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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歐陽青]愛你愛到瞎了眼[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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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0 23:51:10 |倒序瀏覽 | x 2
愛你愛到瞎了眼 作者:歐陽青

誰教她一時心軟,沒事找事幹,
淨把尋找“失蹤少女”這等苦差事往自己身上攬,
無奈她滿街尋不著,
只好請來黑幫老大出面,向那“大姐大”要人,
不料,英俊的冒泡的他,挺身救人的下場,
卻是誤中迷藥,全身癱軟,無法動彈——
教她想不趁機對他“犯罪”都難!
待他好不容易把心打開,準備向她表白,
誰知,“大姐大”竟然將她擄走,擺明沖著他來!
情勢危急,他只好單槍勇闖敵陣,
哪怕槍林彈雨,子彈亂飛——
射向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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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0 23:51:48
第一章   

  深夜的T市街頭,少了車水馬龍的喧鬧與艷彩逼人的霓虹閃爍,卻多了分神秘幽靜的逼人氣息,仲夏的清涼夜風撲面而來,舒服得不禁讓人歎息,而練湘婷便在此時,走在此地。   

  練湘婷是個很特殊的女人,她的特殊來自她懶得追名逐利,來自她懶得逢迎拍馬,來自她懶得談感情,也來自她懶得花力氣。   

  她很少追求什麼,也很少主動做什麼,除了維持食、衣、住、行四大基本開銷外,她不曾特別要求什麼,連女人視為第二生命的珠寶華服,也不曾入過她的眼,更遑論進入她的心了。   

  練湘婷有一陣子還以為自己有病,為什麼一般人視為理所當然的事,在她眼中全變成可有可無?然而,她就是這樣一個「無所謂」的女人,找不出答案就算了,反正,日子還不照常在過,地球也沒因誰停止轉動過。   

  這樣的她,還好有一個賴以維生的服裝設計師的頭銜,勉強替她遮風擋雨,負責三餐的來源,但是她一直有一項、沒一項地挑著做,在業界,練湘婷只能算是中等程度的設計師,不頂好,可也沒被殘酷的流行市場潮流淘汰。   

  除此之外,練湘婷還是出了名的爬籐類動物,走到哪趴到哪,舉凡沙發床、單人座、貴妃榻或是搖搖椅之類的東西都是她的最愛。常常跟人正在談話,身體就不自覺地倒向能坐能臥的地方,自己調成舒服的姿勢了。   

  對練湘婷,她的好友應薇蒂倒是有個一針見血的形容,「她啊,最適合當情婦。」   

  可不是嗎?練湘婷的外表柔柔弱弱,一雙中等不算頂大的眼睛,總因為近視太深而變得迷迷漾漾,瓜子臉秀秀氣氣的,鼻子小巧不算高,但襯托她的菱形嘴卻顯得剛剛好,似笑非笑的嘴角總是慵懶的微微上揚,彷彿在享受這世間、又在嘲弄這世間,不到一五五公分的身高,身材銥纖合度,這樣的外表,再加上那懶懶的嗓音,沒有任何事能吸引她專心致力,怎不讓人聯想到——如果有個男人為她構築一個家的話該有多好?   

  「情婦嗎?太累了,還得照顧對方的情緒,不時噓寒問暖,奉茶暖被,」練湘婷輕輕呼出一口氣,想都沒想就滿口否決了,「要知道,當個花瓶也是需要動腦筋的。」   

  說穿了,練湘婷所有的特別,都是來自「懶」字訣,沒有什麼事可以吸引她離開「懶」的大本營,所以她越來越清心寡慾,越來越與世無爭,也越來越隨波逐流了。   

  像她這樣的女子,為什麼會在這時候走上空蕩蕩的街頭呢?   

  想到這,連歎息都懶的她還是忍不住抱怨,「第三天了,每天都來這邊晃,可是像大哥樣的好男人都到哪去了?」   

  練湘婷的家是個小康家庭,她與父母、兩個哥哥住在仁愛國宅,前幾天鄰居黃媽媽哭哭啼啼地跑來她家,向他們哭訴她的小女兒黃憶華不見了。   

  黃憶華和練湘婷是小學同學,說來已經有十幾年的交情,不過,以練湘婷懶得與人交遊的程度,平常就算見到面也只是打打招呼點個頭就算了,黃憶華的失蹤事件怎麼也跟她扯不上關係。   

  然而,練湘婷有個在警界任職的摯交好友,卻是這社區眾所周知的事,因為應薇蒂未婚之前,常常跑來練家享受免費的晚餐,而應薇蒂高挑窈窕的身材常常讓練家母親讚不絕口,直把應薇蒂掛在嘴邊,儼然她第二個女兒一般。   

  也就因為有這層關係,黃媽媽那天找上門來,練湘婷實在找不出拒絕的理由。   

  「小湘啊,算黃媽媽求你,拜託你去跟你那警官朋友說說,現在的警察架子大得很,聽到有人失蹤,他們根本不當回事,除非報案的是有來頭的大人物,要不然……」   

  黃媽媽圓滾滾的臉上滿是憂心憔悴,只差沒哭得淚眼婆娑了。   

  「黃媽媽,你別急嘛,」練湘婷最不會應付這種情況,更別說安慰人了,「也許,也許憶華只是出去走走,過幾天她就會回家了,畢竟她也二十五六歲……」   

  「不會的,我們家小華最乖了,她絕不會不告而別,你跟她認識這麼久,不是最瞭解她嗎?」   

  我?練湘婷哭笑不得地扯扯嘴角。是嗎?她跟那個憶華,十多年來說的話加起來不超過百句的交情,何來瞭解之說。   

  黃媽媽猛抓住她的手,「小湘啊,拜託你去跟你那警官朋友說說,只要她在裡面關照一下,他們就會比較用心來查這個案子,啊?」   

  「可是……」應薇蒂有這麼大的本事嗎?練湘婷怎麼也不敢確定,難道她真是太混了,連好友又加級陞官的事都不知道。。看她一臉茫然,愛女心切的黃媽媽急得眼淚快流出來,「小湘,黃媽媽求求你,難道你忍心見死不救嗎?我也只有這麼一個苦命的女兒啊!」   

  就這樣,練湘婷連拒絕的權利都沒有,便一頭栽進這件事了。   

  「通常成年人失蹤的事,在警局裡是最不受重視的,除非這成年人遭綁架或分屍了,要不然除了等他自動出現,沒其他辦法。」應薇蒂早就警告她,這種事吃力不討好,追下去也不會有什麼奇跡出現。   

  可,黃媽媽那龐大的人情壓力,令練湘婷好想搬家算了。   

  「你爸媽會放心讓你搬家嗎?照你懶的程度,恐怕哪天上報的就是你練湘婷的消息。」應薇蒂毫不客氣地反駁她的如意算盤。   

  「呸,別把我說得這麼差,照顧自己的事我還可以,」練湘婷懶洋洋地斜睨了她一眼,「說真的,這幾天你到底查得怎麼樣!黃憶華到底怎麼了!」   

  「不知道。」應薇蒂回答的乾脆。   

  哦?練湘婷靜靜地看著她,等她自己說。   

  「光憑著一個『像大哥樣的好男人在街頭帶走她』,這樣的線索太過籠統,這男人長得怎樣?特徵是什麼?哪裡人?做什麼?全都不知道,小姐,全像大哥樣的好男人起碼有數萬人,怎麼過濾,你教教我。」應薇蒂那天快抓狂的模樣,練湘婷倒是記得很清楚。   

  所以,就在應薇蒂和封宇雙雙度蜜月去之後,練湘婷自告奮勇地走上街頭,扛起找人的工作。   

  不過,這「像大哥樣的好男人」還不是普通的籠統,是超級的籠統,任憑練湘婷逛斷了腿,這樣的男人始終沒教她碰上。   

  首先嘛,先來定義一下好了,大哥樣,這還比較好找,看起來像在混黑社會的就行了,可是現在黑社會跟白道怎麼區分哪?練湘婷實在一個頭兩個大,每個人看起來都很老實,偶爾有幾個陰沉著臉的,但總不能見到每個「歹看面」的就衝上去問人家是不是大哥吧!   

  然後是「好男人」,練湘婷更是一陣頭痛,憑她、乏善可陳的感情生活的經驗,什麼叫做好男人?她實在不知道。   

  在她心中,當然也曾對所謂的好男人下過定義,以她懶的程度來說,好男人一定得具備會煮飯及做家事的能力,不過,這可以僱用鐘點女傭解決;其次,好男人必須是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當她在隨波逐流的時候,可以陪她一起坐看風雲,笑談春秋,可是這也不一定要男人,在某種程度而言,私人天地的好友們也可以做到這點,只要她們少罵她幾句。   

  然後呢?現在的好男人到底在做些什麼,練湘婷實在不清楚,溫柔、體貼、做家事,這些從外表都看不出來——他們不可能穿圍裙上街吧!   

  唉,還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看來今天又虛度了,練湘婷昂首望向黑漆漆的夜空,真不想這麼快回去面對黃媽媽的淚眼與焦慮。   

  又是一天毫無所獲,練湘婷是有點遺憾,但她不會因此後悔,因為已答應人家,儘管這事吃力不討好,而且很有可能什麼也查不出,畢竟以她這樣在街上瞎逛,找對人的機率小之又小,但,她只求自己盡心就好,對得起自己,哪管別人怎麼想。   

  人生夠漫長,夠累的,如果還要活在別人的眼光下,那多辛苦啊!對得起自己,是練湘婷最高的人生哲學,所以,夜深入靜,她打算打道回府了。   

  慢慢踱回豐田小車的停靠處,從背包掏出鑰匙正準備打開車門時,一陣雜杳的腳步聲跑向她,她手中的鑰匙冷不防被撞得跌落地上。練湘婷還來不及彎下腰,一把西瓜刀便架在她的脖子上了。   

  怎麼會這樣?   

  「你要劫財還是劫色?劫財好了,我可以把這個月的生活費兩萬塊雙手奉上。要劫色,我什麼都不會,你會受不了的。」練湘婷扭著頭,想看看這位大哥是否符合好男人的特質。   

  「別動,」一開口,滿嘴的檳榔臭味差點讓練湘婷昏倒,隨後,這男人又喝了幾句,「別動,再過來,我可不保證這女人是不是活著。」   

  「我不是乖乖沒動嗎?說話別這麼大聲,挺吵的!」最重要的是,這男人的嘴實在太臭,練湘婷淡淡皺了一下眉,怎麼也沒膽子說出來。   

  「不是說你!」那男人用拳頭狠狠地敲了她一記,好讓她安靜地閉上嘴。   

  這次練湘婷連皺眉的動作都懶了,「好吧,那你總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想幹嘛吧?」   

  「你不會看哪!喂,你叫他們別過來,否則我對你不客氣噦。」這男人又對著她大喊著。   

  練湘婷差點被這陣臭氣熏得暈死過去,「你現在就對我客氣了嗎?」低聲咕噥幾句,懶懶的回過頭。喝,什麼時候這街上多了這麼多位大哥!   

  —定是大哥,錯不了的,全身三件式的黑西裝,十來個人排在一列,簡直像電影裡黑社會老大出馬的陣勢,真好,她終於見到一些像樣的古惑仔了。   

  練湘婷興奮得滿臉暈紅,要不是脖子上還有把西瓜刀架著,她早就撲上去了,現在是遺憾得很。   

  「你們待會先別走,等這位老兄友善地收起刀子後,我還有話想問你們呢!」她很抱歉地對著那些人討好的笑著。   

  沈刑天難得的將犀利深沉的目光逗留在這位身材嬌小的女子身上。她多大?二十三四歲,就已經這麼鎮定、沉著,連這樣的場面都嚇不倒她,搖搖頭,勇氣可嘉啊,這位小姐。   

  「放開她。」無需多說,沈刑天冷冷地拋下這句話,他希望這男人能懂。   

  喝,好一個漂亮、有個性的男人!練湘婷微瞇著眼,仔細打量眼前這位儼然是頭頭的男子。他有張無可挑剔的臉,輪廓很深,宛如精雕細琢出來的完美線條,儘管此刻面無表情,但這等丰采傲人的容貌實在教人難以忘懷,所以儘管他此刻冷眼回望,儘管他顯得冷漠疏離、深不可測,練湘婷還是被他的俊美奪去了呼吸。   

  他是誰?穿得像個大哥,出現得也像個大哥,練湘婷生平有了第一個渴望,她渴望跟這男人相處,哪怕只要一點點時間;她終於知道盲目想要一件東西是什麼滋味了。   

  「沈…沈刑……」這男人顫抖得連話都說不完全,更遑論直接道名稱姓的,「堂主,請你放過我吧!我還有老婆小孩要養,不是故意要動那筆錢的。」   

  沈刑天一雙銳利燦亮的眸子正冷絕地望著他,「放開她,不然我保證你會死得更慘。」   

  這幾個字宛如聖旨般,這男人馬上推開練湘婷,撿起地上的鑰匙,打開車門,跳了上去。   

  練湘婷經過這一番推扯,缺乏運動細胞的她老早就不客氣的跌倒在地上了。她摸摸脖子,好像有點出血,抬頭看看她的車,居然就這樣叫人開走了。   

  「喔,我的天哪!」   

  沈刑天一邊指揮屬下放槍,一邊走向練湘婷。乍聽到這句低喃,他還以為這女子冷靜過頭,所以有點遲鈍了,「小姐,你沒事吧?」   

  深沉的男性嗓音飄蕩在她腦袋上方,她抬起頭,再次被他的俊美懾住,他的皮膚是健康的麥色,線條剛硬的臉盈溢著一股無比擔當的氣魄,黝黑深邃的眼眸中,除了冷就是絕,但卻盛滿令人無法捉摸的蒼涼,舉手投足間儘是游刃有餘的瀟灑,最是引人注目。這個男人,教人無法忽視。   

  「小姐?」沈刑天不屑地揚了一下嘴角。這個女人也跟每一個見到他的人一樣,只注意到他的外表,不知怎麼的,許久不屑為這種事生氣的他,第一次有了欲咆哮的衝動。   

  好聽,這種嗓音真是致命的吸引力。練湘婷不好意思地笑笑,攀著他遞出來的手站起身,好溫暖,這個冷面冷心的男人有著最溫暖的大手。   

  「謝謝,我沒事。咦……」   

  倏地,練湘婷睜大了眼,怎麼會這樣?原本開走她的車的男人教這些穿西裝的人逮到,而且經過一番拷打之後,身上多處已經掛了彩,狼狽地回到他倆的面前,氣勢迥異地跪在地上哀求著。   

  「堂主,我不是故意的,請你看在我忠心耿耿地服侍你及老堂主的分上,饒了我吧廠這男人不住的磕頭,身子抖得像秋天的枯葉,生怕一不小心就離了枝。   

  沈刑天冷冷地瞧著他,瞧得讓人打心底發毛,他不說話,空氣逕自冷凝住。   

  「堂主,你大發慈悲吧!」這男人撐不下去了,自己陳述著,「我是挪用了一筆錢,可是我沒有打算不還,我想等下一批藥賣出後,就會把錢補齊的。」   

  旁邊的人聽不下去了,猛踢他一腳,「你還?你拿什麼還?那批藥是堂內兄弟大家的,不是你的。」   

  「何況你偷挪款項就算了,為什麼把管賬的柳四叔打成重傷,讓四叔差點半身殘廢?」另一人也加入指責罪狀的行列。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怕他把大家都引來,我……」他多說無益,只好一再求饒,賭賭最後一絲運氣,希望沈刑天能放他一馬,「我被地下錢莊的人逼得無路可走,他們要對我的妻兒不利……所以……」   

  「活該,放著好好的工作不做,偏偏去惹地下錢莊,我們堂內沒有你這種兄弟。」   

  此語一出,旁人也跟著附和,「對,堂主,打斷他的雙腳,把他送到地下錢莊,從今以後,我們堂內沒有蔣進這個人。」   

  眾人義憤填膺,有人甚至掏槍出來,準備在這裡整肅一番。   

  練湘婷有點不可思議地望望他們,再看看始終不說話冷凝著臉的沈刑天,她忍不住雞婆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們不能這樣做啊!你們沒聽到他說,如果他現在被地下錢莊的人找到,他必死無疑。」   

  「我們也說了,是他活該。」   

  有人回話,但不是沈刑天,練湘婷猛搖著頭,「不管這人是不是活該,你們都不應該私自決定,這是一條人命哪!」她搶到那人前面,執意不肯離開。   

  「小姐,這不關你的事,如果你再不讓開,我們就要動手了。」   

  練湘婷突然覺得好笑,怎麼才一會兒,自己的角色變換得如此迅速。   

  「不行,你們不能罔顧人權與法律,不管如何,就算這人有罪,你們也不能把他推上絕路。」   

  她不是勇者,她只是順著自己的心意走,不能讓這個人慘死在這裡,是她現在腦中惟一的念頭;再懶散過日子,也有自己的原則要守。   

  沈刑天默默地觀察她好一會兒,突然越眾而出,「你以為他的另外一個選擇會比落在我們手中好嗎?」   

  「什麼意思?」練湘婷努力昂起自己的下巴,他好高,起碼超過一八O公分,而她必須很努力抬起頭,才能不被他的氣勢壓倒。   

  「販售毒品、槍枝,又犯下大大小小的強盜搶劫案,這些不良紀錄到了法庭上,不判個三四十年很難罷休,在監獄裡,還得面對各位兄弟的噓寒問暖,光是應付獄中的牛鬼神蛇就夠他受了,你以為這樣的日子比較好過嗎?」沈刑天本來不想介入,但他想知道這小女人年輕無畏的勇氣從何而來,他已經很久不知道希望的感覺有多愚蠢。   

  練湘婷抿了抿唇,「就算這樣,那也因為是他的所作所為害了他,他必須自己承受苦果,而不是讓你們任意摧毀他的生命。」   

  「你以為這樣才是公理和正義嗎?你知道有多少案子到了法院,都能被擁有三寸不爛之舌的律師們,極盡翻雲覆雨之能事,而無罪釋放了?」沈刑天對她的無知嗤之以鼻,如果真有苦果,也不該在監獄裡受。   

  「是,你可以不相信法律,可是你不能否認這世上有因果報應的存在。」練湘婷正想長篇大論的講解一番時,卻見他原本毫無表情的俊美面容,此刻臉色蒼白得如遭重擊。   

  「因果!」沈刑天深惡痛絕的吐出這兩個字,表情不再漫不經心,而是極恨、極怨。   

  練湘婷被他的神情駭著了,她開始相信這男人真的有讓人欲生欲死的能力了,但她仍想救人,「沒錯,因果,天下事有因必有果,誰做就該誰受,誰都逃不掉,這是老天惟一能公平給予的。」   

  沈刑天忽然孤傲一笑,笑聲中既悲且哀,「是嗎?那神為什麼不對我這個壞事做絕的人給些一絲一毫的懲罰呢?」   

  「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練湘婷老實而低聲地接了一句,沒想到他居然聽到了。   

  沈刑天對她深沉地望了好幾眼,這女子單薄的肩膀,看起來這麼弱小,究竟是什麼力量使她這麼無畏?啊,或許真的是因為他的報應快要到來,使得這個女人處處頂撞他。   

  「放他走吧,反正我們不找他,自然有別人會要他的命。」沈刑天自嘲的一笑,做了個日後回想起來一定會覺得荒謬異常的決定,現在,他只想趕快回到自己的地方,等待報應的到來。   

  「可是堂主,柳四叔的傷怎麼辦?」   

  旁人怎麼能服呢?就因為這奇怪的女人,莫名其妙的幾句話,就要他們放棄討回公道,怎能服呢?   

  「要醫生好好照顧著就是了。」沈刑天揮揮手,示意此事就這樣』了,任何人要想再生事端,得先看看他同不同意。   

  「可是那筆錢……」抗議的聲音越來越小,終於讓蔣進連滾帶爬的逃走了。   

  沈刑天冷冷地目送他走,心中百感交集,他不以為蔣進離開這裡能逃到多遠,他知道地下錢莊的人也在找他,如果落到他們手裡,蔣進才真是生不如死。   

  虧得蔣進混了那麼多年,為什麼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體會不出來?因果!哼,難道蔣進當真在他手裡命不該絕,才會讓這莫名其妙的女人撞上?   

  噴,還是個小女人。沈刑天冷冷地睨了她一眼,轉身就走。   

  「喂,等等……」練湘婷急急追上去。沈刑天仍然   

  沒有停止的意思,情急之下,她只好扯住他的手。   

  「你還想做什麼?」沈刑天看了看她的手,冷冷地說。   

  但這一眼,起碼讓他知道這女人的意志力有多強,她毫不避嫌地不準備縮手。   

  「我……我想謝謝你們。」在他灼人而沒感情的直視之下,練湘婷差點說不下去了。   

  「心領了。」沈刑天拉開她的手,準備再往前行,他的手下已開來一輛黑色的蓮花跑車,就停在不遠的地方,而他,準備上車後就馬上把這荒謬的事忘掉。   

  「可是,我……我還有事。」練湘婷死命地拉住他,發揮爬籐類植物的特性,只不過這回攀爬的對象是人。   

  「什麼事?」沈刑天為這樣的情形感到好笑,如果他任這小女子為所欲為的話,他的名聲肯定掃地了。   

  練湘婷眼見他利落的分開兩人的身子,離得兩尺,之遠,不過好在目的達成,他已回過身來雙臂抱胸,準備好好聽她說了。   

  好現象,她嚥了一口唾液,問道:「你是黑社會的大哥嗎?」   

  「你不是親眼見到了嗎?」沈刑天嘲弄的揚起嘴角。   

  「那你真是黑社會的大哥囉!」練湘婷不死心地再問了一遍。   

  沈刑天索性不回答了。   

  「你不說話就算是默認,好吧,再問你一個問題,你是個好男人嗎?」練湘婷鼓起勇氣問了第二個問題。   

  卻見沈刑天臉上的嘲弄意味更深了,「莫非你在找丈夫?」   

  「不是,我在找一個人,聽說她被一個黑社會大哥又是個好男人的人帶走了。」練湘婷滿懷希望地望著他,希望能從他身上找尋一些線索。   

  沈刑天犀利地望著她,想從她臉上找尋任何類似玩笑的影子,可惜什麼都沒有,他只找到希望。這女人希望從他口中知道什麼?   

  「你說得太含糊,我不懂。」   

  練湘婷於是把黃憶華失蹤的事全告訴他。沈刑天很有風度地從頭聽到尾,而且提出許多關於大哥樣的好男人的疑點,可惜練湘婷無法給他任何回答,因為她自己也不懂。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憶華失蹤了,最後看見她的人都說她被大哥樣的好男人帶走了,而她最後出現在這附近,所以……」練湘婷兩手一攤,非常期盼地看一著沈刑天,彷彿她將所有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   

  沈刑天嘲弄地揚起雙眉,「你知道在這一帶有多少黑幫分子?」   

  練湘婷老實地搖搖頭。   

  「起碼有三幫二會,這還是上得了檯面的,檯面下的流氓、混混少說也有一兩千人,你打算從何找起?」沈刑天冷冷地道,而且毫不留情,「萬一這像大哥的好男人根本不是大哥呢?你又怎能斷定她不是出於自願而離家的呢?」   

  「我知道沒有任何線索盲目找人的困難,」畢竟她已經毫無所獲的晃了三天,而今天是惟一有點眉目的時候,她怎捨得放棄嘛,「可是你的人面熟,在這裡似乎還有點勢力,我想請你……」   

  「幫你找人。」沈刑天幫她接下去說。   

  「沒錯,就是這樣。」練湘婷愉悅地笑道。   

  「我能有什麼好處?」沈刑天不客氣地打斷她的笑聲。   

  「好處?」她有點摸不著頭緒。   

  「沒錯,我沈刑天向來不做毫無利益的事。   

  練湘婷很快衡量一下自己,要錢沒什麼錢,要命倒是有一條,實在不懂像他這樣狂傲的男人要什麼,「你要什麼好處?」   

  沈刑天詭異冷凝地瞧著練湘婷。他就安靜地站在那裡無言地瞅著她,一個極端矛盾又可怕的男人。   

  「我還沒想到,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沈刑天輕笑了聲,「不急,反正我也還沒開始找人,怎麼?怕嗎?」   

  怕?練湘婷立刻有跟惡魔訂契約的恐怖聯想,怎麼不怕?不過,她容許自己生命中惟一的一次出軌,「我答應你,絕不後悔。」   

  「好,」沈刑天上了跑車前座,搖下車窗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練湘婷,練習的練,湘江的湘,娉婷的婷。」她像個忠心耿耿的家僕般,站在車邊目送主人離去。   

  只見沈刑天道了聲,「好名字。」便遠揚而去。,啊,許久之後,練湘婷才想起自己忘了問他的姓名,日後如何與他聯絡等等,可是這時才想起,一切都遲了。   

  更慘的是,她發現她的豐田小車在剛才的追捕中,兩個後車胎都被子彈射穿放氣了,現在的她,真是欲哭無淚。伍崇濤伸手推開重重的柚木雙門,呈現在眼前的   

  練湘婷老實地搖搖頭。   

  「起碼有三幫二會,這還是上得了檯面的,檯面下的流氓、混混少說也有一兩千人,你打算從何找起?」沈刑天冷冷地道,而且毫不留情,「萬一這像大哥的好男人根本不是大哥呢?你又怎能斷定她不是出於自願而離家的呢?」   

  「我知道沒有任何線索盲目找人的困難,」畢竟她已經毫無所獲的晃了三天,而今天是惟一有點眉目的時候,她怎捨得放棄嘛,「可是你的人面熟,在這裡似乎還有點勢力,我想請你……」   

  「幫你找人。」沈刑天幫她接下去說。   

  「沒錯,就是這樣。」練湘婷愉悅地笑道。   

  「我能有什麼好處?」沈刑天不客氣地打斷她的笑聲。   

  「好處?」她有點摸不著頭緒。   

  「沒錯,我沈刑天向來不做毫無利益的事。   

  練湘婷很快衡量一下自己,要錢沒什麼錢,要命倒是有一條,實在不懂像他這樣狂傲的男人要什麼,「你要什麼好處?」   

  沈刑天詭異冷凝地瞧著練湘婷。他就安靜地站在那裡無言地瞅著她,一個極端矛盾又可怕的男人。   

  「我還沒想到,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沈刑天輕笑了聲,「不急,反正我也還沒開始找人,怎麼?怕嗎?」   

  怕?練湘婷立刻有跟惡魔訂契約的恐怖聯想,怎麼不怕?不過,她容許自己生命中惟一的一次出軌,「我答應你,絕不後悔。」   

  「好,」沈刑天上了跑車前座,搖下車窗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練湘婷,練習的練,湘江的湘,娉婷的婷。」她像個忠心耿耿的家僕般,站在車邊目送主人離去。   

  只見沈刑天道了聲,「好名字。」便遠揚而去。啊,許久之後,練湘婷才想起自己忘了問他的姓名,日後如何與他聯絡等等,可是這時才想起,一切都遲了。   

  更慘的是,她發現她的豐田小車在剛才的追捕中,兩個後車胎都被子彈射穿放氣了,現在的她,真是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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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0 23:52:18
  第二章

  伍崇濤伸手推開重重的柚木雙門,呈現在眼前的是沈氏企業的總經理室——這間總經理室寬敞至極,先是一個大會客室,一組墨黑色真皮沙發陪襯深咖啡柚木傢俱,訂購自英國倫敦,十九世紀的款式,全部坐落在乳白色的純羊毛地毯上。   

  他穿過會客室,來到辦公廳。這裡是一徑的黑,黑色柚木的辦公桌,黑色的旋轉椅,椅上坐著一位身著黑色三件式意大利名牌手工制西裝的男子,伍崇濤的到來引起他的注意,一抬頭,那張俊美得足以奪去任何人呼吸的面容便冷冷的對上他的眼。   

  「別這樣瞪著我,我只是恰巧路過,上來看看你罷了。」伍崇濤十分年輕,高瘦俊朗的他穿著一件淺藍色休閒上衣,下半身是一件牛仔褲及球鞋,手上還抱著兩本俄文原文書籍,像個大男孩似的對他笑著。   

  沈刑天是真心歡迎他的到來,不過臉上仍然是冷冰冰的,毫無表情,「既然來了,就自己找地方坐下吧!」   

  伍崇濤阻止他按鈴叫人的舉動,「別麻煩你那嬌俏迷人的女秘書為我泡茶張羅啦,反正我也不是客人。」   

  「那倒是。」沈刑天靠回椅背,翻開公文的下一頁,看似漫不經心地一問,「義父和他都好吧!」   

  伍崇濤卻很明白他所關心的,一直只有那兩個人,彷彿沈刑天這輩子只為這兩個人而活,一個是沈氏企業的董事長沈以正,一個是沈以正的兒子沈皓。   

  「他們都很好,不好的只有你。」   

  沈刑天猛抬頭,陰狠地瞪著他,「不要在我面前重複沒有意義的話。」   

  「不是嗎?會為當年的事遺憾,抱怨的只有你,不要以為所有人都不原諒你,其實不原諒你的一直只有你自己。」伍崇濤沉痛地說。當年,他父親毒癮大到打算把他賣給人口販子,是沈刑天將他救出來的。十年來,他看著沈刑天如何從一個冷酷的年輕人,力爭上游地在沈以正手下努力地爬到這個職位。   

  伍崇濤永遠忘不了當年,他十二歲,正值小學六年級的時候,吸毒成癮的父親如何釀成他們家的悲劇,原本恩愛的父母如何為錢反目成仇,又如何眼睜睜的看著妹妹因高燒延誤就醫而失去寶貴的生命,而就在他以為一切無望的時候,英俊冷酷的沈刑天出現了,將十二歲的他帶離那個環境,供他生活、讀書,直到現在。   

  沈刑天對他有恩,卻從不求回報,也從不讓人親近他,更別提七年前沈家發生的那次意外,讓沈刑天本就封閉的內心更顯疏離,而且多了嘲弄。   

  伍崇濤看不下去他這樣虐待自己,心痛地喊:「沈大哥,你懲罰自己也夠了,不要再這樣折磨自己……」   

  是沈氏企業的總經理室——這間總經理室寬敞至極,先是一個大會客室,一組墨黑色真皮沙發陪襯深咖啡柚木傢俱,訂購自英國倫敦,十九世紀的款式,全部坐落在乳白色的純羊毛地毯上。   

  他穿過會客室,來到辦公廳。這裡是一徑的黑,黑色柚木的辦公桌,黑色的旋轉椅,椅上坐著一位身著黑色三件式意大利名牌手工制西裝的男子,伍崇濤的到來引起他的注意,一抬頭,那張俊美得足以奪去任何人呼吸的面容便冷冷的對上他的眼。   

  「別這樣瞪著我,我只是恰巧路過,上來看看你罷了。」伍崇濤十分年輕,高瘦俊朗的他穿著一件淺藍色休閒上衣,下半身是一件牛仔褲及球鞋,手上還抱著兩本俄文原文書籍,像個大男孩似的對他笑著。   

  沈刑天是真心歡迎他的到來,不過臉上仍然是冷冰冰的,毫無表情,「既然來了,就自己找地方坐下吧!」   

  伍崇濤阻止他按鈴叫人的舉動,「別麻煩你那嬌俏迷人的女秘書為我泡茶張羅啦,反正我也不是客人。」   

  「那倒是。」沈刑天靠回椅背,翻開公文的下一頁,看似漫不經心地一問,「義父和他都好吧!」   

  伍崇濤卻很明白他所關心的,一直只有那兩個人,彷彿沈刑天這輩子只為這兩個人而活,一個是沈氏企業的董事長沈以正,一個是沈以正的兒子沈皓。   

  「他們都很好,不好的只有你。」   

  沈刑天猛抬頭,陰狠地瞪著他,「不要在我面前重複沒有意義的話。」   

  「不是嗎?會為當年的事遺憾,抱怨的只有你,不要以為所有人都不原諒你,其實不原諒你的一直只有你自己。」伍崇濤沉痛地說。當年,他父親毒癮大到打算把他賣給人口販子,是沈刑天將他救出來的。十年來,他看著沈刑天如何從一個冷酷的年輕人,力爭上游地在沈以正手下努力地爬到這個職位。   

  伍崇濤永遠忘不了當年,他十二歲,正值小學六年級的時候,吸毒成癮的父親如何釀成他們家的悲劇,原本恩愛的父母如何為錢反目成仇,又如何眼睜睜的看著妹妹因高燒延誤就醫而失去寶貴的生命,而就在他以為一切無望的時候,英俊冷酷的沈刑天出現了,將十二歲的他帶離那個環境,供他生活、讀書,直到現在。   

  沈刑天對他有恩,卻從不求回報,也從不讓人親近他,更別提七年前沈家發生的那次意外,讓沈刑天本就封閉的內心更顯疏離,而且多了嘲弄。   

  伍崇濤看不下去他這樣虐待自己,心痛地喊:「沈大哥,你懲罰自己也夠了,不要再這樣折磨自己……」   

  「誰給你權利來教訓我?」沈刑天驀地打斷他,冰冷的語氣一如他塵封的心,有些事是不該被人搬上檯面赤裸裸地談,那會使他非常難堪。   

  「我只是關心你。」伍崇濤洩了氣,坐倒在沙發上,心知這又是一次沒有進展的談話。   

  沈刑天的表情更趨陰森,「夠了吧,我還有很多公文要看。」   

  下逐客令了,可見他現在的心情有多糟,伍崇濤體內樂觀的因子又一一冒出頭,「怎麼會這樣呢?我還以為混黑道的不用看公文處理事情。」   

  「你以為?」只要他不提到那件事,沈刑天樂得隨他轉換話題。   

  「拳頭就夠啦。」伍崇濤揮舞雙拳道:「說實在的,這裡一點也不像黑社會,反倒像一個正派經營的證券公司。」   

  沈刑天的學歷極高,是畢業於哈佛企管的博士,而企業員工的素質和一流企業員工差不多,但這家沈氏企業背後代表的是「極東組」,這個「極東組」不同於一般的幫派,它是個新興組織,從沈以正時代創辦,如今交到沈刑天的手上,擁有兩家建築公司,一家證券公司,及許多情報管道,表面上是個漂白的組織,實際上是個比黑道更黑、更寡、更絕的地下指揮者。   

  沈刑天辦公的情緒完全被他打斷,索性推開案牘,「我看你跟義父住在一起太過悠閒了,要不要過來幫我?」   

  伍崇濤忙不迭地搖頭,「我看不來這些數字遊戲,還是你自己玩吧!」見他站起身,忙道:「差點忘了正事,沈老爺子要我轉告你一聲,要你下星期六回家吃晚飯。」   

  沈刑天冷凝的目光一閃,「又是相親嗎?」   

  「八成是,最主要的是你也的確到了適婚年紀,而沈老爺子把抱孫子的希望全寄托在你身上,你今年說什麼也跑不掉,非給他娶房媳婦不可。」伍崇濤自顧自地說著,完全沒注意到沈刑天的表情越來越難看。   

  沈刑天面向落地窗,靜靜地瞧著夕陽西下,卻又垂死掙扎似的把天際全染成一片橘紅色,既詭異又妖媚,恰似他的內心——既冰冷又像蟄伏已久的火山,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發。   

  許久,他才吐出一句,「告訴義父,我下星期六會回家吃晚飯。」   

  寬敞的辦公室,因伍祟濤的離去而顯得空洞與沉寂,正如沈刑天的生命一般,乏味而枯萎。   

  他燃起一根煙,很奇怪的,彷彿夜色與他融為一體般,他感到安心不少。   

  生命對他來說,是不斷的難堪與折磨,當他開始有記憶時,人已經在孤兒院了,為了一頓溫飽,他必須和院裡的孩童大打出手,那個時候他幾歲?四歲還是五歲?反正他已經快忘記了。   

  直到有天院裡來了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他一眼看中年齡雖小,卻有著不服輸的脾氣的他,並且給了他一個名字,沈刑天。   

  沈刑天永遠都記得當時沈以正怎麼說的,「刑天,這個名字就跟著你一輩子吧!命運對你的不圓滿以及殘缺,你必須靠自己的雙手去向天控訴,去向天爭取,甚至,對天審判。」   

  當時他似懂非懂,後來才明白了,沈以正原來是黑道分子,與原幫派裡的人不合,索性自創了「極東組」,這個新興組織比原來的幫派更加旺盛,因為領導者更狠,更絕,而由他一手帶大的沈刑天更青出於藍。   

  沈以正從某種程度來說,可以算是他的父親,因為他讓他求學,讓他學做生意,讓他明白這世界上有錢人與黑道沒有什麼不同,他常在想,如果當年沒遇到沈以正,他的人生是否會有所改變。   

  「夠了,當所有人都原諒你的時候,只有你不原諒自己。」   

  伍崇濤指責的聲音彷彿仍在耳邊,令他煩躁得煙酒交加,仍無法揮去這片苦悶。   

  能原諒自己嗎?當他還是個九歲大的孩子時,沈以正抱來一個粉妝玉琢的小嬰兒,告訴他,「他是我的兒子沈皓,也是你永遠的主人,以後你必須好好照顧他,把他的命看得比你的重,知道嗎?」   

  知道啊,他一輩子都不敢忘,可是為什麼還會發生那個意外?讓他下半輩子一直背著這個沉重的枷鎖,越來越喘不過氣來。   

  如果這世間真有天理,那他的報應為什麼還不到來?是他把所有的事都搞砸的,為什麼還讓他好好站在這?為什麼倒下去的人不是他?   

  沉默許久,沈刑天線條完美的臉上出現常有的譏諷,或許這正是他這種人應有的人生,背負十字架的人生。   

  昂首飲盡手邊的酒,起身再添上一杯時,低沉而有力的敲門聲響起,沈刑天讓人直接進來回報。   

  「堂主,你要的資料全在這兒。」這男人恭敬地把一疊文件全遞上來,即使心底很好奇堂主為什麼會對這女孩特別有興趣,不過他聰明地不表現出來。   

  沈刑天應了一聲,「擱著吧!」   

  這男人把資料袋擺在茶几上,只遲疑了一會兒,便讓沈刑天察覺到異樣。   

  「還有事嗎?」   

  「堂主,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睛,根據手下查探的結果,這位練湘婷有個閨中密友是中山分局的警員,我們還是小心一點的好。」這男人盡責地說道。   

  沈刑天沉著臉不說話,那天那小女人指著他大喊因果的情景,仍深刻的印在他腦海裡,不是個挺好的經驗。   

  「堂主,她要找的那個叫黃憶華的女人也有下落了。」那人又再度開口。   

  「哦?」沈刑天的興趣被挑了起來,「她人在哪?」   

  這男人謹慎地挑著用詞,「不大好,被不肖分子騙去拍A片,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沈刑天目光閃了閃,對這類的事早已見怪不怪,「哪兒派人幹的好事?」   

  「曼婷夫人的手下,他們先是派出像模特兒般的年輕男人搭訕沒經驗的小女生,說是經紀公司的人,正在找新片的女主角。」   

  「老掉牙的戲碼,卻還是有人上當。」沈刑天抿唇笑道,一點也不同情這些人,是她們不瞭解這世間的殘酷,倒是練湘婷這回欠他的承諾,他會毫不留情討回來,「派人把黃憶華找出來,帶回這裡。」   

  「是。」這男人沒再多問,正想退出時,又聽到沈刑天在問。「練湘婷人呢?」   

  「報告堂主,資料上說她是個生活極有規律的人,晚間八點到十點會到私人天地小坐一下,現在嘛,」這男人看了一下腕表,「應該已經在T市街頭閒晃了。」   

  這樣的回答,讓沈刑天毫不遲疑地回到那天初見的情景,「這笨女人還見到人就問那兩個蠢問題嗎?」   

  「沒錯,。堂主,昨天她還差點被不人流的小混混劫財劫色,幸好當時碰上巡邏警車,她才沒事……」   

  他沒說完,是因為沈刑天神情難看得很,捏緊雙拳,低哮了一聲,「真是個笨女人,難道她不相信我能幫她把人找回來嗎?」   

  這男人第一次見到堂主這樣,忍著笑提醒,「我想,她可能不明白自己遇到的,到底是什麼人。」   

  沈刑天冷哼了一句,「她還在上次那個地方混嗎?」   

  「八成是了。」   

  「吩咐下去,找到黃憶華,親自把她帶到那裡,我要直接送禮給她。」沈刑天拿了西裝外套,邊往外走邊說道,「這件事必須在兩個小時內辦妥,否則大家看著辦。」   

  「是。」這男人非常謹慎地跟著問了一句,「請問堂主,你現在是去見練湘婷嗎?」   

  沈刑天冷冷瞪了他一眼,「不然你以為我幹什麼?記住,黃憶華這事不得有誤,否則我要你們提頭來見。」   

  「知道了。」   

  練湘婷已經數不清是多少次走在這條路上了,她總希望再見到冷酷得臉上像結了一層霜的那個黑道男人,說不出什麼原因,或許她為他著迷了也說不定。   

  反正,當她下次再見到他,她要先問問他的名字,然後約他一起吃飯。   

  嗯,就這樣吧!以練湘婷凡事不在乎的個性而言,這已經是很大的轉變了,畢竟不是每天都會出現讓她看上眼的男人。   

  當練湘婷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閒晃時,她同時也成了別人注意的目標。   

  「就是她吧,最近一直在找一個失蹤的女人,怕是警方的人。」跟在練湘婷身後的兩個男人,正低聲商量著。   

  「聽說她還到處打聽良哥的下落,這個女人留不得。」   

  「不錯,等她走到偏僻的地方,再把她做了,嘿嘿,或許我們可以把她交給曼婷夫人。」   

  另一人也邪淫的笑了起來,「瞧她生得一臉狐媚的模樣,曼婷夫人這下可得好好獎賞我們。」   

  「也許我們倆可以先樂上一樂。」   

  練湘婷還渾然不覺自己已成為人家眼中的獵物,兀自睜著雙迷濛的大眼找尋黑色西裝的男人。   

  倏地,她面前駛來一輛黑得發亮的蓮花跑車,車窗搖下,那個俊美得令人難以置信的男人探頭出來,喝道:「快上車。」   

  「哈,我終於找到你了。」練湘婷愉悅的歡呼聲還沒完,後面跟著的兩個人見情勢不對,忙撲上來抓住了她。   

  「喔,天哪!你們抓我幹什麼?」練湘婷完全反應不過來。   

  那兩人拉住她的雙手往後扳,頗顧忌四周稀稀疏疏的人群,「別亂說話,否則後果我們可不負責。」其中一人還亮出水果刀。   

  練湘婷打了一個寒顫,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為什麼總有這些人出沒,回頭望了一眼蓮花跑車,只見到那俊美男子鐵青著臉走下車,正往這邊大步走近。   

  「我勸你們快放了我,要不然你們的下場會很慘。」   

  那兩個人正忙著拖她離開此地,渾然不覺危機的   

  迫近,「少廢話,快走吧!」   

  才說著,眼前突然多了一個冷酷男人。   

  「放開她。」這好像已經變成習慣了,沈刑天每回見到她都是這種情景,同樣的背景,同樣的話語。   

  或許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練湘婷根本不害怕,那張愛笑的小嘴甚至上揚到極好看的弧度,沈刑天不禁頭痛起來,莫非她以為這是個遊戲。   

  「你……你是誰?敢吩咐我們。」這男子漆黑的眼眸中有一抹嘲弄與睥睨,這種眼神似乎不該出現在這裡,驀地,他想起一個人來。   

  「你是……極東組的人。」   

  沈刑天牽動嘴角,他是不屑與這些人一般見識,更何況還是這兩個不入流的。   

  男人見他沒否認,膽子更大了些,「既然你是極東組的人就該知道道上的規矩,這裡是曼婷夫人的地盤,這女人在我們的地盤隨意打聽良哥的事,我們必須把她帶回去,交給良哥發落。」   

  良哥?練湘婷要自己記住這個名字,黃憶華的失蹤肯定跟這個叫良哥的人脫不了關係。   

  良哥!沈刑天卻冷笑起來,這個男人連聽都沒聽過,「如果我說我要這女人呢?」   

  要?練湘婷為這麼露骨的話嚇得目瞪口呆,這男人怎麼說得出這種話?她的臉霎時紅成一片。   

  「不行,是我們先抓住人,除非你能給我們什麼好處。」這兩人開始貪婪地討價還價。   

  沈刑天邪氣的眼神令人發毛,慢條斯理,好整以暇地說:「不識相的東西,連你們曼婷夫人見了我沈刑天都得禮讓三分,憑你們也配跟我談條件。」   

  話甫完,沈刑天倏地身子微晃,人已欺近他們,左手向其中一人的後頸砍下,右手出其不意地揮在另一人的胸側,他們沒料到沈刑天在談話間突然出手,紛紛舉手相抗,但都因為不及沈刑天迅速,只好放開練湘婷,狼狽地急急閃開。   

  沈刑天雖乘機將練湘婷拉進自己懷中,但並未趁勢後退,反而逼上前去,一拳一個,全擊在那兩人的胸前,清晰的骨頭斷裂聲馬上響起。   

  練湘婷驚得呆了,喃喃地道:「他們的肋骨斷了。」   

  沈刑天毫無表情地望了她一眼,補充道:「起碼斷了兩三根,而且周圍的人越來越多了。」   

  練湘婷舉目望去,真的耶,每個路過的人都停下來好奇地望著他們,她抬頭問他,「怎麼辦啊?」   

  「怎麼了?」沈刑天隨口應道,摟著她走向停車處,不意外的話,警察在十分鐘之內就會趕到。   

  練湘婷有大半的身子還偎在他的懷裡,臉上燒紅,但他卻渾然不覺,令她敏感的發現自己有點懊惱,「沒什麼。」   

  直到坐上跑車前座,練湘婷回望仍倒在地上呻吟的兩人,「好可憐,你下手太重了。」   

  「婦人之仁,你可知道如果你被他們帶走,下場就不只是斷了兩根肋骨而已。」沈刑天雖然迅速把車開離此地,但他知道這麻煩已經擺脫不掉了,因為警方可以很輕易地從車號知道他也涉及此事。唉,麻煩。   

  練湘婷默然,眼望著正握在方向盤的手,那是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像個文人,不像個槍手,而她當然也沒忘記這雙手是多麼溫暖。   

  「啊,我想起來了,你自稱為沈刑天!」驀地她說。   

  「沒錯,我就是沈刑天。」跑車平穩地行駛在往東區的道路上。   

  「用刑的刑,天空的天。」練湘婷皺起眉心。   

  「是。」沈刑天抿緊雙唇,冷酷得不願再多說。   

  「真奇怪,怎麼會有父母用這麼戲劇化的名字,為自己的子女命名呢?又不是英雄俠客,要這麼氣勢磅礡的名字幹什麼?」練湘婷不解地低喃道。   

  很奇怪的,沈刑天一直在意的心結,教她柔軟慵懶的聲音這樣胡亂解釋後,竟然好很多了,「為什麼這麼認為?」他的聲音更低沉了。   

  「因為名字代表父母對這小孩的期望,而刑天嘛,我想它應該是希望你日後不管遇到什麼挫折,都不可以服輸。」練湘婷好心地猜測,因為他又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沈刑天沒有反應,心中一直在反覆思索,用了近三十年的名字,一直對它有說不出的反感,然而不可否認的,沈以正當初給他這個名字的時候,的確是對他有很深的期望,光大「極東組」。   

  他自嘲的一笑。這不是很早以前就已經明白的事,為什麼還會被它亂了心緒?不該呵,沈刑天。   

  練湘婷仔細打量他的側臉。線條完美的像上帝精心雕塑的作品,然而,這男人不快樂,他活得太辛苦,她微掀嘴角,心想與她何干?如果他老想不開,問題在他自身,誰也沒辦法。   

  「如果你還在為名字的事傷神,我勸你可以省了,不過是個符號而已,而你還是你。」   

  「你又怎麼知道我對此不滿?」沈刑天譏諷地反問。   

  「不是嗎?雖然你外表看起來冷冰冰的,但你一直活在別人的眼光下,這樣太辛苦了。」很自然的,練湘婷把她所想到的全說出來。   

  沈刑天被她嚇住了,好一陣子無法做聲,這是巧合還是被她胡打亂撞碰上的,為什麼她總能神准地刺探到他的內心深處?那不為人知的陰暗角落?   

  「怎麼?生氣了?先說好,我不會為你的脾氣負責的喲!」練湘婷牽動嘴角,見這輛跑車穿過市區往內湖方向駛去,她也不擔心,反正既來之則安之,她正想窩在車椅上調整一個舒服姿勢時,突然低呼了一聲。   

  「怎麼了?」沈刑天別有意味地望了她一眼,原來她不是冷靜,而是懶得花力氣,有趣。   

  「我忘了問他們良哥到底是什麼人。」練湘婷非常沮喪,直咬著下唇不放。   

  「那不重要。」   

  「怎麼不重要?找到良哥或許就可以知道憶華的下落,他們不是因為我在找憶華所以才盯上我的?」練湘婷真是懊惱透了,這幾天奔波終於有個結果,為什麼偏偏不懂得把握。   

  沈刑天緩緩把速度降慢,開到這棟三層樓別墅的車庫,回答道:「不需要找他們了,你難道忘了找人的事已經讓我一手處理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我明明已經找到線索了,何必再讓你重頭來呢?」   

  沈刑天難得地露齒一笑,而且不帶任何嘲諷的意味,「或許你真的不知道在你面前的是何許人。」   

  練湘婷被這一笑勾得魂魄離了本位,發現他笑或抿嘴時,兩頰各會浮現一道俊逸的窩痕,在他小時候,那一定是兩個甜入人心的小酒窩,然而現在的他,由於慣常露出的冷酷與冰霜,將這兩個笑窩凍得幾乎看不見了。這個難得的笑容,使如此剛硬而線條分明的俊美相貌,被這兩個醉人的窩痕融化許多,讓他的笑容更具魔力。   

  她看著他,不禁低歎,「有沒有人對你說過,你實在是個很俊美的男人。」   

  沈刑天攏緊眉頭,真被她的胡攪蠻纏打敗了,「有,但大多數的人在說完這句話後,還會再加上另外一句。」   

  「是什麼?我喜歡你。」話才脫口,練湘婷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這麼大膽而主動的話,不都是由男方先說出來的嗎?   

  沈刑天卻沒注意到她的尷尬,自顧自地說:「通常他們都會說,這樣的美麗長在男人身上真是浪費了。」   

  練湘婷「噗哧」一笑,「說得也是,不過我猜想你不會放過這樣對你的人。」—   

  「你怎麼知道?」沈刑天沒否認。   

  「直覺。」練湘婷早已發覺車子停在一間私人車庫裡,雖然捨不得正在聊得高興時被打斷,卻好像沒有繼續窩在車上的理由,只好跨出車門。這裡是一棟高級別墅,典雅的米白色外觀令人感覺舒服,而近午夜的涼風令她有點哆嗦,她搓著手臂問著隨她之後下車的男人,「這裡是哪裡?你為什麼帶我來這裡?還有,你到底是什麼人?」   

  沈刑天望了那棟別墅一眼,「這是我的家,如果你想見到你的朋友黃憶華,我的手下應該已經把她帶來了。」   

  「為什麼?你已經找到她了,她到底在哪?」   

  「如你所料,她在曼婷夫人那裡。」沈刑天又閉上了嘴,不肯告訴她更多的消息。   

  練湘婷慢慢走近他,仔細看了他幾眼,發覺他明澈的眼中沒有說謊的樣子,才緩緩走向那棟別墅,她走得很慢,忽又回過頭來,「這是你家?」   

  沈刑天點點頭,不屑重複第二遍。   

  「你很有錢囉?」練湘婷陳述一個事實,見他又是那副不予置評的模樣,才說:「你是黑道老大,打起架來一點也不留情,找人又一點也不費力,你到底是誰?」   

  沈刑天挑挑眉,「極東組的東堂主沈刑天。」   

  練湘婷先是一臉茫然,然後又像得知什麼似的睜大了眼,因為她想到自己的承諾,正想出聲詢問的時候,那棟別墅大門突然打開,一位二十五六歲的短髮女子向她奔來,口中還不停地喊:   

  「小湘,真的是你,他們跟我說能見到你的時候,我還不怎麼相信,沒想到真的是你。」   

  練湘婷被她撲來的氣勢嚇到,連忙往後退了幾步,望著這似曾相識的面孔,她不敢確定,小聲地問:「你是哪位?我好像有點認識。」.「你當然認識啊,我就是黃憶華啊,你的小學同學啦!」黃憶華跺著腳道。   

  練湘婷這才恍然,沒想到她的反應才落在沈刑天的眼中,又是一陣不顧形象的大笑。練湘婷再次被他的帥性懾到,真俊美,如果能多看幾次他的笑容,她就算死也甘願,只不過,他是黑道大哥啊!要是讓應薇蒂知道她愛上黑道大哥,不與她絕交才怪。   

  黃憶華則不顧一切,抓著練湘婷一直哭訴這些日子發生的一切,沈刑天當然不願意陪她們罰站,所以一一請進屋裡去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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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0 23:52:48
  第三章

  很難教人相信,練湘婷和黃憶華居然是同班同學,   

  靠在窗邊已把外套、領帶取下的沈刑天,順手再打開領口的扣子,整個人顯得隨意而放鬆,想起剛進門那個時候,他又不禁好笑。   

  他帶著這兩個女人走進門時,那位中年男子便向他報告,「堂主,人已經帶來了。」   

  「很好,有沒有麻煩?」沈刑天淡淡的二句。   

  「沒有,曼婷夫人只想了一下,突然笑說改天她要親自拜訪堂主。」這男人如釋重負地一笑,「還好在兩個小時內把事辦妥,堂主,我這顆腦袋還保得住吧!」   

  沈刑天濃眉微皺,想起曼婷夫人的難纏,不禁困擾起來。當他還沉吟不語時,這兩個女人已一人一句圍住那中年男子。   

  「都是你,說什麼都不肯把良哥帶出來,我說我不走,居然用強的,你好可惡。」黃憶華幾乎向他咆哮,食指纖纖指向他。   

  練湘婷則是細細地打量他,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男人對黃憶華的嬌橫難以忍受,對練湘婷倒是相當和善,「報告小姐,我叫劉超,大家都叫我老劉。」   

  練湘婷甜甜的一笑,「劉哥,多謝你了,還有,別叫我小姐,叫我小湘就可以,聽起來也比較習慣。」   

  「那怎麼可以呢?小姐,你不能叫我劉哥,這裡稱   

  得上大哥輩的人只有堂主一人。」劉超好心地指點她,   

  敏銳的察覺沈刑天的不悅,忙急急告退。   

  「不行哪,你還沒說好要把良哥救出來呢!」黃憶華哪捨得讓他離開,她所有的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了。   

  「那個良哥在曼婷夫人手下過得很好,沒必要把他弄出來吧!」劉超抽出他的手臂,正想離開這場混亂。   

  「不好,他一直想脫離那兒,你說的什麼組的什麼人來頭大得很,三言兩語就讓夫人放我走,你再去跟她說說看嘛。」黃憶華堅決地纏住他,就是不放過他。   

  劉超瞧了默不作聲、打定主意不插手的沈刑天一眼,突然心中有一番計較,「你纏著我也沒用,倒不如你去求這位小姐,她或許能幫你。」   

  我?練湘婷愣然的指著自己,然而劉超已經迅速離開了。   

  離去前,劉超明顯地感到從沈刑天處傳來的冷冽眼光。唉,以後日子可難過了。   

  「小湘,求求你救救良哥吧!」黃憶華說變就變,馬上轉移目標。   

  「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練湘婷失笑地道:「快別說這個,你快跟我回家,黃媽媽為了你快擔心死了。」   

  「我不走,除非你答應救良哥,他以前也是我們的同學啊!」黃憶華悲喊,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不肯離開。   

  是嗎!怎麼這陣子突然冒出這麼多的同學,「他到底是誰啊!」練湘婷小心翼翼地坐在她旁邊,生怕她情緒一激動起來,就會鬧得不可開交。   

  「陳俊良啊!小學的時候還坐在你旁邊哩!」黃憶華抓起桌面上的面紙盒,準備大哭特哭。   

  練湘婷皺緊雙眉,盡量搜索這個名字的印象。   

  「瘦瘦的,身高還不到一七O公分哪!」   

  「喔,好像有點印象,長得黑黑的,笑起來一口白牙。」練湘婷拍手道。   

  「他長得白白的,其中一顆門牙在小學四年級被人打斷,一直到現在都沒補起來,很好認的。」黃憶華的臉皺成一團。   

  練湘婷也很苦惱,偏偏一點印象也沒有,「哎呀!不管這麼多了,反正,」她望了四週一眼,找到一旁雖然板著臉、但已一臉笑意的沈刑天,把他拉來黃憶華面前,「有問題就全部交給他吧,他會幫你解決的。」   

  當我是救世主嗎?沈刑天白了她一眼,還來不及說話,便被黃憶華一聲尖叫震得兩耳發痛,不住的嗡嗡作響,用力甩甩頭,好不容易才把耳朵裡尖銳的餘音打散。   

  練湘婷也是眼冒金星,「你」了老半天,才說:「幹嘛這麼嚇人哪!要尖叫也不要靠那麼近嘛!」   

  黃憶華把她拉了過去,打算仔細盤問一番,「說真的,你從哪裡碰到這麼英俊的男人?」   

  「街上。」練湘婷老實地回答。   

  黃憶華的聲音起碼高了八度,「街上?」   

  練湘婷退後了兩步,差點又撞進沈刑天的懷裡「是街上沒錯啊!咦,不是說帶走你的是一個像大哥樣的好男人,怎麼變成良哥了?」   

  「大哥樣的好男人?」黃憶華的臉從迷惑轉為恍然,「原來如此,原來你真的走上情婦這條路了。」   

  「去你的,別亂說話,小心我翻臉喔!」練湘婷莫名的臉紅了,彷彿心事教人拆穿似的。   

  黃憶華卻是相當篤定的笑了起來,「少來了,連生氣都嫌懶的練湘婷會翻臉,誰會相信,你翻給我看看。」   

  練湘婷洩氣地說不出話,喔,老天,她真敗給鄉憶華了,明明沒有那麼深的交情,卻偏偏像個很熟的老朋友,「又哭又笑,小狗灑尿。」她喃喃道。   

  沈刑天驀地又是一陣大笑,不敢相信地看著她們一來一往,從來不知道女孩子之間的對話這麼有意思,他邊笑邊想,這練湘婷和黃憶華兩人真是同學嗎?   

  就這樣,她們在這兒聊了一夜也談了一夜,直至沈刑天和練湘婷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天色已近   

  魚肚大白,練湘婷直呼累了,就著他的沙發床倒頭便睡,黃憶華比較不安,在他的客房來來回回踱了幾趟才安歇。   

  而沈刑天卻睡不著,站在窗邊的落地窗前,回想這整件事。   

  一點也不刺激,黃憶華想找家經紀公司當模特兒,不幸被曼婷夫人的手下盯上,強迫簽約並拍些不人流的影片,沒想到在那裡教她碰見小學同學陳俊良,從黃憶華口中聽來,似乎陳俊良也對她有情,兩人打算脫離曼婷夫人,沒想到被劉超介入,破壞了他們的好事,現在陳俊良可能被盯上,不容易逃出來了。   

  像個不人流的三級劇情,他怎會惹上這種麻煩,思及此,他的視線落在沙發上的人,不可思議地發現她睡得極為安穩,難道她不知道睡在陌生男人家中要設防嗎?他輕歎了一口氣,不禁失笑,對一個連生氣都嫌懶的女人又有什麼苛求呢?   

  沈刑天情不自禁地脫下西裝外套,輕輕地披在她的身上,有些訝異地發現,眼前這女人有雙長長翹翹的眼睫毛,靜靜地覆在雙眼上,五官極為小巧、精緻,且恰如其分地鑲在她清秀宜人的瓜子臉上。這樣一張荏弱的臉,這樣一副纖弱的身子,為什麼能毫無怨尤的捲入這事件中?   

  一個連生氣都懶的女子不該有這麼旺盛的好奇心,他搖搖頭,再次為她這個人感到好奇,也許,他該好好想想那個承諾的代價。   

  練湘婷一覺醒來,伸了一個好大的懶腰,身上的西裝外套滾落到地毯上,她感到有點茫然,這件外套當然不是她的,雖然有點眼熟,可怎麼也不敢相信是那個全身冷冰冰的人親手替她蓋上的。   

  她懶懶地靠回沙發上,伸手往地上一撈,把西裝外套撿回來擁在胸前汲取溫暖,有淡淡的麝香味道,她滿足地把外套抱緊,想像自己被他擁在懷中,一起面對所有人的責難。啊,想像多美妙啊!   

  咦,不對,這裡是沈刑天的家,而她居然一夜沒回家,天哪,家裡的人不知道會怎麼想。   

  練湘婷才想到這,正想翻身而起時,一個愉悅的男音在她身後響起。   

  「你終於起床了,我這一趟總算沒有白來。」   

  她回頭,一位年約二十三四歲的年輕人正向她露齒微笑,和善得像個鄰家小弟弟,她原本就不怎麼多的戒心頓時收得一乾二淨。   

  「完了,我的形象全沒了,叫你看見我打呼嚕的醜模樣。」她淺淺地笑道,可愛的模樣教伍崇濤看傻了眼。   

  「若說這個,另一個人看得比我更多——我只不過才來半個小時,而他卻看了一整夜。」伍崇濤笑吟吟地提醒她,「黃憶華已經先回家了,你要不要也打電話回家,要不然不知道她會把這件事渲染成什麼樣子。」   

  練湘婷想起一整夜陪在她旁邊的人是沈刑天,就忍不住一陣心跳臉熱,接過話機,借撥電話來掩飾她的心悸,「我們家的人才不會這麼小器呢!喂,媽,我是小湘啦!」她開始專心面對話筒。   

  伍崇濤好奇地打量她,這還是沈刑天第一次帶女人回家,一帶還是兩個,另一個黃憶華平凡而普通,不像沈刑天會喜歡的類型,而這一個練湘婷,外表看起來像個嬌小的女子,其實已經快二十七歲了,真難以想像這年紀的女人還能保有無辜的天真。   

  練湘婷才放下話筒,腦中還是一片混沌,看來父母和兩位兄長快氣炸了,「唉,黃憶華這個大嘴巴,自己的事忙不完,還記得跑到我家去亂說話。」   

  伍崇濤雙臂抱胸,「願不願意說來聽聽?」   

  「我父母相信她那套情婦理論,直說要把我逐出家門呢!」練湘婷長歎一口氣。這就是熱心過度的下場,也應該在找到黃憶華的時候,就直接把她帶回黃家的。   

  「哦?你是沈大哥的情婦?」他非常好奇地笑問。   

  「當然不是。」練湘婷紅透了臉急忙否認,然後在心底補上一句:雖然我很想。   

  伍崇濤笑不可抑地指責她,「你不誠實,每個見到沈大哥的女人都想擁有他。」   

  練相婷忽地歎了一聲,「那也得看他願不願意讓人擁有,對了,他人呢?」   

  「上班去也,你不會以為黑道大哥都不用上班的吧?」伍崇濤似真似假地揶揄道,哪知道真被他猜中了。   

  她挑了挑眉,「告訴我他上班的地點,我要當面向他道謝。」練湘婷執著地道,忽地又想起,「或許不用,他一定會來找我的。」   

  「為什麼?」伍崇濤感到納悶。   

  「因為我還欠他一個人情。」她非常肯定地點頭道。   

  煙霧瀰漫的pub中,到處可以看見高級大麻製品,在鐳射光和投射燈的輝映下,璀璨的舞台上有四個人,正隨著眾人的起哄而跳著火辣辣的勁舞,在在震撼人心,挑逗著觀眾的情慾。   

  沈刑天試圖從瀕臨瘋狂的人群中打開一條通路,好看的眉峰儘是不贊同的褶痕,而高大俊挺的身軀竟也吸引不少的目光。   

  當他好不容易擠到吧檯時,一雙指上畫著鮮紅蔻丹的手搭上他的肩,「天,好久沒來了,人家很想你呢!」   

  沈刑天懶懶地瞄了她一眼,在光和影的閃爍下,可以清楚地看到眼前這女人年約四十歲,風華尚存的臉上精緻地畫著濃妝,妖媚地對他笑著。   

  「曼婷夫人,聽說你正在找我,我只好親自上門來了。」酒保適時遞來的深水炸彈解了他的危,讓他的唇暫時免於淪為曼婷夫人肆虐下的戰利晶。   

  「天,這是老朋友這麼久沒見面該說的話嗎?要不是你這麼久沒來,人家哪會叫人傳這種話給你,我還要面子呢!」曼婷夫人不死心,拚命偎進他的胸懷裡。誰不知道沈刑天這浪子對女人多有一套,她也想嘗嘗看呢!   

  沈刑天冷凝著臉,現在人已經踏進來了,就沒打算輕易地出去,「曼婷夫人,上回是我手下的人不懂規矩,還望你大人有大量。」   

  「你說的是那件小事啊,我早忘了,」曼婷夫人妖媚的一笑,「只要你多對人家好一點,我就什麼都可以不計較了。」   

  「哦,怎麼個好法呢?」沈刑天笑問。心中的警戒頓時響起,他沒興趣陪一個年近半百的女人玩。   

  曼婷夫人雙眼滴溜溜地轉,「人家要你陪我一夜。」   

  沈刑天直起身,冷峻地瞇起眼睛,「曼婷夫人真愛開玩笑。」想都不想地拒絕。   

  他這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真教人生氣,曼婷夫人在心中算計這個遊戲接下去玩的意義,倏地,她乾笑了出來,「不好笑就算了嘛,既然到我這兒來,怎麼還皺著眉頭呢?」   

  她把站起來的沈刑天再按回高腳椅,半真半假的試探,「那女孩回去後沒問題吧?不要讓警方找上我這裡就算是幸運的,畢竟是你東堂主出馬,我能不賣你面子嗎?」   

  「她沒有這個膽子。」早在黃憶華離開他家的那天早上,他就把一切都說清楚了。要命,就別亂開口,他相信黃憶華沒那麼笨。   

  曼婷夫人親手開了一瓶威士忌,倒了兩杯,其中一杯遞給了他,並取走他原先那杯深水炸彈,「說來倒真有點可惜,那女孩身材不錯,可以為我增添不少生意呢!」   

  「我不是已經派人送來一張空白支票,可以任你填上你想填的數字?」沈刑天啜了一口威士忌,微覺酒味濃了些,但他不以為意。   

  「錢對我來說不是問題,就連放走幾個女孩也不是   

  我在乎的,」曼婷夫人低下頭玩弄自己的手指,「其實,我只是寂寞罷了。」   

  沈刑天眨著眼故作不解,身邊這個糜爛的世界似乎與他們隔絕,而他正在面對這隻母狐狸的討價還價,他難以忍受的自嘲,原來這張臉這麼有用,連號稱冷面無情的曼婷夫人都逃不過,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   

  「唉,你這麼年輕,當然不瞭解老女人的悲哀噦,還是喝酒吧!」她又為他斟上一杯。   

  看看時機差不多了,沈刑天說出今晚的來意,「曼婷夫人,看在我們認識多年的份上,我還想向你討一個人。」   

  「哦?」曼婷夫人挑高了雙眉,「還說我們認識多年呢,怎麼這麼生疏呢?連陪我喝酒都不肯,淨說些不中聽的話。」   

  「還記得六年前,我還只是極東組的一名小職員,有次因為丟了一大箱上等的海洛因,差點被義父打斷腿,還是你替我求情的。」沈刑天開始談起往事,平板的音調令人聽來毛骨悚然。   

  曼婷夫人臉上的笑已經很勉強了,「是啊,那天我還將你帶到我家療傷,讓你住了三天。」   

  「那三天裡,你不斷在我身上下迷藥,讓我昏昏沉沉地受你擺佈,等到我逃出來後,還不知道當時到底做了哪些荒唐的事。」沈刑天以冷冰冰的口吻陳述往昔不堪的回憶,那些痛是烙印在他靈魂深處的傷,不喜歡攤在人前,如今卻被逼得拿出來。   

  「可你也沒損失啊,那三天讓你嘗盡溫柔鄉的滋味,使你這個木頭開了竅後,這幾年不也造就你花名在外的本事,說到底,你還得感謝我這個啟蒙者呢!」曼婷夫人媚笑地攀住他的頭頸,當年那個毛頭小伙子,已經成長為這麼冷酷、這麼英俊的男子,她怎捨得讓他光是坐在這裡翻舊賬呢?   

  沈刑天的雙臂擄獲她的肩,阻止她的靠近,「然而,事後我卻發現那箱海洛因是你偷去的。」   

  曼婷夫人倏地變了臉色,「別……別開玩笑了,如果你早就知道的話,怎麼這麼多年都不來討呢?」   

  「不找你的原因是因為不想再染上這身腥,今天來,如果役有必然的把握,我也不會一個人走進門。」右手一翻,一支小巧的掌心雷赫然出現,槍口正對著已失去血色的她,「曼婷夫人,把陳俊良交出來,很抱歉,我今天非帶走他不可。」   

  曼婷夫人氣得咬牙切齒,身後的吧檯與舞池也已造成騷動,人人都想上前,卻又忌憚那把小手槍:「好,算你狠,把陳俊良帶過來。」有人應聲而去,沈刑天好整以暇的斜靠吧檯,逼視四周的人群,以確定他們不   

  敢作怪,突然一陣昏眩使他心頭一凜,身子猛地一震,差點握不住手中的槍。   

  他的異樣沒逃過曼婷夫人的眼睛,她媚笑似的扳回一城,「藥效發作了,恐怕多年前的往事又要重演,這回我在酒裡下的是五日醉,很快的,你就會失去全身的力氣,何必再苦撐呢?還是把槍放下,讓我替你減輕痛苦吧!」   

  沈刑天咬緊牙根,拚命忽視這種發自全身肌肉的酸麻痛楚,強自鎮定地笑道:   

  「我在來之前,早巳防備你在酒中下藥,所以先含了一片解毒散。曼婷夫人,早在多年前栽在你手下後,我就養成每天服用一點毒來訓練自己百毒不侵,你以為光憑簡單的五日醉能難得了我沈刑天嗎?」   

  曼婷夫人驚疑不定地瞧著他,「不可能的,我的五日醉沒人能解,更別說一般的解毒劑,沈刑天,你明明喝了兩杯威士忌,別再逞強了。」   

  「你可以試試看,只要你動一下,我會毫不留情的轟掉你的腦袋。」沈刑天全身的骨頭都在吶喊著要倒下,但他面容不曾稍改地昂起身軀,睥睨眾人的氣勢竟然使他們不敢上前。   

  「你會後悔的,惹了我,你們極東組的日子也不好過。」曼婷夫人尖聲威脅著。   

  這當兒,沈刑天居然還笑得出來,「曼婷夫人,我們極東組的犯罪資料連警方都無法查到,沈氏企業又是個正當合法的私人大企業,如果你與極東組作對,就別怪我們循正常管道報警處理了。」   

  「你……」她氣極,卻更愛惜自己的生命,不想在口頭上逞強了。   

  沈刑天撐了好一會兒,終於等到他們帶出一個年約二十六七歲的中等身材男子,他被打得鼻青臉腫的,一副慘狀令人不忍再看一眼。   

  「你就是陳俊良?」沈刑天上下瞧了他一眼,這樣瘦小蒼白的男人也算得上像大哥級的好男人?練湘婷的形容能力可不是普通的「好」。   

  陳俊良納悶地望了這俊美的男人一眼,「是啊,請問你是?」   

  曼婷夫人忍不住出聲奚落一番,「你會不認識極東組的沈刑天嗎?陳俊良,你好大的狗膽,居然拉攏外人來背叛我。」   

  「我……我沒有。」陳俊良顫抖著身子,幾乎又快要哭出來似的。   

  沈刑天再度出聲,為這件事終於可以結束而慶幸,他已經快撐不住了,他環視眾人,一字一句說:「從今天起,這個人在極東組的保護下,誰敢再找他麻煩,   

  就是與極東組全體過不去。」   

  他英俊的臉現在絕稱不上和善,一個能在瞬間讓氣溫降到零度以下的男子,再俊美的神情也宛如撒旦再世,這樣的沈刑天充分展現他在黑道浸淫許久的暴戾,連曼婷夫人也駭著了。   

  他一把拉過陳俊良,邊挾持曼婷夫人邊往門邊退,直到他們安全地跳進他那輛跑車後,才放開她,「再會啦,曼婷夫人,多謝你的合作。」   

  「你會後悔的,沒有我的解藥,你這五天就跟個廢人一樣,任何人都可以要你的命,這是你自找的。」   

  曼婷夫人的尖聲威脅還沒說完,他的車便如離弦的箭,飛快地駛遠了,讓她愣在當地,懊惱不已。   

  她一回頭,身旁淨是看好戲的手下,「還不快開車去追,找不回他,你們也別回來了。」   

  陳俊良坐在跑車前座,看著他不要命的橫衝直撞,不禁抓緊座椅,「沈……沈先生,我們可以慢慢地開,曼婷夫人他們追不上我們的。」   

  「是嗎?」沈刑天抽空在一個大回轉時,望了一眼後照鏡,後頭仍有不死心的三輛車拚命地與他追逐。   

  千鈞一髮之際,沈刑天高超的駕駛技術引得其中一輛車撞向路邊的攤販,所幸攤子上只有衣服,小販早已不知躲到哪裡了。   

  沈刑天沒空回望,他只知道要盡快脫離這裡,因為他的大腦越來越昏沉,四肢也越來越不聽使喚,否則剛才應該只會讓那輛車撞向旁邊的牆壁,不會造成那攤販的損失。   

  驀地,他取出一柄小刀,往腿上用力一刺,尖銳的痛楚頓時震醒他欲倒下的意識,令他重新振作。   

  「沈……沈先生,你……」陳俊良嚇呆了,雖然他也在道上混,可從沒見過?有人這樣對待自己,連自己的身體都不愛惜,對待敵人只會更狠、更絕,難怪這男人連曼婷夫人都忌憚三分。   

  沈刑天制止他手忙腳亂的包紮傷口,「不要緊,要不是後頭的人追得緊,也用不著這樣了。」   

  他又感到一陣暈眩,蒼白著臉,虛弱得差點把方向盤打滑,這時竟開往地下隧道,差點撞上柱子,淪為輪下亡魂了。   

  陳俊良此時才想起他中了五日醉,自告奮勇地說:「沈先生,讓我來開車。」他突然不敢再看下去,他可以預見明天報上的頭條,兩名男子魂喪隧道口的消息。   

  沈刑天略微陰鬱的眼眸,閃過一晃而逝的嘲諷,「在時速超過200公里的行進中,我想不可能讓我們順利調換位置的。」   

  「那怎麼辦?我們跟他們拼了。」陳俊良掄起拳頭。   

  沈刑天倒是滿佩服他的勇氣,「不必了,你回頭看看,他們似乎已經慢下速度了。」   

  「真的耶,我們終於把他們擺脫了。」陳俊良回頭一看,忍不住興奮地道。   

  「這只是暫時的,他們會堵在我們回家的路上,」沈刑天沉思,內湖的家是不能去了,因為他們一定會守在那兒,這五天該躲在哪兒才好?   

  「家?我已經沒有家,哪兒都可以安身,也許我可以回鄉下的外婆家躲一陣子。」陳俊良無所謂的道。   

  「也好,別忘了黃憶華這女人。」.沈刑天實在太佩服自己,這時候還能想到別人,他明明已自身難保了。   

  一想到她,陳俊良便眉開眼笑,「是她請你來的,我就知道她是個好女人。」   

  「錯,我是因為練湘婷的拜託才來的,別把兩檔事混為一談。」沈刑天沒好氣的指正。   

  「練湘婷?她是誰啊!」陳俊良卻一頭霧水。   

  「不是你的小學同學嗎?」沈刑天覺得整件事爆笑至極。   

  「那麼久的事,誰記得啁?」見車轉向市區,往南京東路上駛去,陳俊良不禁好奇的問:「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私人天地。」沈刑天緩緩吐出這個地點,在他昏迷前,這個地方是他惟一想到最安全的地方,曼婷夫人絕對無法找到。   

  「那是什麼鬼地方?」   

  「練湘婷的店,她欠我的可不止是承諾而已。」沈刑天漂亮的嘴角揚了起來,他會喜歡見到她的,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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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0 23:53:22
第四章

  當練湘婷正準備打烊時,陳俊良突然出現在「私人天地」的大門外,指著跑車上的沈刑天尋求幫助。   

  她二話不說,便與陳俊良將已陷入昏迷、額頭髮著高燒的沈刑天抬進屋內,直往樓上的臥室而去。   

  這裡原本是余之眉的臥房,她的老公尚君凱剛回這裡的時候也在這住過一陣子,如今他倆恩恩愛愛的搬到別處另築愛巢,這裡也就成了練湘婷偷懶的好去處,只要她懶得應付所有人的嘮叨時,就會來此窩上一兩天,過過沒人管的生活。   

  說來也真巧,當她被母親大人叨念許久的「情婦經」正弄得不甚煩悶地跑來這裡躲上幾天時,這個始   

  作俑者居然就這樣平空出現,更是天助她也。   

  快快打發走陳俊良後,練湘婷鎖上大門,急忙衝回臥室。   

  幽暗的燈光,潔淨的水藍色空間,床上還躺著一位異常俊俏的男子。   

  她帶點遲疑與興奮,像個急色女般一步步靠近,想起那天他無意間流露的迷人笑容,真是令她驚艷至極,恨不得將他納為已有。   

  練湘婷跪上床沿,看著他漂亮的五官,心中實在愛極,想起陳俊良說他中了「五日醉」,這五天都不能正常走動的情形,居然令她感到高興,輕輕偎著他安睡的臉頰、一聲聲低歎,「唉,女人見到心愛的男人無助而虛弱的躺在面前,要想不犯罪都很困難,沈刑天,你認為呢?」   

  她的臉碰到他的,竟然感到一陣燥熱,練湘婷先是茫然,才又恍然,「練湘婷,你真是沒用,明明他都睡著了,你還臉紅什麼?」   

  狠狠的自責之後,她才又靠了上去,含羞帶怯的偎在他的胸膛,聽著他規律而沉穩的心跳聲,突然好奇地脫下他的襯衫,看著他露出來的精壯胸膛,俏臉霎時紅成一片,明顯感到男人的壯碩與完美。   

  她用手輕輕滑過他的肩膀,來到結實的前胸、腰部,待要往下再脫時,羞怯的心理忽又抬頭,頻頻暗罵自己沒用,連最保守的余之眉都當人家的媽了,而她卻連一次經驗也沒有,太遜了啦!   

  銀牙一咬,她把他的西裝長褲也脫下了。沈刑天全身上下只剩一條內褲遮住重要部位,其他的地方全教練湘婷摸透也看光了。   

  練湘婷才脫下長褲,便看到大腿處的傷口,用尖刀刺出來的創痕,鮮血雖然已不再汩汩流出,看起來仍怵目驚心。   

  練湘婷連忙把醫藥箱取來,仔細消毒、包紮,弄得自己滿身香汗淋漓,既要不去想傷口以上四五寸的部位,又要接觸他結實的大腿,真是考驗她的意志力.   

  啊!   

  好不容易護士的工作宣告完畢後,她微覺悶熱,遂把房中的冷氣開到強冷,但想了想,怕他沒穿衣服容易著涼,一伸手,便把薄被蓋在他的胸膛但轉念又想,這樣豈不喪失觀賞他的身體的大好機會,所以又將他身上的薄被拉下,把冷氣開到最小,自己反而脫下運動衫和短褲了。   

  從穿衣鏡中,練湘婷看到嬌小玲瓏、只著內衣褲的自己,背後床上還躺著和她幾乎一樣赤裸的英俊男子,整個臉都火紅一片。   

  這樣暖昧的情形,可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有什麼好害羞的,可是反覆思索,如果真發生什麼事,對第一次的她來說豈不是太吃虧了。   

  何況以她的個性,要上演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劇情來說,困難度似乎高了些,所以,她長吁了一口氣,從衣櫃中取出一件式樣保守的睡衣,「砰」的一聲,把衣櫃門連同穿衣鏡洩憤似的關上了。   

  練湘婷套上那可笑的睡衣後,回到床邊蹲著,眼光得以平視他的臉,「沈刑天,這可不是因為怕你喔,我只是不想趁人之危罷了,你總是冷冰冰一副不理人的模樣,所以我才想脫光你的衣服,看你能拿我怎樣。」   

  她用手輕輕地撫著他俊挺的五官,愛不釋手,突然發現從指尖傳來一陣陣熱度,雙手全貼上他的臉頰,赫然發現他正在發高燒。   

  「天哪,」練湘婷忙奔進浴室端來一盆冷水,絞了一條毛巾擦拭他的前胸與額頭,希望能降低他的體溫。「怎麼會這樣?照顧病人又不是我的專長,他到底需不需要送醫院呢?天哪,我是曾想過如果他虛弱一點,就可以任我擺佈,可也沒希望他病成這樣;」她不斷地擦拭,也不斷地低聲咕噥,彷彿他可以聽到似的。   

  真像個傻子,對著一個昏迷的人說話,練湘婷歎了一口氣,正想抓起床邊的電話,找人來幫忙。   

  沈刑天的意識在飄浮著,他知道自己的身體一直在燒灼著,某種熟悉的騷動感正在吶喊著尋找釋放的出口,而他身邊一直有個嬌滴滴的聲音,對他狂熱的情慾有著冰涼的作用,他竟期盼這個聲音不要停,一直說下去。   

  可惜,這個聲音的主人要離開了。想著,想著,沈刑天有些慌了,他一探身,便把那個聲音的主人拉到床上。   

  練湘婷驚喘一聲,根本來不及有所反應,她的手腕被像是鐵鉗般的手攫住了,一個失去平衡,她就跌在床上,身體才碰觸到他光裸的胸膛,接著他就已經壓在她上面了。   

  這一跌讓話筒從她手上滑落,也使她差點叫了出來,他的重量壓得她透不過氣,她試著深呼吸,試著開口說話,但是他碩大的身軀壓得她快窒息了,她的鼻、嘴壓在他的胸膛下,那全然男性的胸膛如此強而有力的壓在她身上令她惶恐不已。   

  沈刑天滿足至極,他終於抓住這聲音的主人了,她有著最柔軟的肌膚,玲瓏豐滿的胸部,大小剛好讓他一手掌握,他愉悅地笑了出來,他找到如何紆解體內那陣騷動的方式了。   

  「親愛的,別怕,待會我會讓我們兩個都感到舒服的,而你會更加感謝我。」他性感而大膽地在她耳邊說道。   

  這是他的聲音?練湘婷驚訝地睜大了雙眼,他的喃喃低語,聽來粗硬狂野,但她居然聽得似懂非懂,被粗魯攫住的震驚慢慢消退,繼之而起的是恐懼,他真想做她心裡所想的那檔事?   

  他的薄唇正摩擦著她頸邊,而她渾身僵硬,一動也不動地任他的唇游移在她下顎及喉間的肌膚上,她的心跳聲越來越大,大到她可以相信連他也應該注意到了。   

  可是他沒有,他正輕啃著她細緻的耳垂,其中一隻手隔著睡衣正撫上她高挺的胸部,輕捻慢揉地挑起她的慾望,而另外一隻正熟稔的從下而上,挑逗著她的大腿內側敏感的肌膚。   

  練湘婷僵直地躺著,生怕一動會刺激他做出更糟的事來,並且驚恐地發現要是情境不同,這種感覺倒是令人滿愉悅的,喔,可是她怕他接下來會做的事,雖然她對男女之間的事沒有任何經驗,卻多少知道一些,很明顯地,抵在她小腹上的,正代表他高漲的慾望。   

  她必須阻止他,可是怎麼做呢?她舉起雙手拚命抵著他的胸膛,哪想到他只用一隻手便制住她的,「嘶」的一聲震驚了她,他竟然撕了她的睡衣,將她雙手高舉過頭綁住了。   

  她完全無計可施,甚至沒辦法用腳踢他,因為他的腿壓著她的,這個男人完全制住了她。   

  他的舌在她下顎遊走,然後用嘴愛撫她的前胸。練湘婷感覺她的身體正無力地回應他的熱情,這種陌生的官感嚇壞了她,難堪的是,從她嘴中,居然發出了類似呻吟的嬌吟聲。   

  「親愛的,我就知道你也想要,別抵抗了。」沈刑天根本分不清身下的是誰,只慣常用譏諷來嘲笑每一個看上他的身體的女人。   

  就這樣,她的內褲也被他輕而易舉地褪去了,他的手正游移在她雙腿間,尋找秘密的女性核心。   

  他的老練突然激怒了她,如果她再不反抗的話,豈不便宜了他,想也不想的,她握緊雙拳奮力擊向他的太陽穴。   

  倏地,所有的動作變得靜止,她的本能戰勝了所有的思緒,他重重地壓在她的身上,她顧不得害羞,迅速滾到床邊。   

  「我不會後悔的喔,是你先攻擊我的。」止不住下唇的顫抖,這才發現自己有多害怕,她拾起自己的貼   

  身衣物,逃也似的離開這裡。   

  在雙手搭上門把時,才發現破碎的睡衣還纏繞在腕上,她皺著眉把它扯下,隨意拋在門邊,迷濛仍帶有餘悸的眼睛再次掠過他,全然靜止的他如此俊美得惹人疼,剛才的事似乎也怪不得他,輕歎了一聲,她走近床邊,隔得遠遠的,這才把薄被蓋在他赤裸的身軀。   

  一轉身,帶著殘餘的遺憾迅速逃離此地。   

  沈刑天一覺醒來,「五日醉」的藥性似乎已去了大半,只剩下身體四肢有點軟弱,提不起勁來。睜開眼睛,極目所及都是一片水藍色,這是間孩子氣頗重的房間,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一絲嘲諷的微笑。   

  直起身,這才發現全身上下除了一條內褲外,別無它物,他微覺驚訝,再看看凌亂至極的床褥,混沌的腦袋似乎有點印象。   

  依稀彷彿中,他昨晚似乎抱過一個女人,有著最柔軟的肌膚與最玲瓏身段的女人,可是,那女人是誰?他好像傷害她了。   

  毫不在乎他的赤裸,他踱到窗邊拉開厚重的窗簾,陰鬱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恍然,這裡是「私人天地」,昨晚在他瀕臨昏倒前,他親自把車開來這兒,難道那女人是練湘婷?想到此,他的跟神更為陰森了。   

  當他套上襯衫與長褲,並在門邊拾起一件破碎的女用睡衣時,他的臉色轉為鐵青,如果他曾對練湘婷做過什麼的話,他不會原諒自己的。如果沈刑天在這時出現,一定會察覺到她的不安的。正在櫃檯前東忙西忙,卻老是把事情弄得一團糟的練湘婷如此想著,她的越幫越忙讓前來打工的夜校生貞竹再也忍不住了。「湘姐,麻煩你別在這裡瞎攪和了,我快要來不及準備中午的菜單了。」   

  「所以我才要幫你嘛!」才說著,練湘婷手中的高腳杯滑落到流理台,霎時又是一陣屍橫遍野。   

  貞竹簡直快抓狂了,「湘姐,幸好你是老闆,如果是其他人早就被開除了。」   

  「我來撿嘛!」練湘婷嘿嘿笑著,她哪知道酒杯這麼脆弱,這麼禁不起摔。   

  「不用,不用;我來就好。」貞竹搶著做,果不其然,練湘婷的手指被劃破—個口,「湘姐,你流血了。」   

  練湘婷把傷口含在嘴裡,無所謂的乾笑,「不礙事,你這邊不要我幫忙,那我去廚房好了。」   

  非常愧疚地看了一眼屍橫遍野的流理台,這已經   

  是她今天早上打破的第七個高腳酒杯,若再加上二個咖啡壺,收穫也是滿豐富的,笨手笨腳的她似乎可以光榮退場了,才轉過身,她差點嚇得跳起來,經過這樣一震,居然咬到自己的手指,傷口加上齒痕,令她皺眉低喊出聲。   

  沈刑天就站在樓梯口,手中拿著西裝外套,肩膀靠在牆沿上注視著她。經過一夜的折騰,略顯凌亂的黑髮,及深不可測的表情令人望而生畏,他長得高大瘦削,襯衫和長褲又回到他的身上,領口少扣了三顆扣子,她所熟悉的胸膛半遮半掩韻,但她拒絕回想其他的部分。   

  「早……早啊,沈刑天,先來一杯咖啡如何?還是你習慣吃燒餅油條?」問完後,她又暗罵自己神經,私人天地何時轉賣中式早餐了?   

  沈刑天踱了進來,看著三三兩兩的客人,選擇一張靠窗的桌子坐下,「維也納肉桂黑咖啡。」   

  「啥?」這是什麼玩意?   

  練湘婷的迷惑早在貞竹的意料之中,她忙悄聲在她耳邊提醒,「維也納咖啡是不加糖、不加奶精,只放肉桂的濃咖啡啦!」   

  「你會這玩意嗎?」練湘婷也小聲回問。   

  「當然,你去陪陪他;問問看還要點些什麼。」不容拒絕,貞竹就把她推了回去。   

  練湘婷翻了下眼,有沒有搞錯?她是老闆耶!   

  甜甜地一笑,她索性大方地坐在沈刑天對面的卡座上,「謝謝你,沈刑天,黃憶華和陳俊良連夜離開,甜甜蜜蜜地去避難了。」   

  「喔,」沈刑天漫應了一聲,「很難想像你跟他們有很深厚的交情。」   

  「怎麼說?」   

  「一點也不像朋友,不是你忘了他們,就是他們忘了你,根本像沒有交集的兩種生活。」沈冊天望著她說,訝異地發現她有雙非常夢幻的眼,像是盛滿許多的幸福般,很難教人相信,那麼大了還有這麼純真的特質。   

  「他們啊!當然不是我的好朋友,起碼不能算是摯友,只能勉強算是認識。」練湘婷淡淡地解釋,一邊咬著受傷的手指,暗自希望他對昨天晚上的事沒有記憶,但從他冷冰冰的雙眸與深不可測的表情又看不出所以然,真是令她忐忑不安。千萬別教他記起一絲一毫,否則,她真是沒臉見人了。   

  「僅只這樣,你就肯為了他們不顧危險四處找人?」說來就有點生氣,這女人為了不算朋友的人,三番兩次在街上亂晃,要不是碰上他,哼。   

  「沒辦法,黃媽媽親啟上門弗求,我也不好拒絕啊!」奇怪,他有什麼氣好生的?   

  「這種事可以交給警方。」他冷凝著臉。   

  「黃媽媽不相信警方。」而她滿臉無辜。   

  就在他們有點僵的時候,貞竹適時把他要的咖啡端來,順便還為練湘婷壓了一杯柳橙汁。   

  她拿著吸管,攪了一下果汁,不解地凝視著他,「你有什麼好生氣的呢?不關你的事嘛!」   

  沈刑天氣惱地瞪著她,痛心地問:「萬一你被他們利用了呢?」   

  「很重要嗎!反正我沒事。」這陣子,她在心底加上一句。   

  「難道你都不會生氣?」難以理解,他真的很難理解她的思考邏輯,如果是他,怎麼來就怎麼去,他從不做對自己有害無益的事。   

  而她卻笑得有如玫瑰綻放,「生氣太花腦筋了。像我這麼懶的人,還是少跟人爭執的好。」   

  他舷惑似的望著她的笑靨,她那雙盛滿幸福的雙眼令他感覺如此溫暖,而他幾乎要伸出手去觸摸了,感覺到自己的失態他竟然同時也發現自己的醜陋,「昨晚,我那樣對你,你也不會生氣嗎?」   

  練湘婷猛地一震,眉頭蹙緊,雙眸也露出幾乎是尷尬的眼神,「你知道啦?」   

  「不是全部,不過大概也略知一二,雖然被下了藥,但理智還是有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控制不住自幾,對你造成傷害,我很抱歉。」沈刑天自負地不願對人道歉;可是對像偏偏是她,一個只適合做夢的年輕女人,他不得不拉下尊嚴與驕傲,真心地祈求她的諒解,甚或是付出相對的責任,沒想到六年前與六年後的現在,他還是一樣逃不過曼婷夫人的迷藥。   

  她咬著下唇,內心在掙扎要不要說出真相,最後,她選擇誠實,「你不用自責,其實昨天晚上錯不在你,在我。」   

  他挑高了眉,雙眸儘是難以置信的聽著她的敘述。   

  「你的上衣、長褲都是我脫的。」一見他張口欲言,她不好意思地笑說:「本來還想從你那兒偷幾個吻的,後來想女孩子這麼做畢竟是太吃虧了,只好作罷。後來,你發著高燒,我想替你降溫,取了冷水來東擦西擦,沒想到弄巧成拙,竟讓你——可是關鍵時刻你被我一拳打昏了,所以什麼也沒做,你大可放心。」   

  言下之意,還不無可惜。沈刑天望著聽著,見她雙頰竟然揚起紅暈,白裡透紅,煞是好看,而他居然也有心動的感覺,忍不住搖頭低歎,「難道你就沒想過萬一我執意要做完呢?」   

  「那就只好便宜你囉!」她說得好不輕鬆,彷彿這件事對她來說再自然不過。沈形天蹙眉,什麼樣的女人會這麼看待男歡女愛?   

  「被我嚇到了?設什麼好訝異的,別以為我是個隨便的女人,我只是喜歡你。」練湘婷笑得自信率真。很難解釋二十七歲才遇到自己最喜歡的人的感覺,她不知道這分愛是不是如余之眉愛尚君凱,抑或是辛裊雪之於范逸軒。總之,她就是愛上這位黑社會的好男人。   

  見他真是被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她反而更加坦然地面對自己的感情了,「喜歡你,所以才會容許你對我所做的一切,當然我也不會相對要求你一定要給我保證,畢竟我們連最起碼的認識都談不上,不過,我會給你機會瞭解我的。」   

  沈刑天輕吁了一口氣,「你真是怪異,如果昨天晚上當真發生了什麼,我們現在是不是在準備禮堂了?」「當然不是,我會懷著美好的回憶悄悄退出你的生活。」她忽而淘氣地眨眨眼笑道:「也許你留給我的是很差勁的印象,讓我的偶像情結全破滅了呢。」   

  他為之絕倒,連自己都沒發覺不常笑的他,嘴角揚起一抹很漂亮的弧度,俊逸得幾乎奪去她的呼吸。   

  「堂主,黃憶華和陳俊良逃往東都,在那裡的一個鄉下暫時安居,大概是想等這件事過去後再做打算。」劉超正在私人天地裡,向沈刑天做例行報告。這兩天,沈刑厭可以確定自己的毒性去除得差不多了,可是為圖安靜,他還是繼續待在這裡。   

  很好,只要他們不回來,曼婷夫人找不到他們也沒法對付我們。」他坐在臥房裡惟一一張沙發座裡,心思卻忍不住飄向樓下。   

  據他這兩天地觀察,發現練湘婷是出了名的迷糊,她常常笨手笨腳地打翻東西不說,還根本不是算賬的料,有好幾次他都能從櫃檯的流水賬目中,指出好幾處明顯的錯誤,真不明白她這老闆是怎麼當的,而每當他指出算錯的地方,她總是好脾氣的笑著,好像什麼都無所謂似的。   

  真是個奇怪的女人,當他正在這麼想的時候,練湘婷小巧的頭顱探進門來,愉悅的笑聲正在空氣中飛揚。   

  「哈噦,劉哥,你今天又是那麼準時,沈氏企業今天沒發生什麼大事吧!」   

  沈刑天由得他們去敘舊,這也好像成了習慣,每週練湘婷見到劉超,都會先聊上一些盲不及義的事,偏偏劉超也喜歡親近她,真是難以置信,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流氓頭和一個迷糊又愛做夢的小女人,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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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0 23:53:55
  第五章

  他端起她所送來的飲料,一近唇便聞到濃濃的奶香,皺著眉,欲放下杯子。   

  練湘婷眼尖,馬上不贊同地指責,「奶茶有什麼不好?還是英國剛進口的錫蘭紅茶,加上我親手調配的煉奶煮成的,你平常喝的咖啡味道太重,長久以來對身體不好,試試看我的奶茶,包準你會喜歡。」』   

  他厭惡地挑起眉尖,「是嗎?上回你也說花果茶有益健康,我被你灌了一整壺,結果昏睡了一整天。」   

  「哪有這回事?那是因為迷藥的藥性還在;不信,你這次試試奶茶,我包你精神好得像做完運動一樣。」練湘婷難得不嫌辛苦地燒水煮茶,沒想到他竟然不領情,太傷她脆弱的心了。   

  沈刑天打死也不相信一杯奶茶有如此功效,可是看在她苦苦哀求的份上,…只好皺著廚試了一口,「太甜了。」   

  「亂講。」她搶過馬克杯,就著他喝過的杯口嘗了一口;「惡,甜死人了。」她有點沮喪地放下茶杯,端起盤子便想走,「一定是糖放太多了,實在沒注意到,不好意思,你們繼續聊。」   

  她及肩的長髮束成一束馬尾,轉身之際可以很明顯的看到她頸後已經覆上一層薄汗,沈刑天終究不忍心,因為不習慣做家事的她,一定又在廚房忙上老半天,才煮成這杯茶的。   

  一伸手,他接過那茶盤,「擱著吧!我想老劉會很高興喝到你親手煮的茶。」   

  「堂主。」劉超哀嚎了一聲,什麼:時候他這個看戲的人也被捲入這場混亂。   

  「真的?」練湘婷只高興了一下,但;髓即又搖頭道:「還是不要算了,我再去看看貞竹有什麼好吃的,這兩杯茶,真的不能喝。」   

  「沒這回事,就算用強迫的,我也會要他全部喝完。」沈刑天難掩溫柔與霸道的口吻讓在一旁的劉超若有所思起來。   

  練湘婷凝睇著他,忽而甜甜的一笑,「你真好,不愧是我喜歡上的。」她踮高了腳尖,攀住他的頭頸…在他頰邊輕輕印下一吻,這才轉身下樓,心情非常愉悅。   

  沈刑天就算有點愕然,在劉超面前也掩飾得非常成功,他鎮定地放下茶盤,靠回椅背,咳了一聲喚回劉超的注意,「別忘了,你得負責把這兩杯喝完。」   

  「堂主,你一向不是只喝黑咖啡和酒的嗎!怎麼開始喝奶茶這種女人家喝的東西?」劉超非常難以苟同地問,甚至以為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是他的錯覺嗎?沈刑天線條剛硬分明的顴骨上,居然揚起一陣淡淡的紅暈。「偶爾也該換一下口味,何況我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你沒聽她說嗎?奶茶有益身體健康。」沈刑天實在有點尷尬,多年冷酷的形象恐怕將毀於一旦了,他居然用三個看似沒什麼關係的理由,去搪塞一個不需要解釋的事,他真是瘋了。   

  劉超抿著唇不予置評,然而剛才被打斷的事有必要繼續報告;「曼婷夫人還在派人找尋堂主的下落,內湖的地方已經去過三次,連伍少爺都跟他們打過照面,看來剩下的三天,他們還是會繼續找。」   

  「愚蠢的女人!」沈刑天冷笑了一下,「派人去封了她的pub,叫她安靜一陣子。」   

  極東組絕對有這個勢力,不想趕盡殺絕只是因為他們先向對方討人,但現在那老女人是真的不知死活地惹到他了。   

  劉超點點頭,表示瞭解:「倒是伍少爺相當關心堂主的安危,一直伺你的下落,要不要告訴他你在這兒。」   

  「不必了,他知道只會換一種方式來煩我。」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不想讓伍崇濤做無謂的猜想有他在,「私人天地」肯定會很熱鬧。   

  「其實伍少爺早就知道『私人天地』,這地方,只是不知道堂主這幾天都待在這兒。」   

  劉超的話倒是引起沈刑天的不悅,「他沒有理由知道。」   

  「那天送練小姐回家的,就是剛好去你住處;卻意外得知堂主帶了兩位女人回家的伍少爺,那時你前腳踏出門,他後腳就跟進了,還跟練小姐聊了好一會兒。」   

  原來他什麼都不知道,沈刑天有些憤慨,也有些心痛,怎麼?難道他也有沙豬似的大男人主義?練湘婷只不過跟他說她喜歡他,又不是愛,他憑什麼管她愛跟哪個男人說笑,那根本是她的自由啊!   

  沈刑天啊!別被她的告白沖昏了頭,別忘了你是多麼罪惡且不可饒恕的人,憑什麼得以擁有她的愛,別癡人說夢了,任何女人都不會愛上你這個背負十字架的男人的。   

  呵呵,原本以為練湘婷突然闖進他的生活,口口聲聲說喜歡他,是因為上帝憐憫他,特別讓她給他帶來光與熱,沒想到卻因此讓他看清他的醜陋,越想下去,沈刑天的臉色就更陰鷙,練湘婷與他之間初萌芽的感情太過脆弱,根本禁不起一絲摧折。   

  劉超鑒貌觀色,猜想他有點動了真感情,非常擔憂地道:「伍少爺一直要我提醒堂主。」   

  「什麼事?」冷冽的口吻一如冷冽的心,他又開始   

  把自己的內心冰封起來。   

  「別忘了週六的晚餐。」劉超盡責地提醒他。   

  「知道了。」他背過身去,連劉超什麼時候走的都不清楚。;   

  他的思緒只浸淫在往事所帶給他的傷痛,驀地明白了什麼樣的環境造就出什麼樣的人,他出身黑道,這是不可抹滅的事實,他所犯下不可饒恕的錯,也是生命中不可承受的重,儘管練湘婷喜歡他,可那又如何?練湘婷也可能是一時迷惑。   

  她是那麼純真,出身良好,無一絲污點,跟他這種人在一起簡直是侮辱了她。   

  更何況,她很有可能只是一時迷惑,只是一時迷惑而已…他閉緊雙眼長歎了一口氣,為了兩人都好——是該對她說清楚,讓她明白他的壞。   

  更何況,再過不久他就要參加義父安排的相親,他已經拒絕了好幾次,這次說不定就能成功了吧!只要他能忘卻練湘婷笑瞇了雙眼的幸福模樣……   

  他佇在窗邊,沉思了良久良久,連桌上的奶茶涼了,都不自覺。   

  「極東居」,夜色漆黑如墨,明明是個夏夜,位居山巔的這裡硬是顯得清幽陰冷,與夏夜的沁涼完全扯不上關係。   

  星期六的夜晚,沈刑天依約回到這裡,在沈以正的安排下,與駱氏企業的獨生女駱水凝變相地相了親。他很難對這位驕生慣養的大小姐產生任何感覺,畢竟他根本不準備認識她。   

  餐桌上,沈刑天保持一貫的淡漠,只對義父沈以正的談話有所回應,至於汲汲營營的想與極東組攀上關係的駱氏父女,他一概以冷眼待之。飯後,沈以正破天荒的要求沈刑天帶著駱水凝到庭院走走,而沈刑天沒有任何表情地接下這個指令。   

  「你好酷喔,,都不多說點話。知道嗎?只要我跟我爸說一聲,我們馬上可以結婚喔。」端莊的絕世美女駱水凝目不轉睛,癡望著花圃前那位俊美的男子好半天,終於拉下高傲的身段「明示」。   

  沈刑天嗄啞地冷笑了兩聲,兀自專注看著滿園盛   

  開的薔薇與玫瑰,這麼漂亮的品種,花朵枝葉又被照顧得這麼好,整座極東居應該只有細心體貼的那個人才辦得到吧!   

  絕世美女哪受得了這等冷落,「我不是只有外表,還是個留英的企管與財務金融的雙料碩士,配上你這個哈佛博土剛剛好。」   

  沈刑天不予置評,勉為其難地牽動了嘴角,「駱小姐,感情與婚姻並非建築在誰配得上誰的基礎上。」   

  怎麼說她也算是極東組的客人,身為半個主人的他不該失禮,所以儘管不願陪她,還是得假裝一下。   

  「笑話,難道東堂主還相信婚姻與感情這類的神話?」無論如何,這人的俊美已讓駱水凝徹底傾心山她有自信能捕捉他成為裙下獵物。   

  「如果我說我不會再愛上任何人了,你是不是就會打消念頭,別來煩我。」—沈刑天淡漠的語氣多了分不耐,終於將目光從花朵移轉到身旁的女人,施捨似的給了些許的注意。絕世的傾城美女終究禁得起考驗,駱水凝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美,高挑的身段配上香奈爾的套裝更是相得益彰,讓人無法從她身上姚剔—絲一毫的缺點。   

  但沈刑天的心底,早巳先人為主的有了一抹淡淡的影子,那個小女人不似駱水凝的幹練,當然也不如她的耀眼,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中等美女,可是和那個小女人在一起,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溫馨。   

  「騙人,」她對他的話嗤之以鼻,「沒有人會不愛上別人的,除非你根本沒有心。」   

  「也許我就偏偏沒有心了呢廠沈刑天呵呵一笑,整條命都交給極東組了,這樣的人還算有心嗎?   

  駱水凝貪戀他堂堂的好風采,癡癡傻傻,不經意地被勾走了三魂七魄,但絕世美女並未丟掉大腦,她仔細凝視,「或許你不是沒有心,而是心早巳被人訂走。」   

  沈刑天驀地沉下了臉,「沒這回事。」   

  「你應該知道,駱氏企業的政商關係相當好,還有部分高官擺明支持,這是駱氏企業的生存基本條件,也是你們極東組與沈氏企業最希望得到的。」她不傻,而且相當聰明,懂得不和男人計較外面的風風雨雨,她只要,讓男人記住她的「好」就行了。   

  「我很瞭解你能為極東組帶來多大的利益。」沈刑天嘲諷地一笑,若是不知道這點,今天晚上他也不會來了。   

  「你的義父,他非常希望我們的結合,能帶給雙方最大的利益,相信你不會不懂你義父的打算吧!」駱水凝看著他逐漸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無法不得意地笑   

  了起來,「要不了多久,我會看到你帶著你最誠懇的心來向我求婚的,不是嗎?」   

  沈刑天望著她轉身飄然而去,大波浪的長髮在甩頭時呈現極優美的一個角度,他默然了,生平第一次對義父沈以正的命令感到不耐,真要他跟這女人結婚嗎?不,他不以為義父這次來真的。   

  在這玫瑰園消磨許久,沈刑天才往屋內走去,不是刻意迴避他人,只是無心與人寒暄,沒想到一進門,就看到沈以正坐在客廳裡等他。   

  「義父,找我有事?」沈刑天很自然的垂手肅立,就如同當年還在育幼院裡第一次見到沈以正的時候,這麼多年了,他這習慣一直沒改過。   

  「坐下吧!」等他在沙發上坐定後,沈以正才繼續說:「聽駱家丫頭的口吻,她是非嫁你不可,你的意思呢?」   

  沈刑天只在心裡掙扎一下,「全憑義父做主。」   

  沈以正滿意地點點頭,「你也老大不小,是該成家了,這駱家丫頭人不錯,又很有教養,你跟她是很相配的一對,我也老了,極東組這個擔子應該要卸下,等你和她結婚之後,我也可以正式退休啦!」這是很久以前就已訂下的事,沈刑天不可能拒絕,也難似迴避,只是他心中就是有說不出的疲憊。   

  「最近你和曼婷夫人鬧得很僵,聽說還是為了一個女人是嗎?」沈以正突然提起,頗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這個義子從小便沉默寡言,為了訓練他成為接班人,花下許多功夫,如今當然不允許他有一絲一毫出軌的可能。   

  沈刑天強作鎮靜,盡量讓自己變得沒有感情,「跟曼婷夫人原本就有過節,黃憶華的介入只是讓我有報復曼婷的理由。」   

  「你和曼婷要怎麼算舊賬我不管,但我不希望和警察打交道,明白嗎?」沈以正語氣一重,年過半百的威儀馬上顯露,他站起身,提著手杖往樓梯口踱去,「有空的話,多回來陪陪皓兒;他挺寂寞的。」   

  他臨走前的話,讓沈刑天已站起的身子如遭重擊,臉上也失去血色,他是刻意的,就是不放過重提那件事的機會,好讓沈刑天一直愧疚下去,一直為極東組效命,直到還完那筆債為止,可是債務何時才算還清了呢?   

  沈刑天落寞許久,這才開車離去。他想回內湖的家,那裡除了滿室的蕭瑟在等著他外,其他的什麼都沒有,車頭一轉,他往「私人天地」開去,在那裡至少有滿室的溫暖可收容落寞的他。   

  沈刑天刻意地疏遠她,練湘婷不解地發現這個尷尬的情形,明明兩人同處在一個屋簷下,他就是有辦法對她視而不見,真令她沮喪。   

  第一次感覺自己好像喜歡上他的練湘婷,無法不患得患失的想,難道他對她已經厭倦了嗎?不見她;不理她,整天談不上三句話,這樣算什麼?   

  以前的練湘婷是絕不會為這種事情苦惱的,畢竟她懶得跟人交往,她對別人的人生奮鬥史以及生活上遭遇的苦處、病痛一概沒興趣,她只要把自己照顧好就好,可是現在碰上沈刑天,把她全部的心思都打亂了,現在的她,多想分擔他的想法,他的喜怒哀樂,甚至一切……   

  唉,可是這也要他肯讓你介入才行嘛!愛情這玩意兒本來就是要你情我願。   

  她越想越沒趣,就像現在,已經是兩點五十分了,店早已關門卻還沒拉下鐵窗,為的就是不希望他回來時沒人替他開門,其實她自己也知道不管多晚,她還是會等下去的。   

  夜太深,微覺有些睏意,但她手邊還有設計圖要趕,不能睡呵,練湘婷如此告誡自己,應該先泡壺水果茶再熬夜,但她也只是想想而已,懶得起身。   

  她就這樣半撐半躺,有一筆沒一筆的慢慢描繪著她心目中構思已久的圖樣,不時打上幾個呵欠,當沈刑天回到「私人天地」的時候,整個營業大廳的燈全部熄滅,只在最靠近櫃檯邊的卡座旁亮著一盞昏黃的小燈,而大門是虛掩的,連鎖都沒上。   

  從他站的位置,只看到;卡座椅外懸著一雙白皙圓潤的一截小腿,不算修長但小巧得恰到好處,引人遐思地晃著,還帶有無限的可愛與俏皮。   

  沈刑天冷峻的臉部線條頓時放軟下來,不用猜也知道這裡只有這個女人這麼酷愛把沙發當床用,當他走近一看,果然是練湘婷,她正在…張八開的圖畫紙上描著畫著,渾然沒注意到身旁有人靠近。   

  難掩好奇的,他仔細觀看那張圖,原來是一件女性短禮服,他啞然失笑之餘正想轉身就走,但她認真的神情觸動了他心底最溫柔的某處,令他停下腳步。   

  昏黃的燈光下,她的長髮全攏在腦後,隨意地用一個大髮夾固定住,幾絲秀髮垂落額前,頑皮地在她眼前晃動著,但她不耐拂去任它飄藹,光線在她靈動的五官下似乎變得特別柔和,那雙總是迷濛的大眼睛因為架上一副細框眼鏡顯得有神而專業,菱形愛笑的嘴角隨意上揚,彷彿即使在工作,她的心情仍是相當愉悅,玲瓏的身軀躺趴在沙發上,既純真又迷人。   

  他就這樣癡癡地佇立在她身側,彷彿不忍打破如此甜美的時刻般,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練湘婷終於把手邊的工作告一段落,猛抬頭,就看到沈刑天站在身旁,難以置信地眨眨眼,他並沒有平空消失,面她開心地笑了。「回來多久了?怎麼不叫我?」   

  他側過臉,因為她隔著鏡片的雙眸亮得讓他無所遁形,「看你工作正忙著,不忍打擾。」   

  太明顯了,這男人又想逃避,有時候練湘婷真恨自己的敏銳,就像現在。她長歎了一口氣,「是真不忍打擾,還是不願打擾?」   

  她直起身,收拾畫具與紙張,將這些東西拋到一個極大的手提袋,然後袋口一收,她的工作就算完了,手一扯,大髮夾被取下後,整頭秀髮披散下來,只覺得神清氣爽。   

  管它的,反正一件事完成就值得高興,她懶得再去計劃其他,因為這世界上沒有一件事是非她不可的,她很早很早就學會隨遇而安了。   

  整個收拾的過程不超過三分鐘,沈刑天再次傻了眼,早就知道練湘婷到處都充滿與眾不同的氣息,卻沒想到連工作都這麼乾脆,忽然,他恍然大悟一大門沒鎖是誰的錯了。   

  「你應該把門鎖上再畫畫的。」輕易地,這項指責就這麼脫口而出。   

  她的反應只是聳聳肩,「然後再等你按電鈴?別傻了,真那樣做多費事啊!」   

  「現在的治安多差,萬一被其他人闖進來,看到你……」他腦中馬上浮現剛才進門時看到的那幕,心中不禁立刻湧起一陣不快,他不願再想起可能發生的情形。   

  練湘婷不解,忙碌的腳步因他的停頓而停下來,「看到我怎樣?治安差歸差,這家店可沒油水好撈,你看上這兒的人很少啦!」   

  她看他眉頭兀自深皺;可見他是真的很擔心,偷偷一笑,看來他滿關心自己的,有希望。   

  「我明天就要搬離這裡了,你必須學會自己照顧自己。」沈刑天勾回她神遊物外的小臉,一字一句沉重地交代,她永遠不會明白當他這麼說時,也同時摧毀了心中那片溫柔。   

  「你要回家了嗎?」她出於本能的猜測,很正常嘛,他又不是「私人天地」的什麼人,憑什麼在這裡賴吃賴住的,何況他還擁有一棟很好看的房子呢!   

  「不,我要搬回極東居。」他平板地應道,僵直的身軀反應他冰冷的內心。而她過分熱心的小臉選在這時湊了上來,「極東居?那是個什麼地方?」。「我義父的家。」平板地說出這幾個字。   

  「那也是你的家囉?」而她繼續問。   

  「不是我的家。」他扯了扯嘴角,終於有點反應。   

  「那你為什麼要回去?」換她感到納悶了。   

  「因為我要準備結婚了,奉我義父之命,娶駱氏企業的駱水凝為妻。」他終於說出最不願承認的事實,看到她的小臉泫然欲泣,如此明顯的悲傷讓他幾乎無法承受,但他仍努力克制自己擁她人懷的衝動。   

  練湘婷突然恨起他的「有問必答」,為什麼他不像其他男人一樣,謊言—個接著—個,非要這麼誠實嗎!   

  「你喜歡她嗎?駱什麼的女人?」挺起腰,她也有自己的尊嚴。   

  「不喜歡。」沈刑天悶哼了一聲,他的心情也不見得好到哪去。   

  練湘婷胸口一窒,驀地心疼起這個男人的一切,「不喜歡她卻要娶她,難道你的一切都得讓你義父操控嗎?」   

  沈刑天漂亮的臉上,不再毫無表情,而是宛如被剝下面具般的脆弱,「你不明白,我的命是他給的。」   

  「那又如何?連父母都不能左右孩子的想法了,更何況你是個成年人,應該有權決定自己的事。」她為他感到心痛。   

  而他卻不領情,「你還是不明白,沒有義父就沒有現在的我,我的命是他給的,這輩子注定要賠給他,至死方休。」   

  練湘婷沉默地凝視著他,清楚地感到他的掙扎與無奈,長長歎了一口氣,「以前我就說過,你總是活在別人的眼光下,這樣太累也太辛苦了,現在我總算明白,你只活在一個人的眼裡,那人就是你義父,所以你這一生除了辛苦外,更有龐大的歉疚,你把他救了你當成你欠他的一筆血債,打算用一輩子來還。」   

  他倏地閉上發熱的雙眼,這麼近的讓人靠近他的內心是從沒有過的經驗,他需要時間去學會習慣,甚至是遺忘,「不只是歉疚,那將是我一輩子也還不完的情。」   

  「介意說給我聽嗎?」她好溫柔地把手放在他緊握的雙拳上,那雙溫暖的手居然有些顫抖,而他內心充滿了矛盾。   

  「你為什麼想知道?」那純然女性的手,柔媚得讓他幾乎忍不住想將之永遠牽在自己的手中,可是他的意志讓他不能恣意而為。   

  「因為我喜歡你。」她踮高腳尖,勾下他的頭頸,   

  在他臉頰印上一記吻,既青澀又不失甜蜜,讓他情不自禁攬住她的嬌軀便吻住她的雙唇。練湘婷幾乎忘我,在他終於放開她時,連腳步都站不穩了,她羞怯地倚在他胸前低喃,「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你,如果你願意把你的故事告訴我,我會很高興的。」   

  沈刑天的呼吸也很急促,凝望她暈紅的臉與微腫的唇,理智快要飛走了,雙手更加環緊她的腰,「好,我會告訴你,不過你要準備花上一整晚的時間。」   

  在他懷裡的練湘婷柔柔一笑,一昂首,不經意的看到窗邊的月色正好,夜風正涼,腦中突然想到最佳去處,「既然要花一整晚的時間,不如我們出海去吧?」   

  「出海?」他的眉挑得好高。   

  「是的,出海。」而她溫柔的笑著。   

  當夜出海,心情極糟的沈刑天聆聽著海濤拍打船邊的聲音,壓抑許久的情緒也急於奔放。   

  坐上這艘豪華私人遊艇,才知道提議出海的人居然不會開艇。   

  沈刑天一邊玩著艇上的設備,一邊看著倚在艇邊的她,「如果我也不會開艇,怎麼辦?」   

  練湘婷回眸,淡淡一笑,「那就只好坐在岸邊看海囉,無妨。」   

  碰上他真是她的幸運,迎面的風真冷,她拉緊身上的薄外套汲取溫暖。   

  「你總是這樣說做就做,從不考慮萬一沒遊艇可出海的話怎麼辦?萬一我也不會開又怎麼辦?」他搖頭輕歎,在他的生命裡向來都是按照既定的計劃在執行,很少有脫離軌道的事情發生。   

  就如同現在,他還無法完全融入夜和海的脈動,但,她已經玩得很快樂,興致勃勃地參觀遊艇上的東西。   

  「不怎麼辦,如果這條路行不通,我會轉另一條路,總之,快樂就好,如果你要問我這遊艇哪來的,我會告訴你有個有錢的朋友真好,」她打開一個橡木櫃,驚歎地睜大眼睛,「尚君凱這凱子,在這裡藏了這麼多瓶白蘭地,天哪!」   

  她取出一瓶八O年份的美酒,兀自開封,芳香的酒味頓時四溢,她找來兩隻高腳杯——遞了一杯給他。   

  「乾杯。」她先乾為快。   

  沈刑天一仰而盡,「好酒,希望這艇的主人不會介意。」   

  「這瓶酒?」她眨眨眼,躺在椅上享受悠閒的海風、星夜、醇酒與俊男,真希望時間就此打住,「尚君凱知   

  道我要借遊艇出海時,就要我好好享受,當然這瓶美酒也在他提供的服務之內。」   

  他讓遊艇停在海中央,四周都是漆黑的海水,再沒別人,他躺在她身旁,「尚君凱是什麼人?」   

  他對她作過調查,當然知道淌君凱是誰,跟她又是什麼關係,但基於男性的獨佔欲,他希望聽她親口說。   

  「美商飛鷹集團的少東主,也是我們這幾個好友眼中的大凱子。」   

  「他就這麼心甘情願讓你們耍?」   

  「不是耍,也用不著騙,一切只因為尚君凱太愛我們的大姐頭之眉,只要跟之眉扯上的一切,他都點頭贊同,從不說不。」以前她無法體會這種情感,如今總算有點認識了,想和心愛的人過一輩子,就要連他的生活圈都愛。   

  「這艘遊艇是尚君凱的,擺在岸邊空著也是空著,打通電話跟他說一聲,他就會派人送鑰匙來,出海很方便。」   

  沈刑天有些神往,這樣一個名滿國際的少東主竟也有如此深情的一面。   

  「看,流星。」她指著天空,好興奮地看著流星劃破天際,直墜進遠方的海面,「多壯觀呵!」   

  她的喜悅奶此直接的感染到他,單純的快樂也能這麼輕易地獲得,這是他從未領略過的。   

  輕啜一口美酒,他低喃著,「如果我能早一點認識你就好了。」   

  「現在也不遲啊!」她把手臂枕在頭下,側過身來看著他英俊的臉,心中逐漸盛滿愛意。   

  「我是個棄嬰,育幼院的人告訴我,當我在院前門口被發現時,應該只有兩三個月大,沒有特徵,沒有留下任何線索;也不知道姓名,所以我就被留在育幼院,,直到極東組的老大把我接出去為止。」他的聲音平板,表情相當平靜,彷彿在敘述別人的故事,「那年我也不過六歲多一點,卻很懂得打架,因為育幼院的一切都是分配好的,如果不聽話就不能擁有它們,偏偏我就是不肯聽話的那種人,為了和別的小朋友搶玩具,全身都曾掛過彩,義父認為我很有打架的天分面領養了當年的我,直到很久以後,我才算真正明白義父收留我真正的目的,他希望我能替他好好照顧他生命中最重視的人,而那個保護者也必須是義父親自挑選,絕不會背叛他的人。   

  「被義父領養之後,我才真正接觸到黑道世界;疑   

  是當年我還不知道義父把我當成接班人在看待。」他的   

  眼光落向極遙遠的方向,沒有望向她溫柔的眼眸,「那   

  個時候,積極汲取新知與鍛練靈活的身手以及槍法對我而言,是個全新而極具挑故的誘惑,我樂此不疲,甚至忘了自己只是沈以正的義子,一個來路不明的棄嬰而已。   

  「進入極東居,我成為義父的小跟班,還是個挺威風的小跟班,九歲大的時候,沈皓出世了,他是義父五十歲之後好不容易盼來的獨生子,義父把他交給我,讓我好好守著他,但惟一的先決條件是,不能讓他知道極東組的一切,也不可以在他面前打架。」   

  他蒼涼地笑了,笑意根本沒傳到他的眼裡,眸中儘是不堪回首的冷冽,「沒錯,你一定也猜到了,義父不希望沈皓和極東組發生任何關係,上一代是流氓,下一代千萬不要再當流氓,沈皓將來要做什麼都行,義父就是不許他繼續掌管極東組,甚至跟流氓離得越遠越好,所以沈皓一直活在正常的世界裡,與其他一般人一樣上學、玩耍,身旁惟一的流氓就是我,我的責任就是保護他遠離極東組,如果不是發生那件事,我想我會跟沈皓一樣,平凡而簡單的過完一輩子,或許會照義父的打算,表面接下極東組老大的位置,暗地裡替沈皓守著極東組。」   

  他停頓了一下,舒展雙腿,一日飲盡杯中的酒,起身又為自己倒了一杯,在練湘婷溫柔而深思的凝睇下,百味雜陳地繼續敘述著那段深深刺戳著他的前塵往事,而練湘婷早已所得心悸不已,眉頭深鎖地縮在躺椅上,不勝蕭瑟的抱緊雙臂。   

  「沈皓,他是個很開朗很溫柔的大男孩,我向來把小九歲的他當成小弟弟,他很有自己的主見,上了中學後,就開始對充滿神秘的黑社會有興趣;義父本來就忙,根本沒注意到他的交友圈,即使注意到了也不會在意,因為有我在守著沈皓,可是當年剛退伍的我、一直想繼續深造,出國成了我的目標,我一直拚命打工賺錢存學費,當我好不容易從哈佛接到博土證書回到這裡後,才發現當年才十七歲的沈皓居然跟黑社會的人結下很深的粱子,他和黑社會的情婦有來往,這種不名譽的事讓黑社會的人下令要殺掉他,這麼大的事他居然瞞著他父親,因為他根本不知道義父在從事正當企業的外表下是個大流氓頭,他不敢說,我也不敢提,天真地以為事情很快就能解決,不會有人知道,就不會有人責怪我那兩年沒陪在他身旁,讓他誤以為愛上那情婦是值得的。」   

  他神色陰森地狠狠灌了一口酒,嘴角掠過一絲輕微而不易察覺的抽搐;「黑社會可以為自己的利益殺人對我們這兩個不懂事的年輕人根本不客氣,約他們老大出面談判,來的卻是主三十名彪形大漢,我發現情   

  形不對時,已經晚了,拼著一條命不要,也得讓沈皓安全逃出去,因為他是這麼相信我,這麼單純的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你瞧,人有的時侯真是盲目而愚蠢,妄想隻手遮天,卻不知道人的力量實在渺小。」   

  不等她回答,他自顧自說下去,「我當年只是個充滿熱血與—肚子理想的少年,哪裡是這麼多黑道打手的對手,三兩下就被擺子在地上,沈皓見我被抓住了,本來可以趁隙逃走的他居然衝到馬路上想找人來救我,一個不小心,讓迎面而來的車子撞成重傷,交通亂成一團,黑社會的人見人一多也不敢再鬧事,丟下渾身是傷的我和奄奄—息的沈皓,後來,沈皓被送到醫院,事情終於讓義父知道了。他匆匆趕來,只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充滿無言的責備與憤慨,還有一份陰側惻得令人毛骨悚然的怨責和寒意,」他說得好人神,渾然沒發覺練湘婷那不寒而慄的瑟縮與幾許怛然,溫存而複雜的目光,和早已坐起來的嬌軀。   

  「沈皓活了下來,下半身卻因為傷到脊椎神經而終身癱瘓,才十七歲的他卻只能終生與輪椅為伍,那女人後來一直沒出現,身心都受創的他變得封閉,而義父事後說也奇怪,不再對他隱瞞極東組的事,反而告訴他將來由我繼承極東組,繼續為他效命,沈皓平靜地接受了,而我卻很汗顏,是我的無知與輕狂、自負,害得他變成現在這樣,我無意在他面前接受極東組,當場拒絕了,義父冷冷地告訴我,這是我應該要做的,因為我欠了他們沈家一個正常的繼承人。」他的臉再度扭曲了,「是我的疏忽害了沈皓,一輩子都得還他這筆債,不管義父要我做什麼,我都不能拒絕,因為那個粉妝玉琢的小嬰孩交到我手上時,是完好無缺的,如今卻像個破碎的藝術品只能孤獨地待在極東居,我怎能原諒自己呢?我常想如果那天出事的不是他,而是我,那就不會有任何的遺憾,因為我是一個棄嬰,一個不被任何人期待的生命。」   

  練湘婷心碎地搖著頭,走到他面前跪了下來,直勾勾地注視著他,霧氣濛濛的眼眸中有著堅毅而不容轉圜的深情,「你錯了,我就很慶幸你平安無事的活下來,認識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感動,我從來不知道在我隨波逐流的時候,你竟然過著這麼痛苦的日子。」,   

  「我不值得信任,也不懂得愛人,更惡劣到辜負眾人對我的期望,現在,你已經知道我是這麼一個卑劣的人,你還願意像從前那樣喜歡我嗎?」他淒楚嘲諷地笑了笑,正視著她,「不,你別這麼草率的決定,因為我的壞還不只這些,六年前,曼婷夫人看上我這二十七歲剛在道上混的小伙子,把我迷昏三天,那三天裡,我玩盡各種女人,之後的幾年裡,我從一個小流氓,極盡狠、絕之能事,不擇手段爬到現在這個位置,極東組的東堂主,連黑白兩道都怕的勢力,不僅僅因為將來將繼承極東組,而是因為我沈刑天寡絕孤狠,鬼見鬼愁。」他說到這,自己都搖頭了,嘴邊綻出一絲苦澀的微笑。   

  往事歷歷,不堪回首,他沈刑天之所以成為沈刑天,既無奈又充滿著宿命,沉重的氣氛兀自凝結在兩人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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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0 23:54:22
  第六章

  在這心情輾轉起伏的漫長陳述中,誨面上已泛起一片微弱的粼光,太陽已經穿破厚重的雲霧而展出璀璨的光芒。   

  沈刑天望著晨曦,深吸了一口氣,從喉嚨裡發出一聲低沉的歎息,「這幾年來,我已經習慣為極東組而活,不談感情,只努力工作,為沈皓、為義父守著極東組,沈皓在最完善與最先進的醫療照顧下開始接受復健,站是永遠沒辦法了,但為了不使他雙腿的肌肉萎縮,也為了訓練他接受雙腿癱瘓後的生活教育,我為他請了特別護士長期照顧,自己更寸步不離地守在他的身邊,遭遇這次沉重的打擊與永遠站不起來的事實,原本樂觀開朗的沈皓變成一個憤世嫉俗的人,他常常挑剔護士的一切,更動不動拿癱瘓的雙腿來提醒我是個罪人,沒多久,我就取得義父的諒解,搬出極東居,但搬出去並不代表我和極東居劃清界線,而是以更忠貞的心看待極東組的一切。」他頓了頓;把目光轉向她。   

  練湘婷溫柔似水的目光和他凝眸相望了好一會兒,千育萬語盡在無聲中流轉著。沈刑天的心痙攣了一下,艱澀的移開視線,垂下頭,無意識的把玩著手中的玻璃杯,遲疑地說:「極東組沒有什麼不好,我們的世界自有一套生存法則,從小接觸到的這些並不會讓我產生罪惡感,爬上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並不是我本來的心願。但現在義父要退休,沈皓又從沒管過組內的事,我責無旁貸地扛下這個責任,原本以為這輩子就這麼過了,沒有能力再愛人,也不會被人所愛,沒想到卻碰上你。」他感傷地眨了一下眼睛,盡量不去看她那雙被淚光浸淫得格外美麗而幽冷的翦翦雙瞳,「第一次見到你,我整個人都受到重重的撞擊,你的嬌柔明艷,那不顧一切的衝勁與執著,那凡事大而化之、毫不矯揉造作的   

  個性,及純稚天真又極具女性嫵媚的風情,就像一把尖銳的武器刺入我疲於掙扎狂跳的心臟。   

  「尤其是當你跟我大談因果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再也逃不掉了,記得我對你說過,如果這世上真有因果,為什麼不懲罰我這個奪去沈皓一生幸福的劊子手呢?你說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現在我相信了,我喜歡你,可是這輩子注定配不上你,你是那麼的美好,而我已深陷污泥,背負太多責任與壓力,這樣的我根本沒有資格去招惹任何人,明白嗎?」   

  練湘婷定定注視著他,在洶湧的淚水和目光的輝映中,那雙淚眼迷濛的眸子清亮如昔,「不明白,我不懂你為什麼執意犧牲自己的幸福;去成全沈家父子,你為他們做的事還不夠多嗎?」   

  「一輩子都不夠償還那雙再也沒有感覺的腿,」他的臉色一片慘白,「湘婷,不要再製造我們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糾紛了,搬出私人天地,我們的交情就僅止於此,再也不要有任何的糾葛,對你來說,是最好的結果。」   

  「是嗎?」練湘婷熱淚盈眶地顫聲說,她偎進他懷裡直勾勾昂起下巴注視他,霧氣濛濛的眼眸中有著堅毅而不容轉圜的深情,「對你來說也是最好的結果嗎?娶一個不愛的人,終生守著極東組,埋藏掉自己的感情與喜怒哀樂過一輩子,這樣來說是最好的結果嗎?沈刑天,你知道嗎?我喜歡你,失去你我會抱憾終生,雖然不至於為你殉情,可是我會不快樂一輩子,你覺得你欠沈家父子,那我願意陪你一起還,你執意背著包袱過一輩子,我陪你一起背,你決定下地獄,我跟你一起去,只要能待在你身邊,不管什麼方式,我都願意,除非你不喜歡我,不要我跟,還是你喜歡那位駱小姐?」   

  沈刑天的眼睛濕潤了,他被練湘婷的執著與百折不撓的真情撼動了,他脆弱而艱難地幾乎把持不住自己固執而狼狽的武裝了。   

  但,他還是狠下心來傷害她,把自己的心繼續冰封在萬劫不復的地獄裡,「湘婷,一切都太遲了,我沒有辦法走出過去的陰霾,我沒有能力去愛人,連這麼重要的沈皓我都保護不了,,我還有能力去保護誰呢?不要把愛放在我這種人身上,不值得——」練湘婷比他還固執,「沈刑天,別說出違心之論,你會後悔的。」   

  他的眼睛閉上了,全身撩過一陣激烈的顫悸,「難道你要我說出更殘忍的話來傷害你嗎?是的,我愛駱水凝,我愛的是駱水凝,不是你,我——」他睜開眼,情緒倏地崩潰了,他痛楚地伸出手捧著練湘婷的小臉,而那張臉早已為冰冷淚水濡濕了,「湘婷,我愛不起你,也要不起你啊!」   

  練湘婷心頭閃過一陣刺痛,串串珠淚立刻奪眶而出,然後在心碎與淚雨滂沱的悸動中,他們緊緊擁著彼此的身軀,無言的分享對方的顫動。   

  良久良久,當他們的呼吸心跳聲已經逐漸平穩下來時,沈刑天輕輕鬆開了練湘婷,他淚光閃爍的注視著她,喉頭梗塞地說:「我們回去吧!有過這段刻骨銘心的心靈交會之後,我已足夠,如果還有選擇的餘地,我會勇敢地為你重新活過一次,但,事已至此,夫復何言,我承受不起你的傾心厚愛,回到陸地上後,你就把我忘了吧!你應該有更好的男人來愛你。」   

  練湘婷破碎的心又再次跌落一地,她淒楚地搖搖頭,綻出淚光瑩然地一笑,「說到底,你還是決定不要我,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增加你的痛苦,讓你沉重的包袱上再增加一個你永遠也還不起的債。」   

  「湘婷——」他再也按捺不住了,低下頭便吻住那令他心碎欲狂的小嘴,四唇相接,早已存在的激情熱力便不斷向外擴散,他忘形的汲取她的溫柔與慰藉,而她奮不顧身地忘我付出,兩人都往愛情的漩渦裡跳,直到誰也無法抽身為止。   

  她愛他,如果他不能擺脫過去的陰影,那她就陪他一起活在陰影中,兩人糾纏一輩子,至死方休。於是,她的眼角流下最後一滴淚,大膽而主動地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溫熱柔軟的胸前,全心全意想把自己給他。   

  沈刑天震動了,他的理智霍然清醒了,練湘婷眼中那似悲還喜、無怨無悔的深情炙痛了他,也像一盆冷水澆醒了他的良知與狂戀。   

  他用力而粗魯地推開她,像被毒蛇咬到的人一般火速跳離開她,跑進船艙旋轉著舵,他要盡快回到港口。   

  他突如其來的退縮,像把無情的利刃,刺進練湘婷難抑羞憤的心,顫抖著來到艙門邊,扶著牆面無血色地問:「你還是不要我,我的心、我的人,你全不要。這麼折磨我,你喜歡看我痛苦嗎?」   

  沈刑天握在舵上的手稍稍遲疑了一下,然後他轉過臉,臉色和她一樣慘白,一樣扭曲面痛苦,「知道了我的過去,聰慧如你,應該明白我不要任何女人,也要不起你,兩個月後,我就會在義父的安排下,娶駱水凝為妻,對生活一向隨意浪漫的你還是趁早忘了我,找個適合你又沒有太多過去的好男人吧!」   

  練湘婷含怨帶噴的望著他,心中有著一旦認定了所愛的男人,就勇往直前、絕不認輸的決定。她個性中潛在的本能被激發後,其威力煞是驚人。   

  「我不會再愛上任何人了,即使有更好的男人也沒用,因為他們都不是我想要的你。不過,你大可放心,過了今天,我再也不會纏著你。」她的心中隱約有個計劃成形。   

  「你——」他心疼她的固執與深情,「沒用的,再多的時間也改變不了宿命的安排。」   

  「難道你連這麼一點時間都不肯給我!」她的珠淚悄悄滑落,但沒有擦拭,淚眼婆婆地任它淌下。   

  他的心大為震動了,眼睛黯然了一下,強忍著陣陣抽搐的痛楚,「好,我陪你,就這一天,從此之後我們互不往來。這是你欠我的一個承諾,現在我要求你實行這個承諾,過了今天,你我從此不再見面,形同陌路。」   

  她淚盈於睫地笑了,笑臉楚楚動人又格外美麗,她昂起小臉望著他說:「可以,我就只要這一天,在我生命中留下最美好的回憶,或許我就能把你和這段回憶—起塵封,然後過回原來的日子。」   

  但,先決條件是你也要學會遺忘,這可不簡單啊,不是嗎?   

  練湘婷若有所思地揚起唇角,她有信心能讓枕刑天永遠也忘不了她。   

  沈刑天打起精神履行他對練湘婷最初、或許也是最後的一個承諾,陪她上陽明山擎天崗,陪她到北投洗溫泉,陪她到淡水欣賞落日,再回到士林夜市吃台灣小吃。   

  練湘婷一路上玩得很盡興,不放過任何景點,抓著手上臨時買來的傻瓜相機,猛拍下他的各種俊容,皺眉的、開懷大笑的、沉思的、沒有表情的,一張張都將成為她最珍貴的收藏。   

  但當沈刑天反過頭來要拍她的時候,她卻搖頭拒絕。「這是你給我的回憶,你當然要讓我拍個夠,做我鏡頭下的最佳男主角。」   

  他促狹地眨眨眼,趁她眩惑在他的笑靨下一分神不注意時,偷去她的照相機,「不公平哪,湘婷,我這個最佳男主角非常不甘寂寞的,想找一位最佳女主角來陪伴,你願不願意陪陪我呢?」   

  練湘婷拿他沒轍,在鏡頭前留下一抹最美麗、最從容、最灑脫的笑容——坐在淡水的小渡輪上,背後是滿天夕陽的萬丈霞光,而她如此嬌弱卻無比動人的笑靨深深揪痛了沈刑天的五臟六腑。   

  「只此一張,下不為例。」練湘婷卻跟個沒事人一樣,搶回相機,看了看底片,懊惱地說:「哎呀,底片   

  不多了,還好只浪費了一張,待會兒去哪兒呢?」   

  「待會再去鎮上買嘛!」他寵溺地說,拂去她鬢邊的髮絲,溫柔的搭上她的肩。   

  「不行,說好只照兩卷,多的我也不要了。」她偎進他的懷裡,擠在這狹小的船艙中,一點也不詩情畫意,但她卻心滿意足了。   

  「你累了。」他注意到她眼眶下的附影,一夜未睡的她雖然勉強振作,但也經不起這般折磨,「我們回去——」   

  她伸出手指抵住他的唇,「不,一天的時間還沒過完,我要好好利用這一天的時間,一天當兩天用,這樣才夠我回憶一輩子。」   

  沈刑天知道她想起兩人的未來,無可勸慰,只好垂首不語,執起她的手指,逐一親吻著,自有一番醉人的溫柔。   

  他兩人無言地偎在一起好一會兒,下船後直奔夜市,從第一攤吃到最後一攤,直到她笑著說再也吃不下為止,隨後他們來到某五星級著名飯店的舞廳,在舞池裡消磨在一起的最後時光。   

  練湘婷瞧著他皺巴巴的襯衫,和鬆垮垮掛在頸間的領帶,忍不住揶擒笑道:「還記得我們剛進來時,那侍者驚訝的眼光嗎?他一定以為我們是離家出走的。」   

  沈刑天雙眼炯炯地凝視了她好一會兒,「你果然很像離家的不良少女,穿著一件印有米奇老鼠的大運動服,一件泛白的牛仔褲,腳下還是一雙破布鞋,小姐,沒把你請出門,這家飯店還算挺厚道的。」   

  她又是一陣大笑,配合他的腳步,一個花式旋轉抖落—身的光彩,「我才不愛管他們怎麼想,我自己高興就好,不過你嘛,可就有點可憐了,其他女人一看到你這位風度翩翩、冷酷帥氣又漂亮迷人的男士走進這間舞廳後,誰不想獨佔這位英俊男士』甚至只要吸引他—下的注意也好,但仔細一看,你身邊居然跟著一個醜小鴨,實在太委屈了。」   

  『你也太謙虛了,儘管穿著輕便,但這張嫵媚動人、美麗姣好的臉是怎麼也掩藏不住,瞧,在場的男士們大多數的眼光都落在你身上呢!」沈刑天笑嘻嘻地反駁著,摟著她不停旋轉,引出她的銀鈴笑聲。   

  他喜歡看她開懷大笑。那雙眼睛嫵媚又迷濛的瞧著他笑,令他心情為之愉悅,甚至怦然心動,他多想讓這段時間就此打住。   

  練湘婷笑累了,和他躲在吧檯邊一處不起眼的位置上看其他人跳舞。   

  她渴了,抓起一杯濃度極高的威士忌仰頭便灌,而他制止了她,「喝這麼多會醉的,我幫你叫一杯飲料。」   

  「不要,唱這才夠味,而且我是千杯不醉,知道嗎?」她一個勁地喝著酒,開始醉態可掬的和沈刑天說起亂七八糟的八卦新聞。   

  天地彷彿在她腳下靜止,沈刑天俊逸漂亮而溫柔的男性臉龐在她眼前浮動著,像水中的倒影,搖搖晃晃的,令她無法捉摸,她開始低低的啜泣起來。   

  「怎麼了?湘婷?」依稀彷彿中,沈刑天捧起她的臉,焦灼而不失溫柔的低喊。   

  「我…捉不到你,你始終離我很遠,雖然……雖然人在我身邊,但心……心卻飛得很遠很遠,我…追得好累、好辛苦,你卻不肯回頭。」她斷斷續續咕噥著,像個連珠炮似的發出一長串的牢騷、埋怨,似真似假,半真心半嬌嗔地吐出她的心底話。   

  沈刑天為之動容地放鬆了緊皺的眉頭,他低頭極盡溫柔的沿著臉頰一路吻乾她的淚痕,「你醉了,湘婷,我帶你回房休息。」   

  不容她拒絕的,他抱起了她,來到這家飯店的高級套房,並將那兩卷底片托服務生送洗,當他回到房內時,卻見那原本應該醉倒在床上的練湘婷倚在桌邊翻閱今天的報紙,他來到她的身旁。   

  「怎麼不好好休息?你醉了。」他輕撫她的額頭,只見她雙頰紅撲撲的,煞是好看。   

  「我沒醉,真的沒醉,剛才用冷水洗過臉,感覺真的很舒服。」她回他一笑,繼續埋首。   

  「那你剛才是借酒裝瘋囉?」話才出口,他便後悔了,說好兩人都不再提到未來,她先犯了錯,而他也隨後跟進,兩人都不好。   

  她放下報紙,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我是借酒裝瘋,可惜有人不憐香惜玉,枉費我這番酒後的真言。」   

  「湘婷,別忘了你給我的承諾。」哀莫大於心死,沈刑天努力而幾近痛苦的克制自己如萬馬奔騰的心,—段刻骨銘心的愛戀,一個發誓將傾心相待韻愛人,如果不是因為過往醜陋的歷史,誰願意放棄,誰又願意割捨。   

  過了今晚,兩人真能形同陌路嗎?沈邢天捫心自問,他辦不到,即使時間不停流逝,他還是不會忘掉練湘婷這個曾經駐進他心底最深處,嫵媚面動人,卻意外的只成為他生命中短暫一瞬的浪漫小女人。   

  練湘婷望進他眼中的掙扎,千言萬語盡融於這番無言的眼神交會中。   

  良久之後,她打破這番寧靜,「我要去看午夜場電影『鐵達尼號』。」   

  「這麼晚了,而你也累了一整天了,瞧你,黑眼眶都出來了,還要硬撐?」他心疼地捧起她的臉,細細巡視她的五官,哭累的雙眼下兩窪陰影,疲憊的嘴角不再上揚,連眼神都充滿憂愁。   

  他查過她的資料,不難知道她的生活作息極有規律,不常熬夜的她,很少有過十二點還沒躺在床上的習慣,這是她永遠保持活力的秘密。昨天,她陪他嚴整晚沒睡,今天她纏著他玩了一整天,又喝酒又跳舞的,精力早已用盡了。   

  「我不累,我要去看電影,而且和你一起看。」她有些執拗,非常堅持要現在去。   

  「湘婷,何苦這樣虐待自己呢?」在她的癡纏下,他幾乎要答應了,但,理智仍在向他吶喊,要他拒絕明明看起來已經快撐不住的她。   

  練湘婷隱忍已久韻情緒突然崩潰了,「我跟你說我不累就是不累,我要和你去看電影,我還要和你去逛街,去洗溫泉,去看海,去漫步在午夜的街頭,我要和你做一般情侶都會做韻事,一起去跳舞,一起鬧到天亮,一起喝酒,所有的第一次,所有美好的事,我都想和你一起做,只有一天的時間怎麼夠?我只能把這一天當兩天、三天來用,我不要休息,任何休息的時間對我們來說都是奢侈,我寧可清醒地過完這一天,也不要隨便浪費時間,你明白嗎?刑天。」   

  沈刑天早已聽得熱血翻湧,心裡漲滿了一股無以名狀的撼動,和椎心淌血的愧疚,他白著臉,炯然有神的雙眸裡泛起一層迷濛而酸澀莫名的水霧,「湘婷,是我不好,我這個大笨蛋,一點也沒辦法體會你的用心良苦,這樣吧!你要看電影,我們一起去,把所有的午夜場都挑出來,看到我們盡興為止。」   

  練湘婷驚喜而動容地把手塞進他的臂彎裡;「那還等什麼呢?」   

  於是,他們去看了時下最流行的愛情長片「鐵達尼號」,在長達三小時的影片中,他們看到了愛情的堅貞,與苦難突如其來的降臨,還有難以被人操控的命運,片中的角色,宛如他們陷人沒有未來的愛情,使她哭碎了肝腸,也讓他握緊了她的手。   

  當他們坐進計程車回那家五星級飯店後,練湘婷早已累得閉上雙眼沉沉睡去。   

  沈刑天沒有叫醒她,直接抱她回房。   

  才回來不久,服務生便把送洗的照片送來了,沈刑天扯開襯衫鈕扣,一張張翻閱著,照片中的他神采奕奕,漂亮而迷人,他對自己的長相向來沒啥好評,但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在鏡頭前呈現的,卻是如此溫柔而深情。   

  沈刑天搖頭苦笑,繼續翻閱著,倏地,他的譏諷不見了,從中抽出一張照片來,好小心、好呵護地拿到面前細看,照片中是坐在渡輪上的她,笑得如此動人而美麗,長髮在空中飛揚,而她好幸福地凝視著鏡頭。   

  他沉到沙發深處,臉上的表情溫柔無比,彷彿擁有此生最大的珍藏一般,五指輕輕撫過這張照片,然後,他終於起身,來到她的床邊。   

  練湘婷真是累壞了,長長的睫毛靜靜地覆蓋在她的雙眼,呼吸沉穩而安詳,但臉色已不復以往的紅潤,反而因憔悴顯得更為柔弱。   

  枕刑天的心在痛楚和憐惜交織的悸動中緊緊揪成一團,霎時激動得喉頭緊縮而難以言語,自責得令他垂下了頭。   

  「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呢?從此不見你,從此不再愛你,我根本辦不到,生平第一次有想反抗義父、想反抗我的宿命的衝動,可是,像我這樣滿身罪過的人能帶給你什麼保障呢?瞧你,才跟我認識不久,就已心碎成這樣,我不忍啊!只能遠遠地躲開你。」他頓了頓,彷彿下定了極大的決心。   

  「對,只有躲開你,才能讓你過回原來平靜的生活,湘婷,我不怕你將來忘了我,我只擔心你受我連累,在感情這條路上走得太辛苦,所以,你一定要忘了我,好好過你的生活,明白嗎?」   

  他絕望地在她雙唇上印下一個纏綿而火辣的一吻,然後,在他還有理智得以脫身之際,迅速逃開,只帶走那張她倚在船邊巧笑倩兮的照片。   

  來到門邊,他轉過身,清了清喉嚨,堅定有力而粗嘎地開口,「湘婷,即使你忘了我,我也不會怪你,因為我永遠都是愛你的,不管發生什麼事,你是我沈刑天這輩子惟一深深愛過的女人。」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而她兀自沉睡夢鄉,渾然不覺。   

  夜很深了,從昨晚到今晚,他們度過各自的人生中最最漫長的一夜,而從今晚開始、沈刑天真的走出練湘婷的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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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0 23:54:56
第七章

  沈刑天的頭仰靠在辦公室的椅背上,任燦爛的陽光透過落地長窗,透過那一片發者微光的米色窗簾,反射在這間純然的黑色空間,反射在他那蒼白、憂慮而憔悴不堪的臉孔上。   

  這一陣子他幾乎都睡在公司裡,除了像機械人似的做著往常的例行公事外,他更像個絕望無助的困獸,每天都被陷在極東組與沈氏企業的兩頭煎熬裡,還要裝著笑臉去籌備一個月後和駱水凝的婚禮。   

  是的,一個月後的婚禮,距離他和練湘婷分手也已經快—個月了,這段期間,他像個飽受傷替的人,不敢去揭開這層傷痕,但胸口的痛永遠也抹不去了,她巧笑倩兮的那張照片始終擺在他胸口,最靠近他的心臟的地方,每當四下無人,他的心靈極度空虛的時候,他就會取出那張珍藏的照片,細細梭巡,並再三回味他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怎麼會愛得這麼深?沈刑天自己也不明白,大半生為沈家父子而活,從不知道自己的情感竟然這麼充沛,一不小心就會潰堤而出,他差點就想帶著練湘婷遠走高飛,離開這塊充滿善惡是非之地。   

  但,不行啊,他怎能拋下極東組和半身癱瘓的沈皓?他怎能呢?那是他一輩子的債啊!   

  所以,白天他成了原本冷酷絕情的沈刑天,夜晚他是極東組鐵面無私的東堂主;只有在他獨處的時候,帶著一身的疲憊、絕望和哀痛,踩著沉重的步履回到這間純然黑色的辦公室,躺在旋轉式的黑色長椅內,無意識也無思緒地望著練湘婷的照片發呆,任苦澀的煙蒂、辛辣灼熱的醇酒陪伴著他。   

  他不敢回到極東居,只怕他的失常會教沈氏父子發現,他不願練湘婷的事被赤裸裸地拿出來檢視一番,他的情緒一定會崩潰,而且會失去保護她的能力,他不要練湘婷被捲入極東組。   

  無緣與最摯愛的人廝守終身,他很自制地不讓自己靠近「私人天地」,也不許任何人去打擾她平靜的生活,要斷就要斷得徹底,所以即使他非常痛苦,有如在地獄裡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他還是遵守那個承諾,永遠不再見她,永遠不與她聯絡。   

  在這樣刺骨椎心的思念和煎熬中,他的體重迅速往下掉,那張英俊的臉龐,更顯得陰鬱深沉而黯淡無光。   

  只是,這樣埋首工作的沈刑天,最是教下屬吃不消,他的暴躁易怒與嚴格挑剔每個人的工作品質,像個上膛了的火炮般四處開炮,讓在他手底下做事的人每個都戰戰兢兢的,生怕這個大炮口不知何時轉到自己身上。   

  正當沈刑天疲倦得準備起身為自己倒杯熱開水時,他辦公室的大門突然未經通報的教人從外頭用力推開了。   

  他怏然不悅地皺起眉峰,正準備開口罵人時,不經知會,貿然闖入的伍崇濤卻笑嘻嘻的,帶著一臉大禍臨頭似的劉超,筆直走到他面前。   

  「就知道你待在辦公室還沒走,怎麼他們都不讓我見你?要當新郎的人一直窩在辦公室裡像話嗎?」伍崇濤年輕富有朝氣的臉龐教人生不起氣來,跟在他後頭的劉超卻一徑地搖頭沉默,彷彿不怎麼樂觀。   

  沈刑天面無表情地倒了一杯熱開水,淡淡瞥了瞥伍崇濤那張笑臉,「我手邊還有很多事要處理,他們是奉我之命拒絕所有的訪客,包括你在內。」   

  「喲呵,沈氏企業還是極東組要拓展勢力了?照你這樣不吃不喝,積極壓搾底下工作的人的精力,要發展十個沈氏企業和十個極東組都夠了,」伍崇濤誇張地拍拍額角,「我的天哪!你有時間在這兒發揮你的領導天分,卻連陪未婚妻挑選婚紗的時間都沒有,難道你忘了今天下午要拍結婚照的事?」   

  「是駱水凝派你來當說客的?」沈刑天的聲音非常的溫和平靜,但,他臉上的表情卻寒冷得可以刮下一層霜。   

  「不用她說,所有的人都看得出來,你根本不贊同這樁婚事。」伍崇濤冷眼旁觀,立刻洞悉到沈刑天那微妙的心理變化,他在逃避的事幾乎呼之欲出。   

  「哦,這回你又是誰的說客?義父嗎?』』沈刑天啜了一口熱水,閉上酸澀的雙眼養神。   

  伍崇濤深思的皺起眉頭,「如果我是沈老爺子的說客,我會毫不猶豫地把你五花大綁送回極東居,瞧你在外面搞成什麼樣子?」他頓了頓,目光犀利地望著沈刑天佯裝的一臉平靜,坦白而直接地說:「沈大哥,一個月前你曾失蹤一天,極東組的情報網始終查不出你那天去了哪裡,但你回來後整個人都變了,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又和誰在一起?」   

  沈刑天聞言,兩道森冷的目光馬上投射過來,「那天什麼事也沒有發生,記住,無論誰問起,就說我整天都待在辦公室裡,哪兒都沒去。」   

  伍崇濤和他對峙一分鐘之久,見他完全沒有退讓的意思,只好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好吧,既然你如此堅持的話。不過,駱水凝也在等著你一起拍結婚照,今天下午就順著她吧!」   

  沈刑天發出一聲冷哼,不置可否,臉色更加的深沉難看,他知道他會順那千金小姐的心願,但是結婚照上卻會是個既不情願也無一絲笑容的新郎。   

  「拍完結婚照後,回極東居一趟吧!沈老爺子要跟你介紹一個很重要的人。」伍崇濤賣了一個關子。   

  「有什麼人是重要到非要我見不可?」沈邢天懶洋洋地放下手中的杯子,坐在辦公桌前翻閱那原本可以吸引他消磨一上午的卷宗。   

  「是少爺的貼身看護,才來不到三個星期,但卻很得少爺和老爺的歡心,可能不久之後,就會成為沈家最重要的一員。」伍崇濤挪開了視線,無視於劉超的一再暗示,避重就輕卻又欲蓋彌彰地說。   

  沈刑天並沒有抬頭,一徑淡漠,彷彿這世上已無人或事可吸引他了,「很好啊!沈皓好久沒敞開心胸和人交往了,難得他能找到一位合適的看護,我也替他高興。」   

  「那位貼身看護是個女的,身材不高,長得嬌小可人,有雙水汪汪的眼睛,還有一個很特殊的名字。」   

  沈刑天一震,迅速抬起頭來,目光炯炯地盯著他。   

  「你也不陌生,她就是練湘婷。」伍崇濤趁他發怒前,迅速為自己辯護,「不能怪我,是她太會撒嬌,而我又太心軟了,那天她來找我,希望我告訴她極東居的地址,她想見少爺。」他刻意頓了頓,沈刑天的臉色是鐵灰色的,一副欲殺人的模樣,不難讓人知道他正處在極度震怒中,「她想見少爺,所以我就帶她上極東居,誰也沒想到她跟少爺居然很能談,這一聊,她就一直留在極東居。」   

  沈刑天的心頭一凜,臉色悄悄泛白了,「你是說,她這段時間都待在極東居,和我義父住在一起?」   

  該死,他怎麼這麼大意?若是讓義父知道湘婷和他的關係,難保義父不會對湘婷不利,他無法不往壞處想,因為是他欠沈家父子,所以即使他們要拿走他的哪一部分,他都不能有怨言。   

  可是,惟獨湘婷不行。湘婷,是他生命裡最最在乎的瑰寶,他只想小心冀翼地收藏在心底深處,他沒準備把她介紹給極東組,更不想讓沈家父子知道。   

  「是的,她住在極東居已經有三個多星期了,」伍祟濤折服的一笑,「你放心,她在極東居很好,沒有人知道她和你的關係,這一半要歸功於你對她的周密保護,另一半可要歸功於她的慧黠靈巧,她接近少爺一定有特殊目的,這就要靠你去調查了。」   

  沈刑天心情複雜地沉默下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在練湘婷腦袋中轉的是什麼點子,可是這有可能成功嗎?   

  她在為他們的未來而努力,而他不能這麼中私的躲在自己的殼裡自怨自艾,他應該振作了。   

  於是,他突然緩緩起身,面向站在門邊不知所措的伍祟濤說:「你說得不錯,練湘婷是有辦法足以自保,而我也該盡自己的責任去當個盡職的準新郎。」   

  沈刑天搖搖頭,唇邊逸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準備讓那個膽大妄為的小巫婆受點教訓,當然,也得懲罰她下回不可以再讓他這麼擔心。   

  但,伍崇濤可在一旁傻了眼,他和練湘婷到底在玩什麼把戲,為什麼他越看越迷糊了。   

  乍見到坐在輪椅上的沈皓,練湘婷才算真正體會到沈刑天的自責,沈皓非常俊美,比起沈刑天的英挺俊俏、神采奕奕,沈皓更像個飄逸出塵的謫仙之人,他的膚色因不常在太陽下曝曬而顯得有些蒼白,五官細緻,揉和男性的利落與女性的漂亮,有如海神波塞頓般的俊美。   

  沈皓就這麼靜靜地坐在輪椅上,不甚壯碩的軀體看來還有些弱不禁風,當你不說話的時候,他也不會主動開口,彷彿他已經融合在空氣裡,自由悠遊於他的世界。   

  練湘婷走進他的書房,推開窗讓新鮮的空氣跑進來,她喜歡這間書房,從窗外看出去就是一片樹林,茂盛而碧綠。   

  「你好像有壓力?跟我在—起很沉悶?」沈皓似笑非笑地放下手邊的書,推著輪椅來到她的身旁,和她的視線一般,也望著這片樹林,「還是,你在等某人來接你回去?」   

  練湘婷白了他一眼,「沈皓,你明明知道我來這裡是為什麼,就別說這些話來刺探我,否則,我就——」   

  「怎樣?」沈皓唇邊勾起一抹邪氣至極的微笑,「你真能放任沈刑天把自己的幸福踩在腳底下嗎?還是你能狠到關上心門不再理他?」   

  「沈皓,我真是不明白,你明明很能替他著想,為什麼說的、做的,全然不是這麼一回事?」練湘婷早就感到奇怪了,從她第一次見到沈皓,她就發現沈皓對自身的殘疾不是那麼在意。   

  至少,沒有沈刑天以為的在意。   

  沈皓這輩子要站起來是不可能的了,但他沒有一般殘疾者的消沉,相反地,他從容不迫地安排自己的生活起居,他勤於學術研究,據有一間可媲美全世界最高級的科學研究室,他的興趣很廣,上至天文,下至人體,全是他的研究範圍,現在,他正熱中於研究人類的心理。   

  這樣的沈皓,怎麼看也不像沈刑天口中的沈皓,除了他真的不能站以外。   

  練湘婷實在很納悶,有時她甚至會從沈皓安靜的眼眸中發覺幾絲頑皮的影子,彷彿他在玩著什麼遊戲,而且非常樂在其中。   

  「我啊,有時會說出或做出自己都很莫名其妙的事,例如,收留你。」沈皓笑說,凝神細細端詳著眼前這如夢如幻的小女人。   

  第一次見到伍崇濤帶著滿腹心事的她上極東居時,沈皓就知道她所為何來,呵,沈刑天終於也到了這個候。   

  「我看沒有一件事是你不知道的,沈皓,有時候我真不敢相信你還小我兩歲,」練湘婷搖頭輕道:「那天來找你,純粹只是一時衝動,我不甘心沈刑天為了你將我和他的感情全盤否決,我想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讓他這麼狠心,甚至不惜犧牲自己一輩子的幸福。後來,當真見到你,我就開始恨起命運的殘酷,她不該這樣作弄人的。」   

  沈皓好整以暇地眨了一下眼睛,「為什麼?因為我的下半身癱瘓?」   

  練湘婷可沒這麼輕鬆,「如果不是因為那場不該有的車禍,你會是個人見人愛的美男子,盡情揮灑屬於你的青春、你的歲月,如今——」   

  「如今我過得不好嗎?湘婷,你錯了,」沈皓那張溫文爾雅、出塵俊美的男性臉龐上,一抹釋然的微笑緩緩由嘴角爬上,「大家都以為當年發生的事錯不在我,可是,只有我和大哥心裡最清楚,是我當年所愛非人,自己惹來的災禍,如果不是我盲目而愚蠢地愛上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女人,我今天也不會付出這般代價,而大哥,只不過替我扛起另一部分的責任而已。」   

  「他相當自責他應該寸步不離在你身邊,這樣就不會讓你有誤入陷阱的機會。」練湘婷很訝異聽他這麼說。   

  「誰該為誰的命運負責呢?我不認為如果他在,事情就一定會有轉變,而且,經過那次事件,我學會很多東西,其中之一就是努力往前看,不要再沉湎往事。」沈皓若有所思地轉動輪椅,滑開她灼人的視線,「湘婷,你不是我,所以你可能會以為我說這些話很容易,但其中的苦楚絕非一般人所能想像。」   

  「我知道你把自己調適得很好,甚至已經走出當年的陰影,可是事情變成這樣,總是教人不忍。」練湘婷眉心微蹙,為他感到難過。   

  沈皓反而比她樂觀,姣好的臉龐又散發一陣促狹的光彩,「我看不只如此吧,你在乎的還是大哥到底會怎麼做,尤其發現我們狼狽為奸的戲弄他之後,他會氣得捉你上禮堂,還是掐我脖子?」   

  「你還是擔心你的脖子吧!」練湘婷嬌嗔地斜睨著他說:「不過,如果他真的執意要為極東組的利益而娶駱什麼的女人,怎麼辦呢?他又不知道你已經不怪他的事?」   

  她柔腸百轉,想的念的全是他,為他的癡誠心疼,為他的犧牲心痛,更不捨他的作繭自縛。   

  沈皓笑得詭異而可惡,「不怎麼辦?你只好委屈點下嫁於我囉,當不成沈大夫人,當沈二夫人也不錯嘛!」   

  「你臭美喔!」練湘婷把手搭在輪椅背上推他往外走去,「別抬槓了,一天一次的戶外運動就要開始,你還是乖乖認命吧!」   

  不怎麼喜歡陽光的沈皓咕噥了幾聲以示抗議,但,還是順從她的提議,畢竟練湘婷還是以特別看護的名義留在極東居,他可不能揭穿這層秘密。   

  練湘婷一直在等著沈刑天回極東居,沒想到這一等就等了大半個月,每天陪著沈皓雖然不至於無聊,但心裡還是挺想念沈刑天的,尤其是當她知道沈皓根本不怪沈刑天之後。   

  這晚,她等待已久的人終於回來了,可沈刑天是陪同未婚妻駱水凝一起前來,讓練湘婷的心情頓時跌落谷底。   

  當不常出現在餐桌上的沈皓與練湘婷一伺出現時,沈刑天沒有多做表示,甚至連正眼都吝於施捨給她,使練湘婷難堪到了極點。   

  只有當沈皓正式介紹練湘婷時,沈刑天才抬起頭來短暫地瞥了她一眼,說了聲幸會後,又把他的慇勤全獻給駱水凝。   

  沈刑天不說話,沈皓自然也樂得不開口,整個用餐過程中,只見大受沈刑天青睞的駱水凝笑得合不攏嘴,而心情輾轉、交織冷熱情緒,並受盡折磨的練湘婷,即使有百般的不願,也只能枯坐在位置上,忍受著酷刑。   

  極東居的龍頭沈以正對沈刑天的表現大為滿意,以為義子和駱水凝的好事近了,而他終於也同意這樁婚事,日後,極東組的勢力更為堅固了。   

  練湘婷在最後一道菜還沒端出來前言便草草拋下一句人不舒服就落荒而逃了,她再也無法忍受沈刑天在她面前和其他女人打情罵俏。   

  沈皓鑒貌觀色,儘管坐在他面前的沈刑天表情是這樣的平靜沉著,但沈皓還是能從他那挺直僵硬的身體語言裡,讀到了他微妙的情緒變化,所以,他即刻   

  說:「湘婷可能是累著了,她陪著我做了一下午的復健療程。有她的陪伴,時間過得特別愉悅。」   

  「哦,恭喜你了。」沈刑天細細地瞇起眼,恢復原有的應對能力,「我可以知道這位能幹又有趣的特別看護從哪找來的嗎?」   

  「大哥不清楚嗎?我還以為極東居的一切都逃不過大哥的眼睛呢!」沈皓犀利而輕鬆地把問題反問回去。   

  沈刑天反倒自己心虛了起來,他不敢讓他們知道湘婷和他的關係,自然不宜深究,反正過了今晚,他絕對不能讓湘婷再留在這個是非之地。   

  「只是一個小看護罷了,何必在意?」沈以正笑嘻嘻的為兩兄弟打圓場,順便把話題轉到婚事上面,「水凝啊!我們沈家可是把婚事全打理好,就等你準備好當新娘子了喲,你可不能讓我們失望喔!」   

  駱水凝笑得從容而美麗,「沈伯父,我早就準備好當刑天的小妻子,您放一百二十個心吧!」   

  沈刑天臉部的肌肉抖動了一下,心情更加憂鬱,晚餐早已食不知味,送走滿心歡喜的駱水凝之後,他把自己沉浸在煙、酒交加的境地裡,在起居室中消磨時光。   

  胸口前的照片正在滾燙著,灼痛他的情感,練湘婷眼中明顯的悲傷令他大為心痛,但他卻只能無力地看著她匆匆離去,什麼也不能做。   

  他把頭埋進雙掌中,再等一下子就好,再等一下他就能恢復正常,然後去找她,把所有的事全談清楚,然後……不擇任何手段,只要能逼走她,只要她遠離這個地方,他什麼都做得出來。   

  就在他一動也不動地坐在那,好像一座僵硬而沒有生命的雕像般時,一陣輪椅滑動的聲音傳人他的耳畔,他像一個被針刺戳的人迅速抬起頭,挺直身軀,然後他的眼光和沈皓對上了。   

  「這麼晚還不睡,回到極東居的第一個夜晚,就令你抑鬱難安的抽煙喝酒了?」沈皓看了看煙灰缸裡的殘骸,不表贊同地首先發難。   

  「你不也一樣嗎?;如果我沒記錯,你一向早睡。」這又是心中另一個痛,沈刑天記得非常清楚,發生車禍那年開始,為了保持復健的體力與調養身體,原本是夜貓子的沈皓一到晚上十點一定得上床。   

  「你太久沒回來,久到已經不知道我和極東居發生很大的變化。」沈皓定定地說:「我已經很久沒有保持在晚上十點一定要就寢的習慣了。」   

  沈刑天望著他熟練的操作輪椅,在起居室為他倆泡壺熱茶,使用一道道繁複的茶道器具,將芳香四溢的茶水放在他面前。   

  他深思地說:「看來我真的是太久沒回來了,連你開始喜歡泡茶的興趣都不知道。」   

  「這可要歸功我們有個很有錢的老爸,他讓我不用在外頭奔波忙碌,自然有很多空閒的時間學習這些。」沈皓有點自嘲地說道。沈刑天習慣地低下頭琢磨他的話意,他無法不多   

  心的想及其他,「沈皓,你放心,關於沈氏企業的一切,   

  我無意也不願接受這些,它們本來就是屬於你的。」   

  「大哥,錢財本來就是身外之物,我的和你的還不是一樣,至於你想照顧我一輩子的事,以後也別放在心上,專心去照顧你的妻子就行了。」沈皓慢條斯理地泡著茶,儘管知道沈刑天急於辯白,但他仍不動聲色,維持他一貫溫文儒雅、沉著穩重的捉弄人本事。   

  「沈皓,不管我有沒有結婚,事實都只有一個,我會廂顧你一輩子,就算你不再需要我,結果仍然不會改變。」沈刑天豁出去了,他終究是沈家的養子,極東組的東堂主,他會遵從他的宿命。   

  沈皓髮出一聲冷哼,有點殘酷的挑釁,「你要怎麼照顧我?每天待在沈氏企業不眠不休地研究各式各樣的開發案,以謀取更多的錢財?還是忙於擴展極東組在道上的惡勢力,使沈家的極東組更能呼風喚雨?大哥,你可曾真正問過我想要的是什麼?」   

  沈刑天濃眉糾結,心情動盪得更加洶湧了,愧疚如鋒利的刀刃狠狠地刺進他原本就羞愧交加的心坎裡,他深吸了一回氣,「你想要的是什麼?」   

  「是你的關懷,是你的愛,」•沈皓激動地喊出他的感受,前塵往事如海浪般滾滾而來,令他有事已至此不吐不快的衝動,「我不要你像逃避瘟疫一樣地遠遠避開我,好像一見到我,你就非常難以忍受似的,好像我的存在是你一輩子最大的包袱,你以為讓我住得好、吃得好就算還完債了嗎?不,我要的不是這些。」   

  沈刑天完全被擊倒了,他沒想到他的逃避會造成沈皓難解的心結,如此說來,傷沈皓最深的,原來是他。   

  「沈皓,我絕沒有這個意思,只是,我也很痛苦,」沈刑天試著將由自己的感受說出來,但老是詞不達意,「我以為你不願意再見到我這個劊子手,畢竟是我毀掉你的幸福。」   

  沈皓已經慢慢控制好情緒了,他聳聳肩故作淡然,「算了,只要你以後別把我當隱形人就是。」   

  「怎麼會呢?就算我想忽視也辦不到啊!」沈刑天非常珍惜這分失而復得的兄弟情感,已經有好多年,他們沒有這麼開誠佈公的談了,尤其是那樁傷他們極深的往事。   

  「談談你的未婚妻吧!」沈皓目光閃了閃,俏皮地引他說出心裡的話。   

  他知道他這位大哥有什麼事都藏在心底,寧可悶著難受也絕不肯吐露半個字,他在車禍時如此,忍受外界與父親的批評責難時更是如此,如今面臨自己的終身大事,他真能坦率地面對它嗎?   

  「駱水凝?沒什麼好談的,我對她一點感情也沒有。」沈刑天拉下了臉。   

  沈皓故作不解,「不會吧?我看今晚你們有說有笑,談得頗愉快呢!不是下個月就要結婚了嗎?」   

  「結婚並不見得一定要有感情,只要我和她的結合真能為沈氏企業帶來利益就好,其他的事我一概不予理會。」沈刑天殘酷的打算令自己心寒,反正他已經沒有幸福可言,怎麼樣都無所謂了。   

  「怎麼會這樣呢?我還以為……」沈皓的話突然一頓,聲音低得幾乎只有自己才聽得見。   

  沈刑天不解,「怎麼了?」   

  「沒什麼。」沈皓突然笑開來,「大哥,你覺得湘婷怎麼樣?」,   

  沈刑天的心突然一窒,臉上的神情忽晴忽雨、忽冷忽熱,「你為什麼提起她?」   

  「她很美,不是嗎?她的外表雖然嬌怯怯的,一副需要人小心呵護的模樣,但她的個性堅強、心地善良,雖然有點浪漫過頭,但卻是個宜室宜家的好女人,你說,是嗎?」一古腦淨說練湘婷的好話,沈皓自己都快陶醉起來了。   

  沒有人比他更能體會練湘婷的好,但面對沈皓,他只能選擇沉默,「看來你已經很瞭解她。」   

  「是啊,湘婷一點也不嫌棄我的腿,還很細心地照顧我的起居作息,是個很細心的好女孩,大哥,」沈皓頑皮的眸光在雙眼中閃起,「我發現我有點開始喜歡她了,不過,她會喜歡上像我這樣身有殘疾的人嗎?」   

  有好半響,沈刑天無法動作,也無法呼吸,只能僵住地瞪視著沈皓,他無法接受這個打擊,如果沈皓要她…   

  這六個宇成了魔咒,在沈刑天的腦海中迴響,他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他怎能將練湘婷拱手讓人;即使是親如手足的沈皓也不能。   

  天哪,當他要用最最現實的話來點醒沈皓時,他突然心悸臉熱,背上爬滿冷汗,他有什麼資格再次剝奪沈皓的幸福呢?   

  練湘婷的好,他不是不明白,有湘婷照顧沈皓,安慰他受創的身心,這不是很好嗎?七年了,難得有湘婷闖入沈皓的內心。   

  但,他又該如何自處?他有自信守在他們身邊日復一日,而不致發狂嗎?一個是他此生最最摯愛的女人,一個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弟弟,一個有情,另一個有義。   

  』天哪,沈刑天無言地握緊雙拳,內心正在情義兩難的激烈交戰中。   

  「怎麼樣?我有沒有權利去追求她呢?」沈皓在一旁催促著,他想知道沈刑天會不會為了他而放棄練湘婷。   

  而結果,果如沈皓所想的,沈刑天重重地關上了心門,「放心大膽的去追求她吧!你比任何人都有權利得到幸福,而且,我相信她不會拒絕的。」   

  話甫落,沈刑天就知道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快樂了,也許這不是最好的結果,但這卻是他必須付出的最慘   

  痛的代價。   

  對他而言,取得沈氏父子的諒解與寬容,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如今,沈皓似已走出過去的陰影,開始對生命有了熱愛,甚至有追求的目標,他忍心潑他冷水嗎?   

  練湘婷當初為什麼來極東居似乎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沈皓喜歡上她,如果他們真的在一起,義父應該不會對她不利了吧,而且日後他也能名正言順地保護她。   

  有什麼不好呢?只除了沈刑天的心再也找不回來而已,他痛楚地閉上了眼。   

  「你真的這麼認為嗎?她是這麼的美好,我怕自己配不上她。」沈皓故意道。他的心眼真壞啊!明明知道人家很難過,還一個勁的落井下石,因為他一直不相信沈刑天對沈家執著的程度。   

  沈刑天長長地吁一口氣,藉以減輕胸口的窒息感,與令人心悸的沉重感,「不要懷疑自己,你是最優秀的,湘婷值得你去追求,我希望你好好珍惜她。」   

  「那你呢?」沈皓的下顎縮緊了。難道他來真的?沈刑天揉揉發痛的太陽穴,「我?我的未來早已安   

  排好了,沒有可追求,也沒什麼好失去的,沈皓,太晚了!我累了,早點休息吧!」   

  他邁開沉穩但稍嫌空洞的步伐,只留下沈皓在室內沉思。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他好像有點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了,沈皓苦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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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自那晚開始,沈刑天便堅守著他對沈皓的承諾,刻意地躲避練湘婷。既使有幾次他和駱水凝出雙人對地進出極東居,不小心撞見練湘婷,他也像陌生人似的,隨意而倉促地和她點頭寒暄,然話就刻意找借口躲避她,像閃躲瘟神般,迅速的離開她的視線範圍。   

  他開始像例行公事般,帶著駱水凝出入沈家,製造兩人的感情迅速發展的假象,然後飛快地退出練湘婷的生活。他可以和伍崇濤熱絡地閒扯淡,可以像個好兄長似的和沈皓談天說地,但,對於練湘婷;他永遠戴著一張淡漠疏離的假面具。   

  他的冷淡規避令練湘婷黯然神傷,又悵然若有所失,整個人、整顆心都陷在一層陰鬱難解的憂傷情緒哩。   

  這個星期六的下午她婉拒司機小陳的提議,主動提出自願充當沈皓的私人司機,只為了趕在沈刑天和駱水凝回來吃午飯前,盡快送沈皓到醫院復健,同時,也避開那令她痛徹心扉的一幕。   

  一下山,這輛黑得發亮的賓士車便陷在週末的車潮裡動彈不得,練湘婷將車頭回轉,掉頭往另一條比較好走的路,但情形只好上了一點點,車子仍無可避免地走走停停。   

  練湘婷索性放棄掙扎,無奈地瞪著駕駛座的前方,渾然沒注意來自身旁的沈皓那若有所思的目光。   

  稍後,她有些自憐地歎息了一聲,「我想他不夠愛我,至少沒有我愛他愛得那麼深。」   

  「哪個他?」沈皓明知故問。   

  練湘婷嬌嗔地瞪了他一眼,「你明知道的;他不夠愛我,所以回到極東居之後,他對我視而不見,彷彿所做的一切再也引不起他的注意了。」   

  她的悲傷是這麼的明顯,使他不得不找些其他的事轉移她的注意,尤其是他到目前為止還沒將沈刑天那「偉大的犧牲」告訴她。   

  「我想他應該不知道你會開車。」見她欲言又止,他漂亮的雙唇逸出一絲洞悉的微笑,「聽我說,我認為他不知道你開車的速度有多快,你的決心有多堅強,在他眼中,你還是個柔弱嬌小、需要他傾盡畢生心力來用心呵護的小女人,最起碼,我認為他就不知道你是個外柔內剮、外表率性而內心認真的女人。」   

  練湘婷不可思議地輕搖著頭,「難道你是在告訴我,他對我從沒真正瞭解過,所以現在才在逐漸瞭解後分開?」   

  「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沈皓自我解嘲地笑了笑,「你知道嗎?他居然要,把你讓給我。」   

  練湘婷眼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的光芒,「你說什麼?」她甚至連綠燈亮了都沒察覺,直到後頭喇叭聲大作。   

  「你的反應和我的完全一模一樣,」他含笑地注視著她重啟油門,然而因方她實在太震驚了,索性把車停在路邊,聽他說著,「大哥他誤會我喜歡你,而他準備做個忍辱負重、含悲忍戚的好大哥,將他此生最重視也是惟一深愛的女人讓給他這個半身癱瘓的弟弟,只因為他心中有揮不去的歉疚和難以放下的枷鎖,所以他決定只要任何能讓我感到快樂與喜悅的,無論要他付出多大的代價,他都願意去做,包括割讓他最愛的你。」   

  練湘婷先是震驚得怔愣了許久,然後不爭氣地雙眼竟浮上一層水氣,將她的眼睛點綴得淚影迷濛,「他瘋了,把我當成什麼了?是報恩的工具,還是贖罪的籌碼?沈皓,我永遠也不原諒他。」   

  在含淚的聲聲指控中,她驀然明白一件事,一件她永遠都無法否認的事實,她愛沈刑天,愛那個傻氣而執著的男人,並為他不必要的犧牲而感到心痛,難道他真的以為她是那種見異思遷、說愛就愛的女人嗎?   

  沈皓拍拍她放在駕駛盤上握緊的雙拳,心中頗有同感,他也很難想像沈刑天居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而且,打算徹底地執行它。從這點,他可以深切的體會到,當年受了傷的沈刑天,至今不曾「康復」過。   

  「他非常固執地認為我這雙腿是因為他的疏忽而癱瘓,他希望做任何事來彌補,而剛好他又以為我和你感情很好,加上他有不得不娶駱水凝的壓力,所以他索性斷了你的念頭,裝出根本不認識你和未婚妻打得火熱的假象,希望你在傷心之餘,順利地投進我的懷抱。」沈皓若有所思又隱含促狹酌目光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說:「可惜他這個勞苦功高,又用心良苦的悲劇英雄弄巧成拙了,你根本不希罕我的懷抱。」   

  」練湘婷又哭又笑地轉過身來,面對他說:「沈皓,我沒有這個意思,你從頭到尾都知道的,不是嗎?我是為你大哥而來…我……」當她看到沈皓俊逸漂亮的臉滿是挪擒的笑容後,她恍然大悟地揚起眉毛,「天哪,沈皓,你是故意要看我出糗的,對不對!」   

  「可不是嗎?凡事最無所謂、最看得開的練湘婷,從來不與人生氣的練湘婷,不是任何事都無法引起你的興趣嗎?」沈皓漂亮的唇角微微彎起。   

  「這件事不一樣,我只喜歡你大哥一人,別人再好我也不愛。」練湘婷驀然領悟了,「好哇,你幫他來套我的話,不過這次我是真的生氣了,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原諒他。」   

  沈皓半真半假幽怨地歎了一口氣,「恐怕我那死心眼的大哥真的會娶他不愛的女人,然後過著一輩子無歡也無愛的日子。」   

  一時間,車廂裡完全靜默下來,窗外嘈雜繁忙的世界宛如被隔絕般,無法影響到車內的兩人。   

  甩甩頭,練湘婷重新啟動車子,往車道徐徐前進,然後姣好的唇瓣綻出一抹堅定的微笑,「不,我不會讓他這樣對待他自己,他已經受夠了,嚴格來說,他不是一個快樂的人,他身上背負的枷鎖太多,多到他不知道如何歡笑,而我,非常非常地心疼他。」   

  她已經準備好了,如果沈刑天跨不過橫亙在他們中間的鴻溝,那麼,她不介意自己搭起這座橋,而她的決心永遠不變,她跟定他了,如果他執意要下地獄,那麼她會先到地獄去等他。   

  當沈刑天再次在餐桌上失了神,駱水凝終於卸下她那完美的淑女教養,「沈刑天,你究竟在想什麼?到底有沒有聽見我問你的話?」   

  這種宛如潑婦罵街的行徑,著實讓同桌的伍崇濤大開眼界,也頗為遺憾沈老爺子借口頭痛上樓休息,錯失這個千載難逢認清駱家千金真面目的好機會,然而,他只是個不便開口的「外人」,所以他只能低頭悶笑,半點也不敢讓笑聲放肆地溜出來。   

  沈刑天懶懶地收回神遊的思緒,不感興趣地微抬一下眉毛,「有聽見、沒聽見反正結果都是一樣,有關婚事的事你做主就好,至於其他的,一概由我來決定,你,沒有置喙的餘地。」   

  駱水凝氣得微瞇起雙眼,胸膛重重地起伏著,「你到底有沒有心?:我們在談的是你、我的婚事,你卻好像一個不情願的新郎,等著結婚後拋棄滿心喜悅的新娘似的。」   

  伍祟濤忍俊不住「噗哧」一笑,忙搖搖手以示自己的無辜,急忙低下頭品嚐鮮魚羹的美味,藉以掩飾他不是有意在此竊聽。其實、他早巳豎起耳朵,好奇得很。   

  「你的比喻倒是妙得很,我還不知道你有此專長呢!」沈刑天似笑非笑地瞥了伍崇濤一眼,警告似的說:「如果你還想吃完這餐飯,就閉緊你的嘴巴,我不希望在這個家中聽到任何不當的謠言。」   

  他警告的對象不敢吭聲,但駱水凝卻忍不住又發火了,「你也會怕聽謠言,如果你還在乎謠言,你就不會人前人後對我完全是兩個樣,喔,慢著,你該不會是在玩弄什麼把戲?想耍我?你根本不是真心想娶我的,是吧?」   

  她越想越不對,沈刑天的態度變得太快,也太令人難以理解,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和她結婚,直到上個星期他突然來找她,然後突然答應這個婚事,就像怕她,還是他自己,有反悔的機會似的,盡快安排婚期及一切,快得令人暈眩,也快得令人心驚。   

  和他結婚是駱水凝的心願,雖然她不瞭解這個冷漠的男人,但她欣賞他,只要欣賞就夠了,她無法去瞭解他的一切,因為她怕越是探究,越挖掘出他不為人知的黑暗面,她不願與他分享醜陋的生命,她必須往前看,然而,她卻發現這男人根本不想與她分享,沈刑天把自己的內心保護得很好,完全不讓她介入,這讓她難掩嫉妒,且難以釋懷。   

  尤其,當她發現沈刑天回到極東居之後,馬上收起他的冷漠反而熱情表現,令她疑心大起,讓她有不真實的感受,彷彿這一切都是虛幻的,禁不起一絲考驗,而且,是建構在她的一廂情願上。   

  沈刑天沒有否認,也拒絕回答這問題,只專心地切割他的肉塊,咀嚼這食不知味的一餐,他的心思早已飛去練湘婷那兒。   

  練湘婷和沈皓應該會是極相配的一對吧!他是這麼說服自己的,從那晚起,他拚命告誡自己,練湘婷已經不是他的人了,她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了,而沈皓,應該會對她很好吧!沈刑天突然發現他的心已經麻木不仁到——拒絕想像她沮喪且泫然欲泣的小臉,儘管他的心已經滿目瘡痍。   

  「沈刑天,我要知道你究竟怎麼看待這件婚事?」駱水凝看著他表情深沉卻更形俊逸的側臉,心中卻漸生寒意,「如果你不贊成,為什麼要答應這件婚事?難道你在躲避什麼?還是我父親答應了什麼?」   

  沈刑天先是淡淡地掃了伍崇濤一眼,「如果你已經吃飽了,就上樓,或是去你想去的地方。」   

  伍崇濤聳聳肩,起身離開飯桌,雖然他實在很好奇他們之間所發生的事,但他聰明的知道在這時候,沈刑天絕對不會讓他繼續在此竊聽的。所以他步履緩慢地走向大廳,準備向樓梯走去,   

  背後沈刑天低沉的聲音再度響起,但他已經無法聽到全貌,只依稀聽到幾個字眼,好像是結不結婚與愛不愛之類的事。   

  伍崇濤搖頭一歎,離開富麗堂皇的飯廳,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電話聲刺耳的響起,伍崇濤不假思索的拿起話筒,那端傳來的竟是沈皓慌張恐懼的男中音:   

  「崇濤,快叫大哥來聽電話,湘婷她……在醫院裡教人給強行帶走了。」   

  伍崇濤連忙將無線話筒遞給沈刑天,只見他臉色凝重地聽著,不時問上幾個關鍵的話語,然後眉頭越皺越緊,臉色更形鐵青。   

  直到他放下話筒,擁有女性纖細敏感的駱水凝預料將有不利的事發生,迎了上來,「發生了什麼事?」   

  沈刑天深吸了一口氣,藉以平復心中沉重的壓迫感,閉上眼,他小心翼翼地斟酌字眼,「沈皓和他的伴護練小姐在醫院裡遭人襲擊,練小姐被人強行帶走,沈皓手腳也受了一點輕傷,人已經在極東組的保護之下,但練小姐卻下落不明。」   

  「哦,只是一個伴護而已,值得這麼大驚小怪嗎?」駱水凝滿臉不屑。心中,充滿自信地告訴自己,沈刑天對她的淡漠抗拒雖然是一種負面反應,但至少他沒有拒絕,何況剛才他才談到結婚後的責任與義務,她不容許此刻有任何人、任何事來打擾,尤其是一個不重要的小伴護。   

  沈刑天即使有任何震怒冒火的反應,也掩飾得十分成功,因為他急著去找練湘婷,而不是把時間浪費在無謂的鬥嘴上,「練湘婷不止是一個伴護而已,沈皓受到襲擊的事也非同小可,如果你想做我的妻子,你最好現在就學會把這兩個人的事擺在自己的事之前。」   

  「你莫名其妙,」駱水凝不顧形象地瞪圓了雙眸,望著沈刑天飛快地離開她的視線,他甚至沒有禮貌性的說一聲再見,「沈刑天,不把事情說完,誰也別想走。」   

  沈刑天聽到了,俊逸漂亮的臉仍然毫無表情,只有一徑的冰冷,他的腳步沒有停下,快速衝出大門,來到他的蓮花跑車旁,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上。   

  駱水凝追了出來,「沈刑天,我是認真的,如果你今天不把話說清楚,哪裡都不許走。」   

  回答她的,只是一陣跑車的引擎聲,而他,頭也不回,不帶一絲留戀的離去。   

  隨後跟出來的伍崇濤,望了一眼大受挫折此刻顯得有些茫然的駱水凝,好心走近她身邊,低沉地開口勸道:「如果你真心想嫁給沈大哥,你必須習慣且體會他把那兩人看得比他性命還重要的事實,否則你永遠也不會得到他的認同。」   

  駱水凝若有所思且有所悟地咬著下唇,儘管備受震驚與冷落,她那完美且無懈可擊的女性風情,還是教伍崇濤看傻了眼。   

  「見鬼了,沈刑天到底在想什麼?一輩子替沈家做牛做馬?無可救藥的大白癡!」駱水凝深吸了一口氣,同樣也做了件決定,她指揮司機開車載她回去。   

  伍崇濤還是看傻了眼,同一個女人居然有如此多不同的風情,難怪優秀如沈大哥都會陷了進去,他攤攤手,回頭向猶不知詳情的沈老爺於報告去。   

  「事情來得太突然,我和湘婷正在復健室裡等我的復健師時,門口竟然闖進七八位彪形大漢,直接指名   

  要找湘婷。」沈皓的手腳處都有擦傷,還等不及由醫生上藥,沈刑天便主動接手醫護的工作。   

  見他鐵青著臉色,從趕來醫院到現在,一直平靜的不出聲,這種異常的冷靜讓沈皓不安,彷彿暴風雨前的寧靜般,令人忐忑不安,所以,沈皓便自顧自地說著當時的情形,「沒錯,他們指明要找湘婷,原本我以為是極東組惹來的仇家,但似乎不是,湘婷先是二臉不解,然後他們粗暴、不客氣地毀壞我的輪椅,將我推倒在地上時,湘婷才生氣了,她大聲指責他們,而且說極東組絕不會放過他們的。」   

  沈刑天正在纏繞繃帶的手微微頓了頓,但幾乎無人發覺,只除了他自己,他將牙關咬得緊緊的,沈皓的話在他糾結抑鬱的心裡再次捲起千堆雪,他無法想像當時她是何種心情,一定很怕,而他,竟然沒有在她身邊,該死的!   

  「但沒用,那些人根本不理會她的威脅,甚至掏出槍來阻止其他的醫護人員進入復健室,後來他們打破後門強行帶走湘婷,」沈皓沮喪地望著毫無知覺的雙腿,痛恨且自責地說:「沒有輪椅的我就跟一個廢物一樣,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帶走,什麼都不能做,大哥,對不起。」   

  沈刑天大為震動,他一把攬過沈皓纖細脆弱的肩膀,動容而忘情地喊:「別說對不起,這不是你的錯,是我沒盡到保護你們的職責,要怪就怪我吧!」   

  他倆緊緊相擁了好一會兒,沈刑天才拍拍他的肩,收拾狼狽的熱情,「好了,別擔心,讓劉超送你回家吧!我保證一定會讓練小姐毫髮無傷地回到你身邊。」   

  他俯低身子,彎腰抱起行動不便的沈皓,一邊要劉超準備車子,先把受到驚嚇且滿心不安的沈皓送回家,其他的,他自會解決,敢惹極東組的人就必須有所覺悟。   

  沈皓卻拉著他的衣領,低沉而嘶啞地問:「這樣的我,你還認為我能為她帶來幸福嗎?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哪有能力保護她呢?」   

  沈刑天的心痙攣了一下,一抹深刻的痛楚瀰漫在他深邃的黑眸裡,「沈皓,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不要向我道歉,你該道歉的對象另有其人,」沈皓眨眨眼,釋然的笑容回到他年輕完美的臉龐,「湘婷已經知道你打算把她讓給我的事,她還托我告訴你一句話。」   

  「什麼話?」一時之間,沈刑天百感交集,甚至無法形容自己內心的悸動,所以他以忙碌掩飾,大踏步地走出醫院,往停在院前的賓士車走去。   

  沈皓輕咳了聲,在他被放進車前,揪住沈刑天的   

  手臂,「她說,如果你執意要下地獄,她會先到地獄去等你。」   

  然後,載著沈皓的車便絕塵而去,只留下沈刑天佇立當場,久久不能自已。   

  門一開,練湘婷就被粗魯地推了進來,她甚至沒有被綁上手腳,只因為她的外表柔弱,看起來絲毫不具有任何威脅性。   

  她才被摔到地上,馬上便有人跟了進來,只撂下一句,「乖乖待在這裡別找麻煩,否則有你受的!」   

  「喂,等等。」練湘婷還想問他什麼,那人便把門重重關上,不予理會,「噢,算了。」   

  她輕蹙雙眉,坐到地上咬著下唇沉思起來,她甚至還沒留意這間拘禁她的房子是什麼樣,她只在乎沈皓現在怎樣了,沈刑天應該會好好保護他吧。平常談笑自若、顯得成熟穩重的沈皓,在遇到這個完全超乎他想像的暴力時,居然也顯露了他原本年紀應有的不安,這令練湘婷感到好笑,從她和沈皓第一次見面開始,她就覺得這個小她兩歲的沈皓太過精明、太過犀利,太過洞燭先機,她和沈刑天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而且沈皓幾乎是在享受他倆的痛苦,像個大頑童似的嘲弄他們的愛情。   

  如今,居然發現沈皓也有無助苦惱的時候。哈,總算扳回一局,至於她自己,練湘婷聳肩一笑,無妨,反正不是沈刑天就是應薇蒂,總會有人來救她,關於這點,她一點也不擔心。   

  她安然地待在這個小房間,甚至在柔軟的沙發床上睡了一覺,醒來時已經傍晚了,她覺得有點餓,這才想起,只吃過早餐的她,已經將近十小時沒進食了。   

  她開始哀歎,如果這群人存心不讓她吃喝,那她不是玩完了,而且,他們為什麼要綁她,她不認為自己惹上什麼不該惹的人物。   

  當她呆坐在沙發上,百思不得其解,卻又懶得起身的時候,那扇門又開了,帶頭的是一個年約四十、卻保養得十分成功的中年女子,一雙丹風眼媚到極點,極具萬種風情。   

  練湘婷看傻眼了,這個女人怎麼能漂亮那麼久,歲月彷彿對她特別仁慈,但再不懂人情世故的她也知道:現在不是讚美的時候。   

  「你就是練湘婷?」曼婷夫人一進來便相當高傲的雙臂橫直胸前,打量這個窩在沙發上、神色有點迷惘的小女人。她看起來什麼都不懂,沈刑天居然為了她不惜破壞她的酒吧,不可原諒。   

  「是呀,你找人綁架我又是為了什麼?」練湘婷被她   

  直視得心底發毛,根本不記得自己跟她有什麼過節。   

  「哈,原來還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可憐小老鼠。」   

  練湘婷雖然覺得聽來有些刺耳與侮辱,但以她懶得與人生氣計較的個性,倒也不覺得什麼,聳聳肩,「你把我找來只為了取笑我什麼都不知道?太大費周章了吧!你不怕要坐牢嗎?」   

  曼婷夫人淡淡一笑,「我就算要坐牢,也會要你的男人陪我一起。」   

  「你的笑容很美;可惜從嘴中吐出來的話實在很難聽。」練湘婷反唇相譏,對她的影射毫不在意,現在她相信這個女人一定跟沈刑天有關,可是,她怎麼知道沈刑天和自己的關係呢?   

  曼婷夫人毫不客氣地刮了她一個耳光,塗滿蔻丹的五指在練湘婷粉嫩的臉頰上劃出幾道鮮紅的血痕,而曼婷夫人還是優雅地淡笑著,彷彿只是件舉起咖啡杯般稀鬆平常的小事。   

  「我不喜歡別人頂撞我,尤其是女人,」她俯低了身子,含笑卻沒有一絲溫暖的眸子直盯著練湘婷,「你給我聽清楚了,我要你的男人沈刑天一起陪葬,尤其在他膽敢惹了我之後,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這一天。」   

  練湘婷蹙著眉,忍受頰上火辣辣又略帶刺痛的疼痛感;恐怕這回要破相了,「你到底是誰?沈刑天又哪裡惹到你了?這一切跟我有什麼關係?你到底說清楚啊!」   

  她的著急只為那個英俊卻冷酷的男人,曼婷夫人突然發出一聲聲冷笑,難道這笨女人還不知道,那男人不是任何人能掌握與擁有的嗎?   

  「你跟他那麼親近;難道你沒聽過在他的生命中,有一個徹底改變他的人生卻教他深惡痛絕的女人嗎?」   

  練湘婷這才恍然,她記起那天在船上他所說的一切,突然她覺得心底的涼意一直滲透到四肢百骸,「你是曼婷夫人。」   

  「連聲音都有些顫抖,那男人是怎麼跟你形容我的?」曼婷夫人就像在玩貓捉老鼠的遊戲般,節節逼近,卻又不一舉擒獲,讓絛湘婷更加忐忑難安。   

  「那麼多年了,難道你還不放過他?」練湘婷吞嚥了一口口水,真的開始頭皮發麻,因為這女人笑得實在詭異,令人膽戰心驚。   

  「呵,看來你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典型的沈刑天作風,寧可自己扛下所有的責任,也不讓他的女人知道,」曼婷夫人搖搖頭,嘖嘖有聲地歎道:「所以,我只好來當這個壞人了,也好讓你心裡明白,免得怎麼冤死的都不知道。沈刑天為了你帶走我最得力的助手陳俊良,不過這也就算了,他還派人把我苦心經營的酒   

  吧給毀了,讓我這一個月來損失上百萬的收入,不僅如此,他還讓極東組的人斷了我的財路,大肆破壞我在其他地方的酒廊生意,你說,這筆仇我不找他要找誰?」   

  練湘婷心頭一驚,看著曼婷夫人原本絕佳的風情,變成張牙舞爪的潑婦,心裡實在感慨。殊不知她雙眸流露出的悲憫,更加激怒了曼婷夫人。   

  「你可憐我?省省吧!」曼婷夫人不理會她,「你還是多替自己擔心吧!雖然沈刑天把你保護得很好,但他還是疏忽到——個平凡的『私人天地』,向來不與黑道掛勾的『私人天地』,這一個月居然突然冒出許多極東組的手下,這很難不引起我的聯想。再一打聽之下,就不難得知你是他的新歡,他捧在手心上的一塊肉,雖然他把你安排住進極東居,但我還是有辦法逮到你作餌,逼他現身,並且付出他應付的代價。」   

  雖然和事實有段距離,不過也相去不遠了,練湘婷自嘲地掀掀嘴角,她怎麼不知道最近她的四周有這麼多的「眼線」。   

  「那你想怎樣呢?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沈刑天對你的感覺,不只是深惡痛絕而已,如果有可能,他會很高興親手扭斷你的脖子,難道你不怕惹怒他的下場?」練湘婷裝著很老江湖的口吻,但連自己聽來都不具說   

  服力,曼婷夫人當然不會被她嚇到。   

  曼婷夫人伸手招呼旱在外頭等著的人進來,練湘婷只看到他們手中捧著一個盤子,盤上放著一個針筒,一罐類似藥劑的液體。   

  練湘婷心頭一凜,她希望這東西不是她現在正在想的,「你要幹什麼?別亂來,沈刑天不會放過你的。」   

  她瞪大雙眼看著他們將針管插進藥劑中,慢慢地逼近了她。   

  曼婷夫人得意而盡興地笑了起來,「你以為我沒有防備嗎?我當然不會讓沈刑天有喘息回擊的機會,我要慢慢的折磨你,一天一天給你注射一點點的古柯鹼,等你染上毒癮後,才放出消息你在我這兒,等他來救你的時候,他會明白不僅他無法逃出我的手掌心,連他最愛的女人也成了毒品的奴隸,你說,這樣的安排是不是萬無一失呢?」   

  練湘婷又驚又怒,「你這女人根本是瘋了,我看你大受刺激的原因,不只是因為他壞了你的生意,而是因為他沒有愛上你。」   

  她的誤打誤撞,居然說中曼婷夫人的心病,曼婷夫人的臉色變得只能用「難看」形容,她瘋狂吼道:「你們還在等什麼?還不給她打針,好讓她不要再這麼胡言亂語。」練湘婷開始掙扎,她丟出原本用來當枕頭的椅墊,   

  身子往門口衝去,但嬌小纖柔-的她哪比得過這些孔武有力的男人,不到兩三下,她就被他們按在地板上,左手臂被定住,衣袖也被扯破。   

  「曼婷夫人,你這麼做,他不會饒你的,你的下場肯定會很慘。」百般絕望與無奈,練湘婷只好以言詞攻擊,同時在心中狂喊著沈刑天的名字,寄望著不可能的奇跡出現。   

  「那你也會比我早幾天!你們還不快下手,難道等我來教你們嗎?」曼婷夫人冷笑地看著他們將毒品注射到練湘婷手中,然後滿意地離開。   

  直到許久之後,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聲音已經消失很久之後,練湘婷還是趴在地板上,不動也不試圖保護自己,更不理會全身酸痛的傷口,她只在默默品嚐毒品在身體中的感受。   

  很奇怪,有些空茫且虛浮,儘管聽了許多有關吸毒者的說法,但和自身嘗試總有些不同,練湘婷只覺得全身輕飄飄的,不想起身,也不想做任何事,她只想靜靜地躺在這裡,直到平靜地死去。   

  就在她閉上雙眼的那一剎那,她的眼角流下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而她心裡,那個英俊且冷漠的男人再次出現,她彷彿投入他的懷中般,溫暖而舒適,她就此不願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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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0 23:55:58
  第九章

  沈刑天坐在他的辦公室裡,心緒紛亂如麻地抽著煙,已經二十多個小時了,他仍然毫無頭緒,這令他焦急如焚,愁緒難捺,他食不下嚥且不喝不睡,潛意識裡期盼與練湘婷同甘共苦。   

  「堂主,」劉超悄悄掩門進來,一臉鄭重地望著他,「已經照您的意思吩咐下去了,所有的弟兄全員出動,尤其是和組裡有過過節的堂口全都派人特別留意,只要存任何的風吹草動,我們會第一個知道。」   

  「很好。」沈刑天淡淡的應道,臉上的表情是全然的死寂,這樣的表情是很少在他臉上顯露的,而且這表示他的心裡早巳怒極、恨極,「叫他們繼續盯下去,一查到她的行蹤,馬上向我報告。」   

  「是的,」劉超繼而說道:「堂主,我們這樣大規模的行動,怕會引起警方的注意。」   

  「我已經顧不了這麼多。」沈刑天揉揉發痛的額角,突然發狠地道:「我要她盡快而且毫髮無傷的回到我身邊,否則我什麼都不能做……我會一直想著她到底怎樣了,她是不是一直在哭……見鬼了,我幹嘛跟你說這些,我要你們好好盯著,就這樣,你可以出去了。」話甫出口,沈刑天就後悔了。焦急、懊悔與擔心,種種的煎熬之下,他忘形的喊出他隱藏最深的秘密,雖然劉超的為人與口風他信得過,但向來習慣在人前隱藏真正心意的他,這麼赤裸裸而直率的告白是他最脆弱的一面,他藉著打發劉超以掩飾他的不安。   

  劉超跟隨沈刑天多年,自然能瞭解他的掙扎,恭敬的俯低身子行了禮後,就要離開。   

  此刻,桌上內線電話的刺耳鈴聲響起,沈刑天衝動得一把抓起話筒,「有消息了嗎?」   

  「不是,堂主,有兩位男士要見您,他們自稱是練湘婷小姐的好朋友。」   

  「哦,」沈刑天和劉超互換一個不解的眼神,「知道他們的來歷嗎?」   

  「不曾在道上出現過,不過他們有遞上名片,一位是尚君凱,另一位是封宇。」   

  沈刑天冷峻的面容出現一絲驚訝,暗歎他們來得好快,然後毫不遲疑地下令,「請他們進來。」   

  沈刑天親自開門,迎進兩位身材高大,同樣俊帥卻風格迥異的男子,他省略無謂的寒暄,馬上可以從渾身上下處處流露官家顯貴子弟的氣質,與漂亮精明卻彷彿隨時可以從危臉中全身而退的特性分辨出兩人,「你們的消息真快,我想,這位是尚先生,這位是封先生噦,幸會,我是沈刑天。」   

  「幸會,極東組的東堂主,我們可是久聞大名。」尚君凱面對這位冷峻嚴酷的高大男子,不免有些敵意,對他伸出來的手視而不見,「湘婷遭人綁架的事,為什麼刻意隱瞞我們?」』   

  封宇似笑非笑地斜挑著眉,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袖手旁觀,有趣地看著他如何解圍。   

  「並非刻意隱瞞兩位,我認為對方既然是衝著極東組而來,我們就有必要自行解決這件事,如果能不打擾你們,自然是最好的選擇。」沈刑天不卑不亢地收回手來,沉著面對來自他們的責難。   

  光是這分擔當,就贏得封宇三分的喝彩。   

  「你就得倒簡單,自己的仇家反而要湘婷來替你還債。」尚君凱賭氣似的與他扛上了,「湘婷何其不幸認識了你,又何其傻氣地不許我們介入,唉,真是個不用大腦、只會用小腦的女人。」「君凱,不是說好先譴責他,讓他良心不安後,才透露我們的線索嗎?你怎麼這麼沉不住氣?」封宇在一旁涼涼地提醒。   

  「我看不過去了嘛!照他這樣龜行的速度下去,湘婷什麼時候才能平安地歸來?要知道女人的醋勁一發,所到之地無不哀鴻遍野,死傷慘重。」尚君凱誇張的嚷道。   

  心思縝密的沈刑天卻沒放過或許他是故意洩漏的線索,輕佻著眉支著下頷問道:「女人?綁走湘婷的是個女人?」   

  「沒錯,」封宇點頭,讚賞地回視他,「孺子可教也,不是看在你一分鐘都不想等的份上,我們也不用大老遠的跑這一趟。」   

  「難道這些日子,湘婷的事,一直沒瞞過你們?」沈刑天又蹙眉了。他不喜歡自己被人盯著,尤其他還不知不覺,心中更忐忑著他們對這件感情又瞭解多少。   

  「你又猜對了,不過我們沒有惡意,畢竟我們關心的是湘婷,怕她被道上聞風喪膽的東堂主拐跑,更怕她受到什麼委屈,沒人幫她出氣。」這回接話的是尚君凱,他對沈刑天還是沒啥好感,他是正常的商人,講求公平交易的原則,而沈刑天是半個黑道人,一手抓錢、一手抓權,和他當然不一樣。   

  沈刑天默然,臉色凝重地站在那裡,散發出濃重的壓迫感。很奇怪地,即使他不說話,還是能讓人打心底害怕起來。   

  不過,害怕的當然不會是站在他面前這兩位。封宇輕笑地把答案丟給尚君凱,「你瞧,東堂主震怒了,你還不快把情報乖乖奉上。」   

  「現在你該明白當你不聲不響的帶走薇蒂時,我們有多想宰了你洩恨吧!」尚君凱藉機算算賬,然後才聳聳肩說:「算了,就跟你說吧,湘婷被一個叫曼婷夫人的黑道人物帶走,人就關在南部的一處平房內,你快去找她吧!」   

  沈刑天瞇起雙眸,竟然是她?!曼婷夫人跟他有仇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沒想到經過上回派人砸了她酒吧之後,她還沒學乖,竟然找湘婷下手,真是不可原諒,但,極東組也把曼婷夫人列為看守人物之一為什麼什麼也沒查到?   

  「多謝了,不過我實在好奇,為什麼我們的兄弟全傾巢而出,遍尋不到湘婷的蹤影,而你們竟然連他們的藏身之處都瞭若指掌?」   

  「因為我的夥伴迅雷剛好到此地度假,而他的情報網遭布全球,就算要他查個小狗都方便得很,」封宇爽快地回答他的疑問,「至於你該慶幸的,還不只是這層巧合,你該慶幸的是,這消息我們還沒讓我們可愛的老婆大人們發現,否則有你受的。」   

  沈刑天卸下心頭的疑慮,馬上發揮他的行動力,   

  「好,我這就去,再次感謝你們。」   

  封宇和尚君凱突然異口伺聲地說:「我們也一塊去。」   

  「信不過我?」沈刑天微扯嘴角,似笑非笑的表情帶著一抹受傷的神色,但淡得幾乎讓人捉摸不住。   

  「非也,別忘了,我們是來助你一臂之力的,另外,我們也想在最快的時間親眼見到湘婷平安無事。」   

  封宇補充道:「我們背負太座大人的壓力,如果在這個時候偷懶,以後的日子可難過了。」   

  他的話,尚君凱頗有同感,相當有默契的並肩率先走出這間辦公室,讓沈刑天連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便再也不用說了。   

  看著他們一路上有說有笑的,沈刑天冷絕的心中不禁輕揚起一絲羨慕之情,這種處在危險中仍能輕鬆的談笑面對的好本事,想必是經過無數次的大風大浪訓練而來的,而他雖也早就習慣人生的無常與人世的薄情,但成熟之外總有一份抹不去的滄桑寂寥感,與他們的豁達開朗就是不同,看看他們,再反觀一身孤獨的自己,不免有濃濃的感歎。   

  但他無暇自憐,收拾起偶然的軟弱心智,換上張冷酷嚴峻、毫無喜色的臉,他會要曼婷夫人付出代價的!   

  來到這間位在僻靜巷弄,外表絲毫不起眼的平房,沈刑天和尚君凱、封宇兵分兩路,準備來個前後包抄,將這些人一網打盡。   

  沈刑天雖謹慎,卻也心急地不願玩迂迴的遊戲,索性大大方方從前門闖入,解決幾個不中用的小嘍囉後,直接走進簡陋得看似無人居住的房間,他微覺奇怪,一路行來並未發現曼婷夫人的人影,他更謹慎地推開左手邊最靠近他的一扇門。   

  昏暗的燈光忽明忽滅地在床邊閃著;沈刑天赫然見到他思念的小女人正躺床上,兩手高舉過頭被絲帶牢牢綁在床側的柱子,人不知是昏睡著還是生病了。   

  沈刑天彷彿感到自己體內的焦躁,像電極一樣猛烈竄過他的身體,一股陌生的恐懼也冷冷地爬上他的背脊,他用力甩頭,抑下腦海裡浮現的荒謬想法,他衝到床邊,看著她蒼白、憔悴,而更形嬌弱的容顏,雪白的臉,連雙唇的紅艷也褪去大半,黑密濃長的睫毛靜靜地覆蓋在眼瞼下,雖消瘦但倍增清逸動人,教他沉浸在一份柔腸百轉的酸楚裡,久久不能自已。   

  他深深凝視著她彷彿有一世紀之久,然後,他伸手解開她雙腕上的束縛,雙手撫上她的雙頰,感覺她微弱但還算平穩的呼吸與心跳,聲音低沉得宛如和風   

  般絞人心痛,「別怕,湘婷,我來帶你回家了。」   

  他輕撫她的臉頰,卻發現她不耐地蹙起眉峰,雙唇低喃,「別……不要碰我……拿開你的髒手——不要,不。」   

  他低下頭,仔細聆聽她的聲音。   

  「不要……不要傷害他……,這是陷阱……」   

  「醒醒,湘婷;是我沈刑天,我來帶你回家的。」他捉住她狂亂的雙手,心痛地偎在她的額上低喊。   

  「不要……這是陷阱…不要來,不要傷害刑天,我求求你。」湘婷根本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無助而不顧一切的低聲重複著,幾乎只要他一碰到她,便會引起如此激烈的反應。   

  沈刑天的五官因為內心的煎熬而大大的扭曲了,他的聲音也是痛苦而震顫的,   

  「對不起,湘婷,都是我害你的。」他一把摟起她纖細的身子。   

  然而練湘婷卻陷在自己的夢魘裡,根本沒聽見他深情而壓抑的話語,見懷中的人兒仍是那麼不安。且分不清現實與夢境,沈刑天索性俯低頭緊緊封住她柔軟的雙唇,也凌厲地封住她那一連串令他心旌蕩漾的呢喃。   

  練湘婷彷彿踩在一團團的綿花絮上,『絲毫沒有踏實感,一直昏昏沉沉的,他們把她丟在這裡,沒有人理她,也沒有給她任何食物,依稀中,似乎有人進來過兩、三次,每次都只給她打針,而且藥量一次次地加重,雖然不到致命的份量,但也足以令她的神志瀕臨瘋狂的邊緣。   

  已經過了多久,她完全沒有概念,直到有一個很熟悉的男性嗓音在她身旁響起,而這個熟悉又溫柔的嗓音是她一直期盼聽到的。   

  然後,有個很溫暖的唇吻住了她,冰冷的雙唇接觸到的唇也是極為熟悉的,她疑似在夢中,所以很愉悅地接受了,而且從這人習慣細細啃咬她的下唇看來,這個男人似乎就是她愛的人,所以她嚶嚀一聲,張開雙唇,讓他的舌頭探了進去,可是他越吻越火辣,令她心頭一驚,雙眸無力地張開來,沈刑天那俊逸突出的臉龐便出現在她面前。   

  她無力且疲軟的手撫上他濃密的黑髮,這才彷彿有了真實感,不爭氣的眼眶瀰漫霧氣,一顆顆珠淚沿著臉頰緩緩而落。   

  緊擁著她的沈刑天被淚水打醒,閃電似的放開她的唇,雙手仍緊摟著她的腰,不肯鬆開,他低沉粗嘎的開口,「你終於清醒了……我找了你好久,一想到不知你在哪裡,我都快擔心死了!」被擁在他懷中的練湘婷,虛弱得只能靠著他的雙於支撐著疲軟的身軀,軟軟地閉上眼享受他的溫柔與照顧,但,腦中可怕的景象仍在騷擾她,令她大為不安,雙手無力地推著他的胸膛,「你快逃吧,別管我。」   

  她的掙扎,令他蹙緊濃眉,「你在說什麼?我們要一起回去。」   

  他注意到她的虛弱,這絕不是拘禁在這裡一天所造成的,他仔細梭巡她的容顏,竟發現她的雙瞳無神且混沌,這令他的呼吸逐漸沉重,心頭的怒火也不斷上升。   

  「不行了,因為藥效,我的身體已經不聽使喚;所以只有你能逃出去也好。」練湘婷沒能掙開他的懷抱,搖搖晃晃地攀著他的雙臂。   

  沈刑天證實他的揣測,心頭怒極,但他沒有把他的擔心溢於言表,反而抱起她,溫柔卻堅定地說:「就算扛我也要把你扛回去,別說了,誰也無法阻擋我們。」   

  「不,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她使勁推著他有如銅鐵的雙臂,但絲毫不為所動,她沮喪地伸出手臂,扯開衣袖,手臂上明顯的針孔讓他白了臉色,「我被他們下了藥,古柯鹼,而且不只一次,現在的我根本一點力氣也沒有,會連累你的。」   

  說出這番話竟比她跑馬拉松還累,沒多久,她就嬌喘吁吁了,「你自己離開吧!我真的不行了。」   

  儘管他的臉色如此鐵青且駭人,但他的聲音仍是如絲緞般溫柔,他的雙臂也不曾退縮,顯示他絕不放棄的決心,「湘婷,這輩子我說過的話不少,做過的事也很多,但從沒有一件是我這麼想做的,看到你無助且憔悴地躺在這裡,我的心都碎了,更自責得惟不能宰了自己,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把你救出去,哪怕是要用我的命來換。」   

  她的淚水又不爭氣地滾滾而落,「何必為了我,不值得的,你這樣會掉人曼婷夫人設下的陷阱。」   

  「讓她來吧!我不怕。」   

  「你不是說,從那天起,我們再也不要聯絡,再也不要見面,形同陌路嗎?」她又哭又笑地偎進他的胸膛,半嬌嗔半抱怨地說:「你不是說,要把我讓給你最喜愛的弟弟沈皓,然後自導自演一部悲劇英雄的戲,鐵了心要娶那個你根本不愛的女人嗎?」   

  都這時候了,她卻計較以前的事,沈刑天漂亮出色的臉在盈滿愧疚外,也摻一絲笑意,「我剛也說了,這輩子我說過的話、做過的事都不少,但從沒有一件是我這麼想做的,以前的事,就當我糊塗,別提了吧!」「那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待在你身邊囉?」她虛弱地一笑,閉上雙眼無力地汲取他難得的溫柔。   

  「我只怕你會嫌悶。」他低沉的聲音不疾不徐,但腳步沒有停下,他必須盡快送她去醫院。   

  她輕輕打個呵欠,—迷迷糊糊地應道:「不會的。」便在他懷中昏沉的睡去。   

  她的虛弱看在他的眼裡,更是心急如焚,他不知道她被下了多少古柯鹼,也不知道她的身軀能承受多少,但他至少明白一點,她的身子絕不能淪為毒品的奴役,否則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他抱著她才出房門,就看到曼婷夫人帶著她的手下好整以暇地守在大廳,專程等他們自投羅網。   

  該死的,尚君凱和封宇到底在幹什麼,為什麼這麼久還不出現,沈刑天冷冽地瞇起雙眼,暗自打量雙方的博勢,很顯然的,他們相當不利,尤其湘婷還因為虛弱而昏睡著,他無法拋下她自己走。   

  「好久不見了,天,既然來了就別這麼快走,我們都是老朋友了,該敘敘舊吧!」曼婷夫人輕聲冷笑,看準了他的弱點,世看準了他終究得臣服在她裙下。   

  沈刑天踢翻他腳邊的椅子,怒火頓生,「我們之間的賬是怎麼也算不清了,想敘舊,你等下輩子吧!」   

  「沈刑天,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有把握走出這間房子,但是有把握能救活你心頭的那塊肉嗎?」他心中寒意漸起,沒理由聽這老女人胡說八道,但下意識裡卻害怕她說的事成了真,縮緊的雙臂讓懷中的練湘婷一陣難受,她眨了眨眼,飄浮的意識在掙扎著飛回纖細的嬌軀。   

  「你想怎樣?」一句冷冽到極點的話語打破空氣中不正常的寧靜,從他眸中散發出的氣勢是令人畏懼的。   

  光聽這句話,曼婷夫人就知道她贏了,這個男入已經可以屈為她的裙下臣,而且忠心不二,不過!過了這次機會,下次她絕沒有這種好運,所以,她必須—擊就中,而且不能給他翻身的餘地。「很簡單,我要整個極東組加上你這條命。」想也不想的,他一口回絕,「辦不到。」「那你就等著替她收屍吧!」他瞇起危險的雙眼,「你以為這些人能攔得了我?」曼婷夫人仰首一笑,「攔你或許不行,攔下她卻是輕而易舉。」   

  「那要試試才知道。」他一個轉身,藉著室內的沙發做掩護,並將練湘婷摟在懷中,用左手環著她的腰,右手掏槍在手,全神戒備。   

  曼婷夫人仗著自己人多,慢慢逼近,要將沈刑天困在屋角,幾個急著爭功的壯漢已經迫不及待地鳴槍   

  威嚇,情勢一觸即發。   

  就在這緊張的千刻,練湘婷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一入目,便看到沈刑天正在凝神瞪視,環在她腰上的手臂肌肉也緊繃著,她「噫」了一聲,引來他的注意。   

  就在這一分神之際,對方發動猛烈的攻擊,霎時,一陣槍聲大作,他忙壓低她的頭,卻沒顧到槍口對著的自己,一個不小心,雙跟被子彈擦過…眼角馬上緩緩流下兩道鮮紅的血跡。他雖心知不妙,但鎮定如常,絲毫沒有慌亂的表情。   

  最先察覺到不對勁的是俯在他身上的練湘婷,她覺得他的身子微微在顫抖著,小心翼翼地轉過身來,在看到他流著鮮血緊閉的雙眼時,心痛不已,「天哪,你怎麼了?為什麼會傷到眼睛?」   

  「別嚷,只是子彈擦過眼角,不礙事。」他是這麼安慰著她。   

  「可是……」   

  「噓,再撐一陣子,尚君凱他們應該快來了。」他判斷時間差不多了,再不來,他無法想像這場戰事要如何了,他自己怎樣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練湘婷平安,該死的,全都亂了。   

  「你是說……」   

  她的話還沒說完。尚君凱和封宇便帶著警方大舉衝進來,經過一陣交手後,曼婷夫人總算是被警方擒住,而她的手下也垂頭喪氣地繳械投降。   

  當沈刑天知道已平安無事時,他的雙眼已經刺痛得完全張不開,封宇發現了他們,準備走近時,沈刑天穩穩地抱起虛弱的練湘婷站了起來。「你的雙眼?」封宇皺起雙眉,尤其看到沈刑天不斷淌血的眼角時,眉頭蹙得更緊了。   

  「不礙事,子彈擦過眼角。」沈刑天憑著聲音判斷距離,跨上兩步,將練湘婷交到封宇手中,「倒是她,得快送去醫院,遲了就麻煩了。」   

  練湘婷不願離開他的懷中,可惜無力得很,只得像個孩子般伸出雙手向他衷求,渴望他不要離去,「刑天,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   

  沈刑天什麼都看不到,看不到她令人心疼的哀憐眼神,看不到她發由自內心誠懇的呼喚,更不知道她會害怕他又變回原先那個對她不理不睬的沈刑天,所以他硬起心腸,柔聲地道:「乖乖聽話,跟封先生回去,改天我會再去看你。」   

  她當然不依,「我不要,你又在躲我了。是不是?說什麼永不離開我,要我相信你,根本都是騙人的。」   

  他沉重地垂下肩膀,無力地撫著額角,「麻煩你們盡快送她去醫院,好嗎?」「我看你也需要上醫院一趟,一起走吧!」尚君凱處理完曼婷夫人這幫人後,為避免麻煩,連警方都打發了,現在剩下的只有他們,和從極東組挑選出來的少數幾個人,一過來看見這種情形,尚君凱很自然地提議道。   

  「不,我們極東組有很完善的醫療設備與專屬醫師,不用麻煩了。」他糾結沉鬱的心裡已經有了最壞的打算,而他,不準備向他最重視的人吐露,只準備一肩扛下所有的苦難。   

  「那我也一起去。」練湘婷感覺到他又把心門緊緊關上,內心深處有極強的恐懼感,害怕他又在躲她了。   

  「不行,這個醫療小組不治非極東組的人。」   

  這回絕得夠狠、夠辣,夠讓練湘婷的心碎成片片,她瞪大雙眸,微開的小嘴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他已經拒絕得這麼徹底,原來從頭到尾,她都只是一個一廂情願、滿腦子裝著浪漫綺想的大白癡,人家根本就不把她當自己人看。   

  呵,人生至此,她也算無憾了,被人羞辱得這麼徹底,還能說什麼嗎?她無力地撇撇唇角,悲涼地自嘲,活該啊!原本無慾無求的日子不好嗎?偏要為了他受盡戀愛之苦,到頭來,竟落得這般下場。   

  「我們走吧!」她無力地靠在封宇胸前,閉上雙眼,忍住滿腔的淚意。   

  封宇和尚君凱互換一個疑惑的眼神,帶著練湘婷離開了。封宇暗自記下了,他認為沈刑天的舉動不尋常,尤其是他的態度轉變得大快,令他懷疑,但目前似乎不是個好時機,得等一陣子再說。   

  他們的車聲已經消失很久後,沈刑天才摸索著坐了下來,雙掌推開把頭臉埋了進去。劉超默然許久,終於忍不住了。   

  「堂主,你為什麼不讓練小姐留下呢?鐵醫生不會介意多醫一個人的。」   

  「可是我介意啊!我不要她繼續留在我身邊,這樣對她、對我都好。」他的聲音疲倦而蒼涼,彷彿一瞬間,他的心也跟著離開他的軀殼,隨著她直奔天涯海角。   

  「為什麼?」劉超大為不解,難道真讓練小姐說中?   

  等了好久,劉超才聽到彷彿來自地獄般的聲音,陰冷尖銳,且不帶一絲感情,「因為我的雙眼可能已經瞎了。」   

  悄悄的,縱橫黑白兩道勢力,帶著重整流氓世界的使命,有著正當企業,暗地裡卻身負仲裁黑道事務的極東組,在近日內完成高層人事改組。創辦人,也是極東組最有權勢的沈以正,宣佈在   

  七十歲生日的前夕正式金盆洗手廠退出是非難辨的黑道,而由他一手打下的極東組,自然成為各路人馬議論紛紛,想插手的大肥肉。   

  眾所皆知的,沈以正惟一的獨生子在多年前一場致命的車禍下死裡逃生,但付出慘重的代價卻是下半輩子必須與輪椅為伍,這樣一個殘廢者自然不能成為統領極東組的適合人選,而從沈以正從不讓他的親生兒子與黑道接觸的情形下,這個殘障者早巳被有心人從名單中剔除了。   

  那究竟誰才是下任極東組的領導者呢?素聞極東組旗下有個最狠、最絕、最冷血也最可怕的東堂主沈刑天,既是沈以正的義子,又是高知識的流氓,管起一流企業來不輸任何經營者,發起狠來連道上的前輩都懼他三分,這樣的人應該是極東組下任的新組長吧!   

  但所有的人都跌破眼鏡了,當他們得到正式消息的時候下巴都久久無法合上,極東組新任的組長竟然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他長得一副學生樣,可能連大學都沒畢業,笑起來一臉爽朗天真,在黑白兩道的眼中,這樣的人根本是善良老百姓,哪有大哥樣,連名字都沒聽過,要經過一番仔細查證,再念上幾遍,才能記在心裡。   

  聽說,極東組的新任堂主叫伍祟濤,而他已經在沈氏企業最高不可攀、平常又門禁森嚴的辦公室上班了,就是不知道晚上是否也處理黑道事。   

  那,那個又狠又絕的沈刑天怎麼辦?他失寵了嗎?還是沒利用價值了?沒人知道,因為他已經失蹤了。   

  善於趨炎附勢的人們總是薄情的,尤其講求節義的流氓世界還是會為自己的利益打算,所以沈氏企業的辦公室外,還是聚集一堆想巴結新當權者的人,他們在等著很忙很忙的新組長能破例撥冗見他們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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