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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于媜]醜小鴨天使【頑石點頭之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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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6 00:46:47
第九章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回過神來才發現李傑不知何時已經走了。

  恨恨盯著遠處半晌,季敬睦冷冽的眸光又掃了回來。

  程凡凡迅速躲開那雙會叫人受傷的森冷眼神,狠狠咬住唇,低下頭強自忍住眼眶裡的淚水,不願讓自己更加狼狽。

  她不明白,為什麼季敬睦要故意在李傑面前讓她難堪,讓她永遠都當只抬不起頭來的醜小鴨?

  「為什麼不說話?剛剛跟老情人重逢不是說得眉飛色舞、欲罷不能?」季敬睦依舊不肯放過她的繼續嘲諷。

  「他不是什麼老情人,只是我的高中學長……」

  「是暗戀的學長吧?」他咬牙冷聲道。

  「就算是,那也都過去了。」他究竟想逼她承認什麼?

  她承認了?她真的曾經喜歡、偷偷暗戀過那個男人?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胸口像是有把火在燒。

  「你千里迢迢、不惜千辛萬苦到台北來想讓自己改頭換面,就是為了他?」他危險地瞇起眼,模樣看起來簡直就像凶神惡煞。

  「我──」曾經是的,但現在,她只想為他而美麗,想讓他的目光為她多停留幾秒。

  「果然是。」她的表情說明了一切。「那他應該對你現在的模樣大為驚艷吧?是不是立刻向你發動攻勢?」

  「沒有,他只向我要了電話號碼……」

  電話號碼?「你給他了?」他猛然一把鉗住她的手臂,讓她忍不住痛呼一聲。

  「我沒有。」她又驚又痛的急忙搖頭。

  「哼!」瞪著她委屈而無辜的臉龐,季敬睦悻然鬆手。

  「為什麼不給他?反正你也不需要我了,你現在的模樣,甚至不用任何裝扮,就足以讓街上一半的男人為你神魂顛倒,也可以過河拆橋把我踢到一邊。」

  「拜託你不要這麼說!」他越說越讓程凡凡感到難堪,幾乎快哭出來了。

  她是真心感激他為她所做的一切,根本不希罕有誰多看她一眼,她只想要他的一句肯定,一個真心讚美的眼神啊!

  「為什麼不要我說?你是心虛?還是被人拆穿了覺得丟臉?」

  淚水不聽使喚的奪眶而出,程凡凡喉頭一哽再也說不出話來。

  季敬睦的目光觸及自她的粉腮緩緩滑下的眼淚,霎時像是被電到似的,渾身一震,久久無法開口。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一回事,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麼?只知道程凡凡的眼淚讓他胸口有種被擰痛的感覺。

  「上車!」冷聲吐出一句,他逕自轉身走向停在街邊的車。

  委屈的咬著唇,程凡凡卻連一句話也不敢反駁,只能聽話乖乖跟在他後頭上車。

  插入鑰匙、啟動引擎,踩下油門駛上車道,季敬睦的每一個動作都讓人毫不懷疑他正處於盛怒之中。

  車子裡,靜寂得可怕,程凡凡明知在這個時候她最好閉嘴別生事,但一個疑團在心裡越滾越大,讓她實在忍不住。

  「你為什麼要對李傑說我是你的女朋友?」她鼓起勇氣問道。

  緊揪的眉頭更加深了幾分。「不為什麼。」他緊繃的聲音警告她別再多話。

  「請你……告訴我。」程凡凡懇求道。她只想知道自己對他而言,是否還有一點意義……

  「少一廂情願了!」他譏諷的聲音無情地摧毀她僅存的一絲希望。「別以為你在我心中有什麼特殊的意義,我只是看不順眼你像個發情小狗招惹男人的行為,僅此而已。」

  程凡凡從不貪心想奢求什麼,也不曾期待自己會是成為王子真愛的灰姑娘,但他的話卻徹底讓她心冷了。

  看到她死灰的臉色,季敬睦緊握的雙拳幾乎想砸向自己的臉。

  他覺得自己簡直失去了理智,胸口那股毀滅性的灼痛感,就是讓他無法冷靜,只能拚命找發洩的出口。

  閉上眼,程凡凡屏息等待那陣強烈的心痛過去。

  愛得多深,就注定得傷得多重,難道,這就是喜歡上一個不該喜歡的人,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明知道自己的話傷了她,也知道自己的言行近乎粗暴可惡,但季敬睦就是驕傲倔強地說不出一句道歉的話。

  唯有一雙程凡凡看不到的手,在方向盤上緊握到近乎泛白。

  程凡凡以為,她只要忍下委屈、沉默以對就能平息這場紛爭──但她錯了!

  從第二天開始,季敬睦像是吃錯了藥,開始極盡所能地找她的碴,好像她全身上下、她做的任何一件事,沒有一個能讓他瞧得順眼。

  雖然她已經處處迎合他、討好他,盡量別出現在他面前惹他心煩,但他還是能找出一個芝麻蒜皮的小事來找她的麻煩。

  明知道她的工作是服務業、客人一多、事情一忙難免會延遲下班時間,但他卻強硬規定她得在三點下班後的十分鐘內準時到家,甚至不惜親自在家裡等著,只要晚了一分鐘,肯定遭受他毫不客氣的疲勞轟炸。

  明知道她帶回來的小貓還怕生、夜晚總會叫個不停,卻一再威脅要丟掉小貓,非要逼得她苦苦哀求才肯罷休──

  連季敬睦自己都覺得,他簡直像極了個性情孤僻古怪的老人,但只要一想到她走出這道門,很有可能就是跟那個叫李傑的傢伙見面、約會去了,他心裡就有種說不出的不舒坦。

  但事實上,她要去跟誰約會、幾點回來根本不干他的事,他完全不明白自己這些莫名其妙的脾氣為何而來。

  他甚至覺得,自己簡直就像個可憎的妒夫,每天丟下一堆工作早早回家就為了看她有沒有準時下班。

  滿肚子的鬱悶,以及把送上門的錢往外推的挫敗感,讓他的脾氣更加暴躁、也越來越不可理喻。

  為了挽救幾乎氣得快腦中風的自己,季敬睦硬是強忍了幾天,沒有在三點一到就衝回家等在門口,像個準備檢查丈夫身上、口袋,嗅聞是不是沾染了女人香水味的多疑妻子。

  但是每天三點過後,他幾乎是一分一秒的忍受著煎熬,一方面理智想阻止他繼續荒謬的行徑,好專心做點正事,一方面疑心病又忍不住開始猖撅作祟,興風作浪的嘲笑他。

  終於,在三點鐘一到,他的理智終於徹底潰散,惡魔的一方獲得壓倒性勝利,他幾乎是跳起來,抓起外套、公事包就往外衝。

  但一回到家,卻發現家裡只有劉太太正在廚房裡忙。

  「程小姐呢?」他面無表情地問劉太太。

  「季先生,她還沒回來耶!」劉太太從菜堆裡抬起頭。

  季敬睦臉色一沉,一言不發的轉身步出廚房。

  高大的身軀來到客廳,陰鷙的臉色像是已壓抑到極限,他一屁股坐進沙發裡,大有準備攤牌的味道。

  直到晚餐端上桌,劉太太整理好廚房、拎走垃圾下班去,程凡凡總算回來了。

  「你到哪去了?」

  才一踏進大門,季敬睦石破天驚的咆哮,幾乎震破程凡凡的耳膜。

  「我……」她正要開口,冷不防一個更驚人的怒吼再度打散她的聲音。

  「你的頭髮、你的頭髮是怎麼回事?誰准你剪頭髮的?!」季敬睦像是填滿火藥的巨炮,雷霆萬鈞的衝了過來。

  他不敢置信的來回看著她一頭打薄、挑染的俏麗短髮,有一種像是被雷劈中的感覺。

  天,她竟然把那頭美麗的長髮給剪掉了?!

  「我、我只是想改變一下髮型,設計師建議我剪短會比較清爽、好整理……」

  「既然如此,你還回來做什麼?你大可去找那個髮型設計師來改造你,你以後也不必聽我的、受我約束了!」

  「季先生,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修個頭髮,經不起設計師一再遊說,只好勉為其難讓她替我設計個新髮型。」誰知道她一剪就是這麼短,連程凡凡都嚇了一大跳,幾乎認不出自己。

  連續兩天見他過了晚餐時間才回來,她以為他今天應該會晚歸,更以為季敬睦討厭她,一定懶得管她頭髮怎麼剪,她甚至猜想,他可能連她是不是剪頭髮都沒注意到。

  「是不是剪成這樣──很醜?」否則,為什麼他會氣成這樣?

  「你曾經美麗過嗎?」他冷冷的回道。

  程凡凡的臉色頓時難堪得僵白,季敬睦在心底暗咒了聲,痛恨自己口無遮攔,恨不得咬掉自己刻薄的舌頭。

  她看起來──一點也不醜!

  事實上,剪去了一頭長髮,她看起來很俏麗、很可愛,洋溢著一種不可思議的神采飛揚,讓她看起來充滿了朝氣與活力,完全找不到過去籠罩在她身上的灰暗。

  他覺得自己徹底掌握不住她了!

  先是打工、交男朋友,現在竟然還一聲不響的跑去把頭髮剪掉,那種感覺就好像撿回來的小狗,在費盡心思畜養之後,卻突然不受控制,再也不聽命於主人。

  「你真是越來越有辦法了,看來,不需要我你已經可以在這裡混得很好了,當初那個可憐兮兮的土包子,如今已經變成時髦又懂打扮的女人,或許,我該為你引薦幾位名製作人,他們對你這種醜小鴨變天鵝最有興趣。」

  「季先生,我對演藝圈沒興趣。」她急忙表明道。

  「喔,是的,或許你對於男人會更有興趣,畢竟你現在已經跟過去不一樣了,再也不是見不得人的醜小鴨,而是只脫胎換骨過的天鵝,肯定可以顛倒眾生。」

  他的嘲諷越來越離譜、話越說越刻薄,程凡凡忍受著被屈辱的心痛,不明白她只是去剪個頭髮,為什麼他要把她形容得這麼不堪?

  「說不定,我還能當你的經紀人,讓你當上知名紅星,飛上枝頭當鳳凰。」

  「夠了,住口!」她突然開口怒喊道。

  驀地一怔,季敬睦懷疑的盯著她,不敢相信她竟然反抗他,叫他住口?

  這是她第一次那麼堅定、毫不畏怯的迎視他的目光,也是他第一次這麼認真注視她的雙眼,卻發現,她的眸子看起來竟是那樣乾淨、清澈而──悲傷。

  「一直以來,我始終很努力達到你的要求,雖然你從不吝於讓我知道,你收留我有多勉強,但你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牢記在心。」她緩緩說道。

  那雙望著他的清澈雙眸是那麼深,彷彿直穿他的靈魂深處。

  「我尊敬你、感激你,即使你一再把我的心、我的自尊放在腳下踐踏,我依然不怨你,如果你真這麼討厭我,我會──如你所願!」

  不,他並不討厭她,他只是……弄不懂自己的心。

  他甚至不知道為何自己只是看她跟別的男人說話就覺得心郁難忍,因她逐漸蛻變越發美麗的模樣越加惶然不安。

  等不到他的回應,程凡凡的唇邊浮起一抹美麗卻心痛的微笑,說服自己早該放棄了。

  怔然望著她緩緩背過身的落寞身影,季敬睦想開口解釋,想說聲抱歉,卻發現自己竟然吐不出聲音來。

  ***

  她的東西全都不見了!

  一回到家,季敬睦立刻覺得不對勁,她的鞋子不在鞋櫃裡,一進她的房間,發現不但是行李,就連她從不離身的小狗布包也不見了。

  房間裡收拾得乾乾淨淨,一如她進住之前那樣簡單整齊,讓他幾乎有種錯覺,她根本未曾來過。

  有半晌的時間,他只是怔然呆立著,腦中儘是一片空白,直到口袋裡的電話響起。

  「季敬睦。」他接起電話。

  「季老師,剛剛有個法國美容學院打電話來,邀請您去做半年的客座講師,薪酬方面給得十分優渥,您去不去?」另一端的小康興奮地說著。

  法國?半年?

  「好,替我回覆他們,我接受這個邀請。」季敬睦想也沒想的木然回道,腦中毫無思緒。

  掛了電話,他緩緩環顧一圈小小的房間,曾經是屬於她的這一小片天地。

  這就是她給他的答案?不告而別,連隻字片語、一聲再見都沒有留給他?

  季敬睦的心口升起一種怪異的空虛感,卻牽強地揚起一抹嘲諷來說服自己無所謂。

  她以為他會在乎?在乎一個小麻煩?一個上不了檯面的小鄉巴佬?

  不,她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他不在乎她,不在乎任何人,除了他自己,他誰也不會在乎,尤其是女人!

  他有大好的事業前途,隨心所欲、自由自在的單身生活,不必被女人給牽絆、更不必被感情所束縛,如今他總算是解脫了!

  對,解脫!

  遽然轉身,他堅定跨出步伐,將自己帶離這個充滿她的氣息的房間。

  三天後,季敬睦整理好行囊,飛向了法國。

  他以為,這次機會可以讓他徹底擺脫程凡凡施下的「醜小鴨魔咒」,也會讓酷愛美食、旅遊的他樂不思蜀。

  尤其是在美容學院上課的生活緊湊,課餘他沒事就獨自開車前往各地旅行,日子豐富得幾乎沒有時間去想到台灣。

  但他料想不到的是,他竟莫名得了思鄉病,每天想到的儘是有關台灣的一切。

  尤其是夜深入靜,每當接到來自好友的電話,那種感覺更讓他恨不得插翅飛回台灣。

  「小季,什麼時候回來?大夥兒都很想念你哪!」

  「我在這兒快活的很,幹嘛回去?說不定,會再多留幾個月哪!」他裝出一派輕快的語氣。

  「小子,算你最自由,一個人愛去哪就去哪!」

  自由?喔,那是當然,他可不像他們,失去理智地傻傻栽進愛情的陷阱裡,現在全被綁得死死的。

  「對了,告訴你一個──不,是兩個好消息,梁珣跟蔓荷要結婚了,還有,易桀要當爸爸了!」

  季敬睦握著話筒,霎時心口有種怪異的緊繃。

  這些確實是好消息,方仲飛跟慕以思、巖日跟藍漪波,易桀跟田欣、梁珣跟楚蔓荷──每個人都是成雙成對,往日抱著獨身主義,絕不被愛情、婚姻俘虜的一幫好兄弟,如今卻都相繼走入婚姻的墳墓,也打破了他們這干愛情頑石的誓言。

  「我告訴你,維維會叫爸爸了耶,這小子都已經一歲半了,卻從來不開金口叫我一聲爸爸,整天只會叫媽媽,那天他突然叫我一聲爸爸,簡直把我樂壞了。」

  電話另一頭,方仲飛的聲音突然變得興奮起來,一點也聽不出被婚姻束縛的抑鬱與無奈,那種快樂,是他認識方仲飛以來從未看過的。

  「喔,這小子總算開竅了。」他勉強回以微笑,卻發現心裡難受得緊。

  「你知道嗎?維維這小子可皮了,那天竟然爬上我們的大床,還把我們床頭櫃裡的保險套全翻出來,要我吹泡泡給他玩,我跟以思都快被他笑死了。」

  電話另一端,傳來方仲飛快樂的叨叨絮絮,語氣裡滿是有子萬事足的幸福。

  倚在窗邊,季敬睦的目光不由自主飄向窗外。

  法國的夜晚好美,銀白的月、滿天璀璨繁星,沉靜得讓他不由自主想起一張斂眉淺笑的臉龐,也是這般恬靜……

  用力甩去那張幾乎快在腦海裡具體成型的臉龐,他決定盡快結束這通電話,好切斷牽絆著他屬於台灣的一切。

  「仲飛,我明天還有課,得早點睡,不聊了!」

  「好吧,那再聯絡了!」

  掛了電話,季敬睦閉上眼深深吐了一口氣。

  他實在該慶幸「眾人皆醉我獨醒」,也該暗自竊喜自己是唯一沒有被愛情魔咒給迷惑的例外,但不知怎麼的,這一刻,他卻覺得──寂寞。

  寂寞?天,他是怎麼了,他有財富跟名聲,還有著大好的自由人生,他怎麼會羨慕起那些被愛情沖昏頭,傻傻踏進婚姻,注定被感情東縛一輩子的好兄弟們?

  他一定是瘋了!

  他季敬睦還有大好的前程,豈能學那些胸無大志的好友,只滿足在婚姻那一小片天裡,當一隻跟奶瓶尿布還有女人這種麻煩生物糾纏的井底之蛙。

  他季敬睦,絕對會跟他們都不一樣!

  他會打破愛情的魔咒,誓死跟它對抗到底!

  ***

  闊別半年,季敬睦終於回到台灣。

  原本他想在法國多停留幾個月進修,卻沒想到,他的打算跟計畫卻不及夜半一場來勢洶洶的思鄉狂潮,在課程結束的隔天,就忍不住立刻束裝回國。

  回到台灣,好友立刻為他開了場歡迎會,見了一幹好友、和他們痛快狂歡了整晚,但他的思鄉病好像還是沒有解除。

  季敬睦猜想或許是因為剛回台灣,工作室的工作還沒上軌道,所以讓他心上仍懸了一件事。

  為了讓工作趕緊上軌道,接連幾天他每天都忙到很晚才下班,回到家,都已經是晚上近九點了。

  他從來不讓自己工作到那麼晚,及時行樂一向是他奉為圭臬的生活準則,但近來他卻好像有點反常,總要藉由工作才能分散一點那種煩躁的感覺。

  一進家門,偌大的客廳只留下一盞暈黃的立燈,屋子裡寂靜無聲,彷彿從不曾有過生氣。

  「丑小──」他習慣性的就要開口喊,隨即才想起──她已經走了。

  季敬睦沉默的進房、更衣、洗澡,整個屋子寂靜得簡直像座地獄。

  他特地選了張熱門的搖滾樂,是法國學生送給他臨別禮物,他聽了幾次,始終覺得吵,但今晚,他迫切的需要這些聲音,來填充這房子裡幾乎令人窒息的寂靜。

  頓時充斥耳邊的喧鬧音樂,卻讓這個屋子更顯得空洞寂寥。

  突然間,一個毛茸茸的東西挨在他的腿邊磨蹭。

  低頭看著腳邊那只程凡凡撿回來,卻沒有帶走的流浪貓。

  這隻小貓在程凡凡的細心照料下,變得圓潤可愛,也變得喜歡親近人,不再對人處處防禦、存敵意。

  出國這半年,他托小康固定每天來看一次,看來,它確實被照顧得挺好的。

  他瞪著腳邊那只吵鬧的小畜生半晌,憤然關掉搖滾樂,逕自走進房間。

  洗了個澡,他到廚房冰箱拿了罐啤酒,暢快的一仰而盡,讓那冰涼的金黃色液體滑進他的喉嚨。

  來到書房,拿了本雜誌、放了藍調音樂,在白色的柔軟躺椅上舒服的坐下。

  書房裡流洩著慵懶的音樂,季敬睦悠閒地翻閱著雜誌,偌大房子裡的靜謐氣息與自由全屬於他所有。

  但,他心裡依舊覺得有種若有所失的空虛感,像是這屋子裡少了什麼。

  怎麼會少了什麼?

  過去幾年他不都是這樣自己生活著,沒有女人的束縛,沒有情感的牽絆,他過得自由自在,是多少人所稱羨的單身貴族生活?

  「喵……喵……」一個煞風景的「哭餓」聲打斷了他。

  氣惱瞪著那只不知何時溜進書房,正在椅邊眨著雙渴望大眼的小畜生,季敬睦簡直拿它無可奈何。

  「好,我認輸,我投降行了吧?」

  洩氣歎了口氣,季敬睦起身走到廚房,在廚房裡左翻右找,想找出程凡凡平時餵它的乾貓糧。

  「放到哪裡去了?」

  他煩躁的自言自語,每個地方幾乎都找過了,只差沒把整個廚房都翻過來。

  「喵……喵……」小畜生蹲在他腳邊的櫃子奮力叫著,季敬睦沉吟幾秒,半信半疑地蹲下身拉開那個矮櫃,一包乾貓糧果然就放在裡面。

  「算你還有幾分聰明。」季敬睦不情願的嘀咕了句,豪邁的把大半包乾糧倒進它的碗裡,最好讓它能安靜個一整晚。

  看著小畜生埋頭猛吃,狼吞虎嚥的模樣,看樣子大概是已經餓了一整天了。

  比起剛來瘦小得只剩皮包骨,眼神充滿戒心的模樣,現在小畜生的模樣看來已經明顯豐腴、長大許多,一身的毛看起來格外可愛。

  忍不住伸手撫了撫那團毛茸茸的小腦袋,正忙著啃食乾糧的小畜生,竟也撒嬌的偏頭在那雙溫柔的大掌上磨蹭幾下,才又繼續低頭吃起它的晚餐。

  「你叫飯團是不是?」

  「飯團」親熱的叫了兩聲,像是回應他的叫喚。飯團?這真是個程凡凡才想得出來的蠢名字!

  看著它,他卻莫名想起程凡凡狼吞虎嚥的樣子,以及那雙清澈無辜的水靈靈大眼睛。

  呿,他在想些什麼?!

  用力甩去滿腦子不該有的胡思亂想,他打算回房睡覺、結束這煩擾的一天,卻發現那只得寸進尺的小畜生不知何時也跟著溜進房,竟然大剌剌的躺在他的床上,模樣慵懶高貴得像個皇后。

  「出去,這是我的床!」他咬牙切齒地揮趕它,試圖奪回他的地盤,重振身為主人的聲威。

  但那隻小畜生只是懶洋洋的抬頭瞥他一眼,又換了個姿勢逕自睡去。

  季敬睦開始認真盤算起要把它扔到大街上,還是乾脆直接把它丟進馬桶裡。

  恨恨瞪著那只癱著肚皮的小畜生,季敬睦發現自己身為主人的威嚴跟地位,已經徹底被這隻小畜生給踐踏到幾乎找不到。

  季敬睦無可奈何,只能在被它霸佔的大床一角,替自己勉強找了個安身之處。

  今晚的月色顯得格外皎潔,銀色的月光自窗外篩落,耳邊持續傳來彷彿發電機般的聲音,一團毛茸茸的東西不知何時竟然挨到他的手臂邊,安心的倚著他的溫暖入睡。

  不知為什麼,季敬睦竟又想起了程凡凡,想起那雙總是容易倉皇受驚的眼睛,以及羞怯靦腆的笑容。

  第一次,他發現自己竟然會──想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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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6 00:47:26
第十章

  「季老師,這個小狗手機套你是不是不要了?可不可以送給我?」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冥思,轉過頭,就見助理愛麗正愛不釋手的把玩被他丟在化妝台一角的愚蠢小狗手機套。

  那是程凡凡親手縫給他的?他立刻想起來。

  「不行!」他想也不想的,把手機套搶了過來。

  一干助理錯愕的面面相覷,他們記得,前不久老闆還咬牙切齒的罵著,不屑的把這個小狗丟得老遠,怎麼……

  搖搖頭,每個人很有默契的噤聲不語,因為他們都感覺得出來,老闆最近很不對勁,明哲保身最好的辦法就是──裝傻!

  「你們沒事做嗎?」感覺到他們疑惑、不解盯著他,季敬睦沒好氣的罵道。

  「喔,我要去打掃更衣室。」

  「我、我要去整理衣飾間。」

  「啊,我也想起來要去聯絡化妝品廠商,該補貨了。」

  每個人都倉皇地跳起來,深怕自己會成為下一攤炮灰。

  瞪著一個個四處逃竄的身影,季敬睦心情鬱悶的走回辦公室,一屁股坐進辦公椅,疲 憊的揉起太陽穴。

  他是怎麼搞的?怎麼這兩天活像吞了炸藥似的,動不動火氣這麼大?

  難道,他年紀大了,已經到了男性更年期?

  「小季,我說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一個聲音將他猛然拉回神,一抬眼,一雙狐疑的目光正盯著他,才發現自己現在已經不在辦公室,而是跟梁珣在餐廳裡吃中飯。

  「什麼怎麼回事?」他懶洋洋又灌了一大口啤酒,不帶勁地問了句。

  「你最近怎麼看起來無精打采的,幹嘛?男人更年期到啦!」近來喜上眉梢的梁珣,笑嘻嘻的問道。

  「去你的!」他沒好氣啐道。這傢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知道為什麼,人一旦在鬱悶低潮的時候,看到人家春風得意,總是覺得特別的刺眼。

  「說真的,你跟程凡凡到底是為了什麼事鬧翻?」忍了許久,梁珣實在忍不住地問出口。

  「沒什麼,她想走、我不想留,一切都正好。」他面無表情說道。

  季敬睦不願承認,自己想到她,竟然還會覺得──心痛。

  「說嘛,一定有事,不然像程凡凡這麼好脾氣、又委曲求全的女孩子,會鬧到自行離開?」

  季敬睦默不作聲。

  「說說看嘛,咱們都是哥兒們了。」梁珣不死心的繼續纏問。

  掃了眼一臉誠懇的梁珣,他總算很勉為其難的吐出一句:「為了頭髮。」

  「什麼?」梁珣挖挖耳朵,以為自己沒聽清楚。

  「為了她私自跑去剪頭髮,竟然沒有知會我一聲。」季敬睦咬牙說道,一想到這個,他還是氣憤難消。

  「就為了她去──剪頭髮?」楞了楞,梁珣遽然爆出大笑。

  這一笑可不得了,像是被點到笑穴止也止不住,他捧著肚子笑得幾乎快滾到地上,連眼淚都流了出來。

  餐廳的客人看到完全失控的梁珣,一副活像看到瘋子的表情,讓季敬睦又氣惱又尷尬。

  「梁珣,拜託你控制一下,否則別怪我走人。」他咬牙切齒警告道。

  梁珣總算很勉強的止住了笑,從地上爬起來。

  「天啊,你瘋了嗎?」梁珣痛苦的擦著眼淚,一副不可思議的語氣。

  「對,我是瘋了,若不是瘋了怎麼會在乎一個女人,在乎到連她剪頭髮都覺得像是被背叛……」

  話聲嘎然而止,季敬睦轉頭對上一雙愕然的目光,直直盯著他。

  「你、你幹嘛這樣看我?」季敬睦被梁珣那種彷彿看出什麼的眼神,盯得渾身不自在。

  「你該不會是──愛上程凡凡了吧?」

  梁珣的話宛如晴天的一記響雷,結結實實的劈進他的腦子裡。

  他愛上了程凡凡?這怎麼可能?

  梁珣一看到季敬睦的表情,立刻就明白了一切。

  從愛情的絕望谷底走過一回,他很清楚那樣的眼神。

  但,說出去有誰會相信?

  那個向來信奉完美主義,視美為命,對女人的相貌、身段、氣質、舉止講究得要命,大概全天下沒有一個女人,能讓挑剔的他看得上眼的季敬睦,卻愛上了一個其貌不揚的醜小鴨?

  天啊,這個天大的新聞,等一下……不,他一定得立刻去通報每個人,這些消息一定會讓大家跌破眼鏡!

  「我警告你,要是你敢到處去胡說八道些什麼,我絕不饒過你!」

  梁珣才這麼得意的想著,耳邊就傳來季敬睦惡狠狠的警告,像是早已看穿了他的意圖。

  「我要走了!」這回他匆忙的甚至連借口都來不及編,丟下一張鈔票就立刻匆匆走人,活像後面跟著一頭噬人怪獸似的。

  季敬睦結了帳,走出餐廳,迎面而來的冷空氣,總算讓紛亂的情緒平緩了些。

  不,不可能的,他怎麼可能會愛上她?

  他只是對她有種莫名、難以釐清的情緒,他只是偶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腦海裡閃過她的身影,在看到家裡每一個她曾經存在的角落,會不由自主想起她的一顰一笑……

  至此,季敬睦才終於發現,他想起她的時候竟是那麼多!

  ***

  「蔓荷?」接到楚蔓荷的電話,季敬睦著實很意外。

  「怎麼?有事?」他隱隱感覺得出來有事即將發生。

  「有個人想見你。」

  他的心驀地漏跳了一拍。「誰?」

  「凡凡的父親。」

  程凡凡的爸爸?他找他做什麼?

  「他在哪兒?我立刻過去。」

  「不必了,我就在你家樓下,如果你願意見他,我這就帶他上去。」

  「上來吧!」

  幾分鐘後,他見到了程凡凡的父親。

  「那你們聊,我就不打擾了。」楚蔓荷善解人意的迴避,讓他們能私下好好談一談。

  「季先生,我是凡凡的父親。」眼前清瘦的老人,佈滿風霜的臉上彷彿記載著那段戰火蔓延的歲月。

  他是程凡凡的父親?不由自主的,他微微往老人身後看了看──她母親沒來?

  「季先生,謝謝你對凡凡的照顧。」一開口,程凡凡的父親就感激又慎重的朝他躬身致謝。

  「程伯父您別這樣!對凡凡,我稱不上照顧。」這一刻,季敬睦竟覺得羞愧起來。

  他甚至不記得曾經用心對待過她,唯一只記得對她的百般挑剔與嫌棄。

  「不,楚小姐都跟我說了,要不是楚小姐跟季先生,我家凡凡恐怕早就被人騙走了。」程父歎了口氣。「那孩子,就是沒心眼,單純得誰都相信,她留了封信獨自離家,我簡直急壞了,就怕她到這複雜的台北來會被騙,要不是花了筆錢找了徵信社,我還真不知道要上哪兒去找她。」

  「凡凡確實是個──很乖巧、很單純善良的女孩。」他的語氣莫名艱澀起來。

  「這孩子真的很乖,也很命苦,才三歲她母親就走了,我一個大老粗也不知道該怎麼養娃兒,不懂得替她梳發、打扮,為了工作多賺點錢,也沒什麼時間帶她去玩,才會養成她這麼一副內向畏縮的個性。

  我是知道她一直耿耿於懷自己的樣貌,但在做父親的眼裡,凡凡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女兒。」

  一句話,教季敬睦的心緊緊揪痛了。

  想起當年三歲就失去了母親,那個惶然無依的程凡凡,想起她因孤單而只能望著窗外等待父親回家的身影,不知不覺,季敬睦的眼眶痛得發熱。

  他喉頭發緊,完全說不出話來。

  「她呢?還好嗎?我想看看她。」程父渴望的往屋子裡探了探。

  「她不在我這兒,半年前就已經離開了,她沒有回南部?」一下子,季敬睦腦中只剩一片空白。

  「沒有,她沒回家。」程父搖搖頭,一臉錯愕。「那她是到哪兒去了?」

  季敬睦一直以為,離開這裡,她一定會選擇回到南部老家,卻沒想到這幾個月來,她竟是流落在外頭。

  突然間,他強自壓抑的平靜被徹底顛覆了,那是一種擔憂她的安危,迫不及待想找到她,見她一面的衝動。他要立刻去找她!

  ***

  但,在熱鬧繁華的台北市要找一個人談何容易?他聯絡了一幹好友幫忙找人,也請了徵信社找,怎奈一個星期過去了,她宛如大海中遺失的一顆珍珠,遍尋不著她的蹤影。

  在外頭漫無目標的找了一整天,季敬睦疲 憊至極地回到家,卻還是擔憂得坐不住,便信步走出門去。

  沿著人行道走著,路旁一整排的槭樹在冬天的寒風中顯得格外蕭索,踩著幾片地上飛散的枯乾落葉,像是呼應著發出空蕩迴響的心。

  什麼時候,他發現自己的心竟然空了,找不到她的人,也像是遺失了心裡最重要的那一塊,再也無法完整。

  走著走著,眼前出現一間手工藝品店,他想起程凡凡曾經為他縫製的幾樣小狗布套。他下意識的開門走進店裡,只見店內乾淨明亮,幾名客人在店內挑選東西,一名穿著連身裙的年輕女子,正背對著他替客人熱心解說。

  季敬睦信步來到開架櫃前,輕輕拿起小狗圖案的布飾材料,那憨傻的笑容讓他的心不由得繃得好緊。

  近乎痛苦的,他立刻把東西一丟,遽然轉身正準備逃離這裡──

  孰料,才一轉身,就見到那張他尋尋覓覓的臉龐。

  季敬睦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他用力眨了眨眼,她的笑容依然在不遠處綻放。真的是她?幾天來他幾乎把整個台北市翻過來,最後卻荒謬的發現,她始終在他身邊。好一陣子不見,她改變得幾乎──讓他認不得了!

  那個笑容甜美可人、模樣怡然自適的人,真的是程凡凡?

  她變得更美了,才半年的時間,她變得更加成熟、也更開朗,眉眼間滿是快樂與笑意。

  工作中的程凡凡,看起來是那樣充滿自信與快樂,跟往日的她全然不同。

  看著櫃檯裡的她正跟客人攀談,不時伴隨的輕淺笑容,以及習慣性的手勢,讓他幾乎看癡了。

  直到她纖細的身影款款步出櫃檯,季敬睦驚愕的情緒瞬間遽升到了爆發點。

  他瞪大眼看著她一身美麗的蘋果綠緞面洋裝,掩不住她那微微隆起的肚子。

  她懷孕了?她懷孕了?!

  霎時,他大張著嘴,活像吞進一顆大鴨蛋,完全無法反應過來。

  天啊,誰來告訴他,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的腳步不爭氣的踉蹌了下,突如其來的巨大打擊,讓他的雙腳好像再也支撐不了全身的重量,高大的身軀幾乎搖搖欲墜。

  怎麼會這樣?才離開半年,她竟然就為某個男人懷孕了?她是被騙,還是找到一個願意真心相待、好好照顧她的男人?

  但不論結果是哪一種,都讓他有種像是心被硬生生切成兩半的感覺。

  突然間,程凡凡不經意抬頭發現了他!

  她一看到他,像是見到鬼似的,白著臉轉身就跑。

  季敬睦還沒完全回過神,雙腿卻像是有意識似的,立刻跨著大步朝她追過去。

  「站住!」他吼著,偏偏那個小人兒手腳靈活得很,一下子就跑出了店外。

  看到馬路上來往的車子,還有人行道上匆忙來去的行人,還有幾個玩耍嬉戲的孩子,季敬睦的心沒有一刻比現在更驚嚇過。

  他趕緊加快步伐,幾個大步後總算是抓住了她,安安全全的、牢牢的把她定在跟前。

  「你要做什麼?」程凡凡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捧著肚子大口喘氣,看起來滑稽而可笑,但他卻一點也笑不出來。

  「該死的,你不要命了嗎?難道你不知道自己懷孕。」他氣憤卻又無措的比著她的肚子。

  這是程凡凡第一次看到他失去控制,那種全然不知所措的模樣,讓她突然覺得想笑。

  「你放心,我很好。」她咬著唇,一手很小心的護著小小的肚子。

  很好,季敬睦大口喘著氣,上下打量起她。

  看來,離開他之後,她不但變很多,而且還治好了口吃的毛病。

  「你倒好,自個兒拍拍屁股就走人,卻留下那只該死的小畜生給我找麻煩。」

  「飯團?它怎麼了?它還好嗎?」一下子,她的表情變得緊張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反應讓季敬睦著實很不是滋味,起碼過去他也算照顧她、供她吃喝穿住,但她對他的關心卻遠不及一隻貓?

  「它好的很,我開始考慮要送它去上減肥班。」他悻悻然地說道。

  聞言,程凡凡總算放下心。

  「為什麼躲著我?」這讓他覺得很不高興。

  季敬睦咄咄逼人的質問,完全忘了是自己口出惡言在先。

  「我沒有,我只是一時太過驚訝了。」程凡凡轉頭逃避他的審視。

  目光觸及她微微隆起的肚子,看樣子應該起碼有六個月了。

  「誰的?」他從沒發現這簡單的兩個字,說起來竟是如此艱澀。

  「什麼?」程凡凡茫然地眨眼望著他。

  「我是問,孩子是誰的?」

  瞬間,她的臉色大變,遽然轉身就要離去。

  「又怎麼了?」

  「你真這麼恨我?」一轉頭,她的淚已經佈滿臉龐。

  「我不懂。」他真的被搞糊塗了。事實上,現在只要扯上她,他就再也無法保持理智、清楚思考。

  「孩子是你的!」她心痛的大喊。

  孩子是他的?季敬睦一臉宛遭雷擊的表情,好半晌才消化這句話的意思。

  怎麼可能?他們之間根本什麼也沒發生過,他或許一時情不自禁吻過她,但絕對不曾動過她一根寒毛,怎麼可能會……

  突然,一個畫面閃過腦海,他想起了某些事──

  那個晚上,他在昏迷的程凡凡身邊睡著了,夢中,他荒謬的跟她瘋狂交纏,一遍又一遍的品嚐她的甜美。

  而他,竟傻得一直以為那只是場春夢?

  「那是……真的?」季敬睦怔然地不知是問她,還是問自己。「為什麼不告訴我?」隔天她先行離去,事後卻連一個字也沒提。

  「我……我以為你知道。」她一臉無辜又委屈。

  「該死的,我怎麼會知道,我睡死了,我以為我做了一場夢……」卻沒想到那竟是真的。

  「那你現在想怎麼樣?」程凡凡一遇到他,眼淚總是不聽使喚。

  他想怎麼樣?

  他現在腦子裡一片混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唯一只記得她肚子裡的這個孩子是他的,意思就是說,他要──當爸爸了?!

  天啊,這個消息來得實在太突然,他想,他應該先昏倒,然後再繼續起來痛苦悔恨當初的一時婦人之仁,害自己肇下了大禍,讓自己快活自由的人生畫下灰暗悲慘句點……

  但莫名其妙的,他一點也不覺得像是世界末日即將來臨,也絲毫沒有一絲鬱悶不快,他甚至發現自己──在笑!

  他在笑?天啊,他就要當爸爸了,一個得周旋在尿布、奶粉裡的苦命奶爸,人生的命運悲慘絕對莫過於此,但他卻幸福得想高歌、想告訴每個人──他要當爸爸了!

  「我要當爸爸了!」

  這是在震懾、怔楞了足足五分二十四秒之後,季敬睦所說的第一句話。

  「什、什麼?」一旁的程凡凡早有心理準備要接受他憤怒的咆哮與指責,但她沒想到,他竟然笑了,活像個失心的傻瓜。

  「我竟然要當爸爸了,天啊,我就要有個孩子了!」

  季敬睦興奮又激動的倏然抱住她,快樂得將她舉起來轉圈圈,嘴裡亂七八糟的喊著,惹得路人也忍不住在一旁竊笑。

  「放我下來,我頭好暈……」

  「對不起,我忘了,你現在懷孕。」季敬睦像是突然清醒過來,小心翼翼的放下她,既緊張又興奮的直盯著她的肚子。「天啊,懷孕……我該注意什麼,我得立刻打電話給慕以思,她生過孩子,她一定會知道……」

  只見他一個人又是喃喃自語,又是興奮的來回踱步、兜圈,完全忘了自己現在正站在大馬路上,還有一個滿臉委屈的帶球小人兒,正悲傷的看著他。

  「你要帶走他是不是?」

  一個滿含心痛的聲音陡然響起,終於把季敬睦自過度興奮的半瘋狂狀態中拉回神來。「你說什麼?」

  「你要這個孩子?」程凡凡知道,她絕對爭不贏他,她一直很小心的保護肚子裡的寶貝,只希望能有他相伴,好撫平失去季敬睦的心痛,可是到頭來,卻只能眼睜睜的拱手讓給他?

  「我當然要他,他是我的孩子。」季敬睦理所當然的說道。難道她以為,他會殘忍的謀殺他?

  「我再也見不到他了是不是?」她的表情看來更加悲傷了,眼底的淚水已經堆積到某種令人擔憂的程度。

  看著她彷彿快失去一切的哀傷、心痛表情,季敬睦終於發現她誤會了什麼。

  瞧他,光顧著高興即將到來的小生命,卻忘了他最愛的小女人正胡思亂想著。

  最愛?季敬睦又謹慎的問了自己一次,這才發現這個信念如此堅定。

  「嫁給我!」他突然伸臂將她牢牢擁進懷裡,深情的低聲請求道。

  「什麼?」這對程凡凡而言,又是另外一個巨大的驚嚇。

  「我愛你,從很早以前我就發現了自己的不對勁,卻沒發現那種感覺就是愛,只因看到你跟李傑在一起就莫名的憤怒、嫉妒,甚至失去理智的胡言亂語,傷害了你……」他懊悔說道。「直到你離開,才終於領悟到,我有多在乎你。」

  他終於發現,在他去法國三個多月時間,始終折磨著他、糾纏著他的思鄉病,原來竟是相思病。

  「騙……騙人!」她的口吃又發作了。季敬睦怎麼可能會愛上她,怎麼可能會娶她?這一定是夢,醒來後就會轉眼成空。

  「不許你再胡思亂想,我只要你回答我,願不願意。」季敬睦霸道的捧起她的小臉,要她面對他。

  「我、我……」程凡凡多想不顧一切地說願意,但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她完全無法相信哪一個才是事實。

  「你不答應?我可是已經說服你父親,更何況,你都已經懷了我的孩子,不嫁我,你還想嫁給誰?」季敬睦開始蠻橫起來。

  「我父親?」程凡凡霎時倒抽了口氣,隱忍在眼眶裡的淚水,立刻不聽使喚的往下滾。

  一看到她軟化的眼淚,季敬睦立刻知道她的致命弱點在哪裡。

  「乖,別哭了,只要你答應嫁給我,我就立刻帶你去找你爸爸,怎麼樣?」

  「你在威脅我?」

  「天大的誤會啊,我只是順便提議而已啊!」季敬睦一臉無辜。

  看著他可惡又可愛的使壞表情,程凡凡終於忍不住破涕為笑。

  這個男人明知道她心腸軟、最受不了他的威嚇利誘,卻偏偏老是故意欺負她,讓她只能傻傻被他牽著鼻子走。

  擦乾眼淚、吸吸鼻子,她朝他綻出一抹羞怯的微笑。

  「我……我願意!」

  聞言,腦子裡正盤算起一堆逼婚計畫的季敬睦,頓時驚喜得瞪大眼,倒抽了口氣。「你真的不怪我,不記恨我曾經那樣對待你?」

  程凡凡搖搖頭,她真的不怪他,至今依然對他有滿心的感激。

  她離開並不是因為想跟他決裂,而是不想再讓他為難。

  「天啊,但願我早點知道自己有多愛你!」季敬睦懊惱歎息,一伸手,將她的身子擁進懷裡。

  他深深吻上她的唇,好像要將這些日子以來承受的折磨與相思一併都討回來,直到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程凡凡一回神,才發現一旁聚集了不少熱鬧圍觀的路人,只差沒拍手叫好。

  「你壞,你又欺負我!」程凡凡覺得又丟臉又委屈,眼眶遽然又紅了。

  看到她的眼淚,季敬睦毫無招架能力的立刻投降。

  「對不起,寶貝,我只是一時情不自禁,你無法想像我有多想你,簡直快被逼瘋了。」

  「傻瓜!」程凡凡嬌羞的掃他一眼,嬌聲罵道。

  「對,我就是傻,不然怎麼會愛上你不可自拔?」他快樂的說道。

  「你後悔了?」貝齒一咬,那張惹人憐的臉蛋又冒出了淚光。

  「我是後悔了──後悔沒有早點發現自己愛上你!」

  一手牢牢將她圈進懷裡,一手小心翼翼罩住她大半個隆起的肚皮,以一種出奇的溫柔輕撫著她的肚子。

  「我愛你!」季敬睦深情說道。

  「我也愛你!」羞怯的低下頭,她萬分嬌羞說道。

  望著那張美麗容顏,他知道,他愛上的是個天使,一個擁有美麗靈魂的醜小鴨天使!


  【全書完】
匿名
狀態︰ 離線
13
匿名  發表於 2013-9-16 00:48:05
後記

  媜子閒嗑牙 
 
  去了一趟旅行回來,媜子收穫不少。

  首先,因為南台灣熱情的太陽,讓媜子這一趟環島之行幾乎曬脫一層皮,小白媜變成小黑媜,自己都忍不住嫌棄自己變得超丑,帶著兒子出門,人家還以為我是菲傭咧……

  再來,就是一趟七天的環島之行,最後一站在花蓮卻偏偏遇上「海棠」颱風作祟,於是在前一個小時還晴空萬里,下一個鐘頭卻風雨交加的情況下,被迫提早結束行程,匆匆忙忙收拾行囊逃回家,在蘇花公路上歷經狂風大雨、山洪坍方等驚險過程,從死裡逃生的感覺,讓我總算體會到:活著真好!

  由於玩了一趟心收不回來,原本行前就該交的稿子硬是拖了快二十天,讓媜子自作自受,嘗到日夜趕稿、生不如死的痛苦……

  親愛的阿編,我不是想提醒你于媜有多可惡,而是真心想懺悔,我這號人物簡直是天理不容、是鬆鬆的敗類、鐵的紀律下的一顆毒瘤……

  不過,人家真的知道錯了,經過這次,我還有了另一個小小的心得收穫,就是用Notebook寫稿,真的會專心很多,媜子下一本書一定會遠離有網路毒害的家用電腦,或許下一本書媜子會如期交稿捏!

  這一次,環島之行玩得頗開心,不過,一路上狀況不少,先是我家犬子身體欠安,一路上氣喘不停,真是讓為娘的媜子想拎起行囊奔回家。照顧一個生病的孩子實在辛苦,孩子也不見得好受到哪裡去,幸好媜子有先見之明,事前已準備了常用藥,病情倒也在控制之中。

  在一趟七天的旅程中,我們幾乎是每天都在找東西中度過,第一天我們就弄丟了兒子一隻昂貴的鞋子,第二天,我的數位相機又不翼而飛,幾乎已經開往台東一半的路程了,只好再折回旅館找,畢竟相機丟了沒關係,但裡頭珍貴的照片可是沒法再買回來的。

  暑期旅館熱門的很,離開了大半個小時,幸好房間還沒有清理,於是乎迷糊媜總算是順利找回數位相機,不過在開往台東的一路上,可被媜子ㄤ念慘了……

  所以說,人老了就是這麼可悲,記性真的比一條老狗還要糟,每天老是忘東忘西,邊玩還得不停的找東西,你們說,慘不慘?

  不過,南台灣的夏天真的是熱到讓人想跳海,雖然海是那麼湛藍美麗、沙灘是那樣詩情畫意,不過,渾身塗滿防曬油,手撐雨傘,還得選在早晨跟日落後才敢出來活動,這實在沒啥樂趣可言,尤其是天氣暴熱,媜子一家大小的汗簡直是用滴的,大家可以想像那種畫面嗎?

  烤乳豬?誰……誰說的?媜子哪一點像豬?雖然站在瘦巴巴的媜子ㄤ跟兒子身邊,媜子是顯得圓潤了一點,不過跟乳豬這個名詞還差很遠好嗎?

  安琪,沒你的事就給我滾回去寫稿,別嫉妒我們一家和樂!

  大伙看過來,別理那個落單的傢伙,反正安琪每回跟人約了出去玩,也從沒找過我,理由是媜子帶著小孩不方便啦,怕朋友會介意啦……

  哼,其實媜子平時在家當老媽子,看安琪高高興興出去玩,可是很吃味的,總算等到媜子ㄤ放假,可以一雪前恥。

  所以安琪,你也不用太嫉妒,你很快就可以報復回來,媜子很快又會變成一個把屎把尿的老媽子了,而你還是個快樂自由的單身貴族,多好是不是?!

  頑石點頭系列在季敬睦的壓軸下總算結束了。

  大大的鬆了口氣,總算可以擺脫這群傢伙,再去尋覓更有意思的男女主角來玩弄一番了。

  不過,我很喜歡季敬睦跟程凡凡的故事,可是故事的走向依照往例──完全不是當初的設定,哈哈,這就是媜子厲害的地方,腦子裡的想法總是一日十變,連媜子自己也不明白自己腦子的結構到底是如何?總是想的跟寫的差上十萬八千里。

  原本,想把季敬睦寫成一個從頭無情到尾的現實男人,把程凡凡寫成一個苦命悲情的小可憐,可是,一時失察,男主角變成一個婦人之仁的苦悶男,女主角變成一個自立自強的現代新女性……

  挖咧,怎麼會這樣啊?這本書不是要讓大家流淚嗎?怎麼到最後媜子覺得好像在寫一出鬧劇?

  呃……反正書都已經寫完了,這些我們就不追究了,下一本會更好,媜子發四──不,發誓,下一個系列一定會更精彩,保證讓大家看到睡得七葷八素、欲罷不能……

  什麼?又說錯話了?呃,看來媜子大概是熬夜太多天,腦筋糊塗了。

  請原諒媜子,希望下一本書能帶給大家耳目一新的感覺。

  呵呵,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歡喜劇呢?

  賣個關子,下次再會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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