,我看看。」慕怡璇舉起素白的手腕,看了下紅色皮帶的腕表。「七點三十六分,他應該差不多快來!啊,他來了!」

  她抬頭望向大門,正好看到林勝男的身影。

  「在哪裡?」靳達夫急忙轉頭往門口的方向看去,可是卻只看到一位身穿咖啡色套裝、模樣精明幹練的中年女子,在服務生的帶領下,往餐廳裡走來。

  他沒看到任何中年男人的蹤影。

  「在哪?我怎麼沒看見?」他急躁地詢問。

  「那不就是?」那麼明顯的目標,慕怡璇不明白他怎麼會沒看見。「你真的沒看見?服務生剛帶著她入座呀!」

  「你是說!那個女人?!」靳達夫錯愕地瞪大眼。

  「林勝男是女的?」

  「是啊,你不知道嗎?」慕怡璇暗暗偷笑,他那副震驚的樣子,真的很好笑。

  「但是!她叫林勝『男』!」靳達夫語帶指控,彷彿林勝男惡意欺騙他。

  「是啊!她叫林『勝』男,她希望自己勝過男人,有什麼不對?」慕怡璇幾乎快忍不住爆出大笑。

  「其實,她本名叫做林亞男,生長在一個重男輕女的貧困家庭,上有兄長下有弟妹,從小就被父母忽略,她厭惡自己打從一出生就被認定不如男人,所以自行改名林勝男,並且努力打拚,建立自己的王國。」她憋著笑說明。

  「原來是這樣。」聽了林勝男的故事,靳達夫不但沒有因為她是女人而心生輕蔑,反而對她更加敬佩。

  「她是一位女性,卻能擁有今天的成就,可見她真的付出相當多努力。」

  「那是當然的!社會再怎麼進步,對於女性永遠還是不公平的,尤其是自行創業的女性,職場對我們更是殘酷。」

  她就是深受男性沙文主義的毒害,記得創業之初,她們的事業還不是那麼順利時,男人就只會取笑她們:女人就是女人,你們以為經營事業是那麼容易的嗎?真是天真,還是多學學我們吧!

  等到她們突破困境,將事業經營得有聲有色時,那些男人又不服氣,酸不溜丟地說:當女人可真好,只要撒撒嬌,陪喝幾次酒,就能拿到訂單,哪像我們說破嘴跑斷腿也沒用,要是我也是女人就好了。

  「說到底,你們就是歧視我們,不相信我們也有真本事,只要肯努力,一樣能成大功、立大業。」

  「我不會歧視女性,你們有我們所沒有的優點,除了對你的衣著打扮無法苟同之外,我對你其實也滿欽佩的。」靳達夫是只問成果,不看性別的人。

  「是嗎?」知道他對她觀感不差,慕怡璇不由得綻開微笑,不過又隨即擰起秀眉!他剛才說她的衣著怎麼來著?

  「我的穿著又怎麼了?我早就告訴你我對穿著打扮的看法,為什麼你就是無法認同?」她用手拍擊桌面,氣嘟嘟地抗辯。

  「我們又要開始為了這件事爭吵嗎?」靳達夫無奈地攤攤手,表示不想再跟她吵架。

  「只要你別再對我的穿著打扮有意見就行了。」

  「那……」恐怕很難。

  「欸,先別吵了!林勝男離開座位了,我們快點跟過去。」

  見林勝男起身走向洗手間,慕怡璇立刻拉著還沒反應過來的靳達夫,像賊一樣跟過去。

  *********

  「你、你要幹嘛?」

  她的小手煨得他的掌心熱熱的,緊貼的手掌,讓他的大手可以清楚感受到她細緻的紋理與柔嫩的膚觸,那份親暱讓靳達夫從耳根開始慢慢發熱,然後整張臉就像十六、七歲的少男一樣,無法控制地變得通紅。

  「當然是製造說話的機會呀!咦,你的臉怎麼這麼紅?」慕怡璇一轉頭,驀然發現他的臉紅得像關公。

  「我……」靳達夫臉更紅了,一時答不出來。

  「你酒量怎麼那麼差?那只是酒精濃度很低的葡萄酒而已耶。」慕怡璇詫異地睜大眼,自行將他的紅臉定義為「酒醉」。

  「呃,大概是吧!」其實靳達夫酒量不差,只是不好意思承認,自己摸了她柔嫩的小手就臉紅,所以他含糊帶過,就讓她以為他不能碰酒好了。

  慕怡璇也沒再繼續迫問,他們就這麼埋伏在洗手間附近,直到林勝男從洗手間出來。

  「林董,您好!」慕怡璇走過去,笑吟吟地上前打招呼,假裝與她不期而遇。

  「你是……」這女孩雖然衣著大膽,艷麗無雙,但並未給人放蕩的感覺,林勝男不討厭她。

  慕怡璇假裝沒聽到林勝男的疑問,逕自轉頭對靳達夫說:「達夫,這位就是繁星科技的林董,是位傑出又了不起的女性呢!」

  「林董事長,您好,久仰大名。」靳達夫不是笨蛋,自然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

  他仔細觀察林勝男,意外地發現她長得還滿不錯的,年輕時,應該也是個美女,只是現在給人的感覺有點嚴厲,嘴角沒什麼笑意。

  除了她的打扮比較時髦亮麗,臉上還畫了精緻的妝容之外,靳達夫覺得她其實還滿像他的母親。

  「你們到底是誰,怎麼會認得我?」林勝男相當詫異,在她的印象中,沒有關於這兩個人的記憶。

  「抱歉,我們忘了先自我介紹。」慕怡璇先笑著賠罪,然後順勢將靳達夫介紹給她。「林董,這位是鼎石建設的靳達夫先生,他是位很優秀的建築師,經手設計過不少知名的建築喔!」

  「鼎石建設的靳達夫?」林勝男隱約有這印象。

  太好了,總算讓她留下些許印象!靳達夫暗自在心中叫好。慕怡璇這招果真行得通。

  「至於我呢,我是心橋公關公司的公關經理,慕怡璇,或許往後會有合作的機會,還請您多多關照指教。」介紹完靳達夫,她不忘順道推銷自家公司。

  「心橋公關公司?」

  這她也有印象,她曾經收過幾次由她們代為籌辦的宴會請帖,只是一直未曾出席。

  「是啊!至於我們是怎麼認得您的?其實也不困難,林董您雖然行事低調,但好歹也是商界知名的大人物,時代雜誌就曾專訪過您兩次,像我們這種在職場上奔波忙碌的小人物,怎會不認得您呢?」慕怡璇笑容滿面地稱讚道。

  「是嗎?」林勝男不愧是內斂的企業家,並沒有被捧得得意志形,反而更加謹慎地打量他們。

  「林董,難得這麼美好的夜晚,我們就不打擾您用餐了,希望下回有機會,再和您慢慢聊。」慕怡璇拉拉靳達夫的衣袖,提醒他準備退場。

  「可是!」難得見到林勝男一面,但關於建案的事,他卻半個字都還沒提。

  「我們先回去再說。」慕怡璇對林勝男笑,強行拉走不太願意離開的靳達夫。

  一回到座位,靳達夫立刻提出強烈質疑。「剛才你為什麼不讓我說話?關於建案的事,我還來不及和林董提。」

  「今晚你才第一次和林勝男見面,就提出合作的要求,你認為成功的機率有多少?」她先反問他這個問題。

  「我想,可能性很低。」他老實回答。

  事實上,爭取這次的建案,本來就是一項沒什麼勝算的賭注,他從一開始,就做好心理準備了。

  「那麼,你還要貿然開口?」慕怡璇不禁搖頭歎息。

  他那顆石頭腦袋太過耿直,壓根不懂得拐彎抹角,所以不適合出來接洽生意,只適合在他的天地裡,專心搞他的建築。

  「如果你第一次見面就談生意上的事,只會讓林勝男產生戒心,知道你是有所圖而來,就會開始防備你,那你就別想拿到這個建案了。很多時候,談生意靠的是交情,而交情不是一蹴可幾的,必須像溫酒一樣,用小火慢慢地加熱,操之過急只會幫倒忙,萬萬不可以。」

  「是這樣的嗎?」原來他差點壞了大事。

  唉,不過是談樁生意,怎麼會這麼麻煩呢?靳達夫煩躁地搔搔自己的短髮。

  「好了,今天先談到這裡就可以了,改天再找機會和她多聊幾句。」

  那晚,他們沒再打擾林勝男,用過餐之後,就相偕離去了,但卻已經在林勝男的腦海中留下些許印象。

  「親愛的夥伴們,早安!」一早,慕怡璇又是光鮮亮麗的來上班。

  她照例踩著三吋高跟鞋,薄施脂粉的臉蛋艷麗絕美,盤起的秀髮蓬鬆如雲,包裹在緊身套裝裡的魔鬼身材,連看了她快十年的女性好友們都忍不住癡醉,更何況是男人?

  「怎麼,今天心情不錯?顯然昨晚那頓大餐吃得還不錯喔!」柳香緹優雅地剝著培果吃,一面打量她的好氣色。

  「呵呵,還算不錯啦!」至少肚子填得飽飽的,而她也沒被靳達夫氣死。

  「耶,真的假的?」

  誰會想得到呢,怡璇的相親對象,竟然就是她的新客戶?而更妙的是,不久前提起靳達夫這個人,怡璇還氣得想揍人,而今他們卻能和平地共進晚餐,這種轉變真是神奇呀!

  「你們已經合好了呀?」程悠悠也照例端來早晨的第一壺咖啡,替她們各自倒滿一杯。

  「哎,那個人是直率了點,但其實也不是那麼難相處啦!」慕怡璇擺擺手,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意味。「嘻嘻,告訴你們,葛蘿莉亞的東西很好吃喔!」

  她傻笑著端起咖啡,想起那些美味的主餐和甜點,還想流口水呢!

  「那不是重點啦!」柳香緹和程悠悠異口同聲大喊。

  「那重點是什麼?」慕怡璇納悶地看著她們激動的模樣。

  「重點是!怡璇,你該不會喜歡上他了吧?」程悠悠懷疑地問。

  不能怪她這麼懷疑,此刻她臉上的表情,怎麼看都像戀愛中的女人。

  「欸?!」慕怡璇剛坐上辦公椅的翹臀,立即像燙著般彈跳起來。「你們別亂點鴛鴦譜,這怎麼可能嘛?」

  「你不喜歡他?」柳香緹瞇眼質問。

  「當然!」

  「真的不喜歡?」

  「是不喜歡啊!」他又不是她喜歡的類型。

  「連一點點喜歡都沒有?」這回換程悠悠提出質疑。

  「這……也不能那麼說啦!」不可能連一點點喜歡都沒有啦!

  「那你到底是喜歡他,還是討厭他呢?」程悠悠追問到底。

  「我……我是不討厭他,但若說喜歡的話,好像也……」算不上喜歡。

  慕怡璇支吾其詞,就是無法明確說出,自己究竟討厭他還是喜歡他。

  啊,傷腦筋,不想了,先走再說!

  「我等會兒要拜訪新客戶,得出門才行了。」她拎起公文包,借口要去拜訪客戶,慌忙逃離辦公室。

  「哎,又溜了。」柳香緹低啐道。

  「怎麼辦?怡璇會不會真的愛上靳達夫了?」程悠悠有點擔心好友受傷害。

  「那就賭囉!」柳香緹賊笑著取出千元大鈔,豪氣地放在桌上。「我賭一千,怡璇會跟靳達夫交往!」

  「我也賭他們會交往。」程悠悠急忙加注一千賭金。

  瞪著桌上相疊的兩張千元大鈔,兩人這才發現一個大問題。

  「我們兩個都賭他們會交往,那誰來做莊?誰來認賠呢?」柳香緹納悶地問。

  「……」無言,沉默持續中。

  看來是——莊家從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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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5 20:24:57
第五章

  「請問今晚,你又打算做什麼了?」

  週五的夜晚,幽暗、華麗的LoungeBar裡,瀰漫著慵懶悠閒、甚至帶點頹廢的氣氛,只有某人一身整齊的西服,滿臉不自在回顧四周。

  「唔?」慕怡璇坐在舒適的紅色天鵝絨沙發裡,輕啜杯中的雞尾酒,性感的身軀隨著音樂輕輕搖擺,嬌媚的臉蛋寫滿享受。

  為了配合LoungeBar悠閒氣氛,今晚她也打扮得很休閒,長長的鬈髮束成馬尾,上身是緊身T恤,下身是短皮裙,足下蹬著高高的黑色長靴,同樣是會讓靳達夫大皺其眉的時髦裝扮。

  「我問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難不成是上回猛吃他一頓之後,這回又想來狂灌一整晚?

  「放心!我只淺酌,不會酗酒,再說這回由我請客,你別擔心。」她海派地拍拍他的肩,要他安心。

  敲了他兩頓大餐,她也有點良心不安,這回就由她做東吧!

  「我才不是擔心這個。」他豈會把這些小錢看在眼裡?「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把我帶到這裡來?」

  他相信她絕對不是為了讓他見識台北的夜生活,才把他約到這裡來。

  「當然是為了你的建案啊!根據我的情報,林勝男固定在週五夜晚來這裡小酌幾杯,放鬆身心。而且——」她謹慎地看看左右,壓低聲音說:「她目前正在和這裡的酒保交往,所以守在這裡準沒錯。」

  「欸?!你是說……那個酒保?」靳達夫震驚地看向吧檯後那個蓄著山羊鬍、大約四十歲,性格豪邁的男人。

  「是啊!」慕怡璇肯定地點頭。

  「酒保看來年紀不大,他們肯定相差不少歲吧?」

  「嗯,大約相差十幾歲。」慕怡璇不由得羨慕地感歎。「若是我到了林董事長這種年紀還沒結婚,卻能有個相愛的人守在身旁,好好地談一場戀愛,應該也是件不錯的事。」

  「如果好好把握現在,就不用等到那把年紀了。」靳達夫不以為然地道。

  「我也想啊,但感情總是不如人願。」

  這十幾年來,她經歷過無數次感情,談戀愛談得都有點怕了,卻還是找不到真心相伴的那個人。

  每每她付出真心、放下感情之後,換回的卻都是傷懷,她也想問自己:到底幾時才能找到命定的那個人?

  透明的液體溜出眼眶,她立即掩飾地抹去,然後擠出笑容起身道:「我先去上一下洗手間。」

  「好。」奇怪,剛才他是不是看到她在流淚?

  哈,不可能吧!以她的個性,她只可能讓別人流淚,怎麼可能讓自己傷心呢?

  他在座位等了一會兒,百無聊賴地左顧右盼,他實在不習慣這樣的環境,若不是有她相伴,他大概十分鐘也坐不住。

  看見她穿過整排半開放式的包廂走過來,不料,不知從哪個包廂裡突然冒出一個半醉的男人,借酒裝瘋地攔住她的去路,調戲騷擾她。

  那渾帳在做什麼?靳達夫見了陡然升起怒氣,大手往桌上一拍,高大的身軀倏然站起,大步朝正在拉扯的兩人走去……

  *********

  「放手!」

  慕怡璇用力甩開鹹豬手,冷冷瞪著眼前的男人,恨不得一把抓下他臉上可恨的淫笑。

  「摸摸小手有什麼關係?反正你也飢渴得很,很想被摸吧?」

  男子長得人模人樣,卻是頭淫穢的大色狼,一雙眼珠子,幾乎快鑽進慕怡璇的衣服裡了。

  「下流!給我讓開,你再不讓開,就別怪我打得你滿地找牙。」她最恨聽到這種不尊重的騷擾言詞。

  「喔喔,你們聽到了沒?她要打我耶!好啊好啊,打是情罵是愛,快來打啊,不過我這張英俊的臉要是打壞了,你不心疼嗎?」男子自豪地摸摸自己的下巴。

  「嘿!」慕怡璇真的快吐了,這人真是厚顏無恥。

  「我不想跟你浪費時間,快讓開!」

  「別這樣嘛,來陪我們喝幾杯,你這麼辣,一看就知道很能玩。」

  「玩你的大頭啦!」慕怡璇氣得髒話都快冒出來了。

  「嘿嘿,生氣了呀?你愈生氣愈漂亮,呵呵呵……」

  這個無賴真是……欠扁!她眼中已噴出熊熊怒火,而酒醉的男子卻沒發現,還藉酒壯膽地伸出魔爪想要襲胸。

  慕怡璇機警地迅速一閃,躲過第一次的偷襲,沒想到他膽大妄為,竟然又想再偷襲一次,慕怡璇隱忍的怒氣,終於完全爆發了。

  「你這個……渾帳東西!」厚,她真的生氣了。

  她悄悄拉高短裙,準備賞他一記猛烈的迴旋踢,反正她穿了安全褲,也不怕穿幫。

  就在她正要舉起腿的那一剎那,半醉的色狼突然被人從領子提起,像個傀儡娃娃一樣被吊掛在半空中,滿臉漲得通紅,兩隻手不斷拉扯脖子上的衣物,神情萬分痛苦。

  慕怡璇詫異地看著鹹豬男背後那張染著怒火的剛毅面孔。「靳達夫?」

  「你還好吧?這傢伙有沒有碰到你?」他嚴肅地追問。

  「還好,沒被他碰到。」

  「那就好。」想到她差點被人襲胸,靳達夫的怒火又飆高幾分,要是這渾蛋真吃了她的豆腐,他非扭斷他的手不可。

  「啊,對不起,他只是喝醉了,他已經知道自己錯了,請你放開他吧?」

  男人的朋友們趕忙來替他求情,就連酒保都趕來處理,引起一陣不小的騷動。

  「這裡發生什麼事了?」

  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穿過吵雜的交談聲傳了過來,略帶威嚴感的詢問,讓吵雜聲戛然頓止。

  是林勝男!

  慕怡璇驚喜地發現,等了大半晚的林勝男終於來了,而且還主動過來解圍。這真是大好機會!

  「咦,怎麼是你們?」林勝男認出了他們。

  「林董,真巧呀!」她先對林勝男嫣然一笑,然後偏頭低聲對靳達夫說:「好了,先放開他吧!」

  那頭大色豬雖然可恨,但好歹幫他們製造了這個機會,也算將功折過,就姑且饒他一次好了。

  「唔。」靳達夫點點頭,放開那男人。

  男子這下酒全醒了,再也不敢妄想吃什麼豆腐,立即連滾帶爬地逃出大門。

  慕怡璇立即轉頭向林勝男致歉。「林董,真的很抱歉,驚動了您。剛才那個男人喝醉了,想騷擾我,幸好靳達夫先生救了我。」

  她簡略解釋事情的經過,順道捉捉靳達夫的名字,加強林勝男對他的印象。

  「想不到你看來粗獷,卻也是位紳士哪!」

  不知是不是因為愛人就在身邊,心情大好的緣故,林勝男竟然對靳達夫笑了,臉部嚴厲緊繃的線條,因此緩和不少。

  靳達夫詫異地看著她的笑容,一時忘了該回答,還是慕怡璇先反應過來,搶著替他回答。

  「是啊!他個性很直,外表看來也有點粗魯,但是他很尊重女性,要是有人騷擾我,他絕對不會輕饒。」她驕傲地說道,是真心這麼覺得。

  「那也是因為你的緣故吧?」林勝男笑著道。

  「啊?」慕怡璇因為她話中的含意怔愣住。

  「不是嗎?你們是一對戀人吧?」她應該不會看錯吧?他們之間的互動,還有注視著彼此時,眉眼間那份熱切……

  「並不是!」

  「才不是呢!」

  靳達夫和慕怡璇急忙否認。

  「我們只是朋友普通朋友而已,絕對不是情人!」慕怡璇慌張地解釋,那急於撇清的樣子,卻讓靳達夫有點小不爽。

  怎麼?和他成為一對情人,是那麼丟臉的事嗎?

  「呵呵,是或不是,只有你們自己清楚。」林勝男也不想和他們爭辯,笑著對酒保說:「我們回去吧!」 

  「你來得正好,我調杯特別的酒讓你品嚐。」

  「嗯,麻煩你了。」林勝男像小女人似的溫柔低應,兩人並肩走回吧檯。

  「哇,太好了!」慕怡璇低聲歡呼。

  她心情放鬆,唇畔綻放絕麗的笑容,今晚總算不虛此行。

  但靳達夫卻不像她那麼興奮,他沒忘卻剛才她被醉鬼騷擾,還差點被吃豆腐,這件事讓他一直非常生氣。

  「一點也不好!你怎麼搞的,連上個洗手間也會被醉漢騷擾?」

  「我怎麼知道?又不是我去招惹他的!」她無辜地噘起紅唇。

  這種人她經常遇到,從青春期到現在,不知發生過多少次,她早就習慣了。

  「你怎會不知道?如果你願意穿得寬鬆含蓄一點,就不會遇到這種事了!」他指責她的衣著曲線畢露,認為那是導致「狼來了」的主因。

  「哈?我被喝醉的無賴騷擾,你反倒怪我?明明就是那個人的錯!我今天穿的已經夠保守了,既沒露胸也沒露臀,還要我怎樣?裹棉被出門?」

  慕怡璇又被他惹得滿肚子火,他是不惹她生氣就覺得不舒服對吧?

  「如果那樣可以杜絕騷擾,有何不可。」總比她成天被色狼騷擾來得好。

  「你!你這頭腦袋僵化的沙文豬!」

  「總比當個四處放電的發電機好吧?」

  「你……竟敢這麼說?」他是在暗示「是她主動去招惹那頭色狼」嗎?氣死她了!「今晚到此為止,再見!」

  慕怡璇氣得扭頭就走。

  「再見就再見。」靳達夫哼了聲,不以為然地咕噥。

  不過想了想,現在夜這麼深了,萬一她在回家的途中又遇到色狼怎麼辦?

  「喂,等等!」

  他毫不遲疑地即刻追出去。

  「我送你回去——」

  *********

  「你還在生氣呀?」

  「哼!」

  慕怡璇坐在副駕駛座上,扭頭瞪著窗外,瞧都不瞧身旁的男人一眼。

  即使他好意送她回家,還是難消她滿腹的怒氣。

  「唉,你到底要氣到什麼時候?」女人真麻煩,她們不是很喜歡吸引男人的目光嗎?為什麼他說她是魅力四射的發電機,她反而生氣呢?

  「在明天太陽出來之前,我不會原諒你的。」她起碼要氣上一整夜。

  「好好,算我說錯話,我道歉好不好?」向來不輕易向人低頭的靳達夫,為了息事寧人,也只好乖乖賠罪了事。

  唉,女人真的真的很麻煩!

  「哼,這還差不多。」慕怡璇的嘴角悄悄揚起笑意,見他還算有誠意,她就不怪他了。

  見她總算不再生氣,靳達夫的心情突然好起來,他駕著沉穩的黑色奔馳轎車,行駛在街道上,眼尾不經意掃到路邊的招牌,正好有間風評不差的居酒屋招牌映人眼簾。

  「要不要去吃點東西?」他詢問道。

  她向來食量大,而晚上在酒吧裡她吃得不多,況且她還喝了調酒,若是不吃點東西填填胃,怕明天要鬧胃疼了。

  「吃東西?」慕怡璇摸摸自己毫無贅肉的小腹,發現自己的確餓了,可憐的肚皮似乎更扁了。「好啊!不過要吃什麼?」

  「那裡有間居酒屋還算不錯,串烤滿好吃的,我們辦公室慶生或是慶祝會,常會去那裡聚餐。」他推薦道。

  「好啊!」她不挑食,日式風味的食物也很愛。

  「那就去那裡吃了。」他找個地方調轉車頭,駛回那間居酒屋,兩人將車停妥後,一同快步跑向對街的居酒屋。

  掀起紅色門簾,才剛要進門,卻不慎與正要離開的一對情侶迎面對撞。

  「啊,對不起!」慕怡璇抬起頭,目光接觸到那對情侶當中的男子,臉色霎時一變。

  台北可真是小,她居然遇到才分手不久的前男友。

  她下意識將目光瞟向他身旁的女伴,想看看將她百般嫌棄後甩了的前男友,選擇了什麼樣的嫻雅淑女交往。

  然而只瞧了一眼,她便忍不住嗤笑出聲。還說什麼她太狂野,他難以掌控?結果呢,如今他所選擇的新女友,有比她保守到哪裡去嗎?

  那襲豹紋萊卡緊身衣,裹住女子火辣的身軀,那低垂的領口,幾乎禁錮不住那對豐胸,而裙子的短度,只勉強蓋住豐滿的臀部。

  這就是他想要的賢妻良母?慕怡璇忍不住失笑。

  靳達夫發現她有點不對勁,猜出她大概遇到熟人了,但他也沒問什麼,只是默默地觀察情況。

  「Peter怎麼了?」那名女子狐疑地看著男友,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變了臉色,好像看見什麼驚訝的事。

  「沒什麼,只是遇見朋友了。你先到車上等我一下,我馬上過去。」他將汽車鑰匙交給女友,安撫地拍拍她。

  女子以為他所謂的朋友是指靳達夫,所以也沒有反對,只是噘嘴提醒道:「那你要快一點喔,我們在汽車旅館訂了房間。」

  慕怡璇驀然明白了,原來她們不一樣的地方,就是她不肯陪他上床。

  因為這樣,所以她就變得一點價值也沒有。

  女子吩咐完後,就先行離開了。

  新任女友一走,男子臉上的表情完全變了。

  他輕佻地看著慕怡璇,蔑笑道:「又搭上新的男人了?你倒挺厲害的嘛!」

  靳達夫這才明白,原來這男人與慕怡璇是舊識,而且極可能曾有過一段情。但是,他憑什麼用那種語氣跟她說話?

  他惡狠狠地瞪著男子,用眼神警告他注意自己的語氣,但男子根本不理會他的威脅。

  「哎呀,幹嘛不說話,明明是浪蕩淫婦,何必偽裝成貞潔烈女呢?」男子彷彿跟她有什麼深仇大恨,出口的話語惡毒得讓人難以置信!他們曾是一對戀人。

  他當然生氣,交往數個月,她卻像守著貞節牌坊的寡婦一樣,碰也不讓他碰,一大碗香噴噴的牛肉湯就在面前,卻只聞得到香味,壓根嘗不到滋味,當然教他懊惱怨恨。

  當初他就是看上她美麗火辣,以為必定能在她身上嘗到甜頭,才會跟她交往,哪知道她根本是性冷感,只要他想更進一步,她就立刻翻臉推開他。有一回他想硬來,差點被她踢成性無能,從此他就對她耐心全失,不再假裝溫柔體貼了。

  不經意遇到前男友,聽見他惡毒的嘲諷,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去彷彿再次重演,饒是在工作上果斷、堅強的慕怡璇,在感情上也成了弱者,她無力反擊,只是蒼白著臉,像風中小花一樣輕顫著。

  「你這渾帳在胡說什麼?管好自己的嘴巴,別用那種語氣跟她說話!」靳達夫替她出面喝止她的前男友,要他閉嘴。

  但慕怡璇的前男友不但不住口,還滿懷妒恨地繼續。「哈哈,身為你的前輩,我是好心給你一點建議。你沒發現她總是穿得很騷嗎?跟這種風騷的女人交往,你最好小心一點,免得當了人家的『表兄』還不知道。」

  原來他以為自己是慕怡璇的新男友!不過靳達夫也沒急於澄清,因為他的口氣實在令人氣結。

  「可是我看剛才你身邊那位女伴,也沒保守到哪裡去呀!」靳達夫冷笑反擊。

  王八笑遜丑,他有資格批評她嗎?

  「你……」慕怡璇的前男友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但仍不死心地道:「你還沒受夠嗎?她是不是也在你面前穿得像個騷貨,故意把你搔得心癢難耐,卻又不准你碰呢?告訴你,這女人就像櫥窗裡的假人一樣,好看卻不好玩,還自以為清高,真是笑死人了……」

  他怨恨地咒罵著,將慕怡璇的眼淚逼了出來,他不但摧毀她身為女人的自信,甚至連她身為人的尊嚴都受到重重一擊。

  望著她更加蒼白的臉色,靳達夫大為惱怒。

  這渾帳還不閉嘴,想討打嗎?

  「住口!你這渾蛋!」他挽起袖子,狠狠揪起慕怡璇前男友的領口,威脅地舉高拳頭。「你再說一個字,我就打爛你的牙。」

  慕怡璇的前男友竭力想裝出毫不畏懼的模樣,但還是忍不住直發抖。「你……你別動手,只有野蠻人才會打人。」

  「道歉!」靳達夫壓住他的脖子,兇惡地命令,要他低頭道歉。

  「對……對不起!」識時務者為俊傑,慕怡璇的前男友見他身材高壯,肌肉結實有力,知道自己絕對打不過他,趕忙向他道歉。

  「不是對我,是對她。」靳達夫將他的頭轉個方向,直接對著慕怡璇。「快向她道歉!」

  「什麼?可是我……」他怎麼拉得下這個臉?

  「你不要?好,我看你是連牙也不想要了。」

  眼見靳達夫濃眉一擰,碩大的拳頭就要揮下,慕怡璇的前男友這才急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怡璇,我不該那麼說,請你原諒我。」

  慕怡璇怔忡地望著這一幕,胸口頓時變得好熱好熱,熱得連眼裡的淚都快忍不住,感動得淚水差點潰堤。

  她的感動不是因為前男友的道歉,而是來自靳達夫的挺身而出。他這是在呵護她嗎?

  「好了;算了,別理他了!」她輕輕搭上靳達夫的手臂,要他別再追究。

  看在她求情的面子上,靳達夫這才用力推開他,要他快滾。

  「哼!」慕怡璇的前男友不甘受侮辱,但是自知打不過靳達夫,也只能悻悻然作罷,倉皇離去。

  「謝謝你。」慕怡璇激動地望著靳達夫,誠心向他道謝。

  「你還想吃東西嗎?」他指指店內的方向問。

  「抱歉,我沒有胃口了。」她搖頭。

  「別這麼說。」他不會因為這種小事怪她,靳達夫見她臉色還是不太好,心情也很低落,便說:「我送你回家,你還是趕快回去休息吧!」

  「嗯。」慕怡璇沒有異議,默默接受了他的好意。

  返家的途中,她一直很沉默,不時望著窗外發呆,可見再次遇到前男友,對她的打擊實在不小。

  這樣憂愁喪氣的她,讓靳達夫見了很難過。

  他早已習慣她自信昂揚、堅強微笑的模樣,甚至她伶牙俐齒地跟他吵架,罵他是腦袋僵化的原始人,都比現在這模樣讓他舒服。他難以相信,不過是一個流里流氣的渾蛋說的話,就把她擊倒了?

  還是!她真的那麼在乎那個男人?

  驀然,一股怒氣由心底竄起。他將方向盤突然一轉,急速切向路邊,然後猛地剎車。

  「怎麼了?」

  發現車子突然停下來,慕怡璇訝異地轉頭看向他,而他這才發現,她臉上居然有淚痕。

  那男人居然使她落淚?他分不清此時哽在心頭的是怒氣還是嫉妒,只覺得……很生氣,莫名地想發火。

  「那種男人究竟有什麼好?!」

  「咦?」

  「身為你的男朋友,卻一點也不瞭解你,只想跟你玩一玩,也沒對你用過半點真心,那樣的男人,你還癡戀著他做什麼?」他繼續大吼。

  「我、我沒有……」她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勃然大怒的面孔。

  「還說沒有?你不是因為放不下那個男人而哭泣嗎?」

  「我?不是的。」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她只是懊惱自己識人不清,居然跟這樣的人交往,懊惱得哭了而已。

  「明知道他只是在玩弄你,你為什麼還傻得愛上他?」

  「我……」

  慕怡璇不想哭的,但是一想到自己竟會相信那男人是真心愛過她,她也覺得自己蠢得可以,忿恨懊悔的淚水,終於傾洩而出。

  「你以為這是我期望的嗎?我只是想找個真心愛我的人,好好談場戀愛而已,為什麼卻總是遇到這種人?難道非得穿得中規中矩,才是好女孩嗎?喜歡時髦性感的服裝,就不是好女人嗎?我到底招惹過誰了?」

  只因為她穿著大膽,就被人這樣認定,她真是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

  「你……別哭了。好了,別哭了……」

  靳達夫沒想到這回是自己把她弄哭的,慌得手足無措,想要安慰她,但是手伸出老半天,就是不敢碰觸她。

  慕怡璇主動轉身撲進他懷裡,盡情地放聲大哭,把這些年來世俗加諸在她身上的種種不公平,通通放肆地哭出來。

  「你別哭了。」他哄著她,還取出手帕,笨手笨腳地替她擦眼淚。

  「靳達夫……」慕怡璇抬起被淚水浸潤得透亮的眼眸,直勾勾地望著摟著自己的他。

  這時,車廂裡曖昧親暱的氣氛,讓她突然覺得他既性格又有魅力。

  以往曾被她嫌棄的嚴肅樣貌,在月色的洗禮下,也變得柔和、俊挺不少。

  她面頰羞紅,忍不住微閉上眼,仰頭緩緩往他的臉龐靠去。

  被月色施了咒語的人,不只她一個,靳達夫也感受到月色的催情氣氛,他困難地吞嚥口水,只覺得口乾舌燥、渾身躁熱,身軀緊繃,心臟跳得飛快,幾乎要蹦出胸口。

  她的唇是那般水潤,在月光的照映下,閃耀著誘人的光澤,彷彿充滿著彈性。那光澤與彈性,像捕蠅草一樣,誘惑著他的唇,一寸寸地靠近。

  然後,在月光的見證下,四片唇瓣輕輕碰觸,不知是誰先發出滿足的申吟,接著原本的輕吻,就宛如澆上汽油的火苗,瞬間燃起熊熊大火,大火燒向靳達夫,也燒嚮慕怡璇。

  靳達夫抱緊她的腰,而她則摟住他的脖子,雙唇先是溫柔,然後火熱地輾轉,恣意擷取能紆解他乾渴的芳津。

  他們摟抱著、擁吻著,寂靜的夜,街道逐漸冷清,而幽暗的車廂裡,卻燃燒著誰也無法想像的驚人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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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5 20:25:41
第六章

  終於回到家,靳達夫吁了口氣,順手將汽車鑰匙扔進陶捏的扁盤裡。他的身體還在顫抖,因為先前那場驚人的世紀大熱吻,興奮地微微顫抖。老天!他從來不知道,自己體內蘊藏著這樣的熱情,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寡情少欲的男人,只對工作與事業有興趣,女人對他而言,是可有可無的。

  如果不是慕怡璇,或許他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原來是個飢渴且熱情的男人。

  進入室內,他一步也不停地往房間走去,經過走道時,母親相片中的雙眼,在暈黃的燈光下,嚴厲地看著他,好像在指責他,竟被一個離經叛道、與傳統作對的女人迷惑了心智。

  望著母親的眼,他心虛不已,一時迷失的理智,也慢慢回到腦中。

  他不否認自己對慕怡璇有超乎尋常的感覺,她美麗又有魅力,沒有一個男人不渴望她。然而,她並不是他想要的女人!

  沒錯,她確實能激發他的熱情,但是就算擁有熱情,又能如何呢?只要有那股熱情,就能消弭一切個性與價值觀的差異嗎?

  擁有熱情,戀人的感情或許會更好,但婚姻並不只有熱情而已,當一切絢爛歸於平靜,當兩人對彼此的熱情不再,思想觀念差異極大的他們,還能走得下去嗎?

  熱情只是短暫的,他不會為了滿足一時的慾望,去接納一個不合適的對象。

  當然,他要是惡劣點的話,可以只與她交往,滿足當下的渴望就好,別去管未來的事,但他不是那樣的人。

  慕怡璇常罵他腦袋僵化又古板,那是沒錯的,在許多方面,他確實是個傳統又守舊的男人,無論是對感情,或者對婚姻,都是如此。

  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和他以及他母親一樣,循規蹈炬、傳統保守的人,慕怡璇聰明、美麗、性感,是每個男人夢想的女神,但不是他的。

  既然不可能接受她成為自己的妻子,那麼他也不會與她交往,那是他的真心。他不喜歡騙人,更不可能欺騙她。

  他會把對她的那絲不該有的渴望,徹底斬除。

  「媽,我會做到的。」

  他望著母親的遺照,喃喃自語。

  他們!終究是不可能的。

  *********

  「早安!」

  慕怡璇走進辦公室,整張臉宛如盛開的玫瑰,嬌艷動人,氣色好得不可思議。

  真像廣告詞中所說的:有戀愛的好氣色。

  「哇,咖啡煮好啦?好香喔!」

  程悠悠端著剛煮好的咖啡走出來,她迫不及待上前倒了一杯,然後滿足地嗅聞那誘人的香氣。

  「真的好香,好好喝喔,嘻嘻。」慕怡璇捧著溫熱的咖啡杯,不斷地傻笑,那模樣讓柳香緹和程悠悠忍不住對看一眼,滿心狐疑。

  「你發春啦?」

  柳香緹犀利的一句疑問,讓慕怡璇嘴裡的咖啡差點嘖出來。

  「唔!你、你胡說什麼?」慕怡璇紅著臉低斥。

  「耶,不是嗎?你沒有又愛上誰了嗎?」柳香緹假裝驚訝地反問,她不但精明而且敏銳,很少事逃得過她的法眼。

  「當……當然不是!」慕怡璇慌張地搖頭否認,才失戀不久,又立刻宣佈墜入愛河,實在太難為情了。

  況且先前她曾在好友面前大肆抨擊過靳達夫,還罵他是食古不化的石頭男,現在她怎麼好意思承認,自己喜歡上他了?當然耍否認到底呀!

  「喔,那是我們看錯了,你並沒有一邊喝咖啡,一邊像戀愛中的傻瓜一樣,偷偷笑個不停囉?」程悠悠取笑。

  「我哪有偷笑!再說,誰說笑個不停就是談戀愛了?你們真無聊,我看你們一定是太閒了,才會在這裡胡思亂想。我不理你們,要進去找林勝男的相關資料。」

  慕怡璇端著咖啡,倉皇躲進辦公室,真可謂此地無銀三百兩,不打自招。

  「欸,香緹,你有沒有發現,怡璇好像特別關注林勝男的事?」

  連神經有點大條的嬌嬌女程悠悠都發現這件事,可見那真的很明顯。

  「她關注的才不是林勝男,而是委託她爭取林勝男合約的那個人。」柳香緹點點她的額頭糾正道。

  「欸?你是說靳達夫?」怡璇和石頭男?這簡直像時尚女王對火星人,根本難以想像的組合嘛!

  「沒錯,正因為是他的委託,所以她才這麼拚命。」

  「那麼說,怡璇真的又戀愛了?」哇,她真的好厲害,感情生活絕無冷場。

  「是戀愛還是單戀,現在還不知道,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怡璇對他有種特別的情愫,所以才特別關注他的一切。」這是柳香緹的觀察與判斷。

  「唉!不知道怡璇這回會不會成功?她太可憐了,談過那麼多次戀愛,放下那麼多感情,卻每次都被辜負,希望老天爺幫幫她,讓她順利覓得知心人。」程悠悠誠心祈求。

  「其實單身也不見得有什麼不好,女人又不一定要結婚才能得到幸福,在我看來,獨自一個人生活,比被囚禁在婚姻中,跟另一個人吵吵鬧鬧一輩子要好多了。」柳香緹依然對婚姻嗤之以鼻。

  「香緹還是一樣呢,永遠是『女人當自強』的擁護者,不知道你會不會也有那一天,為了某個人心醉神迷,甘願放棄一切呢?」程悠悠還真好奇。

  「別做夢了,那是不可能的!我才不要成為男人的附屬品,一輩子為他付出,卻連句感謝都得不到呢!」世上有她母親一個傻女人就夠了,不需要有第二個。

  「是嗎?」程悠悠喃喃沉思。

  她的想法與柳香緹極為不同,她從來沒有什麼雄心壯志,也沒有成為女強人的野心,如果可以,她只希望嫁給心愛的男人,永遠當個平凡而幸福的小女人。

  「說到這,你那位心愛的王子呢?他幾時要娶你進門?」柳香緹知道她心目中只有那個愛戀十多年的男人。

  「我們是不可能的,他對我根本不是那種感情。再說他早就有女朋友了……」

  提起那位刻畫在心中的身影,程悠悠頓覺鼻頭酸澀,眼睛好疼,好想掉眼淚。

  有別於外頭傷感的氣氛,躲在自己辦公室裡的慕怡璇,捧著逐漸涼掉的咖啡,兀自傻笑著。

  靳達夫……

  曾經讓她氣到快吐血的名字,如今念起來卻是那麼順耳,就像香濃的糖蜜,讓人甜人心坎裡。

  究竟是怎麼愛上他的?其實連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一開始明明那麼氣他,但是到最後,卻莫名其妙愛上他。

  她想,或許不是莫名其妙,而是有原因的。一開始是因為不瞭解,所以爭論不休,後來則是因為瞭解,才慢慢心動。

  他很有能力,也有不錯的事業,為人很正直,雖然古板拘謹了些,但那表示他很有原則,也沒什麼不好呀!而他雖然思想守舊,但至少對女性很尊重。

  還有他很有正義感,即便對她有偏見,一見到她有危險,還是會毫不考慮地挺身而出。

  他不愛笑,但是一旦笑起來,那笑容反而格外迷人。

  以前她所痛恨的缺點,如今一一檢視,都變成了可取的優點,原來愛情真的會左右一個人的主觀判斷。

  她就是這樣,才會老是在愛情上吃虧吧?

  不過,這回應該不會再出錯了,她終於找到最好的男人,她相信他就是自己此生的伴侶。

  「對了,打個電話給他好了。」

  塗著漂亮粉紅蔻丹的手,剛碰到電話筒,不經意想到昨晚那個幾乎快讓人窒息的熱吻,她立即紅了臉,像被燙著一樣飛快縮回手。

  「哎呀,打了電話,又能說什麼?」她喃喃自語,演練著電話接通時的開場白。「昨晚謝謝你送我回去,我很喜歡你的吻!啊,不行啦!怎能這麼說?

  不然就說,昨晚我們相處得還不錯,你看我們要不要討論一下交往的事……唔,討厭,也不能說得這麼白啦!」

  她喪氣地跌坐在辦公椅上,發現無論怎麼說都下自然,她懊惱地咬唇沉思了會兒,決定不打電話,直接去見他。

  反正就算打了電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不如等實際見了面,就知道該怎麼說了。

  她想,他應該也很想見到她吧?

  說去就去,她立刻抓起公文包,快步走出辦公室。

  *********

  「請問,你來有什麼事嗎?」

  靳達夫放下手中的筆,抬起毫無情緒的眼,冷淡地詢問。

  「欸?」慕怡璇怔愣看著眼前的男人,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又變回那顆嚴肅拘謹、沒有笑容的石頭了?昨晚他們不是相處得不錯,甚至還分享了那個熱情的吻?

  「……一定要有事才能來找你?」她彷彿被打了一巴掌。

  「當然!我們只是委託關係,如果沒有重要的事,請不要隨便浪費我的時間。」靳達夫無情地道。

  「浪費你的時間?難道昨晚那個吻,也是在浪費你的時間嗎?靳先生?」慕怡璇諷刺地問。

  她原以為昨晚之後,他們之間的關係會有重大的轉變,怎知不但沒有變得更親密,反而比以前更加疏離冷漠。

  「那是個意外。」靳達夫的臉難得窘紅了。「我承認自己一時失控,我向你道歉,那是一場不該發生的錯誤,請你忘了它吧!」

  「哈哈,不該發生的錯誤?」那麼親暱、那麼熱情的吻,他卻說它是個錯誤?慕怡璇不知道自己怎麼還笑得出來,她明明只想哭的。

  「很抱歉!我的想法一直沒有改變,你不是我理想的終生伴侶,我也不想欺騙你,所以我想,我們還是把話說清楚比較好。在工作上,我需要你、仰賴你,但在私生活方面,我們還是劃清界線,對我們兩人都好。」

  「是嗎?」究竟是真的為了她好?還是只有對他比較好?

  「既然你這麼說,那就這樣做吧!」她也不是會死纏爛打、放不開手的女人。

  「以後關於工作上的事,我還是會繼續和你聯絡,至於私底下!我會注意不打擾你的私生活,這樣你該滿意了吧?」

  她幽冷地看著自己才剛愛上,就迫不及待逃開的男人。

  「很好。」靳達夫僵硬回答。

  「那麼這份新的企劃書,請你過目一下。」她以公事公辦的漠然口吻,死板地報告著:「非正式的接觸已經夠了,林勝男確實已經注意到你,我們的目的算是達成了,再下去也不會有什麼成果,所以我打算正式將你引薦給林董事長。至於接洽的方式,我會再通知你,請你先準備一份企劃書與設計圖,以便隨時供她參考。」

  「我知道了,我會照你所說的去做。」他悄悄捏緊雙拳,他從不知道,自己這麼厭惡這種毫無感情的呆板音調。

  「那就這樣,沒其它事了。」慕怡璇神情冷漠地收起公文包,準備離去。

  「等等!你!」

  見她調頭欲走,一股強烈的不捨突然自心頭冒出,靳達夫在自己發現前,已不自覺喊住她。

  「什麼事?」慕怡璇立即停下腳步,回身看他。

  雖然她臉上還是那副漠然的表情,但一顆心正悄悄期待著。或許他後悔了,他喊住她,是想挽留什麼……

  但,靳達夫張嘴瞪著她許久,卻什麼也說不出來,最後只吶吶吐出一句。「以後要來,記得事先預約。」

  希望之火熄滅了,憤怒之火卻熊熊燃燒起來。

  慕怡璇氣得雙眼幾乎要噴火,唇瓣咬得死緊,像要咬斷他的脖子。

  「我會的!」她用力哼了聲,然後扭頭走向大門,旋開門把後,又回頭狠狠瞪了一眼,才大力甩上門。

  巨大的聲響,在靳達夫的辦公室裡迴盪許久,但他沒有生氣,反而還揚起一抹無奈的苦笑。

  讓她生氣,總比將來讓她傷心來得好。

  走出鼎石建設的大門,原本充滿怒氣的慕怡璇,突然像消氣的氣球,整個人一下子癱軟下來,頹喪無力,就像被抽走電力似的,一點元氣都沒有。

  那是場錯誤。

  你不是我理想的終生伴侶,我們還是劃清界線,對我們兩人都好。

  他認為他們對彼此心動是一場錯誤。呵,真好笑!

  無論活到幾歲,不管遇上什麼樣的男人,他們對她的想法都是一樣的。

  他們都認為她不是個好女人,她愛漂亮、愛打扮,所以一定愛慕虛榮,因為離經叛道,必定生活淫亂,反正絕對不會是個賢妻良母。

  就連靳達夫那樣的男人,都認定她不是理想的伴侶,不願接受她。究竟要到何時,才會有個男人,真正地瞭解她、包容她呢?

  她累了。那些世俗的批判眼光,使她好累。

  她向來堅強,絕少自艾自憐,但此時打從心底升起的深沉悲哀,讓她再也忍不住,鼻頭一酸,眼淚就撲簌簌落了下來。

  她緩緩蹲下,將頭埋在膝蓋之間,無聲地、深深地哭泣。

  無論有多少路人經過,也不管他們用什麼樣的眼光看她,她都不在乎。

  她受夠了一輩子活在別人的目光下,她受夠了,真的受夠了。

  *********

  「氣死我了!」慕怡璇坐在電腦前,十根玉筍般的纖白手指,在鍵盤上飛舞。啪啦啪啦……「別開玩笑了!誰希罕那個石頭似的臭男人?要劃清界線?好啊,我求之不得呢!」

  啪啦啪啦啪啦……

  「你最好永遠別求我回頭,否則我鐵定賞你一記鐵沙掌……」

  她雖然氣惱憤怒,但臉上已沒有淚水,她不會再哭泣了。

  昨晚她傷心地哭了一晚,今天早上雙眼紅腫的醒來,坐在床上望著窗外冉冉升起的朝陽,突然間,她領悟了。喪失的勇氣與堅強,奇跡似的慢慢回來了。

  是啊!無論是高興還是悲傷,太陽都一樣會升起,日子也必須過下去,一直沉浸在悲傷中,又能得到什麼?

  如果把自己搞得悲慘兮兮,就能得到所愛男人的憐愛,那也就算了,問題是就算那麼做,也改變不了什麼,那麼她又何必讓自己沉溺在自怨自艾的悲傷中呢?

  所以她化悲憤為力量,決心把戀愛的心思花在工作上,不再去想那個男人了。

  「唔,好可怕喲……」微微敞開的門縫,傳來恐懼的低喃聲。「香緹,怡璇好像真的很生氣,渾身都在冒火耶。」

  「看來那個石頭男真的惹惱她囉!可是林勝男的委託案還把他們緊緊綁在一起,接下來他們會如何發展呢?呵呵呵,我真期待呀!」柳香緹笑得非常壞心。

  程悠悠更加畏懼地轉頭看她。「這個女人更恐怖。」

  「什麼呀,竟然說我恐怖?別告訴我,你一點都不想看信。」

  「我……當然想看啊!」程悠悠小聲地道。

  「那不就得了?要說恐怖你也有一份,誰也別想賴!啊!」

  程悠悠與柳香緹談得正專注,怎麼也沒想到虛掩的辦公室大門會突然被拉開,兩人嚇了一大跳,同時驚叫著跳起來。

  慕怡璇將打好的文件印出來,準備到外頭請職員幫她傳真給客戶。

  不料一拉開辦公室的門,卻詫異地看見兩位好友半蹲著身子,緊貼在門前,窸窸窣窣地交頭接耳。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她震驚地間。

  「沒!沒有啊!我們是在……」慘了!程悠悠完全呆了,壓根想不出合理的借口。

  「說,你們鬼鬼祟祟躲在這裡,到底想做什麼?」慕怡璇瞇起眼,懷疑地來回盯著兩人。

  「我……啊,我們是在找耳環啦!」還是柳香緹反應快,急忙掰出一個理由。「真糟糕,我的耳環不知掉在哪裡!悠悠,你趕快幫我找一找。」

  說著,她立刻蹲下來,並且朝程悠悠偷眨眼,要她配合一起演戲。

  「噢,好。」程悠悠十分配合地蹲下來,裝模作樣地跟她一起做地毯式搜索。

  慕怡璇雙手環胸,優雅且慵懶地看著她們趴在地上,認真地找,努力地找,直到她看夠了她們演的戲,才假笑提醒。「香緹,今天你根本沒戴耳環。」

  「欸?」從蹲改趴的兩人錯愕地抬起頭,看著笑得很猙獰的慕怡璇。

  「你今天根本就沒戴耳環,我對這些小飾品觀察最入微,所以你們不必找了,因為永遠也找不到!不過,你們最好給我解釋清楚,兩個人偷偷摸摸躲在我辦公室門口,到底在偷窺什麼?」

  「啊,那是……」程悠悠覷了一下慕怡璇的表情,確定她沒生氣,才鼓起勇氣問:「我們只是好奇啦,你真的不理靳達夫啦?」

  「我理呀,委託案還沒結束,我怎麼可能不理他?不過除此之外,我跟他之間毫無瓜葛。」她宣示自己的決心。

  「真捨得下?」柳香緹知道,要她放棄一段感情,不是那麼容易的。

  「當然!為什麼捨不下?」慕怡璇咬著唇,有點賭氣地反問。

  「哼,我才不會向那些膚淺又僵化的男人低頭呢!我還是要走自己的路,他們以為我是誰?我可是慕怡璇耶,這就是我的風格,要追我,就得接受我的全部,否則免談。」

  「你真的很堅強。」程悠悠好羨慕這樣的她,不像她只經歷過一次,就痛得再也站不起來了。

  「我只是不想勉強自己罷了。如果只有勉強自己才能得到幸福,那根本不是真正的幸福,只是虛幻的假象。」慕怡璇對她們笑笑,堅定地說:「我不想為了得到愛情,而勉強自己去做不想做的事,這樣就算兩人在一起,也不會快樂。」

  望著揚起笑容的嬌容,柳香緹與程悠悠都不禁笑了。

  「你呀,真是打不死的蟑螂。」

  誰都改變不了她的作風,真是敗給她了!

  「怡璇,你是不是很煩惱該怎麼讓林勝男願意見靳達夫?」柳香緹突然問。

  「是啊!雖然私底下碰過幾次面,也算小有交情,但是,她的難纏果然名不虛傳,就算報上名字想登門拜訪,還是被打了回票,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提起林勝男,慕怡璇就頭痛。

  「或許我有辦法。」柳香緹不忍心看好友這麼煩惱,想幫她一把。

  「欸?真的嗎?」慕怡璇驚喜地看著她,不過隨即又懷疑地問:「可是你跟林勝男很熟嗎?」

  「我、我跟她是完全不相識啦,但是有個人跟她很熟,或許可以請他幫個小忙……」柳香緹想到那個人,臉頰竟不爭氣地紅了起來。

  慕怡璇與程悠悠詫異地對看一眼。要讓向來精明、果決的柳香緹說話結巴,本來就已經不容易了,她還會臉紅,簡直讓人不敢置信。

  「是誰有這麼大面子,會讓林勝男聽他的話?」慕怡璇不認為林勝男是這麼好對付的人。

  「拜託你別間,反正這件事由我替你安排,有好稍息,我會立刻通知你的。」

  柳香緹低頭迴避好友狐疑的目光,她也不願欺瞞朋友,但她答應過要保密的。

  「好吧!既然你有不能說的苦衷,那我也不勉強。那麼這件事,就麻煩你幫忙囉?」幕怡璇猜想她大概有難言之隱,就不再勉強她。

  「我會的,一定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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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今天下午三點,請你跟我一起前往繁星科技,我已經與繁星科技的林董約好了。」

  當靳達夫接到慕怡璇這通不冷不熱、純公式化口吻的電話時,真的非常驚訝。

  「林董答應見我們了?你是怎麼辦到的?她不是不隨便會客的嗎?」

  「我自有我的管道。」其實這件事連她也不是很清楚,反正香緹透過她所提的那位神秘人士,順利安排了這場晤面,她也驚喜萬分。

  「我們直接向她做簡報,之前請你準備的企劃書與設計圖正好派上用場,請記得帶過來。」她叮嚀。

  「我知道,我會帶過去的。」

  「嗯,那麼時間是下午三點整,我們提前十分鐘在繁星科技的辦公大樓碰面,請不要延誤時間。」說完,她想收線了。

  「等等!我去載你吧!」不知哪股衝動,使他這麼說道。

  電話那頭很明顯頓了一下,然後是片刻沉默。

  「不用了,我自己過去,不勞費心。」冷淡地說完,直接掛上電話。

  呆握著話筒,聽見裡頭的嘟嘟聲,靳達夫心底悵然若失,許久忘了掛回話筒。

  他是怎麼了?當她想親近他時,他狠心將她推離,而今她果真疏遠他,他卻又依戀不捨,他幾時變成這種優柔寡斷的人了?

  這樣的自己,令他深深唾棄,卻又控制不住向她投誠的心。

  不!他必須意志堅定,千萬不能動搖,他們並不合適,這是難以改變的事實,即便他找回從前那個愛笑、愛與他鬥嘴的她,又能如何呢?

  他收起失落的心情,轉向電腦,叫出事先準備好的檔案,再做最後一次確認。

  下午兩點五十分,他駕車抵達繁星科技大樓,一下車,便看到佇立在大樓前、背對著他的窈窕身影。

  終於見到她了!他心底迴盪著自己不願承認的激動情緒,自從上回不是很愉快的會面後,她便極少到他的公司來,他好像已經有一世紀那麼久沒看見她了。

  一陣子沒見,她纖麗依舊,一套服帖的白色套裝,讓她顯得清麗脫俗,而只到大腿一半長度的短裙,更是襯得她姣美的雙腿修長動人,他覺得奇怪,以前自己只會皺眉的穿著,如今卻能用欣賞的角度審視,他詫異自己的轉變。

  而這時,慕怡璇已發現他,她朝他走來,以制式化的冰冷語氣道:「你有點遲了,既然來了,那我們馬上進去吧!」

  「好!欸?」靳達夫才詫異地發現,她手中提著一籃蘋果。

  「你為什麼帶蘋果來?我從沒見過有人談生意還提蘋果的。」他好笑地指指那籃蘋果。

  又不是拜訪朋友,更不是上醫院探病,她提著蘋果做什麼?

  「你別多問,等會兒就知道了。走吧!」慕怡璇逕自轉頭走進大門。

  「唔,好吧!」靳達夫跟隨在她身後,目光禁不住落在她款款扭擺的腰與臀,那誘人的曲線,讓他頓覺口乾舌燥。

  他不由得回想起那個親密的熱吻……愈回想,愈感到躁熱難受。

  慕怡璇走在他前方,心裡卻無法像臉上偽裝出來的神情那般平靜漠然。他的氣息不斷從後方傳來,撩撥著她的思緒,那種清爽的氣息,不摻雜任何人工氣味,是他身上獨特的味道,是她曾經深深迷戀的。

  她沮喪地垂下雙肩,因為她發現自己還是很在乎他,要她真像自己說的那樣,只是公事公辦,不帶任何私人的情緒,她很難做到。

  光是看見他的身影,就讓她的心悸動得發疼,光是聽見他低沉性感的嗓音,她的身軀就不由自主輕顫,而當他靠近自己時,她只想投向他的懷抱,讓他的氣息包圍自己。

  過去她從不曾這樣不幹不脆,哪怕是相戀兩年的戀人變心,她都不曾這樣搖擺不定,而他們甚至還沒開始交往,卻比任何一段戀情都要令她難過。

  唉,難道他正是她一生的情咒,無論她如何想擺脫,都擺脫不了……

  當!

  電梯到達林勝男辦公室的樓層,一出電梯,林勝男的特助韓司已等候著他們。

  「歡迎蒞臨敝公司,請往這邊走。」他正是香緹提到的那位神秘人士,香緹就是透過他,替他們居中引薦給林勝男的。

  至於林勝男為何賣他面子?還有他與香緹是何關係,她也不便多間。

  無論如何,她都很感謝他。

  *********

  走進林勝男的辦公室,他們意外發現,她的辦公室相當簡樸,除了質感不錯的辦公傢俱之外,沒有花草、名畫等多餘的擺飾。

  「呀,你們到了呀?」見他們進門,林勝男笑著從辦公桌前起身,態度意外地親切。

  她將他們帶往一旁的會客沙發,然後轉頭吩咐特助韓司。「請Lisa幫我們倒幾杯咖啡來。」

  「好的。」韓司略微頷首後,恭敬地退下了。

  雖然只是幾個眼神與動作,但慕怡璇敏感地發現,林勝男對韓司說話的語氣特別輕,眼神也特別溫柔,倒是韓司對她沒什麼異狀,就是很普通一般下屬對上司的態度,恭敬但疏離。

  她腦中不禁冒出一個念頭:莫非林勝男對韓司有曖昧的情愫?

  可是她明明已經有了酒保男友了呀!

  但誰說有了男友就不能劈腿?

  可是,她又直覺林勝男不是這種人……

  「慕小姐!」突然一聲大喊,將她的思緒從冥想中拉回。

  「啊?什!什麼事?」她慌忙抬頭,才發現林勝男與靳達夫早已入座,只剩她還傻愣愣地站著,頓覺十分尷尬。

  「請入座。」林勝男對她微笑。

  「啊,好的,謝謝您。」她立即在靳達夫身旁的空位坐下。

  「怎麼了?昨晚沒睡好,站著睡著了?」靳達夫沒責怪她在這重要場合發愣,只低聲取笑道。

  「要你管!」慕怡璇恨恨咬牙,賞他一顆大白眼。

  「呵呵,你們真有趣。看見你們的互動,我就覺得戀愛是一件快樂的事。」林勝男笑著說道。

  「呃……」慕怡璇與靳達夫尷尬地互看一眼,同時道:「沒有這回事。」

  慕怡璇倒覺得她與夜店酒保的戀情,比較令人羨慕,不過她不敢亂說,畢竟林勝男或許不希望別人知道這一點。

  「咖啡來了。」一位美麗的女秘書端著咖啡進來,韓司也謹慎地跟在後頭。

  女秘書一放下咖啡立刻轉身離開,韓司本來也想跟著離去,但林勝男喊住他。「韓司,你先別走,留下來一起聽聽他們的企劃案。」

  「是的。」韓司立即折回來,在林勝男身旁不遠處的位置坐下。

  「好吧,那你們可以開始!」

  「抱歉!林董,在那之前,我想先送您一份薄禮,請您笑納。」慕怡璇取來放在一旁的蘋果籃。

  「哈哈。我從剛才就一直很在意那籃蘋果,如果要收買我的話,這份禮也未免太薄了。」林勝男開玩笑道。

  慕怡璇噙著微笑對她說:「林董,這是您老家轉角那間水果店所販賣的富士蘋果,就和當年那種蘋果一樣的品種,相信口味也和當年一樣才對,請您嘗嘗。」慕怡璇恭敬地將那籃蘋果擺放到林勝男面前。

  「你知道那件事?」林勝男十分訝異,情緒有點激動,不若以往鎮定從容。

  「對不起,我也是意外得知。」慕怡璇行禮賠罪。

  哪件事?靳達夫用眼神詢問慕怡璇。

  什麼事?韓司臉上也出現迷惑之色,可見連他也不曉得這段過去。

  「是那間水果店的蘋果?」林勝男微微顫抖的手,拿起一顆紅艷的蘋果,細細端詳半天,然後隨意在衣袖上擦了擦,放進嘴裡咬一口。

  「原來是這種滋味呀……」

  林勝男低吟著,彷彿跌入時空隧道,兀自沉思起來。

  一頭霧水的靳達夫終於忍不住,小聲地問身旁的慕怡璇。「當年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就是!」慕怡璇正想小聲解釋給他聽,但林勝男卻接口主動說明。

  「我出生在高雄的鄉下,家裡很窮,父母卻生了八個孩子,其中只有兩個是男孩,他們把那兩個男孩當成寶,所有好的都給了他們。有一年過年,父親拿著好不容易存下的錢,到街角的水果店,買了兩顆高級的進口蘋果,大家都好高興,因為我們從來沒吃過蘋果。」

  韓司默默聽著,只有靳達夫說道:「然後呢?您的父親把蘋果分給了大家?」

  林勝男嘲諷地笑著搖搖頭。「呵,原本我們也是這麼想,所以大家都很期待父親切蘋果的那一刻,可是沒想到,他沒有把蘋果平分給所有的孩子,而是把它們分別給了兩個兒子,一人一顆。六個女兒,沒有一個人嘗到蘋果的滋味。」

  「天!」靳達夫氣憤難平地道:「這太不公平了。不管是兒子或女兒,都是自己的親骨肉不是嗎?」

  「對我父母來說,兒子才是真正有價值的寶藏,女兒全是賠錢貨,給女兒吃這樣好的東西,只是平白糟蹋了。」

  林勝男感歎著繼續說:「其它姐妹都很認命地接受這個事實,只有我不服氣,發誓一定要擺脫女人無用的世俗觀念,出人頭地,所以我咬牙苦撐下去。幾年後我離開故鄉,從此再也沒有回去過,所以我也不曉得,原來那兩顆蘋果是這種滋味。」她望著咬了一口的蘋果,好笑地發現,其實它的滋味也沒有多好。

  「真是令人感傷的故事。」聽了她的過去,靳達夫不禁想掬一把同情之淚。

  韓司垂下眼眸,仍是默默不語。

  「對了,順道一提,我那兩位兄弟至今仍在鄉下種田呢!」而她已是資產幾百億、統御數千人的大企業領袖。

  「令尊一定沒想到自己會看走了眼,誤把寶藏當成石頭。」慕怡璇也忍不住感歎,她又何嘗不是傳統觀念下的受害者呢?

  「呵呵。是啊,現在應該很後悔吧?」林勝男不以為意地笑笑,晃晃手中的蘋果對她說:「謝謝你的厚禮,不過這份禮雖重,我還是不會徇私放水噢,要是這個設計無法讓我滿意,一切還是免談。」

  「我知道。」如果無法讓對方真心認同,只是靠關係得來的建案,靳達夫也不想要,他只想憑自己的實力,獲取她的肯定。

  *********

  靳達夫滔滔不絕地解說自己的企劃與設計,把他的理念清楚地轉達給林勝男。

  一個鐘頭後,當他的報告接近尾聲時,林勝男突然起身道:「夠了,不必再說下去了。」

  靳達夫與慕怡璇當場愣住,滿臉錯愕,尤其是靳達夫,一顆心涼到谷底,難以言喻的強烈失望湧上心頭。即使他已經這麼努力了,還是沒有用嗎?

  「除了一些細節的部分需修改之外,其它的我都沒有意見,你的理念非常好,就照你的設計去做吧!」林勝男微笑說道。

  「咦?」靳達夫傻傻看著她,好像突然間聽不懂中文了。

  是慕怡璇先反應過來,欣喜地尖叫。「成功了!靳達夫,林董答應將這份建案交給你了。」

  「欸?!真的嗎?」靳達夫這才猛然驚醒,求證地轉頭去看林勝男。

  林勝男肯定地點點頭,並且為他拍手鼓掌。

  「這份設計真的很好,相信你一定能蓋出令我滿意的建築。」

  「太好了!太好了!」

  這陣子的辛勞終於獲得回報,過度興奮的慕怡璇轉身撲向靳達夫,用力擁抱住他,而他也張開雙臂迎接她,兩人忘情地相擁,雀躍得像兩個孩子似的跳個不停。

  見他們高興成這樣,林勝男與韓司都笑了。「要好好加油喔!」

  「是的!我當然會!」靳達夫轉頭回答,這才發現,自己竟然還與慕怡璇緊緊相擁,她柔媚誘人的女性曲線全貼著他,他頓時羞赧地連忙放開。

  「抱歉!」

  「沒關係。」強烈的歡喜過後,隨之而來的就是感傷。慕怡璇有點哀傷地道:「委託案我順利達成了,以後……我們大概沒什麼見面的機會了。」

  靳達夫心口一疼,強烈的不捨揪著他的心,他不由得脫口而出。「不!我還需要你,因為我還想舉辦一場宴會。」

  「宴會?」慕怡璇眨著明媚的大眼,納悶地看著他。他要辦什麼宴會?難不成是!婚宴?

  靳達夫轉頭直接詢問林勝男。「林董,我想為我們的合作辦一場慶祝酒會,不知道您願不願意撥冗參加?」

  「我是不喜歡參加宴會的人,不過既然是為我們的合作所辦的,我若不參加,那未免太說不過去了。好吧,我會去的。」

  「謝謝林董!」靳達夫露出滿足的笑容看著慕怡璇。

  「恐怕要再次麻煩你了。」

  「啊?喔……」

  所以說,他們之間還得這樣剪不斷、理還亂地繼續糾纏下去?

  不,饒了她吧!讓她一次傷心個夠,別這樣凌遲她呀!

  *********

  鼎石企業所舉辦的慶祝酒會,規模不大,但是相當溫馨別緻。

  宴會的地點,選在某度假村的大草坪上,華燈初上,明亮又柔和的燈光,營造出溫暖的氣氛,而繁星似的細小燈泡,則妝點出夜空的燦爛與華麗。

  參加這場宴會的來賓雖然不多,但個個來頭不小,千萬怠忽不得,所以心橋公關公司的三位老闆和手下員工全員出動,今晚,他們不容許失敗。

  「餐檯這裡的餐點和酒類都OK了。」程悠悠望著滿桌別具風味的可口菜餚以及美酒,滿意地利用掛在耳上的通話器向其它夥伴報告。

  「會場的佈置與器材也都沒問題。」柳香緹不經意抬頭,看見露出迷人微笑、緩緩朝她走來的俊雅男子,心跳頓時漏了一拍。

  他怎麼這麼快就來了?她急速轉身,假裝沒看見他,快步逃開了。

  「入口處的接待也全部安排好了。」慕怡璇望著四周,做最後的回應。

  現在可說是萬事俱全,只等貴賓蒞臨而已。

  她關起對話鈕,忍不住轉頭瞪著旁邊那個柱子似的高大男人。

  今晚他特地穿上三件式西裝,高大筆挺,帥斃了。

  「你杵在這裡做什麼?」他可是今晚的主人耶,不去前頭等著迎接貴賓,卻淨杵在她身旁,活像她就是女主人似的。

  「站在這裡,看得比較清楚。」其實是他對擔任這種宴會的主人沒什麼經驗,感覺站在她身旁比較不會出錯。

  再說!今晚她的衣著太性感誘人,他得牢牢盯著,免得有色狼覬覦。

  想著,順道賞幾名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年輕小伙子幾記白眼,因為他們從剛才就一直色瞇瞇地死盯著慕怡璇性感的禮服與迷人的身段。

  「我說你,要不要披件外——」他正想提出建議,她卻突然尖叫。

  「看得比較清楚?啊!」慕怡璇想了幾秒,突然臉色大變,急忙掩住紫色低胸禮服的胸前部位,然後站得離他遠遠的,並且用看大色狼的眼神瞪他。

  「我不是那個意思!」靳達夫臉色漲成豬肝紅,氣惱地強調。

  「是這裡比較能注意到賓客的動態。」

  「不要狡辯了!你這口是心非的偽君子,裝出那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事實上卻是……」

  「我說了不是!我的意思是說……」

  兩人竟然不顧眾目睽睽,就這麼吵了起來,不遠處,柳香緹走到程悠悠身旁,低笑著道:「你不覺得他們很配嗎?」

  「是啊,外型登對,又老是有吵不完的話題,不做夫妻實在太可惜了。」

  「悠悠?」一位斯文俊雅的男子走過來,柔聲喊道。

  「呀,楷倫大哥?」見到他,程悠悠臉上充滿了驚喜。

  「你們聊,我先到那頭去。」柳香緹見她的歡喜冤家又追了過來,連忙再度拔腿落跑。

  「你怎麼會來這裡?」程悠悠依戀地仰頭望著於楷倫。

  「程氏企業與林董有生意上的往來,這回難得林董肯出席酒會,幾乎所有收到請帖的負責人都來了。而董事長今晚有其它要事,所以由我代為出席。」於楷倫仔細解釋道。

  「噢,原來爸爸有其它事情要忙呀!不過也幸好他沒來,不然見到我又要囉唆了。」程悠悠可愛地吐吐舌頭。

  原來程悠悠正是程氏企業的千金,因為不想繼承家裡的事業,所以逃跑了,只是經常會被於楷倫與奶媽押回去進補。

  「董事長嘴裡嘮叨你,心裡可是比誰都想你。」於楷倫中肯地道。

  「那你呢?楷倫大哥也想念我嗎?」她希冀地問。

  「當然。」

  「真的?」

  「不只我,大家都想念你。」

  「噢。」程悠悠嘟起小嘴,悵然地垂下頭。

  「你忙,我到那裡去和幾位客戶聊聊。」於楷倫摸摸她的頭,轉身走開了。

  程悠悠癡望著他離去的方向,情不自禁地追逐著他的背影。

  愛情似乎總在追逐,不是追,就是躲,再不然就是癡癡等候對方回首。

  而愛情是有時效性的,它像雨後的彩虹,可遇而不可求;又像天際的流星,絢爛卻只有短暫的片刻,一旦機會流失,就怎麼也捕捉不住它。

  而這些世間男女,總是不懂這個道理,才總是在情海中浮沉,錯過該與自己長相廝守的終身伴侶。

  沒多久,賓客們陸續到來,會場頓時充滿熱鬧與歡樂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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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5 20:27:03
第八章

  「今晚的宴會真熱鬧呀!」

  穿著綴珠晚宴服的林勝男微笑走來,向靳達夫與慕怡璇打招呼。

  「林董,歡迎!感謝您賞光蒞臨。」靳達夫誠摯地道謝。

  「這場宴會辦得相當成功,足見你們真的非常用心,你們真是一對很稱職的男女主人。」林勝男笑著說道。

  男女主人?兩人愕然。

  「不,我才不是女主人呢,我只是來幫忙而已。」慕怡璇抵死否認自己跟這顆笨石頭有任何關聯。

  「你們還是一樣,死不承認呢!」林勝男已認定他們就是一對,也不相信他們毫無瓜葛。

  慕怡璇臉一紅,倉卒地轉移話題。

  「啊,林董,時間快到了,請您到前面來一下好嗎?我們安排了一項特別的活動,就是把這份建案用幻燈片作簡短的介紹,讓大家都瞭解這項工程如何進行。」

  「也順便替你的愛人打打小廣告是嗎?」林勝男開玩笑道。

  「林董!」慕怡璇羞窘地嚷道,沒想到自己的心思竟被她看穿。

  「無所謂,靳先生確實有才能,讓大家認識他也是好事一件。」

  「那麼請跟我們到前面來。」見她不再拿靳達夫與自己開玩笑,慕怡璇總算鬆了一口氣。

  到了事先準備好的放映器材前方,慕怡璇先拿起麥克風,向所有來賓發言:「首先,謝謝各位貴賓蒞臨酒會,你們的到來,使這場酒會增色不少。接著,我想請這場酒會的主人靳達夫先生,對大家說幾句話。」

  她將麥克風交給靳達夫,而他只用感謝表達自己的心情。

  「非常感謝大家前來,你們的鼓勵,正是我進步的原動力,尤其感謝繁星科技的林董事長給我這次機會,我在這裡向她致上十二萬分謝意,也謝謝大家!」

  發言完畢,慕怡璇率先給他掌聲,緊接著會場也響起一片如雷的掌聲。

  「現在,就請大家看看靳達夫先生的設計,我們會先關掉燈光,請大家慢慢欣賞。」

  慕怡璇朝控制燈光的方向比個手勢,會場的所有照明立即暗了下來,接著幻燈機的光線亮起,光影投射在前方的白色布幕上。

  當第一個畫面呈現在偌大的布幕上時,現場隨即響起一陣驚呼聲,然而他們並不是為了靳達夫的設計大受感動,因為布幕上出現的不是圖,而是簡單的幾行字。

  淫亂林勝男,未婚先生子。

  「哇,這是什麼?」

  「怎麼會出現這個?」

  一時間,整個會場鬧哄哄的,喧嘩聲此起彼落,而林勝男的臉色則是難看到極點。

  慕怡璇錯愕瞪著螢幕,整個人也呆了,她不知道原本準備好的幻燈片,怎麼會突然被換成這個,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

  「下一張!快換下一張!」是柳香緹及時反應過來,緊急用耳上的對講機指示工作人員播放下一張。

  第一張幻燈片立即被換了下來,然而下一張幻燈片一打上布幕,現場再度一片嘩然。

  這回終於有圖片了,然而卻是林勝男與她的特助韓司的照片。底下還有一行說明文字寫著:假公濟私,私生子偽裝特助。

  私生子?韓司是林勝男的私生手?

  慕怡璇等人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大家全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而柳香緹雖然早就知情,但也沒想到會有人把這件事當眾公佈出來。

  「是你做的?」站在她身旁的韓司,臉色比深沉的海底還要幽暗。「你為了擺脫我,故意用這種方式傷害我?」

  「不,不是我!」柳香緹急忙否認。

  她是希望韓司離她遠一點,別來招惹她,但絕對沒有使出這種卑鄙手段。

  然而盛怒的韓司完全不聽她解釋,逕自扭頭朝外走。

  林勝男見韓司走了,知道他非常生氣,更是怒不可遏。

  「這是怎麼回事?!你們故意放這種幻燈片來羞辱我嗎?」林勝男高聲質問。

  「不!不是的!」

  慕怡璇惶恐地不斷搖頭,試圖想解釋,但林勝男認定那都是狡辯。她怒聲道:「你們太過分了,合約的事當作沒發生過,就此取消!」說完立即扭頭,跟隨韓司,一前一後地離開了。

  「等等!林董,請您聽我說!」慕怡璇快步追過去,但他們一步也不停留,很快地上了車,發動引擎駛離。

  「等一下,請聽我們解釋!」她追了上去,雙手拍擊車窗,可是汽車已經開始加速,但她依然踩著三吋高跟鞋,不要命地追著。

  「怡璇!」

  心橋公關公司的成員與靳達夫追過來,看見她玩命的舉動,差點沒把魂嚇掉。

  「別追了!快停下來。」靳達夫追過去大喊,但下一秒,就聽見她尖叫一聲,然後狠狠摔倒在地。

  原來她的鞋跟拐了下,把她自己絆倒了。

  「慕怡璇,你不要緊吧?」靳達夫急忙衝到她身邊,想扶她起來,但是手還沒伸出去,她已自行爬起來。

  她的膝蓋磨破了,血絲沖刷著髒污的泥上緩緩流下,但她沒哭也沒喊痛,臉上出現前所未有的堅毅表情。

  她悶聲不吭,彎下腰把兩隻高跟鞋脫下,隨手往旁邊一扔,毫不遲疑地邁開步伐,繼續往前追,一拐一拐地跟在林勝男的車後。

  「林董,請您等一等!」

  靳達夫怔愣地看著她令人傻眼的舉動,心裡是又氣又心疼,但也萬分敬佩。

  這才是慕怡璇,死不認輸的慕怡璇,寧願流血流汗也不願低頭認輸的慕怡璇。

  一股難以言喻的炙熱在他心口焚燒,讓他連眼眶都熱了。

  這女人……

  他唇一抿,隨後快步追上,他人高腿長,卯足了勁兒狂奔,很快超越跛腳的慕怡璇,直追林勝男的高級座車。

  「林董!請您稍停一下,聽怡璇解釋。林董!」他追上那輛黑頭車,猛力拍擊車窗。

  汽車並未減速,反而加速行駛。

  「林董!」見汽車沒有要停下來的打算,而且即將駛上主要幹道,他把心一橫,幾個大步衝到前方,張開雙臂,硬是擋住汽車的去路。

  吱——

  坐在駕駛座的韓司煞車踩到底還不夠,連續轉了三次方向盤,才總算把車頭拉開,卻失控衝向路邊的雜草叢裡。

  氣得韓司打開車窗劈頭就是一頓痛罵。「你瘋了?要尋死找別輛車去,別拖我們下水!」

  「對不起,我們只是想解釋!」

  「算了。」坐在後座的林勝男說話了。「就聽聽他們要說什麼吧!」

  她還是非常震怒,但這兩個年輕人的誠意,再度感動了她。

  「林董!」這時,慕怡璇已一拐一拐地追上來,焦急地貼近車窗,對著後座的林勝男解釋。

  「這件事真的不是我們做的,我根本不曉得您與韓特助之間有什麼特殊關係。當然發生這種重大疏失,讓您在眾人面前受到屈辱,我們難辭其咎,只是我們真的沒有設計這件事,請您一定要相信我!」

  「是啊!」靳達夫也趕忙幫她澄清。「您想想看,這是我們精心籌畫的酒會,是為了慶祝我和您的合作計畫,我有那麼笨破壞這場酒會,毀了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合約嗎?」

  「沒錯!」慕怡璇接著說:「那些幻燈片怎麼被偷天換日,我們真的不曉得,不過肯定是有人惡意搞鬼,請給我們一點時間,我們一定會查出幕後主謀,給您一個交代。」

  聽了他們的話,林勝男想了想,確實也有道理,怒火總算稍微消退了。

  「好,我願意相信你們,再給你們一次機會,無論如何,你們都得找出真兇,否則我就當你們是共犯。」

  「是!」

  「沒問題!」

  慕怡璇與靳達夫異口同聲地大聲回答。

  他們一放鬆,立即全身癱軟地跌坐在地上,不過抬頭看看對方,卻是忍不住相視一笑。

  太好了,危機總算暫時解除了。

  *********

  「嘶,好痛喔!」

  慕怡璇窩在咖哧色的絲絨沙發裡,抱著自己的膝蓋,可憐兮兮地喊疼。

  剛才他把她強押回來,強替她上藥,疼得她差點哭成小淚人兒。

  這裡是靳達夫的住處,傢俱、布飾全是暗色調,充滿沉穩的氣息,樸實而不花俏,很符合他的風格。

  仔細一看,這間房子其實滿高級的,如果是她的話,鐵定不會把這麼好的房子弄得灰撲撲的。

  首先呢,她會換掉窗簾,掛上自己所喜歡明亮、清爽的花樣。然後換掉沙發、換掉茶几、換掉櫃子……反正人目所及的傢俱用品,她都會全部換掉。

  這樣的房子太陰暗了,半點溫馨的家庭氣息也感受不到。

  「疼死活該,誰教你要逞強當英雄,去追行駛中的汽車!你以為自己是神力女超人嗎?也不管別人是不是會為你擔心!」靳達夫一面以碘酒在傷口上消毒,一面嘀咕嘮叨。

  「我又沒拜託你為我擔心?」慕怡璇被罵得很委屈,扁著小嘴,低聲咕噥。

  「你以為我喜歡追在你的屁股後頭窮操心啊?」

  這個不知感恩的女人!要不是她這麼不知死活,他怎麼會需要替她擔這個心?

  「既然不喜歡,那就省省你的雞婆,別理我啊,幹嘛還把我抓回來?」慕怡璇賭氣地別開頭。

  「你別任性好不好?別不知死活!」他氣得想猛力搖醒她。

  「任性總比多管閒事來得好!再說,逞英雄的又不只我一個人,你不也拿自己當路障去擋林勝男的車嗎?真要說起來,你比我還不知死活。」

  「你!」靳達夫氣得要死,卻又被她堵得啞口無言,只好用蠻力按住她的雙肩,利用自己的力量,將她釘在沙發上。

  「你……想做什麼?」她像被釘在十字架上的犯人,想動也動不了,只能氣鼓鼓地瞪著他,嗔怒地質問。

  靳達夫無言地瞪著她,內心天人交戰。

  不行,他快忍不住了!她的唇真的好誘人,晶瑩的眸子閃閃發亮,身上的氣息又是那麼香紺……

  「放開我啦!」她像條蟲一樣不斷扭動,還不顧膝蓋上的傷,妄想踹他的腿,她的任性妄為,終於讓他夾雜著強烈慾望的憤怒潰堤了。

  他再也無法容忍她的任性,低下頭,狠狠攫住那氣人又誘人的小嘴。

  「唔!」

  慕怡璇曾被佔領的水嫩唇瓣,再次重溫那炙熱的親密。

  一碰到她的唇,所有的理智都從靳達夫腦中逃竄飛散,他無法思考,也忘了一切原則,躁熱空虛的身軀,只想緊緊、緊緊地擁抱她。

  「怡璇……」靳達夫忘情吶喊,恣意吻遍她嘴裡的每一吋柔嫩肌理,飢渴地吸吮那甘甜的芳津。

  「嗯……」她忍不住呢喃嬌喘,雙眸沉醉地閉上,順勢隨著他的動作仰倒在沙發上。

  「靳達夫……」她難受地咬著唇。

  靳達夫全身快著火了,唯有她是他的清涼藥方,只有她才能消除這些火焚似的痛苦。

  突然後方傳來一聲極大的聲響,將兩人嚇了一大跳,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雙雙迅速跳開。

  「那是什麼聲音?」慕怡璇氣息不穩地詢問,而他也沒好到哪裡去,粗重的氣息清晰可聞。

  「我去看看。」靳達夫調頭去查看,在走道的地方,突然停住腳步。

  「怎麼了?那是什麼?」

  從她這裡看過去,只能看到通往後方臥室的走廊上,似乎有東西掉在地上,遠遠望去像幅畫,或者是其它有框架的裝飾品。

  「沒什麼,只是一幅照片掉下來。」靳達夫的語調忽然變了,再無剛才的沙啞與熱情,只剩僵硬與冰冷。

  「什麼照片?」因為好奇,慕怡璇忍著膝蓋的刺痛起身,一拐一拐地跳著過去一看,只見他蹲在地上,沉默地收拾地上的玻璃碎片。

  相框裡的照片人物是一位婦人,她面無表情地看著鏡頭,讓慕怡璇想起自己中學時念修女學校的嚴厲教師。

  灰暗的服裝,古老守舊的款式,包裹著婦人平板的身材,恕她無禮,那樣的衣著打扮,簡直像個活古董,完全不像現代人的穿著。

  「這是誰?」她忍不住問。

  「我已經過世的母親。」靳達夫小心且恭謹地捧起照片,放到一旁的小桌上。

  「原來是伯母。」慕怡璇稀奇地睜大眼,好奇地更湊近一瞧。「仔細一看,還真有點像你。」

  她抱著他的腰,從他身後探出頭瞧著照片,沒想到靳達夫卻像她會燙著他一樣,毫不留情地推開她。

  慕怡璇差點摔跤,瞪大眼,錯愕地看著他。「你又怎麼了?」

  「請你別這樣。」靳達夫離她一大步,痛苦地閉眸低語。

  母親的相片突然掉下來,他認為並不是巧合,而是母親在冥冥中透過這種方式告誡他,不許他與會敗壞靳家門風的女人在一起。 

  他氣自己差點又被情慾沖昏頭,而犯下無可挽回的錯誤。

  幸好他及時清醒,一切錯誤並沒有發生。

  「你希望我不要怎樣?不要碰觸你尊貴的身軀嗎?」

  慕怡璇以為自己認錯人,不是他親暱地擁抱她、熱情地親吻著她嗎?為什麼下一刻,他卻又臉色驟變將她推開呢?

  「靳達夫,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你以為我真是那種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人嗎?」欺負人也要有個限度,他實在太過分了!

  「抱歉!是我不好,但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他的聲音逐漸消失,就是說不出自己為她著迷、為她心動這些話來。

  「對不起,全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今晚我們都累了,我先送你回去,你好好休息。」

  他知道這一切全是自己惹的禍,只得全盤承受她的怒氣。

  「不用了,不敢勞煩你費心!」慕怡璇賭氣地回道。

  「拜託你聽話!難不成你要走回去嗎?你腳有傷,又能走多遠呢?」他無奈地低聲勸道。

  慕怡璇沉默不語,但是知道他說得沒錯,便不再反對,但她也沒因此原諒他,她臉上還是難掩壓抑著的怒氣。

  靳達夫鎖上門,正要扶她到車庫時,忽然身後有個聲音喊住他。

  「達夫?」

  他回頭一看,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阿姨。他立刻訝異地喊道:「阿姨。」

  「你要去哪裡?這位又是誰?」游玉惠的凌厲雙眼,上下打量著慕怡璇,從頭到腳,再從屁股到胸部,嚴苛地一寸寸審視。

  又是一位活古董!慕怡璇驚訝地張開小嘴,反過來打量游玉惠。

  她和靳達夫的母親非常相像,連衣著品味也差不多。雖然她早已從相片中見過靳達夫的母親,但是親眼看見真人實例更加震撼,如果他心目中理想的伴侶就是這副摸樣,那麼她永遠也無法成為他的伴侶!

  「阿姨,這位是慕小姐,是我們公司委託的公關公司的經理,她腳受了傷,我帶她回來擦藥,現在正要送她回去。」靳達夫仔細解釋,好像深怕阿姨誤會一樣。

  「唔。」游玉惠低頭瞄見慕怡璇的膝蓋上確實包著紗布,這才相信外甥的話。「我還以為你和這種女人交往呢,幸好你沒忘記你母親的教誨,交女朋友還是要找端莊保守的好女孩,不然你母親可是死都不會瞑目的。」

  游玉惠滿意地點點頭,慕怡璇卻是雙眼開始冒火,氣得想開罵。

  她說「這種女人」是什麼意思?

  這位「活古董」以為她是哪種女人?

  靳達夫沒看她一眼,卻像早就摸清她心思似的,及時伸手擋住她的去路,制止她上前跟他阿姨吵架。

  這些長輩的觀念早已根深蒂固,就算吵破嘴,也不可能扭轉他們的想法。

  「阿姨,您這麼晚來有急事嗎?」靳達夫趕緊問道。

  「嗯,是啊!」提起前來的目的,游玉惠總算露出笑容。「是件很棒的好事,你趕快送這女人回去,等你回來以後,我再告訴你。」

  她等不到明天,真是迫不及待要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外甥。

  「好,那麼我替您開門,您在客廳稍坐一下,我盡快回來。」

  「也好。」

  靳達夫又將剛上鎖的門打開,讓游玉惠進去,而游玉惠進去後直接關上門,連聲再見都沒對慕怡璇說,完全當她是空氣。

  真是不可愛的長輩!慕怡璇簡直快氣炸了,無奈對方是長輩,她也只能忍氣吞聲。

  「抱歉。」靳達夫也知道阿姨非常不禮貌,但她是他的阿姨,他也不好多說什麼。「上車吧。我先送你回去。」

  回程的途中,慕怡璇望著車窗外霓虹閃爍的街景,心裡一直想著一個問題。

  如果初相識時,她不是慕怡璇,結果是否會不同?

  最後她忍不住,轉頭看著靳達夫。

  「我想知道,如果當初我們相親時,我的穿著打扮完全符合你的期望與標準,那麼你會跟我交往嗎?」

  靳達夫幾乎是毫不考慮的回答:「我會。」

  畢竟,他是如此為她心動,現在要說服自己放棄她,就已是那麼困難,若是沒有那方面的顧慮,他懷疑自己能推得開她。

  「謝謝你,我瞭解了。」

  原來她從一開始就輸了,難怪無論她如何努力,就是無法使他看見那個艷麗外表下,單純、率直,真實的她。

  不是她不好,只是她不是他要的那種女人。

  就這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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