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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方蝶心]愛情搶獨家【魔力居酒屋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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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30 16:55:59 |倒序瀏覽
愛情搶獨家(魔力居酒屋之二)作者:方蝶心

從事新聞工作多年,
不管是龍潭虎穴,還是冷死人的南極,
只要有值得採訪的報導,
嘿嘿,她就什麼都不怕啦!
更何況是採訪這個具有黑道背景的男人,
只是他運氣未免太好,
每次都碰上實力堅強的小黃司機,
哼!開車找不到人,
她就安步當車以田野調查法進行搜尋,
倒楣的是,半路被一隻黑貓咬了一口,
氣得她追著牠尋仇,
結果竟然追到一間位於十九樓的居酒屋,
而她苦尋酗[的「案主」就在裡頭品酒,
不過看他那張棺材臉,
她恐怕得多做點心理建設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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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30 16:56:38
第一章

  皆川凜再一次失望的從一幢外觀僅有十八樓大樓步出。

  沒有,還是沒瞧見,沒有香楓、小橋流水、戀佔之石,連父親日記中的十九樓都不曾存在。「請問你知道魔力居酒屋在哪裡嗎?」束手無策的他逢人就問。

  在東區的巷子裡尋了數天,他沒有看見父親日記中的魔力居酒屋,只有淋濕的身子,還有奔波換來的感冒,眼見返日的時間接近,他不得不像無頭蒼蠅似的瞎問。

  「魔力居酒屋?」一男一女揚起了眉,當他是怪人似的。「對,魔力居酒屋。」他再一次肯定的重複著。

  「有這家店嗎?」女孩納悶自語。

  「不知道,沒聽過。」男孩眼神輕蔑,「要找居酒屋你該去中山區。」繼而他轉身對身旁女孩說:「搞不好是從日本來觀光的,不過他台灣旅遊手冊一定看得不透徹,要不就是迷路搞錯方向。」隨即掩嘴低低笑著。

  轟的一聲悶雷,耀眼的東區頓時大雨滂沱,驅散了人潮,也幾乎把皆川凜的希望澆熄。

  頹然的站在騎樓下,他仍問著居酒屋的下落。

  「請問魔力居酒屋在哪裡?請問……」

  搖頭,一徑的搖頭都是給他的回答。難道魔法已消失,如同父親亡逝的生命、他與母親的融洽親情以及他的幸福人生?

  忽爾,騎樓下一隻黑色的貓徐徐而來,明明外頭雨落密重,它卻不願因為趕著避雨,而壞了一身的優雅,依舊從容。

  「快呀,你討厭雨水吧?偏偏老天說要下雨,誰都阻止不了,進來吧!現在你跟我都是這城市的流浪者,你是流浪貓,而我是流浪歸客。」他露出悵然若失的神情。

  黑貓睨了他一眼,神情倨傲,好半晌才往他靠近,在他的腳邊蹭了須臾。

  蹲下身,皆川凜摸摸它的頭,「怎麼,是不是冷了?」

  喵的一聲,當作是回應。

  落寞的俊臉掀上一抹連自己都生疏的笑,他拿出手帕在貓的身上擦拭一番,「貓兒,你相信魔法嗎?」

  又是一聲喵。

  「我相信的,別笑我傻,在我父親的日記裡,他記憶了這樣的魔法,可是,我卻遍尋不著,難道魔法消失了?」

  又是幾聲喵叫,皆川凜疲累的靠在騎樓的地板上,幾日來不眠不休的找尋,雨冷如冰,他卻渾身發熱,這會兒頭都發暈了。

  就在他想合眼休憩的時候,慵懶的黑貓陡然起身,用眼神召喚著他,接著便往某一幢大樓走去。

  「貓兒,你要去哪裡?別亂走,當心讓人趕出去。」』

  黑貓頓下腳步,回頭看他一眼,目芒在燈的照耀下忽地一閃,皆川凜此刻才清楚瞧見它的眼眸呈現一藍一綠的顏色,剎然的魅惑了他的腳步。

  黑貓頻頻回首的顧盼中,皆川凜本能的追逐而上,「小心,別迷路了。」

  神奇的故事在他眼前發生,當黑貓抵達電梯口的同時,電梯門自動向兩旁滑開,裡頭空無一人,彷彿受到某種魔力的牽引,他,跟著黑貓走了進去。

  電梯門又自動合上,在不算大的空間裡,皆川凜緊盯著在他腳邊磨蹭的黑貓,忍不住猜想究竟純屬巧合,還是冥冥之中真有神秘的力量存在?

  隨著閃動的紅燈不斷往上攀升,他的心裡有著興奮,也有著一絲不安,憂心中的期待在電梯門打開的那一刻會跟著落空。

  眼前的景象像海市蜃樓,日記中記載的魔力居酒屋就這樣出現眼前。

  噹的一聲,皆川凜抬頭一看,紅色數字停在十九的位置。

  電梯門一滑開,黑貓敏捷一躍,皆川凜沒有多想的跨出電梯間。

  庭院中鋪著一片枯山水式的銀白沙地,來自京都的香楓,潺潺流水小橋散發著禪味,那用大型原木托著的戀佔之石置於右手邊,門口暈黃的八角燈籠高掛……

  沒想到魔法真的存在,屬於日本的傳統建築,竟被搬移到這台北的城市,淳樸的和風有著父親的足跡。

  黑貓領他往門口走去,皆川凜一時間無法承受太多的驚奇,呼吸都紊亂了起來。

  寫著「魔力居酒屋」的布幔隨風揚起,在這灰暗的天色中散發出溫馨的光芒,裡頭傳來熱絡的呼喚與應答,店裡的人顯得朝氣有活力,皆川凜的心也熱了起來。

  追尋著父親的步伐推門跨入,掛吊空中的小巧八角燈籠,凝著成千上百的紅彩朝他射來。

  幾抹綠意紅花點綴其中,木桌上一碟碟的佳餚散著香氣,一位位來訪的賓客握著溫熱的酒杯。在這微涼的雨後。

  黑貓隱沒在角落。

  猝然,皆川凜眼一熱,心頭一窒,最終的一眼,他只看見一個女人用日文笑著說:「歡迎光臨。」轉身她又對裡頭的人說:「小靜帶了新的朋友喔!」

  眼前笑臉交錯,燈光閃爍,皆川凜感覺目光益發的迷濛,咚的一聲,他身軀頹然落地……

  幾日的疲累在這時崩潰,皆川凜面容平靜的倒臥在這父親記述的空間,泛著笑地呢喃,「爸爸,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他閉上疲憊的眼,耳朵傳來兩女一男的對話,他知道這一次他終於尋覓到目標了。

  「還活著吧?這人是不是病了?」是先前那位女子的聲音,「他在說啥?」

  「不過是個大孩子,不會是叫我的嫵媚給迷倒的吧?」另一個柔媚的聲音如是說。

  「老闆娘,我想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他既然是個大孩子,未必懂得欣賞你這種徐娘半老的風情。」掩嘴低笑,女酒保栗海雲心直口快的駁斥。

  果然惹來老闆娘道子風情萬種的抗議一瞥,「栗海雲,快去招呼你的客人吧!酒呢,客人要喝呢!」

  「是,馬上來。」栗海雲態度訕訕然。

  「牧野,快來幫我瞧瞧他怎麼了。」嬌媚的嗓音朝矮吧檯裡一喚。一名身材魁碩的男人步履沉穩的靠近,彎身抬手探探,「感冒,他感冒了,熱壺清酒待會讓他喝些暖暖身子,應該會好些。」

  「爸爸……」皆川凜吃語不斷。

  「牧野,他喚的可是爸爸?呵呵,這大男孩真是可愛,口中喚著爸爸呢!」道子笑著說:「孩子,安心的休息吧!來到這裡,你會有心想事成的一天。」

  擔任大廚的牧野健轉身要離去。

  「牧野,等等,先給個地方吧,別讓他橫陳在門口的地板。」沒有吭聲,牧野健一把扛起皆川凜,往角落的位置走去。

  那一年,皆川凜剛考入研究所,撒謊說是跟隨指導教授到大陸參加學術研討會議,人到了上海機場後,他才再轉搭飛往台灣的班機,尋根來了。

  ******

  從零下的極低溫度回歸和暖的台灣,梁舒這一路風塵僕僕,人卻神采奕奕。

  她是個自由職記者,自信且能力甚強,向來只採訪三高新聞——趣味高、酬勞高、危險度高。今天,她剛從南極採訪完科學家研究的新聞特輯回來,這次的薪資足夠她躺在家裡吃上許久。

  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一頭中長髮,身材纖細窈窕,若不是親眼見她扛著攝影機在戰火四起的國度衝鋒陷陣,任誰也想不到姿態嬌弱的她有這等能耐。

  堅苦卓絕,性情豪爽得像男人,很多業界的人說她難搞、自我,可是只有合作過的人才知道她是個慧黠、貪玩的女孩,一切都是為了好玩。

  她出身於新聞工作世家,父親是名震一時的攝影記者,在前往俄羅斯採訪的路上發生空難。

  母親本是電視台當家主播,父親亡故後撇下這份高薪的工作,開始浪跡天涯的生活,終歿於俄羅斯的山難。多完美的結果!

  打從梁舒成為自由職記者後,偌大的屋子一年到頭幾乎住不上幾個滿月,除了冰冷還是冰冷。

  刷的一聲——

  「終於回家了。」她拉開冬天厚重的窗簾,讓陽光灑入這陰暗的空間,走時天氣還春寒料峭,歸來已是仲夏季節,這窗簾早已不合時宜。

  甩下肩上龐大的行李,梁舒紮起馬尾打算洗去這一身的異鄉味,不過就希望這屋子還沒讓人斷水斷電,要不,身為她專屬管理員的羅閩笙就有得死了。

  ******

  呼呼,洗個舒服的澡,浴巾圍裹著身軀地走出浴室,梁舒不在意裸露大片的肌膚。這是在家裡,何妨?

  按下電話答錄機,熟稔的聲音辟哩啪啦的傳來。

  「歡迎回家……嗯?你不在啊!難道我又記錯時間……」對方顯然十分懊惱自責。

  下一通,「舒,你回來沒?你應該要在家了啊!跟我聯絡。」換成了納悶不已的口吻。

  「小舒,是我,小叔沒忘吧?我有事找你,別忘了回我電話。」還是同個人,不過語氣流露出急於尋人的意味。

  聞言,梁舒嘀咕著,「小舒、小叔,到底是在叫我還是在叫自己?」

  冗長的答錄機依舊噠噠的吐著訊息。

  最後一通,「梁舒,你這懶女人到底回家沒?請高抬貴手拿起話筒好嗎——」哇!是幾近咆哮的聲調。

  「呵呵,」梁舒笑出聲來,「終於發火了,還以為你修養進步了呢!」

  這個閩笙也真是的,還敢自稱是小叔,為老不尊的傢伙,每回都是他這男人霸佔了她的答錄機空間,這答錄機可是準備給金主留言告知新工作的,不是給他這長舌愛嘀咕的男人催促她打電話用的。

  屋子很乾淨,看來又是他提前來幫她打掃過了。

  梁舒伸個懶腰,一想到答錄機裡羅閩笙的聲音從搞錯時間的糊塗,到尋不著人的發火,她就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來,索性倒在沙發上假寐。

  指尖的觸感恢復,已經感受得到沙發的質料,想她在南極冷到不行,根本以為自己就要忘記記憶中的觸感。多可怕!

  像貓似的熟睡,這時候,有人打開了門鎖,對著她放肆的睡態搖搖頭,逕自走人臥室取來涼被,往這引人遐思的身軀一覆。

  「唔……」她從睡夢中甦醒。

  「醒了?」羅閩笙居高臨下的望著她。

  「你來啦!」她揉揉眼睛。

  「幾時回來的,幹嘛好幾天不接電話,我都快要被你的金主給追殺了。」他沒好氣的說。

  正坐起身,她撒嬌的要求,「熱,幫人家開冷氣……」

  沒事蓋啥被子,都要熱死了,也不想想她才從南極歸返,短時間內看是很難適應台灣的濕熱。

  「丫頭,先去換件衣服,裹著浴巾就吹冷氣,當心你吹到醫院去見醫生。」

  「不管,快點啦!我要熱死了,早知道台灣這麼熱,我應該等冬天再回來的。」梁舒白玉似的長腿踢踹了他一腳。

  「別踢了,我馬上開,麻煩大小姐你趕快進房去穿件衣服,我可是有要事要告訴你,你沒空感冒。」

  也不想想她是佛山無影腳的最佳代言人,竟然這麼踹人,不及早制止,好一點是淤青紅腫,糟一點的怕是要骨折斷腿。

  真是目無尊長的野丫頭,好歹他也算是她的長輩。

  「你真囉唆,好歹我圍了條浴巾,又沒袒胸露背的,別沒瞧見衣領、袖子就一口咬定它不是衣服好嗎?怎麼說也是人工纖維。」她悻悻然起身。

  這個嘴碎男人,即便她修練個三年五載,恐怕都不及他千分之一的愛念。

  趁她回房穿衣,羅閩笙看見落地窗旁的行李,這才知道她今天剛回到家,難怪答錄機都被他灌爆了,她還無動於衷,原來又是他自己一廂情願的對著機器窮急。

  梁舒抓件印有史努比圖案的家居服套上。反正有衣領有袖子,脖子跟雙手是從某個剪裁洞裡探出,閩笙的嘴巴應該就會收斂。

  「唉,你說有啥事?」

  「怎麼今天才回來?不是最晚上禮拜六就應該回到家?我還以為你睡死了,連電話都不接呢!」

  她吐著粉舌,「沒啊,還不是貪玩,跟老外科學家在南極享受白雪冰餐,所以延誤回家的時間。」說得雲淡鳳輕,總之都是貪玩惹的禍。

  果然又是貪玩。羅閩笙認了。

  這梁家一家子都是奇葩,尤其是這個梁舒更是青出於藍。

  「有個商業雜誌的總編輯在找你,好像很急。」

  「沒說啥事嗎?」

  「沒,挺神秘的,任我怎麼追問,怎麼旁敲側擊他就跟鴨嘴獸似的,把嘴巴掐得扁扁,死不透露一丁點訊息。」

  「口風這麼緊?」

  「對啊,YKK出產的拉鏈都比不上他。」

  「你沒跟他說你是我的經紀人,要他把話說清楚?」故作神秘,她很不喜歡。

  「經紀人?誰不知道我開的是模特公司,不是報社、雜誌社也不是新聞台,還是你已經決定投入我旗下,準備對我的客戶賣弄你的美腿?這樣我得先燒香跟你爸說一聲。」

  「想太多。」睨了他一眼,她隨即自戀異常的撫著腳說:「呵呵,總算承認我這是美腿吧?誰叫你老說這是佛山來的無影腳,要不就說是屏東的萬巒豬腳。」梁舒兀自陶醉著。

  嘖,又在自得其樂。「梁舒,你清醒點好不好!這是那個神秘總編輯的電話,快跟他聯絡吧!找你一整個禮拜了。」他扔過一張寫著數字的字條。

  「喔,再說。原來就為了這了不得的一句話,還勞駕我回房穿衣服呀!哼,勞師動眾。」字條隨手一擱,她懶洋洋的倒回沙發上。

  「懶,你真是懶唉,穿件衣服都懶,早知道應該詛咒你當北極熊的盤中飧,別回來妨害風化。」

  「唉,我是去南極,關北極熊啥事?南北都搞不清楚的蠢蛋。」

  「我又不是北極熊,哪知道他們不去南極。」他隨口推說。

  「唉,我要吃飯了,你要下廚嗎?」梁舒突然的問。

  「什麼唉呀喂的,有禮貌點好不好?大小姐你現在當我是菲傭啊!冰箱空無一物,就算我曾經拜師傅培梅,也變不出你要的晚餐。」

  梁舒幾步的助跑,一躍巴上羅閩笙的背,「快,我不管,我肚子餓了……」

  這個大她十多歲的羅閩笙就像是她的年輕小爸,年輕時他曾經在父親手下當攝影助理,現在可是模特兒經紀公司的老闆呢!

  不過對她來說,管他是老闆還是啥,他都是她欺負壓搾的好對象。

  「野丫頭,真奇怪,企鵝有教你這種耍賴的爛招數嗎?」

  「這是天賦,快,人家肚子餓了……」

  羅閩笙幾乎要被她勒斃,「好、好,快下來,咱們出去吃大餐,在南極待了這麼久,是委屈你了,成天對著企鵝瞎望,難怪一見到人就特別高興。」

  躍下,梁舒不忘在他臀上補了一腳,「我想吃日式燒烤。」

  「好,大小姐。」

  又是一場折磨,這個二十六歲的女人非要這麼折騰他這把老骨頭不可。

  這一回梁舒主動回房去更衣,因為要外出吃大餐。

  ******

  交出了南極採訪的新聞特輯,偷得浮生半日閒,梁舒便在父親親手設計的暗房裡沖洗拍攝到珍貴畫面的相片。

  相片不屬於任何人,只屬於她自己的工作紀錄。

  銀鑷子夾起顯影沖洗後的成果,在這幽暗的空間,她得到全然的滿足。

  「美,美呆嘍!」她頑皮的讚歎自己的拍攝成果。

  對於畫面的捕捉功力她自知不足,因為父親拍攝的每一張照片都是令業界津津樂道的作品,比起那樣的境界,她實在望塵莫及,只能在這空間裡依循著正規的步驟,追尋父親的攝影成就,暗自陶醉。

  相對於母親,或許是在母親流浪的時候,兩人時常以信往來,所以,撰寫向來是她拿手的,但是要成為一名稱職的自由職記者,她就必須兩者兼顧。

  梁舒陷入懷念的滿足,口袋的手機卻突然震得讓人腳發麻。

  這是吃大餐那天閩笙硬買給她的,因為他說她出門就像丟掉,找都找不到,手機是確保他多個機會找到她,天知道有沒有用?就不信中華電信的基地台會設在極地。

  「喂,哪位?」她擺明是在瞎問。新手機,知道號碼的也只有羅閩笙。

  「是我,樓下有個自稱是雜誌社派來的男人,你又約人到家裡談公事?不是跟你說……」羅閩笙又要開始絮叨了。

  「停!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安全、安全,所以你現在跟他一塊兒上來,我不就安全無虞了。」話落,她毫不猶豫的按下切話鍵,結束通話。

  敲敲頭,她真是受夠閩笙的碎碎念,以前老爸老媽在家一年也講不到閩笙一天的說話量,習慣了惜字如金的父母,突然冒出一個長舌的閩笙,難道這是老天爺存心要給她的考驗?

  抓抓頭髮,梁舒離開暗房,不去回想羅閩笙的多嘴,她期待著雜誌社的那傢伙會帶來什麼好玩的工作。

  還來不及打開冰箱喝口果汁,梁家稍嫌單薄的門就被某個傢伙欺凌著。

  「梁舒!你敢掛我電話。我可是你……」趁著那個總編輯還沒爬上樓,趕緊訓這丫頭一頓。

  「小叔,對不對?」唇湊近瓶口,她冷不防的睇了他一眼。

  第一次見她承認小敘的稱呼,羅閩笙愣得說不出責備的話語,「你、你……沒錯,小叔。」繼而理直氣壯的點頭。

  「知道自己是小叔就要有長輩的樣子,安靜,我跟商業雜誌社的總編輯要談工作,你想躲去哪邊就躲去哪邊,重點是不要讓我聽到你的聲音。」她像在訓小娃兒似的。

  「你——」羅閩笙為之氣結。這個女孩就是這點不討喜。

  打發了他,梁舒看向敞開的門,一名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梁小姐?」

  「我是梁舒,李總編你好,請坐。」說完,她率先倒入她最愛的單人沙發,一派大方。

  天氣燥熱,她實在懶得出門,所以才把人約在家裡,天知道她的相片會洗到幾點,要是還卡著出門赴約的時間,她會覺得不舒服。

  「你好,我是代表商業雜誌社來拜訪你,素聞梁小姐的採訪……」

  又是長串的恭維,聽得梁舒差點跌入夢鄉,跟老爸老媽訴苦去。

  羅閩笙端來一杯水放到舌頭長度僅次於他的男人面前,順理成章的在客廳沙發落了坐,順便踢踢幾乎準備吐夢吃的女人。

  梁舒賞了記白眼給他,決定速戰速決。

  「抱歉,性子急,容我單刀直入的問,這次是什麼樣的工作?採訪對象是誰?什麼形式、多少稿酬?」梁既快人快語的問,臉上的表情冷冷淡淡的。

  暗房裡還有好幾卷底片等著她,她可不想浪費太多口水在這男人身上,萬一對方提的工作完全引不起她的興趣,那她這段時間豈不是自白浪費了?

  李總編輯露出自得意滿的笑容,從資料帶中取出相片。緩緩的推到她面前,然後用眼神示意她瞧瞧。

  中年男人是賣弄神秘的個中好手,梁舒無奈的翻起照片端詳著。

  男人,一群男人,一大群的男人,個個深色西裝加領帶,前前後後擠在一塊,也不知道哪一個才是正主兒,畫面對焦對得還不是挺好的。

  「相片是偷拍的?」

  瞧來瞧去,可能是黑崎遙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左上角一臉凜然的傢伙,另一個則是右下方偏中的那個痞子男,因為他們周圍的人都顯得如臨大敵、戒慎恐懼。

  李總編輯低笑一聲,「梁小姐真是機伶,那我也就坦白說。」

  「啥?你到現在才打算坦白說?那之前是想怎樣?唬弄我家梁舒嗎?」明著竊聽的羅閩笙首先發難。

  穿著七分長褲的腿猛然往旁邊一踹,梁舒賞了他一記凌厲的眼神,接著用柔軟的聲音對他說:「暗房裡有等著晾乾的相片,你進去幫我收拾一下。」

  聲音柔柔冷冷的,她的嘴形則是威脅恐嚇的扁扯著,讓羅閩笙也不得不屈服的摸摸鼻子,離開客廳。

  沒辦法,誰叫他這小敘當得不稱頭,老讓這丫頭吃得死死的。

  「抱歉。李總編請繼續說。」梁舒面無表情的說。

  她只把耳朵借給他,眼睛則是瞅著相片猛瞧。

  這一次不會是要採訪黑社會的人物吧?那她得先找個時間練練槍法,要不也得練練跆拳,貪玩的她,好奇又期待。

  「這是我們工作人員到日本出差時,湊巧偷拍到的珍貴相片,裡頭全是日本明集團的成員,據說明集團準備宣佈由黑崎遙接掌大位,你也知道他們行事向來低調,即便像黑崎遙這樣花邊新聞頗多的人,都不曾在媒體上曝過光,更遑論是正式的採訪了。」

  「你要我去採訪黑崎遙?」她久聞明集團的勢力龐大。

  「是的。」

  「黑崎遙如此神秘,你雜誌社的員工都有能耐偷拍到這張相片,怎麼沒打算讓他繼續追這條新聞?」沒有哪個有企圖心的新聞人,會甘心把手上的新聞線索拱手讓給旁人的。

  李總編輯沉吟半晌,「他暫時無法工作,因為這張相片把他送進醫院,到現在人還沒出院。」

  眉驟然挑高。這麼有挑戰性的採訪對象啊!她體內的細胞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說來聽聽。」咧嘴一笑,她真是好奇。

  「據可靠消息指出,黑崎遙在正式接掌明集團前,將先在下個月親自來台洽談海外投資計劃,趁著這個時機,梁小姐若能採訪黑崎遙……」

  「等等,李總編,這種消息貴雜誌社拿得到,我相信其他的報章媒體也拿得到,所以值得花大錢找我嗎?」

  「當然不會只是借助梁小姐之手寫一篇無關痛癢的報導,我們是想要請梁小姐貼身採訪黑崎遙,挖掘這次投資的機密,黑崎遙在台灣待多久,梁小姐的任務就持續多久,至於報酬,一個月一百萬台幣。」

  「一百萬!」她低頭思忖。

  還真不錯,看來黑崎遙這傢伙很值錢,比南極企鵝還貴,不過風險很大,她可能錢沒拿到,就吃了幾顆「土豆」,然後進醫院開刀。

  再次端詳著相片上疑似目標的兩人,梁舒覺得這次的差事應該會挺好玩的,不同於南極天災頻傳的採訪工作,這一次人禍會成為她的阻礙。

  「貼身採訪黑崎遙可是空前絕後的創舉,倘若能把所有採訪集合成冊,將來的版稅亦是很可觀的收人。當然,至於如何貼身採訪、怎麼接近目標?這就要看梁小姐的橋耐了。」

  「貴雜誌社的計劃還挺鮮的。」看來他們準備撈大筆的。

  「黑崎遙的隨扈眾多,想要靠近他得冒相當大的風險,甚至有可能失去生命,而敝社將不會承擔這種責任歸屬,這點我必須明白告訴梁小姐。」不死也去掉半條命的情況很可能會發生,如果這個後果由雜誌社來承擔,可能整個雜誌社都會賠進去吧!

  「聽起來還不錯。」離她的三高目標還算近,可以考慮接手。

  「梁小姐有意願接這個工作嗎?」她是業界有名的自由職記者,能夠找她出馬,採訪的事情至少成功了一半。

  「給我考慮一下,明天早上李總編一進辦公室就會接到我的答覆。」

  「好,我希望等到的是梁小姐的合約書。」

  她挑挑眉,不置可否,「不送了。」

  拎著那一張相片,她踅入暗房找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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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30 16:57:03
第二章

  夜深人靜,梁舒打了越洋電話給在日本的友人。

  「摩西、摩西。」

  彼端傳來低啞的男人聲音。

  「加籐,是我,舒。」

  說著日文的她嗓音中有種甜味,「難得這次打電話給你,你沒催促我長話短說。」

  「好久不見啊!舒。」

  「收到相片了嗎?」

  「收到了,」加籐頓了一下,「舒,這相片哪來的?」

  「我的新任金主給的,要我貼身採訪黑崎遙,怎麼,有什麼問題?」就是要有問題,這才有趣。

  「不要接這個工作,舒。」

  他開門見山的說。

  「為什麼?」

  她的好奇心在這一秒被完全激起。

  「明集團的黑崎遙不是普通的商人,你瞧一旁簇擁著他的人全是道上有名的兄弟。」

  「加籐,我不是日本人,哪知道那些人的來路,你快給我說說。」急性子的人向來不喜歡陳曉東的歌——猜、猜、猜。

  「舒,別貪玩,我是認真的。」

  「加籐,我沒有貪玩,我也是認真的,目前這還在評估階段,況且我還沒答應,現在你只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麼?」

  「相片中左上角一臉凜然的傢伙,跟右下方偏中的那個痞子大男生是誰?」

  「左邊的是皆川凜,他在明集團中沒有實質的權力、職位,不過一路輔佐著黑崎遙,功不可沒,黑崎遙閣下的爛攤子,都是他在後面收拾的,另一個就是你的目標——黑崎遙。」

  原來那痞子才是黑崎遙。梁舒有些失望,原本她思忖著,如果目標是左上角那個,她將義無反顧的答應,因為他有一雙漆黑憂傷的眼睛。

  基於女人的直覺,她對那臉色凜然的男人的興趣勝過一切。皆川凜,她記住了。

  至於黑崎遙,痞者好色也,富家子弟成天玩樂,長得痞沒啥特別,如果他是像左上角的皆川凜一副正經八百的模樣,她就會有興趣認識他,至少帶壞他會很有成就感。

  「舒,我剛出院。」

  加籐語重心長的說。

  「出院?你怎麼了,不會又是搶新聞飆車吧?」她揶揄著好友。

  「錯,我的技術是公認出名的好,我是被人打的莫名其妙。」

  他的口氣有著挫敗,那是梁舒不曾聽過的。

  「誰打你?你又去採訪什麼大人物,竟然沒有告訴我一聲!」她埋怨。

  「你在南極。」

  他堵了她一句,「就是黑崎遙,我花了半年的時間在追明集團的新聞。」

  「加籐,原來你也有觸礁的時候,我還當全日本沒有人是你採訪不到的。」她實在太訝異了,但這也更加深她對黑崎一家子的好奇。

  「有什麼頭緒沒有?」

  「我已經大致把撲朔迷離的黑崎家成員底細摸清,但是有一個人的存在很詭異。」

  「誰?」

  快說、快說!

  梁舒渾身細胞已經舒展開,對於這個任務,她益發的沉迷。

  「皆川凜。」

  「皆川凜?」

  她單手支顎,「一個員工?或是有什麼來頭,他總不會平空從明集團中冒出來吧?會不會是黑崎家的遠親近鄰之類的?」

  「如果說他只是一名員工,偏偏他也住在黑崎家的大宅裡,存在的地位很怪,雖然對集團付出心力,可是在黑崎家得到的待遇與付出不成正比,奴僕主子都避他如蛇蠍,倒也不是他高傲難相處,但他們總是刻意避著他。黑崎遙外出開會,乘坐的是豪華轎車,他卻獨自開著一輛二手老車,低低調調的出現又離開。」

  「私生子?」

  「我也曾如此揣測,可是他年長黑崎遙近七歲,若是黑崎明的私生子,憑他的能耐怎麼會連個像樣的職位都沒有,在集團內他的權力根本等於被架空,即便連姓氏都與黑崎家無關。」

  「那就是一顆棋子,與其讓這個有能力的人投靠他人危害黑崎家的事業,倒不如留著用,一勞永逸。」

  「不無可能。可是,黑崎明為什麼會挑中他這顆棋子?難不成他是舉辦全國遴選出的?」

  加籐戲謔的說。

  「加籐,這回你幫不幫我?」

  「舒,你又在打啥歪主意?」

  他謹慎的問。

  「也沒啥歪主意,咱們好久沒合作了,有沒有興趣?」她吊人胃口。

  「舒不要告訴我你打算接下這個工作——」加籐在電話那端大喊。

  「不是,我不接黑崎遙的採訪,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富家少爺,我通常沒啥興趣。」

  她表明立場。

  「那就好。」

  加籐鬆了一口氣,「那你要找我合作啥?」

  「咱們來查查那個皆川凜的底子,我覺得貼身採訪的對象如果是他,一定更有看頭。」

  她兀自說得高興。

  「粱、舒!有膽你再跟我說一次!」她的話帶給他如夏日驚雷的震撼。

  他好說歹說就是想要說服她不要扯上黑崎家,可她偏偏想要招惹黑崎家身份最弔詭的皆川凜,真是胡來。

  「我、要、貼、身、采、訪、明、集、團、的、皆。川、凜。」她字字清晰的吐出口。

  「舒,我說不準,這是我的線索。」

  加籐在做困獸之鬥。

  「所以我邀請你一起來啊!加籐。」

  她說得無害。

  「可是你知不知道這是會賠上性命的!」他咆哮著遠在台灣的女人。

  「加籐,你忘記我的三高原則了。」梁舒冷靜的聲音瞧不出太多心思。

  「我沒忘,可是這次不一樣!」

  「加籐,YesorNo,皆川凜這男人我要定了,非查出他底細不可,即便槓上整個黑崎家族,我也不在乎。」她展現誓在必行的堅決。

  「舒,你……」

  加籐為之氣結。

  「嗯?」

  她凝著鼻音威脅問。

  加籐掙扎半晌,終究還是妥協了,「YeS、YeS,我決定參加了。」

  她想死,他總也得在旁拉著,更何況這是他的線索呢!

  不管,馬上終止休養投入工作。

  「加籐,合作愉快,KeePintouch!」她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纖纖玉指靈活的擺動著,她微噘的唇訴說著她的得意,這次的目標太叫人興致高昂,她等不及交手的那天。

  「皆川凜,這次的任務,我得仔仔細細的理出你每條脈絡,摸透你的來歷。」

  凌晨一點,梁舒迫不及待的打電話給雜誌社的李總編輯,告知了她的決定。

  黑崎遙……NO!

  皆川凜……Yes!

  ******

  北投的山區,母子倆正從鄰近的一家幼稚園散步歸來。

  「凜,別蹦蹦跳跳的,當心摔跤。」母親溫柔的提醒著小孩。

  「不會的,今天凜賽跑得第一,老師說我很棒!」自稱為凜的孩子信心滿滿的說。

  「別又是一身汗,天氣熱了,跑得氣喘吁吁馬上喝水對身體不好。」

  「我知道。」

  他兀自的往前走去。

  回家,是每天他最快樂的時候,以前爸爸會在家門口等著他的歸來,父子倆一塊上山玩要,可是爸爸去年年底上了天堂,媽媽說她會一直陪伴著自己,就像爸爸那樣陪伴著他。

  「我有一隻小毛驢……」他邊跑邊唱著兒歌,繼而回頭對母親嚷喊,「媽媽,我們來比賽,先進屋子的人可以得到一顆水果軟糖,好不好?」

  「好啊!凜不可以先跑,要不然爸爸在天上看了會說羞羞臉。」

  「可是我是小孩,爸爸說,小朋友可以先跑,大人要禮讓。」

  父親說過的話,他總是記得清清楚楚。

  稚氣的臉龐暢然一笑,捏握著拳頭,他開始奔跑在這回家的路上,就為了搶先進屋子,贏得一顆軟糖。

  他努力的跑著,不時回頭觀察母親有沒有追上他,在家門口的坡上,他回頭一望,身後的母親擔憂的瞪著大眼,呆站在原處。

  「媽媽,快呀,凜不要媽媽現在就認輸。」說完話,他準備做最後的衝刺。

  五歲的他頻頻後顧,渾然不察面前的障礙,就這樣一古腦的衝入鋼鐵似的身軀裡。

  「凜——」皆川櫻子驚呼著兒子的名。

  看清來人的面孔,她臉上的笑容退去,明明是夏天,她卻渾身發冷,直打著哆嗦。

  「放開我,媽媽……」他的雙手被陌生的叔叔抓住,好緊好痛,他害怕的叫著母親。

  皆川櫻子驚恐萬分的上前來,「放了我的兒子,放了我的兒子……」凜是她的寶貝,她唯一的寶貝,誰都不許傷害他。

  「櫻子,我終於還是找到你了。」男人怨懟的眼神下,嘴角揚著勝利的弧度。

  「黑崎明,你放開我的兒子!放開他——」不忍兒子被鉗制得發疼,皆川櫻子不顧一切的衝上前,就為了把寶貝兒子自那恐怖的雙手中搶救下來。

  黑崎明輕啐一聲,臉色不若先前的得意,把小孩交給一旁等候的人,轉眼間,手無縛雞之力的皆川櫻子就被他抓在手中,動彈不得。

  「你不要太放肆,我說過我不會放過你的,你的寶貝兒子現在在我手上,也許我一個不高興,餵他一顆子彈,這世上敢與我爭奪你的人就不再存在了。」

  像陰沉古廟的鬼魅,他一開口就是讓天地為之變色的凶狠。

  聞言,皆川櫻子的明眸倏地瞪大,恐懼凝聚她眼底,她瞪著眼前的男人,卻無力反抗,心臟劇烈的跳動著。

  「不要欺負我媽媽,我討厭你這個大壞蛋,放開我媽媽——」小孩開始嚎啕大哭,他好氣自己不能掙脫。

  黑崎明臉色一冷,「把那孩子的嘴巴摀住,不要讓我聽到吵鬧聲,要不然……」

  皆川櫻子心一驚,連聲喝叱,「凜,閉嘴,不許哭,聽到沒有。」

  「媽媽,我要媽媽……嗚……」他的嘴巴被牢牢的堵住。

  止住小孩的吵鬧,黑崎明從容不迫的一手掐住皆川櫻子的下顎,「櫻子,我是來帶你回日本的。」

  眼眶淨是淚花,她吐了他一口唾沫,「不要,我的丈夫是台灣人,我要在這片土地上陪伴他。」

  黑崎明不以為意的抹去臉上的濕濡,「沒有你說話的餘地,再說一次不要,我就讓這小子下黃泉。」

  「黑崎明,你實在太可惡了。」

  淚花被逼得翻騰。

  沒想到幸福如此短暫,她以為逃到台灣,一切都會不同,她可以和心愛的男人撫育著孩子成長,白頭偕老。

  然而盟約一生的男人已經死去,急欲擺脫的男人卻又尋上門來,如今孩子更成了威脅她的籌碼……

  「櫻子,我要你馬上答應跟我回日本結婚,回答我!」黑崎明命令著。

  「不,我已經結婚,而且有了孩子,我不能再和你結婚,請你把孩子還給我。」皆川櫻子強忍著眼淚,斷然的拒絕。

  他扭扣著她的手腕,無情的威脅她,「不要說不,你的兒子還在我手上,只要我一個眼神,他就會斷腿、斷胳膊,一生殘疾。」薄抿的唇像釀著毒液的巢,包裹著每一句話。

  「黑崎明,你這陰狠毒辣的男人,你痛恨我就儘管衝著我來,何苦對一個年幼的孩子下手,你真卑鄙……」

  「哼,我不否認我的卑鄙。」

  他眼神往旁一睨,手下便附和著他的威脅,開始扭轉著孩子的手。

  「媽媽、媽媽!好痛……」

  小孩大哭。

  「住手、住手,我給你們跪下了……」皆川櫻子哭喊著,「他只是一個孩子。」

  黑崎明醜惡的嘴臉更甚,一個手勢,為虎作悵的手下便狠心的扭斷小孩稚嫩的胳膊。

  「好痛啊!媽媽——」

  他發出最淒厲的哭喊。

  「凜,媽媽的孩子……」心都碎了,她怎麼也沒想到黑崎明當真痛下毒手,扭斷她孩子的手,皆川櫻子痛徹心扉的暈厥。

  淒厲的哭喊迴盪在北投的山區,男人揚起勝利的笑,十分的刺眼。

  這一幕永遠像惡夢的糾纏著當年的小孩,始終不散……

  耳膜幾乎要被小孩淒厲的聲音給穿透,床上的身子霍然起身,在黑夜中,冒出一身的冷汗,驚駭久久不散。

  二十多年了,那個下令扭斷他胳膊的男人成了他的繼父,他開始被迫與母親過著疏離的生活,在這豪華宅第的偏處,忍受著孤獨與歧視。

  皆川凜扭開床頭燈下床,到浴室去清洗著惡夢激出的汗水,讓冰冷的水緩和他的恐懼。

  後天他要到台灣,這一次是名正言順的前往,因為明集團即將在台灣進行一項投資計劃,他被指派要跟著異父弟弟——黑崎遙一同前往。

  只是,他卻在即將歸返台灣的夜晚,再度夢見二十多年前的一場惡夢,那場惡夢讓他的手至今仍呈現扭曲,也時時刻刻提醒著他人生的苦難。

  束手無策的母親用結婚當作籌碼,交換了他的生命、他的教育,所以他才得以在黑崎家繼續存活下來。

  因為父親的姓氏是罪惡必須捨棄,而黑崎這姓氏太尊貴他不配,所以他冠上母姓,成了皆川凜,時間漫長到足夠他忘了自己原本的姓名。

  知道繼父向來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但是只要他對明集團有貢獻的一天,他絕不會動自己一根寒毛。

  至此,皆川凜終於明白母親為什麼願意捨棄親情,來交換他受教育的權利,因為再多的親情對他而言是毒藥、折磨,黑崎明只會藉故除去他這野孩子。

  抹去臉上的水漬,回憶太痛苦,但他卻不忍忘記,多虧有那些痛砥礪著,他才撐到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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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30 16:57:27
第三章

  透過視訊螢幕,梁舒和加籐進行著例行的商討。

  「舒,我已經查出明集團此行到台灣的班機和下榻飯店。」加籐興奮的說,「是秀子進入航空公司的訂位系統找到的。」

  「我愛你,加籐。」梁舒對著螢幕猛獻香吻。

  一會兒,傳真機傳來資料,上頭清楚載明班機抵台的時間,還有下榻飯店的名稱。

  「別亂親,秀子最近迷上當駭客,萬一她侵入我的電腦,發現我每天跟你玩視訊,你就準備來日本弔唁我吧!」

  「嘖,秀子還是這麼高竿,我看你還是安份點,千萬別學中年男人,老搭訕年輕女學生。」梁舒調侃道。

  「舒,請不要用你對日本男人的刻板印象攻擊我好不好。」加籐對著網絡攝影機大叫。

  「好啦、好啦,都看見你的喉嚨了。」

  「傳真都收到了嗎?」

  她撕下傳真繼而說:「收到了,傳真紙散了一地都是。加籐,為什麼這些資料不用電腦來收?」

  他露出一抹笑,「謹慎,太多重要資料存在電腦很危險,要是被駭客入侵,IP很容易被找到,而且萬一那駭客又是黑崎家的爪牙,我不就又要再死一次?」

  「果然有被打過有差,做事比較謹慎。」她揶揄著他。

  「梁舒,要不是念在你還有任務要進行,我真巴不得馬上射顆洲際飛彈,把台北的你轟掉。」

  「呵呵,不行喔,皆川凜要來了,我怎麼可以提前陣亡?別忘咱們的合作。」

  單手觸摸著下顎,加籐思索起來,旋即認真提點好友,「舒,傳言皆川I凜是黑崎遙的愛將,如果你想要接近皆川凜,就必須有人可以牽制住黑崎遙,造成他倆的分隔,這你才有機會單獨面對皆川凜,也可以免去黑崎遙身旁的爪牙盯上你。」

  「加籐,我有個想法,我想要把這份資料公佈給台灣的其他媒體,等明集團的人抵達台灣,從入關到下榻飯店這一路上,台灣媒體一定會讓黑崎遙見識到台灣人的楔而不捨,只要他待多久,我保證他就會被纏多久。」

  「你想造成混亂?」加籐問,繼而擔心的說:「可是新聞是有時效性的,萬一炒作的議題無法延燒熱度,你怎麼辦?」

  「我當然會適時的丟餌給眾家媒體。我可是跟你去釣過魚,魚餌該是啥,多大多小,這我都有一番領略在心頭。」

  「好,不過萬一那些人就像中國的姜太公不歧不求,那你還有把戲玩嗎?」

  「放心,這年頭沒姜太公這人物,我一定會擺平的,別忘了黑崎遙是在台灣又不是在日本,或許他在日本,所有的媒體會懾於黑崎家的勢力而不敢貿然採訪,但是台灣媒體可不吃這一套,台灣記者對於外來的高傲分子特愛幸治,別忽略了歷史情結,隨便一挑都會再現的,黑崎遙佔不了便宜。」梁舒信心滿滿的說道。

  「女人的心果然特別陰險。」加籐揚起戲謔的笑容。

  「別這樣說,我只是讓不相干的人閃到一邊,好讓我可以直接面對皆川凜。」

  「對了,舒,皆川凜有個習性,他慣於走在黑崎遙的右後方,要不就是遠遠的落後,刻意迴避的意圖很明顯,所以你這個大近視眼可別再混亂中拉錯了人,萬一拉到日本的黑道大哥,我可就幫不了你。」他回報她先前的揶揄。

  曾經梁舒在採訪時,因為隱形眼鏡脫落,而搶錯了採訪的對象,平白讓獨家飛走,這事情整整被加籐笑了半年。

  「那我一定供出你,讓你再次嘗嘗到黑道兄弟凶狠的手段。」她不以為杵的咯咯笑著。

  「梁舒,你可不要先上演窩裡反。」加籐忍不住對這貪玩成性的女子咆哮,「有時間跟我吵,還不如去研究那家麗景飯店的格局,或許有天會派得上用場。」

  「知道了,馬上搞定,相信我。」她胸有成竹的答道。

  對於即將到來的背川凜,梁舒有著前所未有的期待。

  ******真是老天助人,明集團的人啥飯店不選,偏偏選了麗景酒店,而那恰恰是梁舒的地盤。

  「小舒,好久不見。」一身利落套裝,郎雅檠翩翩而來。

  梁舒搖擺著手勢,「我的經理大小姐,這麼忙?約你吃頓飯都得先預約。」害她等得都快變成一座冰雕了。

  「拜託,你這三天兩頭不在台灣的女人,我哪知道你會良心發現來找我?」郎雅檠埋怨的睨了她一眼。「怎麼,最近飯店有貴客?要不然怎麼大家都很戒慎恐懼的模樣?打掃、整修,異常的賣力。」她佯裝不在意的往四周瞥掃著目光。

  「賊兮兮的窺探我們飯店的一舉一動,還想跟我玩拐彎抹角的把戲,說吧!找我什麼事?」郎雅檠開門見山的問。「嘖嘖,你連讓我表現關心的機會都不肯賞。」「梁舒,別再打哈哈,有話快說,說完我要去工作,才不想問你這沒良心的女人窮攪和,消失了好幾個月的人,也敢數落我的不是。」

  「哪有消失,我只不過去南極跟企鵝相聚了幾天而已。」

  郎雅檠瞇著眼聲音有著質疑,「你去南極?」隨即他手掌向上一翻,「拿來,我的禮物或是紀念品什麼的?」

  「嘖,我能帶什麼給你?冰塊嗎?回台灣早溶化了,你不如請你飯店的員工幫你在冷藏室凍結個冰塊,當作我送你的禮物。」

  「誰跟你要冰塊,值幾個錢?」郎雅檠鳳眼一瞟。

  「那……那你想要企鵝噢?拜託,你又沒時間養,有空去木柵動物園看看黑麻薯就好了。」

  「梁舒,你真是沒心肝的女人,我又不是動物園園長,誰希罕你的企鵝,請給我禮物,總有特別的東西吧?」

  「我自己拍的相片,你要嗎?」她繼續不怕死的挑戰好友的耐性。

  「算了,我要走了,再繼續跟你這個女人說話,我就是瘋子!」霍然起身,郎雅檠說變臉就變臉。

  梁舒趕緊拉住這脾氣不甚溫和的女人,「好啦,就要說正事了咩,這裡不方便,咱們飯店後頭散散步去。」

  郎雅檠半推半就的跟著她離開飯店大廳,往外頭散步去。

  「什麼——」郎雅檠聽到梁舒的請求,差點沒厥過去。

  「小聲一點,又不是殺人放火,也不是發生命案,你幹嘛叫得這麼淒厲?」瞧,旁人都對著她們兩個猛看呢!

  「梁舒,你一出現就給我出這道難題,你既然知道對方是貴客,你還要我搞出這種紕漏,存心要陷害我丟飯碗喔!」

  「唉,你家總經理大人不是會罩你?」

  「罩你個頭啦!你幹嘛非要接近明集團的人?我聽說他們黑道背景雄厚,日本方面曾經來函警告過飯店,不要隨意洩漏與客人相關的重要資訊。」

  「哇!就知道這不是秘密,加籐還說得跟啥似的。」她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不是我不幫你,而是惹毛了黑崎遙,對麗景飯店很不利,我可不可以請你換個採訪對像?例如說,史恩康納萊如果有機會來台,我一定安排你住到他隔壁房間去,讓你對那個英國爵士影星為所欲為。」

  「誰說我要採訪黑崎遙?我想要採訪他旁邊的人,阿斗留給其他人訪問,我的目標是阿斗旁邊的趙雲。」

  「趙雲?誰啊!黑崎遙好歹是個集團的接班人,被你說的他好像一無是處。」郎雅檠不甚贊同的說。

  「是不是一無是處我不知道,但是他對我的採訪工作而言的確是如此,況且那人的眼睛遠比黑崎遙的,讓我心動。」

  「你……這……」郎雅檠只要遇上梁舒。就會有傷不完的腦筋,還有處理不完的為難。

  「別這啊那的,幫我這個忙,我不要求房間跟明集團的僅有一牆之隔,但是給我同層樓的,最遠最偏僻的角落也行,再不然也給我他們房間正下方的那一間。」合起雙掌,她死命的央求郎雅檠。

  「可是……」

  「雅檠,這一次你一定要幫我,要不然我一定會抱憾終生的。」梁舒對著女友使出耍賴的招數。

  即便招數很差很爛,對付郎雅檠卻很管用,只見她硬著頭皮允諾,「別吵了啦!我想辦法就是。」

  「哇塞!雅檠我愛你,我就知道你一定有辦法。」她崇拜得五體投地。

  反觀郎雅檠卻是壯士斷腕的面容。「你最好罩子給我放亮一點,不要讓麗景飯店惹上什麼麻煩,要不然我就讓你梁舒渾身『酥酥去』。」

  ******

  由於明集團唯恐黑崎遙的一切被飯店人員透露給媒體知悉,特地命飯店立時拆除二十樓的所有監視錄影器。

  「梁舒,你還真是幸運。」梁舒為此高興得幾乎手舞足蹈。

  沒了監視器的礙手礙腳,她堂而皇之的在各個房間的門縫了裝設最精密的感應器,並在每個房間門口對面的畫上,鑲藏最高段的偷拍工具,並在周圍裝設磁場干擾器,探測器想查出什麼,門都沒有。

  「大功告成。」她手指彈出一記清脆聲響。

  明明是個自由職的記者,幹嘛搞得跟情報人員似的!

  沒辦法,幾年前她去中東採訪戰爭中的國度時,遇到的幾個情報人員就是這麼教她設下天羅地網,好將想要的新聞一網打盡。

  也虧有那一次的經驗,她才得以的把竊取政治情報的那一套拿來對付一個集團新主,也算是不辱沒他的身份,不過,當然重點還是皆川凜。

  回到郎雅檠替她安排的房間,梁舒極為舒適的躺在偌大的床上,「該下飛機了吧?」她看著時鐘自問。

  從容的打開電視機,梁舒看著全台灣的媒體為她佈局的最新情況。果然,桃園中正機場人滿為患,陣容簡直比超級偶像團體來台還要龐大。

  無暇理會現場記者說了啥,她兩隻眼睛緊盯著螢幕,不費吹灰之力,一眼就瞧見他,同樣在畫面的左上角一丁點的身影,遠遠的離開那些簇擁著主子的黑衣人,他像個體戶,無意捲入這場採訪戰的風波。

  「皆川凜啊皆川凜,希望你的底細不會讓我太失望,才不枉我投下這許多的心力,就為了貼身採訪。」她揚起一抹慧黠的笑。

  合衣躺在柔軟的床上,梁舒閉上了眼睛,敞開耳朵,等待著第一次的交鋒,薄嫩的唇色因為期待而泛著如粉色花朵的笑容。

  約莫一個多小時,新聞畫面從機場轉換成台北的高速公路。

  她起身喝杯水,玩味的盯著畫面,「哇,真是空前絕後的陣仗,總統出訪也不見得有這樣的畫面吧?」

  年輕的臉上漾著光彩,梁舒覺得這場遊戲越來越叫人心動了。

  耐心的等候著,掐算約莫是時間了,梁舒一身利落的白色褲裝,緩步而下,難得她好耐心、好體力的走著樓梯,全都是為了皆川凜。

  飯店門外的車道,數輛黑色的名貴轎車戛然停止,不等車門打開,早一步埋伏在飯店內外的媒體蜂擁而上,看得梁舒好不高興。

  看來台灣媒體這一次是傾巢而出,就為了挖出這則來自日本神秘家族的相關報導,投資案也好、可能合作的對象也好,只要跟黑崎家扯上關係,完全陷入一片瘋狂。

  站在角落的梁舒,神色自若,然而心雀躍得像天上的小鳥。

  不知怎的,一想到要見到皆川凜,她就忍不住擴揚嘴上的弧度,這是她過去不曾有過的。

  正當前頭一片混亂,梁舒看見皆川凜從一輛不起眼的房車上下來,跟前頭髮亮的黑轎車,迥然有別。

  他就像個低調的商務人士,而眼尖的梁舒毫不客氣的攔下他。

  「有事?」皆川凜緊抿的唇略微掀起的吐出兩個字。

  喔喔,他說的是中文,虧她還想在他面前大秀她日益精進的日文呢!

  「你好,我是梁舒。」帶著自信的神態,她白嫩的手高舉在他面前。

  他好高,想她都約莫一百七十公分了,這男人還高過她許多。

  瞅了她一眼,皆川凜不發一語地越過身前的她,逕自離去,徒讓一隻白玉似的手晾在空中,有些孤單。

  梁舒不以為意的收回手,「等等,皆川凜,我有話跟你說。」

  他身形微顫,因為她喚了他的名字。連名字都知道,看來這女人是有備而來。

  回過身,他坦然迎上她的眼,「請說。」

  「說是要說,但是不適合在這裡說。」梁舒勾著他的手,欲往飯店後方的茶館走去。

  皆川凜拂甩開她的手,「如果你想有什麼交易,怕是要失望了。」

  她不在意的淺笑,「是有個交易跟你談,但是我不接受你的拒絕,當然你可以說我霸道,這點我承認。」

  兩人在飯店旁的林蔭下,默默無語的凝視著。

  皆川凜看著身前的女子。

  眉清目秀,未施脂粉的肌膚透著自然的暈紅,眼神慧黠得似是在估量著什麼好玩的事,那一頭在風中飛揚的長髮散著香氣,她的態度過於篤定,彷彿什麼事都在她掌握之中。

  「拒絕與否由我決定,接受拒絕與否則是你的權利,我不干涉。

  「我對你十分感興趣,想要請你成為我的採訪對像……」

  「愛莫能助。」不等她把話說完,皆川凜斷然拒絕。

  「等等,你真無禮,我的話還沒說完呢!」埋怨了一下,她繼續剛剛的話,「我對你十分感興趣,想要請你成為我的採訪對像而且是貼、身、采、訪。」

  貼身採訪?這台灣女孩在說什麼天方夜譚?荒謬至極。

  「只要你在台灣一天,我就會跟著你一天,貼身採訪就是連你的生活細節,也在我採訪的範疇之內。」

  「我沒興趣。」他轉身往飯店的偏門走去。

  「皆川凜,我說過我不習慣接受拒絕的。」梁舒追上前說。

  「我也說這是你的權利,我不干涉。」

  「皆川凜,黑崎遙到底與你是什麼關係?只是單純的老闆與下屬?」她直率的問。

  他停下腳步,處變不驚的看著她,「不關你的事。」拋下冷如南極溫度的話語,他跨大步離開。

  這回梁舒選擇不追逐。她仁立在原處,笑容充滿著玩味,這才是第一次拒絕而已。

  「皆川凜,你越是不答應,我就越要達成目標,最好你夠神秘,免得我還沒發揮所長,就對你興味索然,這樣我可是會生氣的。」

  終沒的語調,像撒嬌的女孩,香香甜甜。

  ******

  「他要出門,在這三更半夜?」看著畫面上的皆川凜,梁舒的好奇難以控制。

  二話不說,她抓起外套跟提包,跨步奔跑的追上他。

  「皆川凜,當真的不考慮我的提議?」她冷不防的從他身後開口。

  皆川凜一見著是她,臉上有著詫異,「是你,為什麼你會在飯店二十樓?」

  二十四小時埋伏?這小姐會不會太瘋狂了點?還有,這家飯店的保全未免也太草率。

  「為什麼不能在這兒?」她挑釁的反問。

  「二十樓已經由明集團完全承租,飯店是不可以違約轉租給其他客人的。」他的眉蹙攏著,不是不悅,而是叫她的行徑給駭著了。

  「你覺得飯店對顧客的承諾很重要吧?」

  「你覺得呢,小姐?」他把問題扔回給她。

  瞧她那眉梢挑著,皆川凜直覺問題有陷阱。

  「肯定的答案。」梁舒好整以暇的套上外套,「飯店必須遵守對顧客的承諾,早在明集團決定下榻麗景飯店,我就已跟飯店簽約準備長住這間地處偏遠的套房,飯店是有出面請我考慮換房,但是我喜歡這個房間勝過其他,況且我也承諾不會去騷擾黑崎先生。基於先來後到的道理,你是無權指責我,或是飯店服務人員的。」

  「飯店至少該善盡告知義務。」

  「皆川先生,既然明集團的人能對飯店要求,不可以走漏有關黑崎遙一舉一動的消息,包括他住在哪間房間,那為什麼我該允許我的住處被洩漏呢?也許我是個蹺家的婦人,最希望的就是有個地方隱藏。」

  「可是我感覺你分明時時刻刻在注意這層樓的動靜。」事情沒有她說得單純。

  「你確定?」

  「再確定不過。」

  梁舒瞪著無辜的眼,「誤會,我只是注意皆川先生你一人而已。」

  「小姐。」他實在不明白她的動機。

  「別小啊姐的,八股,我是梁舒,你可以叫我舒,或是依日本習性強冠上個子字——舒子,也行。」

  「你到底想從我身上知道什麼?如果是有關來台投資計劃,我不是黑崎遙,無法提供你任何訊息。」

  「就因為你不是他,而是你——皆川凜。」他有他的原則,她也有她的堅持,「黑崎遙主持的投資計劃我沒興趣,單單就對你有興趣,你越是低調、躲藏,就越讓我想追逐。」

  「我不懂。」

  「你不需要懂,關於貼身採訪,只要回答我YesorNo。」她眼神堅毅無比。

  「愛莫能助。」皆川凜還是堅持著,轉身離去。

  「等等。」梁舒不顧危險闖進他欲關合的電梯,存心跟他耗上。

  換上凜然的神色,他不想讓她挖掘他太多秘密,也不想讓她阻礙他去魔力居酒屋的計劃。

  明天,或許明天他該回到北投的老家去,徹底擺脫這位在飯店守株待兔,名叫梁舒的女人。

  走出飯店,他隨手招了輛計程車,無情的拒絕梁舒的隨行後,使命司機開往東區的巷子。

  「先生,你女朋友的計程車還在後面跟著唉。」有點年紀的司機善意的提醒。

  他實在搞不懂現代男女的感情,怎麼一不對盤,一個狂跑,另一個就在後頭猛追。

  「甩掉她。」皆川凜從後照鏡看見他的責怪,脫口而出的說:「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下一秒,他懊惱著自己的解釋,索性把甩人的任務交給司機,轉頭貪看夜晚的台北。

  梁舒果然還是跟丟了皆川凜,正當她扼腕之際,皆川凜已經悄然走入東區巷子裡的一幢大樓,搭上電梯直往十九樓的魔力居酒屋。

  許多的八角燈籠光芒如畫,距離上一次,又是近一年的光景,皆川凜習慣性的走向右手邊,閉上限觸碰著好奇又令人覺得深不可測的戀佔之石。

  曾經他在觸碰戀佔之石的當下,掌下的石頭出現異狀,讓他一度以為他碰觸著某人的臉,掌心像是著了火似的燙,他不知界象代表什麼,只把這個秘密藏在心中。

  頎長的身影繼而在香楓下盤桓許久,他才往店裡頭走進。

  「凜,真的是你來了。」眼尖的粟海雲一瞧見他,旋即咧出開懷的笑臉。

  面對如此熟稔的人、環境,皆川凜感到無限心安,但是,也許是孩提時的不堪遭遇,造成他個性上的壓抑,所以他也只是以點頭、欠身回應栗海雲的熱情。

  皆川凜選擇在矮吧檯前的位置坐下,沉默寡言的牧野健依然負責掌廚,慣例的給了他一眼,當作是招呼。

  「又是出差順道回台灣?」栗海雲端來皆川凜喝慣的酒,親切的問。

  兩唇相抿扯出一個弧度,當作是默認。

  他鮮少談及他自己,太冗長的過去,太沉重的故事,一時片刻也訴說不清,徒惹欷吁罷了。

  「牧野,請給我一份相同的東西。」這兒的味道讓他懷念起父親,連食物,他都不忍更換,即便老闆娘道子早替這間居酒屋的菜單更換過上百回了。

  牧野健面對著爐火張羅著熱食,「在新聞上看見你,我有預感你會來。」他冷不防的對皆川凜說。

  「嗯。」簡單一應。

  男人就是這樣,對話不超過十句,很多東西都在眼神的傳遞,不知情的旁人還當是兩個啞巴在相望呢!

  剛從他桌交際歸來的道子,直往皆川凜身邊走來,手往他肩上一搭。

  「凜,當你是讓工作忙昏頭了,許久不來。」風情萬種的她往一旁的位子上落坐,臉上掛著的始終是她招牌似的嫣然笑容。

  「道子……」

  「停,叫道子就可以了,不用在那兒姐呀妹的,我承擔不起。」道子趕緊搶先一步阻止。

  「尤其嚴禁姨、嬸之類的稱呼。」惡作劇的栗海雲補充說。

  「栗海雲,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栗海雲訕訕的傻笑,趕忙送上一杯酒,好寬了老闆娘的眼。

  「原來你老闆是黑崎遙,今天收野說你在電視上,我還當他是想你想瘋了,胡亂抓人頂替你,沒想到還真是你這小子。」

  黑崎,這是他在居酒屋時,最不願憶起的姓氏,亡父也不想屬於他的聖地,被這姓氏給染色了吧!

  瞧他一臉痛苦,非不得已不想提及的模樣,看透來往客人的人生百態,道子很識趣的終止這個話題。

  「凜,你也真是的,老吃這幾樣菜也不膩,你還真是捧牧野的場,不過這就頂不給我面子的了,我絞盡腦汁在菜單上下了多少心力,可你對新菜老不賞臉,這讓我很挫折唉。」道子黃鶯似的嗓音滔滔不絕的數落著皆川凜,就是不讓他沉浸優傷的思緒裡。

  凜是個冷淡壓抑的人,明明那雙眼無時不刻都在洩漏著內心滔滔然的情緒,傳遞著他有成千上萬的話語想要分享,可是生性寡言的他,悶了半天也沒吐出一個字來,自己若不是認識他許多年,真會以為他是天生的啞巴。

  「我覺得老菜式很好,當然新菜式也不錯,可是我喜歡熟悉的東西。」

  天啊!一次三句話呢!道子總算稍稍平復了心情。

  「我知道,要不你也不會記得撥冗到這兒坐坐。」

  牧野健送上一盤天婦羅,給了皆川凜男人才懂得眼神。

  「謝謝。」

  不急著動筷子,他凝視著牆上的徘句:身緣此處,只聞酒香。是啊!在這裡,他完全沉浸在酒的世界,什麼煩惱俗事都不願被提及、回憶。

  「凜,你有什麼夢想?」道子摸透他的性子,不問過去,只問他的未來。

  只要能來到這裡,就證明是個有緣人,魔力居酒屋會讓這個有緣人心想事成的,她很想知道,像凜這樣的人,到底會祈求著什麼?「夢想……」

  他有什麼夢想?好多,人生有太多缺憾,需要加倍的夢想來補足。

  他想要一段如父母親之間堅貞的愛情,想要脫離黑崎家,得到歸鄉的自由,想要與異父弟弟——遙,能有如同平凡家庭的手足情份,可以共同開創些什麼,年老時可以兄弟把酒活當年,他想……

  太多、太多了,一時間他說不出他的夢想。

  聽著道子與栗海雲的聲音在他耳邊此起彼落,看著牧野健在矮吧檯前的熟練動作,他倍感溫馨,臉上的線條不自覺的放軟。

  他突然想念父母親過去在北投住所時最愛好的休閒——端坐在幾坪大的房子裡,一個寫書、一個插花,空氣中除了筆墨香,還有花香浮蕩著,偶爾再沏壺茶,茶香芬芳裊裊。

  不需言語,所有的情愫自然而然的流動彼此心房,好吧!明日就歸家去,買幾束花、幾張紙,回味當年的一家和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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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梁舒前腳才進家門,羅閩笙後腳馬上跟了進來,辟哩啪啦的又一大串訓話。

  「梁舒,你這幾天又去哪裡了?也不跟我說一聲,打你手機也不接,老讓我對著答錄機說話。」

  「嘖,閩笙,我真懷疑你是不是也在我門口裝設監視器,怎麼我一進門,你後腳就跟著來!」

  「你少跟我鬼扯,說,你這野丫頭這幾天又去哪裡了?商業雜誌社的李總編又十萬火急的在找你。」

  「找我做啥?我都已經拒絕他的工作了,難不成他又想後悔?」

  「你到底在忙什麼?連晚上都沒回來睡覺。」

  「這幾天我住在飯店啊!」

  「飯店?好好的家不住,幹嘛跑去住飯店?」

  「寓工作於樂。」

  「什麼寓工作於樂,不要咬文嚼字的,我聽不懂。」羅閩笙不耐煩的揮揮手。

  「閩笙,你脾氣有點暴躁喔!怎麼,你那些模特兒小姐又給你氣受了?」

  「嘖嘖,總而言之年輕女孩,長得還有點姿色的都那個樣,成天把我的好心當驢肝肺。」他意有所指的睨了她一眼。

  「喲,又扯上我了,幹嘛啦!你更年期到了啊?」

  「唉,我是男人唉,又不是婆娘。」

  「男人也有更年期啊!之前不是有新聞報導說過。」

  「你……」算了,怎麼跟她說,最後氣死的一定都是他,換個話題,「雜誌社的工作既然推了,你不好好休息,又在瞎忙些什麼?」

  「我跟加籐在合作一個人物寫真的採訪,挺有挑戰性的。」

  「挑戰性?為什麼我老覺得你把記者的工作搞得像是情報人員,要不就是隨時準備攻堅的員警。」

  「是有點像啦,可你不覺得很鮮嗎?」

  「並、不、覺、得。」他無奈的抓抓頭髮,「等等,你說的加籐,該不會是許多年前帶著你去爬富土山,還拉著你出生入死去採訪什麼日本鬼國會賄選弊案的加籐吧?」他聲音逐漸揚高。

  梁舒眨眼點頭,「嗯,不就是他嘍!」

  羅閩笙霍然起身,激動的大喊,「我不准——」

  「為什麼?」

  「不需要問為什麼?那傢伙命賤我不管,幹嘛非要拖著你去陪他,既然他愛挑戰生命極限,幹嘛不去跳一O一大樓,乾淨利落許多。你不想想,每次你跟他合作就不會有好事,上一次爬富土山,爬到出意外,去採訪賄選案,你還差點被綁架。」

  「是啊,可還不都歷劫平安歸來。」

  「總之你不要跟他再有牽扯,我覺得那個加籐分明就是帶賽,而且還是個小日本鬼子,你看我們亞錦賽零比九,看了都要吐血,還有、還有,二次世界大戰的時候,日本……」羅閩笙義憤填膺的拚命數落。

  我的媽呀!梁舒聽得耳朵幾乎要長繭。不過就是個合作,他閩笙婆娘可以從八百年前的富士山之旅,扯到阿薩布魯的國會賄選案,現在還要溯及上個世紀的大戰,真服了他。

  「唉,你慢慢說,我想去睡個美容覺,晚上我想吃培根蒜苗炒飯。」點完餐,梁舒掏掏耳朵,趕緊撤退,一點都不想再接受他的疲勞轟炸。

  「喂,梁舒,我還沒有說完啊!你要不要回個電話給李總編,還是退出加籐的採訪計劃,我是覺得你才剛從南極回來,都還沒有歇息夠,不要急著跟那傢伙出生入死的,反正事情擱在那兒,沒有人會搶去做啦!如果有,就讓人家去做吧!」

  真懷疑閩笙上輩子是什麼東西投胎轉世的,怎麼這麼有說話的天份?獨腳戲唱了半天都不累。

  「好,電話我會回,跟加籐合作的工作還是會繼續,現在我先回房了,你自便。」梁舒看看手錶,「我會建議你可以開始動手準備晚餐了。」

  回房去,她準備把黑崎遙的預定行程公佈給各家媒體,讓他們繼續去騷擾他,這樣她才可以繼續跟皆川凜糾纏。

  到底那晚他去哪裡?一整晚都沒有歸來,害她等得亂無趣的。

  第一次跟丟了人,下回她應該要自己開車,就不信她的技術會輸給計程車司機。

  ******

  皆川凜打開飯店房間的門,見到黑崎遙正端坐在他床上,一派閒適的啃著蘋果,像個無害的傢伙,身旁五、六人雙手環胸端站著。

  「你去哪裡?少主在等你。」貼身保鏢宮澤冷沉著聲調問。

  「有事?」他沒有回答,逕自發問,平靜肅穆得感覺不到一絲情緒上的波動。

  「皆川,請你不要隨意行動,現在台灣的媒體把少主的行蹤盯得很緊,我們懷疑有人洩漏少主來台的預定行程。」

  「懷疑是我?」依然平靜的語調。

  「當然,因為你這幾天老是擅自一個人外出,少主好幾次都找不到你。」

  「這次來台是要商討投資計劃,而我並不參與計劃的執行,此行也只是奉少主之命前來,與其困囚在飯店裡,我何不四處走走?」皆川凜用極為沉緩的語調說著。

  黑崎家上下包括奴僕、保鏢就討厭他這麼無所謂的態度,他們對他這淡然可欺的面孔,簡直是恨之入骨,彷彿他人的存在都是多餘,只有他皆川凜是真正活著的。

  不過,事實上也是如此,無力對抗一切的他活在自己的世界,在冷冽而人情淡薄的黑崎大宅下存活。

  「皆川,你這是什麼態度……」宮澤怒問。

  啃完最後一口蘋果後,黑崎遙泛起一抹笑,懶洋洋的擺起手,制止宮澤的怒火。

  「你們先出去,這麼多人擠在一個小房間裡,空氣有點問。」老是一屋子男人,要是有個女人的香氣緩和這些陽剛味多好,但是女人在哪兒?

  「少主……」

  黑崎遙揚起淡漠的眼神,凌厲掃了保鏢們一眼,三名彪形大漢這才退去,房間內就留下他跟皆川凜兩人。

  繼而掛著笑,他起身,一派從容的走到皆川凜面前,旋即繞著他打量,忽爾,他傾身在皆川凜身上嗅呀聞的。

  皆川凜還是一臉凜然的神態,沒有不悅也沒有迴避。對於黑崎遙的捉弄,他已經習慣了。

  「有香味,是桅子花,還是百合?還有什麼?菊花,抑或是玫瑰?」逕自的揣測發言,黑崎遙不合宜的湊近他的嘴,在須臾的距離上嗅著,「還有清酒味。你去哪了?」

  微擰著眉,他的手指叮叮咚咚的敲著一旁的桌面。

  對皆川凜,他真是又愛又恨,欣賞他冷漠自如的氣度,卻也討厭他一視同仁的如此對待自己,他以為,他們之間會是不一樣的。

  「隨處走走。」

  「你倒可好,隨處走走,沾惹了一身的花香酒氣,我卻成天對著男人開著沉悶至極的會議,要不就是悶在飯店裡,連個小姐都不能喚進來陪伴我,早知就要帶麗娜來陪我。」黑崎遙似是揶揄似是埋怨的說道。

  「你此行身負重任,不適合酒色沾一身。」

  集團的接班人本來就肩負著重責大任,自是不能隨心所欲,更何況是帶聲色場所的女子出外洽公,黑崎遙再怎麼得寵,黑崎明也不會允許。

  「難道你不扼腕,辛苦打下的大片江山,卻拱手讓給一個扶不起的阿斗。」

  「我不是趙雲,不需要領兵打仗護主,我只是個員工,領著明集團的薪水,過著平凡上班族的生活,這樣很好。」他早習慣了這種生活,只要偶爾能見母親一面,他就會很滿足,雖然他不得不稱她一聲夫人。

  「你去哪裡?北投,還是居酒屋?」

  皆川凜的臉總算閃過一絲詫異。

  「這麼驚訝我怎麼會知道?呵呵……」黑崎遙兀自的笑著,帶點自嘲,「別忘了那本日記是誰偷渡給你的,我的中文能力雖然是幼稚園等級,但要大概的看懂它,不難吧?至少關鍵字不會錯過。」說完他若無其事的回坐在床上,放縱的笑。

  皆川凜恢復冷然神色。也對,遙貪玩、任性、愛享受是一回事,但是絕對不是阿斗,有時他都覺得,縱情聲色的遙是故意在賞他一口飯吃,讓他在黑崎家還有一點存在的價值。

  然而遙卻不知道,這樣的做法,只是迫使他更遠離自由,而那卻是他渴望很久的東西。

  「回答我。」黑崎遙命令。

  他在飯店悶得想死。凜倒好,一來台灣就如魚得水,成天不見蹤影,也沒想過招呼他到哪兒去轉轉,真是自私的傢伙!

  自己還會念著他在黑崎家的處境,心軟乾脆拎他出門算了,誰知他……

  「答案你不早已知道,何需我白費唇舌再重複一次?」

  「就當是滿足我的揣測,給我一點猜測的樂趣,我就是要你親口說。」黑崎遙眼神挑釁的說。

  打從他開始跟凜作對,至今凜始終是那副模樣,貶他去做啥就去做啥,扔什麼爛攤子給他,他都乖乖接,有時他會懷疑,他跟凜真的是同個母親生的嗎?

  不,問題不在母親,而是在父親身上,凜的父親是個文人,他的父親卻是天生的掠奪者。

  他就很想挑戰凜的極限,想知道到底有什麼事會讓他失控的?

  他知道凜想要自由,但是他還不想放他走,永遠也不想……誰叫他老是用如此冷漠的態度回報他。

  「對,北投跟居酒屋。」皆川凜的回答簡短扼要。

  「宮澤說初抵飯店那天,你跟一個女人在一起。」

  「嗯,不大記得。」隨口一應。

  不記得?最好你得老年癡呆症。「那個女人還勾著你的手說話。」

  「只是一個陌生人。」如果讓宮澤知道她是記者,那女人恐怕會有危險吧!

  「陌生人?你什麼時候可以跟陌生人這麼說話來著?」黑崎遙一臉玩味的表情。

  皆川凜表情木然的回答,「跟陌生人說話不難,而是有沒有必要說話。」

  「她知道你是誰嗎?」

  「不清楚。」

  「她是記者吧?」黑崎遙挑挑眉問:「你說,如果她是個記者,為什麼當大家一窩蜂的想採訪我,她卻反而找上你?」

  「不清楚。」

  黑崎遙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最好你不清楚,要不然宮澤那傢伙又有得忙了。不過跟個漂亮的女人,的確有說話的必要。」

  正當皆川凜以為他要離去而放鬆,忽爾,黑崎遙抓住他的右手,兩人的眉同時凝皺。

  皆川凜飛快的撥開他的手,滿是敵意的閃過一旁。

  「你的手骨為什麼還是那樣?」黑崎遙換上殺肅的模樣,呼出的氣息散著冷冽。

  「誤尋庸醫,所以一事無成。」皆川凜又恢復一貫的冷靜。

  他以為只要隱藏得好,就不會讓人注意到他的手,沒料到遙會突襲檢查他的右手。

  「我不是交代他們給你一筆錢去治療它?你是不是又退回來了?」黑崎遙跨步逼問;「你自己找的名醫呢?你是唬我的——」

  聽他主子生氣的吼著,門外的宮澤破門而人,「少主……」

  黑崎遙執起一旁的水杯奮力往門口一砸,水杯破成碎片往四面八方散去,出去!通通給我出去。」

  見他發飆趕人,宮澤幾人只得關上門退去。

  「我就不信沒有個醫生可以把你的手治療好。」雙手握拳,黑崎遙憤憤的咆哮。

  「我的手正常與否,並不改變什麼,況且只是手形的扭曲,這麼多年來並不影響我的生活。」

  他越無所謂,黑崎遙就越是憤怒,一字一句的咬牙說;「然而對我而言是恥辱,你懂嗎?黑崎家族家財萬貫,結果卻連一隻手都治療不好。」

  內心受傷的黑崎遙抓起客房裡的遙控器,按下開關鍵,錄影機在運轉著。

  「什麼東西?」皆川凜不明白他的舉動。

  「你看啊!睜大你的眼睛看著。」

  冰天雪地的極地畫面中,但見一個全副武裝的女人,全身上下只露出一雙大眼睛。是她?梁舒。皆川凜眸光閃過震驚。

  「她是個自由職記者,如果你不想她出什麼意外,就不要跟我作對,要不,宮澤抓起狂來,我可沒把握壓得住他。我想你很清楚,只要是妄想接近黑崎家的記者,都不會有好下場的。」黑崎遙揚起勝利的笑容。

  「少主……」皆川凜再也無法讓自己置身事外。

  不管梁舒基於什麼原因想做他的貼身採訪,他都不希望黑崎家把暴力動到她身上,黑崎明慣使的暴力早就讓他很不以為然。

  黑崎遙回吼一聲,可下一秒他便收斂陰沉,換上從容的笑容,恢復他吊兒郎當的姿態。

  他一派輕鬆的拍拍皆川凜的肩,「放心,美女我還捨不得讓她太早香消玉殞,如果她想從你身上知道什麼,那就大方邀請她來吧!不過你最好早點找個醫生來治你的右手,要不然把我惹毛了,我會讓宮澤押你上手術台,把你的右手好好的調整過來,連帶那個女記者都會遭殃。」

  睨了兄長一眼,黑崎遙穿上他的BOSS外套,帶著笑容瀟灑的走出去。

  少主?誰都可以這麼叫他,但是如果凜也要這麼叫他,就別怪他哪天一火的把他弄啞了。

  送走他,皆川凜有著疲累。他不知道遙為什麼如此在意他的右手,不過現在,他最想做的事是,打消梁舒想要貼身採訪他的蠢念頭。

  ******

  當螢幕呈現黑白閃爍的畫面,梁舒心裡有了底——有人拆了她的感應器跟監視器。

  「可惡。器材也是錢唉,拆了也不要佔為己有嘛!」雙腿一抬蹬,她迅速的起身,「皆川凜這傢伙不會趁這時候又開溜吧?」

  已經接連好幾回,他一消失就是一整天,梁舒跟蹤了幾趟,卻總是被甩得莫名其妙。為什麼他這麼好運,老遇上實力堅強的計程車司機,讓他三番兩次的從她面前消失。

  「難不成他有魔法……」啐。

  不再多想,她起身往隔壁的房間走去,當作是賭運氣。

  叩叩——

  叮咚、叮咚——

  梁舒左右開弓,邊敲門邊按電鈴。

  如果郎雅檠知道自己這麼對待飯店的設備,依她那標準的飯店人性格鐵會抓狂,大聲喝叱她沒氣質。

  噹的一聲,電梯抵達二十樓,門一開啟,梁舒半側著身看著來人,是黑崎遙跟他的三個爪牙。

  彷彿早預到她的出現,黑崎遙不甚意外的以生硬的中文問候她,「你好,梁小姐。」

  「是你啊,黑崎遙。」梁舒斂容以對。

  打從加籐身上知道,黑崎家的人總喜歡用暴力對付記者,她就對黑崎這個姓氏很不以為然,而現下他們顯然已查出她的底細。

  「你從皆川身上打探到什麼消息了嗎?」

  「怎麼,明集團內部有什麼新的消息了嗎?」梁舒反問。

  「注意你說話的態度。」宮澤用日文嚴厲的提醒。

  她噗哧的輕笑,「請問什麼樣的態度才是被許可的?」接著她改用日文問:「卑躬屈膝、曲意奉承?」

  黑崎遙眼中閃過光芒,「不錯,你的日文說得挺好的。」總算不用再虐待自己的舌頭,還是日文習慣些。

  「是不錯,比起黑崎先生的中文,我的日文的確好上許多。」梁舒說得挺有自信的。

  黑崎遙不以為忤的搖搖手指,「嘖嘖,這麼嗆的美女,皆川那傢伙領受不了的。」

  「黑崎遙先生就領受得了?」

  一旁護主心切的宮澤又想要衝上前,給梁舒一點教訓。哼!要不是少主說要留下她,他早下令其他兄弟把這個礙手的記者處理掉,哪容她此刻還在這裡跟少主沒大沒小。

  「宮澤,退下。」黑崎遙淡淡的揚手阻止,繼而對梁舒笑說:「我領不領受得了,咱們得親自體驗了才知道。」

  「但是我現在對你沒興趣,你旁邊還有一群獵犬,我太危險了。」她對宮澤投了記白眼,「提醒你,養狗不是光餵食物就成,還得教育它們的。」她像個正經八百的道德家,真切的給予建議。

  她的嘴巴真壞。黑崎遙莞爾一笑,「你想從凜身上知道什麼?黑崎家的秘密,還是明集團的投資內容?」

  「如果我說我只想知道皆川呢?」側倚在牆上,梁舒姿態從容的說。

  「皆川凜。」黑崎遙低笑,「怎麼,現在找不到人了?沒有感應器跟監視器的輔助,很不方便吧?」

  就知道是他搞的鬼。「的確有一點不方便,不過,這也顯示出勢均力敵的局面,老一面倒,這樣有什麼好玩?」她一副不甚在乎的模樣。

  「梁舒,你應該很清楚,如果你的目標是我,這對於你的收入跟在業界的地位,將會大大提升不少,如果我們交情夠,或許我還可以大發慈悲的給你幾條獨家。」

  「呵呵,獨家?一群埋伏在樓下的記者可能會很高興,基於同胞愛,我先替樓下的同業謝謝你。」她一臉興味索然。

  「你呢?高不高興?」

  「如果你告訴我皆川凜的下落,我會比較高興。」梁舒認真思考的說著。

  「為什麼你不採訪我?」

  「有太多人想要採訪你,不差我一個,也許皆川凜讓我失望後,我會考慮吧!但是,絕不是現在。」

  不可否認,黑崎遙還長得挺俊的,比起皆川凜毫不遜色,但是她對集團的接班人沒啥興趣,尤其他身邊還跟著凶神惡煞,讓她胃口盡失。

  一切只能說,皆川凜憂傷的眼睛點燃了她追逐的興致,而這恰恰是黑崎遙所缺乏的,他的出色引不起她的興趣。

  「住口!」凶神惡煞似的宮澤,實在控制不住有人對他的主子不敬。

  「宮澤,你們先進去,不要干擾我跟美女說話的心情。」

  「少主……」

  「進去!最近老是沒有美女對我垂青,一定是你們幾個表情太兇惡,敗壞我的行情。」

  宮澤三人互看一眼,走前不忘用眼神警告梁舒。

  「你的爪牙看來似乎很想殺了我,我是不是應該趕緊加保個巨額保險,免得死後連喪葬費都沒著落。」

  「梁舒小姐,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像訓小孩似的跟我說話,皆川凜的下落你不想要了?」

  她不大情願的收斂嘴巴,還給了他一抹笑容,「當然想,你快說。」

  他吊她胃口的問:「唉,說了你給不給把?」

  「把?」從發音至收尾,梁舒音調的起伏宛若一座小山谷。

  「沒錯,把,換句話說是,我可以追你嗎?」

  「孩子,這回兒姐姐不跟你計較了,趕快告訴我皆川凜的下落。」

  孩子!姐姐!這女人真是不可愛,好,她愛嘗挫敗,就讓她去凜的身邊碰碰壁,到時就不會再這麼目中無人,而他才好方便逮她入手。

  「兩個地方,一個是北投,一個是魔力居酒屋,切確的地點我不清楚,不過魔力居酒屋應該是在東區。」

  梁舒杏眼一瞪。北投、東區?他以為他在畫大餅啊!有說跟沒說一樣。

  「別瞪我,比起整個台北讓你瞎找,我已經很幫忙了。」

  「黑崎遙,你為什麼這麼好心?」她揣測他的善良是不是別有居心。

  「呵呵,對啊,我為什麼這麼好心?」他自嘲的笑著,「皆川那個人跟黑崎家是迥然不同的,黑崎家的人對於陌生人向來是不會手軟的,皆川就太過仁慈,即便是你這樣的居心叵測者,他也不會希望你遭受到黑崎家的暴行。」

  「然後呢?我想我是問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吧?」

  他挑著眉,「因為我想利用你們來威脅彼此一件事。」

  「利用我們來威脅對方?你會不會想得太美了。」梁舒訕笑著他的異想天開。

  「一男一女的火花,總是讓人有機可趁。」黑崎遙似是思忖的頓了下,「但是現在我不得不承認一切都是我自己想得太美,你這麼嗆,皆川可能真的消受不了,怎麼樣,改變主意把我當你採訪的目標吧?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好事發生也說不定。」他的語氣有些揶揄。

  「不會只是好事,我會用打火機點汽油燒了你,讓你見識一場絢爛。」她轉身離去。

  「嘖嘖,嗆女人,皆川凜不喜歡人家這樣的,聽我的話收斂點,要不就朝我走過來吧!」

  「咳咳,小痞子,姐姐我不喜歡人家這樣的,聽我的話收斂點,要不就離我閃遠點吧!」

  看著她風似的背影,黑崎遙興味盎然的低語,「好樣的,梁舒,即便要殺了你也不是現在。皆川很冷情,讓你去他身邊嘗嘗糾纏的味道,應該挺好玩的。」

  「多謝你的忠告,但是我會點燃他的熱情。」擺擺手,她踩著嫵媚的步伐揚長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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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30 16:58:22
第五章

  在巷內,梁舒無法發揮精湛的甩尾轉向以及加速超車的駕車技術,所以,她再次眼睜睜的看著計程車的車身消失在她的面前。

  「可惡,又跟丟了……」她一想到就覺得扼腕。

  不行,老是在這兒跟丟人,傳出去她梁舒要不要做人啊!

  找了個停車場撇下她向羅閩笙借來的車子,她決定傚法田野調查法的精神,在這台北的東區一步一步的尋找魔力居酒屋的所在地。

  「請問這附近有沒有一家魔力居酒屋?」年輕人總會清楚吧?她把詢問目標鎖定他們。

  「魔力居酒屋?不知道唉。」女孩們露出狐疑的表情,三三兩兩的走開。

  「請問這附近有沒有一家叫魔力居酒屋的店?」梁舒換個問法。

  「叫魔力居酒屋的店?」一對小情侶哭笑不得,男孩代表發表的說:「應該沒有,我們成天在這約會,也沒瞧見哪家店名叫魔力居酒屋的,大姐,你要不要試著到中山區去找?中山北路或林森北路附近應該有很多。」說完兩人掩嘴鬼祟的低低笑著。

  什麼玩意兒!敢叫她大姐,這兩個年輕小情侶是活得不耐煩啦!

  梁舒板起臉孔,不悅的朝那對小情侶一睨,這才優雅的離開。

  一轉身,她見著一個男人手挽著女友,可他卻對她投以神魂顛倒地注目,任女友怎麼拉都拉不走。又是一個色令智昏的男人,也不怕下巴脫臼。

  梁舒不著痕跡的使著風情問:「請問,你知道魔力居酒屋在哪嗎?」眼睛誠懇的凝視著他。

  男人臉上一陣燥熱,「魔力居酒屋……我、我不大清楚……可能……」

  受到美女的青睞,男人緊張得說話猛吃螺絲,渾然無視一旁女友火冒三丈。

  果然,女友重重的踩了他一腳,趾高氣揚得宛若一陣狂風似的離開,撇下男友丟人現眼去。

  「小姐,我……」後知後覺的男人還想把握機會繼續攀談。

  「你的女朋友走,確定不追嗎?」梁舒好心提醒他。

  看著空蕩的手掌,他才驚覺事情大條,連忙大喊,Honey,不要生氣……」

  這種男人不罰他跪算盤,實在太便宜他了。

  「皆川凜,你這個男人到底有什麼通天本領,竟能三番兩次從我手中溜逃,難不成你上輩子是泥鰍轉世,滑溜得讓人抓不住?還是你身上真有魔法?啐!淨想些有的沒的,趕快找人要緊。」

  高跟鞋使勁的踩著水泥地,忽爾,雷擊聲響,天空閃過一道光芒,梁舒還來不及意會過來,天空頓時灑落綿密的雨水,景況活像是某天神粗心地踢翻了一桶水,這會兒全往底下的台北傾下。

  「這場雨,不會是懲罰我輕蔑魔法吧?」她不住的挑動著眉。

  匆匆的閃入騎樓,她忙不迭的拍去一身的水漬,然而已起不了多大的效用,衣眼濕淋淋的,活像濕豆皮似的沾黏著她的皮膚。

  梁舒苦著一張俏臉,原想沒了黑崎遙的阻礙,她會順利許多,孰料,這個皆川凜神秘得詭異。

  舉凡台北再隱密的店家,她都有門路混進去,再不也有人代勞,可問遍各大夜店,依然問不出皆川凜的下落,別告訴她他氣質高尚的只會在誠品書店出現!

  這時,一隻黑貓緩緩走來,那姿態恁的高傲,瞧得梁舒禁不住覺得有趣。

  「黑貓呀黑貓,你還真是性格啊!」

  黑貓噹的一聲,似是抗議似是回應,蹲坐在她的腳邊,逕自舔舐起自己濕答答的四肢。

  瞧它先是四腳朝天,一會兒又像是在練瑜咖,把肢體伸展到了極限的可愛模樣,梁舒抑鬱的心情好了大半。

  「呵呵……」黑貓在梁舒腳邊來回的蹭著,逗得她不禁哈哈大笑。

  忽爾,黑貓咬了她一口,梁舒還來不及反應,它已靈巧的往一幢大樓走入。

  「唉,壞貓,你怎麼可以突然咬人?」梁舒也不知哪根筋不對,跟隻貓計較起來,貓跑了她就追。

  黑貓走進電梯,梁舒賊賊笑著,「喔喔,看你怎麼逃。」

  她小心翼翼的跨進,這時,沒人觸碰的電梯門突然關上,直直往上升去,梁舒驚得不知所措,根本忘了她是找黑貓尋仇的。

  到達十九樓,噹的一聲門開了,她低著頭跟黑貓走出電梯,納悶的問:「黑貓,你帶我到這兒做啥?」

  然當她抬起頭後,眼前的景物令她傻眼。

  「魔力居……居酒屋……」

  她快步走去,迎面而來的小庭院飄下幾片香楓葉,鋪著一片枯山水式的銀沙地讓她每一步都充滿驚喜。

  八角燈籠的光芒從整間木屋透出,梁舒跟隨著黑貓走入店裡,「身緣此處,只聞酒香」的徘句字畫高掛正前方的牆上。

  「小靜,你又出去溜躂了。」栗海雲走到黑貓面前輕聲說著,一抬眼,就看見眼中佈滿驚奇的梁舒。「歡迎光臨。」她熱情直率的歡迎這位新客人。

  「天啊!這裡竟然會有家居酒屋。」一說完話,梁舒就看見端坐在矮吧檯前飲酒的皆川凜。

  哇塞,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多虧黑貓咬了她一口。梁舒暗自立誓,她再也不會輕忽魔法存在的其實。

  這時,皆川凜湊巧的側過身,用同樣驚訝的目光,看著門口的梁舒。

  「栗海雲,快招呼客人進來坐啊!」在與一名熟客話家常的道子趕緊說。

  「請問,黑貓叫什麼名字?」梁舒問。

  「你說小靜啊!它是我們居酒屋的重要成員,不過它常常溜出去玩耍,可也因為這樣,替我們招來不少新客人。」

  「小靜,」默念一回,梁舒蹲下深伸手搔弄著黑貓的下顎,「小靜,這回你可幫了我一個大忙啊!你真是我梁舒的恩人。」她熱情的想親它一口。

  小靜驚惶的哺叫,趕緊掙脫她的輕薄,敏捷的跳上矮吧檯,沿著木軸優雅的走去,一下子便隱身消失。

  「啊!溜了,竟然這麼不懂得欣賞我的香吻。」梁舒埋怨的看著消失的黑貓。

  「小姐第一次來,想坐哪裡?」栗海雲問。

  梁舒漾著嬌美的笑容,腰肢款擺的走向皆川凜,「就坐他身邊的位子。」

  聞言,栗海雲道子、牧野健都把目光落在皆川凜的身上。

  喔喔,是有目標的……原來這漂亮的長髮美女是來找他的呢!

  「想喝什麼或吃點什麼?」栗海雲一雙眼睛好奇的直瞪著梁舒打轉。

  「皆川凜,你說我該吃什麼、喝什麼呢?」

  皆川凜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請便。」

  「哪有隨便這種東西,凜,你別亂點了。」粟海雲直率的嗤笑著。

  梁舒朝他面前的食物瞧了瞧,「就跟他一模一樣好了。」一會她又問他,「請問你在這坐了這麼久,領略了什麼魔法?分享一下吧!」

  皆川凜只是低著頭,讓人瞧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栗海雲吩咐著大廚,「牧野,你聽見了吧?給小姐一份跟凜相同的東西。」接著她對梁舒笑盈盈的說:「我叫栗海雲,是這的酒保兼服務生,裡頭大廚叫牧野建,那個跟花蝴蝶似的女人是我們的老闆娘,叫道子。」

  「花蝴蝶?誰說我是花蝴蝶來著?我是熱情好客。」道子睨了這說話老不修飾的員工一眼。

  「你們好,我叫梁舒。」

  「你是來找凜的?」采海雲問。

  梁舒看看一旁但若雕像的皆川凜,給了個不置可否的笑容。

  「栗海雲,還不去張羅客人要的酒,你真是越來越愛問些有的沒的。」

  「老闆娘,你不能因為你自己想跟梁小姐說話,就把我支開啊!」

  「粟、海、雲——」

  「好啦、好啦……梁小姐,待會兒再來跟你聊聊。」礙於老闆娘虛張聲勢的威嚇,粟海雲很給面子的撤退。

  「嗯,沒問題。」

  「凜,她是你的朋友吧?怎麼你也不跟人家聊個兩句,你太糟糕了喔!」』道子嬌笑著數落皆川凜。

  瞧,凜這傢伙是吃錯啥藥了?一臉的怪模樣,怎麼,這小姐讓他感到不安?好現象,有不安才有發展的空間。

  道子不動聲色的打量了兩人一會,露出一副看好戲的表情,「我還是快撤退好了,凜或許有私密話想跟你談,偏偏我卻礙在這兒窮攪和,再不走,凜可要怨我了。」頓了一下,她拉著梁舒的手又說:「歡迎你來啊!不曉得凜有沒有跟你說過,來這兒的人都會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那她可真是來對了地方。梁舒睇了皆川凜一眼。

  炒熱氣氛的道子走後,兩人之間陷入寧靜,直到牧野健將食物送上來。

  「品嚐過嗎?」牧野健問。

  梁舒淺笑搖搖頭。

  「讓凜教你吧!他是這兒的熟客了。」

  皆川凜的臉上泛著尷尬,一對上梁舒的笑眼,他又不自在的避開,逕自執起白瓷酒杯,一句不吭。

  瞧他老半天還是沒動作,梁舒低聲的說:「好餓,為了追一個難纏的傢伙一整天,滴水未進,可現在即便有一桌的美味,卻也不知道如何下手,唉,福薄命苦唷。」她咳聲歎氣的。

  「還有心力歎氣,暫時是死不了的。」皆川凜毫不同情的說。

  「嘖嘖,皆川凜,你也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當真不教我如何品嚐?讓我對著這一桌的佳餚乾瞪眼?這樣太沒風度了喔。」

  皆川凜感受到來自多方的關注,牧野、道子跟栗海雲都算上一份,不過最讓他難受的,還是梁舒那大方坦然的目光,相形之下,就顯得他的小家子氣。

  掙扎半晌,皆川凜取過她的竹筷,將雪白的蘿蔔泥和在赭黑的沾醬中,再挖了些許翡翠似的芥茉緩緩的拌著,後來又添加了幾味佐料,最後無聲無息的交到梁舒手中。

  「可以吃了?」

  「嗯。」皆川凜收回目光,專注的瞪著面前的碟子。

  瞧他那宛若壯士斷腕的模樣,梁舒忍著大笑的衝動,夾起炸時蔬淺沾一旁的醬料,滿足的將其送入口中,大口咀嚼起來。

  「嗯,好吃,炸得恰到好處,味道調得適中,」她湊過頭去,「皆川凜,你的味蕾應該很靈敏。」

  皆川凜端起清酒,沉默地猛喝。

  擰著眉心,他思忖著該如何把她攆離他身邊,否則,難保她不會跟其他禁不住好奇心唆使的記者同下場,傷了皮肉事小,送了老命才冤枉。

  梁舒見他又不搭腔,心想,好,沒關係,反正知道你的下落,多的是機會跟你糾纏,看看屆時是誰挺得住。

  品嚐大半的食物後,梁舒不得不說,這家店簡直是個寶。

  小小的一家店,食物精緻又新鮮,連酒嘗起來都特別甘甜,實在大大滿足了她的胃,讓她有精神繼續跟皆川凜纏鬥。

  「凜,我還是叫你凜好了,一個字總比三個字簡潔許多。」沒等他有所回應,梁舒兀自決定,「考慮得怎麼樣?願不願意接受我的貼身採訪?」她啜著微溫的清酒,重提舊事。

  「不願意,請你不要再提及。」

  「我可以問為什麼嗎?」

  「我不喜歡媒體,也不喜歡接受訪問。」語氣一硬,皆川凜眼上的眉重重的擰揪著。

  「為什麼?你為什麼如此排拒,難不成你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

  「我想這都與你無關吧?」他如黑用石般的眼漠然的瞪著她,「你應該很清楚,只要妄想打探黑崎家族秘密的蠢記者,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的。」

  「凜,你是在擔心我嗎?」梁舒輕搭上他的肩,笑著問。

  他瞬然甩下她的手,「你不要太愚昧,以為這是好玩的尋寶遊戲。」皆川凜快被她這無所謂的態度激出怒火。

  若不是欣賞她天真的率直,她的生與死與他何干?反正她自己也不在乎。

  「我是接近你,不是接近黑崎家的人,還是,你也是黑崎家的一份子,雖然你並不用黑崎這個姓氏?」她單刀直入的問。

  皆川凜的表情瞬間冷肅得如冰雕,「梁舒,我勸你不要自以為聰明的妄加揣測,這件事到此為止。」

  「到底要什麼條件交換,你才肯答應?」她抓住他的手問。

  皆川凜二度甩開她,「條件交換?梁小姐,難道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採訪對象,你也講求不擇手段,只為完成工作嗎?」他眼中有著輕蔑。

  梁舒煞有其事的思索著,繼而毫不猶豫的點頭。「沒錯,新聞工作者對於新聞工作向來持著這種態度,即便是不擇手段,也只是達成任務的過程罷了,至於是不是微不足道的對象,端看記者如何看待。」

  「包括不借用身體交易?」他對她的輕蔑表露無遺。

  虧他還一片好意的不願她涉入危險,原來她也是個只求獨家不惜出賣靈肉的女孩,糟蹋了她那雙清透靈秀的眼眸了。

  梁舒知道他的輕視,可仍不以為意的笑,她打開一隻銀雕的名片夾,取出自己的名片,精準的擱在他面前。

  「我是梁舒,請多指教,為了讓你對你剛才的輕蔑言論,還有讓我苦追多日的辛勞有個彌補的機會,這一頓就讓你破費了,謝謝你的盛情款待。」

  梁舒站起身,拂拂衣裳,「各位,我先走了,拜拜。」

  像天鵝似的尊貴,她挺直身子徐徐走向店門,三步之後,她又旋過身朝皆川凜筆直走來。

  「凜,」她喚著。

  皆川凜才準備要鬆了一口氣,又被她的歸來揪住心神。

  他面容凝重的正看著她。

  忽爾她傾身湊近,當眾人都以為她要吻上皆川凜的唇的前一秒,她猝然止住。

  「如果這裡真的充滿魔法,你說我該祈求什麼呢?」粱舒嘴邊的笑容收斂許多,「忘記提醒你,不管你答應與否,這個採訪我還是要做,記得我的不擇手段。」她手指頑皮又放肆的輕點他的鼻尖,調情意味極濃。

  點燃戰火的梁舒翩然離去,徒留眾人的驚歎,還有沁鼻的髮香。

  皆川凜臉色鐵青得不能再甚,手執著酒杯,一杯一杯的朝自己喉嚨灌去,火氣燒燒著他體內的五臟六腑。

  真想親自扭斷那淨白無瑕的頸子,好讓她不再為所欲為。可他又不捨……

  看著皆川凜的反應,道子忍不住竊笑在心頭。

  ******

  「舒,怎樣,你的貼身採訪進行得如何?」加籐透過視訊詢問著伙件。

  梁舒托腮沉思,懶洋洋的說:「離起跑已經看得出一點距離,不過離搖旗吶喊勝利,卻還有一大段距離。」

  「啐,這麼慘,黑崎這塊大鐵板真是堅固呢!不只我擺不平。連咱們天才美少女都嘗到苦頭。」

  「不是黑崎,而是皆川凜。」她咬唇沉思,把自己的困境說了出來,「唉,我跟黑崎遙說過話了,那傢伙的手下也是受過情報訓練的,把我在中東學來的伎倆給破解了,害我最近想掌控皆川凜的行蹤都很困難。」

  「你跟他碰面了……」加籐心臟一窒,簡直不敢相信他聽到的訊息,「他動手了沒?還是良心發現的只給你警告。丫頭,把手放下,你不會是被打歪了腮幫子吧?」他緊張的猛問。

  「我的臉沒事,」梁舒訕汕的放下手,露出她完好無缺的臉形,「他的手下有一個叫什麼宮澤來的,他就很想教訓我,不過黑崎遙反而很期待看到我跟皆川凜的對手戲。」

  「宮澤?……不會是宮澤介二吧?」他大叫出聲。

  需要這麼吃驚嗎?「唉,他是什麼來頭?」

  「他曾經是日本最威風的黑道大哥,聽說有一次出了意外,是黑崎明拉了他一把,所以從此跟在黑崎遙身邊保護他,當作是回報他父親的恩情。」加籐趕緊交代,「舒,這個傢伙殺人不眨眼,你還是少惹他為妙,因為連日本警方都奈何不了他。」

  「我知道,我有興趣的是皆川凜,不是黑崎遙,更不會是三句話就叫打喊殺的宮澤。」她從學不會如何欣賞暴力美學。

  加籐不敢相信,梁舒竟會有這等好運氣,能夠跟黑峽遙說上話,卻還能安然無恙,果然是漂亮的女生比較吃香。

  「對了,黑崎遙都跟你說了什麼?」

  「問我想不想採訪他,說有獨家喔!還問說給不給把,啐,小孩子還想追姐姐。」她紅潤的唇逸出輕笑,「不過他很上道的給了我兩個皆川凜的藏身處。」

  「這麼好心,是真的假的?」加籐懷疑黑崎遙會這麼配合。

  「可是有給跟沒給一樣,我找了半天,最後是靠一隻黑貓才找到皆川凜常去的那家叫魔力居酒屋的店,可是另一個地方我就很頭疼了,他好像已經搬離飯店,我推測他應該是在北投的藏身處。」

  「黑貓?」

  「對啊,我跟丟了人,後來被黑貓咬了一口,我氣得追著它,竟被我發現皆川凜就在那間居酒屋裡喝著酒,真是瞎貓上死耗子。」

  「對,你這只瞎貓被真貓咬了,還天才的逮著皆川凜那個死耗子,我只能說你最近運氣不錯。」加籐盯著另一個視訊螢幕忽然面容一整,「找到一個地址,舒,你記一下。」

  「怎麼了?除了跟我對話,你還在忙著什麼?」說著她趕緊抓出紙筆。

  「北投區稻香路八十一號。」

  「這是什麼?」梁舒飛快的書寫。

  「正要跟你提這件事,我卑劣的讓一個我討厭的同事去黑崎家查個線索,現在線索到手,那位同事也住進醫院度假。」

  「加籐,你越來越陰險了。」

  「別這樣說,我只是開始懂得愛惜生命。」

  「快說,你那位可憐的同事為了什麼線索付出這慘痛的代價。」

  「咳……」加籐清清喉嚨才說:「黑崎明的夫人叫皆川櫻子,是花道小原流門主的女兒,當年她與黑崎明定下婚約後,曾經莫名其妙的消失過一陣子,後來聽說黑崎明透過許多管道接她回日本完婚,這事情當時還鬧得人盡皆知呢!全日本大眾都揣測,小原流會不會被黑崎明給終結。」加籐還不忘作出終結的手勢。

  「皆川櫻子?跟凜同個姓氏唉……可是加籐,這跟北投有什麼關係?」

  「據說當年皆川櫻子是黑崎明親自帶回日本的,而據境管局資料顯示,黑崎明這個奇葩這輩子除了台灣,沒再去過其他國家,我呢,就請秀子再當一次駭客,入侵台灣的戶政系統。」

  「有什麼發現?」梁舒又覺得熱血沸騰。

  「結果在北投這個地址發現有位名叫皆川櫻子居住過的紀錄,而且是已婚身份,時間也與皆川櫻子消失在日本的時間重疊。」

  「然後呢!」梁舒激動的問。

  「然後秀子就被發現啦,趕緊撤退,所以沒有看到已婚的對象是誰。」他語氣十分失望。

  「加籐,我想這會是個大發現,關係到皆川凜的秘密。」

  「你該不會也在猜皆川凜是皆川櫻子的小孩?」

  「加籐,跟秀子說,過陣子我到日本跟她學如何當名駭客。」

  「大小姐,你是自由職記者唉,你可以利用管道,但請不要以身試法。」

  「加籐,時代在進步,當個情報人員已不能滿足我,現在要當駭客才能找到更多真相。」

  螢幕上的笑容驟然消失,加籐在書房裡大喊,「梁舒、梁舒——」

  這丫頭別又想玩啥新把戲,要不然那個嘴碎的羅閩笙又要用蹩腳的日文,打電話來騷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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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30 16:58:39
第六章

  一邊開著車一邊核對著手中的字條跟木屋前的門牌號碼,梁舒總算我到她的目標。「找到了,稻香路……八十一號。」

  老屋穩坐落於北投的山上,門前有幾株楓樹,是個十分僻靜的地方,那輛不起眼的車子不正是皆川凜初抵台那天從機場到麗景飯店的坐車?

  下車後,她循著側邊的長廊走去,盡頭,男人身影端跪著,有個直挺挺的背對著梁舒。是他,皆川凜。

  「總算讓我找到你了。」梁舒輕聲說,隨即免費送上她的如花笑容。

  聞聲,皆川凜側了十五度角,用眼角餘光瞥見不速之客,再不領情的用沉默回過身去,專注手上的工作。

  鐵絲扭盤著桃花枝,在男人手勁的迫壓下,桃花顯現著姿態樸質的美麗,坐落在盤器中,像是竭盡所能的想舞盡人生鳳華。

  只見皆川凜飛快的挑選著花株,將雀屏中選的幸運兒置入盛水容器中,幾聲清脆的卡嚓聲,經他修剪後的花直挺挺的矗立在盤形花器中,似是宣示著它凜然的美。

  梁舒聳聳肩,反正他就是這種性子,凜冽得像冬天的冰雪,而她則是不懼冰雪嚴寒的發熱體,所以不覺得受傷。

  她兀自的說著話,「先選用水盤或籃子,再將鮮花裝滿這些器具,這種盛花插花法曾經在日本蔚為流行。傳言是明治末年,由於西洋花的栽培和西洋建築的增加,才想出這種不限於壁龕裝飾的盛花插花法。其流派有小原流……」她刻意放緩了流派的名稱,意圖試探。

  皆川凜的肩背微顫一下,隨即又專注的手邊的工作,將他精心挑選的鮮花,逐一的佈滿整個花器之中。

  看見他震盪中力求平靜的神情,梁舒不由得感慨。何其內斂壓抑的男人,非要在無聲無息中宣洩他的心情。

  「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這是小原流的風格。」

  半晌,一件錯落有致的作品完成,皆川凜依然不發一語,逕自清洗收整著他的工具與殘亂的花材。

  「我父親年輕時曾經到日本採訪過一位門主的接任大典,流派我忘了,可能是小原流吧!那是父親十分寶貝的作品,收藏得極好,念小學時,我記得他還抱著我一同看著相片裡,滿滿的都是這樣生意盎然,自然且不妖艷炫美的作品,恬靜沉潛得點綴了黑壓壓的相本。」梁舒墜入美好的回憶。

  「盛花插花法一樣被使用在安達式的流派中。」斷然否認她的臆測,皆川凜站起身,「有事?」

  「對了,我家還留有門主的相片,改天我拿來給你瞧瞧。」她巧笑幾聲,「找你當然有事,還不就老調重彈,願不願意接受我的採訪?」

  「愛莫能助。」他維持一貫的回答。

  今天的她,一樣漂亮出色,每多看她一眼,皆川凜就覺得,方才費盡心思完成的作品在她面前,相形之下失色不少。

  「誰說愛莫能助?至少有好幾個疑點,你可以幫我解答。」

  今天她將長髮盤在腦後,插支木簪隨意點綴。

  他實在不懂她的堅持所為何來,就為了微不足道的消息,她可以妄顧自己的安全,跟黑崎家族槓上,只為了她所謂的有價值的新聞?

  倘若如此,他看不出這有何價值,生命的價值應該勝過一切,這不也就是他支撐至今的動力嗎?

  「你真是神通廣大。」

  「好說、好說,我可也是費盡一番工夫才找到這山腰處的,不過值得,你秀了一手小原流的插畫藝術,讓我見識何謂盛花插花法,原來男人插花還挺有味道的。」

  「看完了,那你可以走了。」他下起逐客令。

  「不,我還有話要說呢!為什麼你還是不肯接受我的採訪請求?」

  「皆川凜不過一介凡人,跟大家呼吸著同樣的空氣,過同樣的生活,若有不同,只是因為我的老闆是明集團的黑崎遙,如果你的目標是黑崎家,我愛莫能助,倘若你的目標是我,那我必須說我不值一顧。」

  面容沉靜得彷彿波瀾不興,然而梁舒在他眼中看見壓抑,那是不同於黑崎遙的放肆,靈魂囚禁的深處,憂傷的黑藍色雙眼……

  「請問你的插花技藝師承何人?」頓了須臾她才又問:「是皆川櫻子嗎?」

  果然平靜的面容染上山雨欲來的風暴,氣氛頓時凝重冷肅。

  他足足瞪視了她許久,方粗聲的回答,「我不認識。」

  「不認識?你在黑崎家工作多年,怎麼會連黑崎夫人就是皆川櫻子也不知道?」不甘示弱,她的口氣顯得咄咄逼人。

  「那是黑崎家的事情,與我無關。」他神情狼狽的掠過她,欲往屋內走去。

  「回答我,凜。」她情急之下往他右手拉去。

  當她的手掌貼碰到他長袖衫下的右手,似狂風般的勁道猛然拂去她的靠近,梁舒僵愣的瞪著他的手。

  「離我遠些——」像受傷的野獸,他抗拒所有的靠近,只想躲回自己的巢穴。

  方才手掌下的右手不似她以為的手,凜的手骨有某個程度的曲扭,而且細瘦孱弱。

  「凜,為什麼?」她追問。

  「什麼?」他佯裝不懂的反問。

  「你的手?」她拉開天窗說亮話。

  「與你無關。」他以眼角餘光掃過她,「不要堅持你的固執,我平凡如眾人。」

  在她面前,不只花朵相形失色,就連他都不免自慚形穢,第一次如此自卑,就因為她的出現。

  梁舒撲上前迎視著他逃避的面容,「那你回答我,皆川櫻子與你是何關係?為什麼你們會在這同一幢木屋出現?」

  「你說什麼我不懂。」他二度要掠過她。

  「皆川櫻子,小原流門主之女,她是你的母親吧?二十多年前她曾經在這木屋入籍生活過。」

  這句話像顆原子彈,在皆川凜隱晦的心中轟炸出一個無底洞。

  他猝然揪扯住她的雙臂,兩人在屋中怒目相向。

  「是誰告訴你這種荒唐的推測?又是誰給你這種權力刺探別人的內心?」盛怒的氣息直撲向梁舒。

  凌厲凶狠的眼神,以及那夾帶龐大氣勢的火爆,都是她不曾在皆川凜身上見過的。這應該就是真相了,梁舒想。

  「這是真相,而我不過把真相在你面前重整。」她絲毫不畏懼他的怒氣。

  「梁舒,我鄭重警告你,如果你還想保有這美麗的頸項,還想呼吸每一口的空氣,你最好停止你無妥的猜測,停止——」皆川凜瀕臨失控的大喊。

  他驟然撇下她,被刨出的真相讓皆川凜像受傷而逃的殘兵敗將。

  人生中他最忌諱別人提起的就是他的身世,尤其是從這女孩口中說出,他覺得很慌亂。

  踢翻擺設,奔出屋子,皆川凜跳上了他的車,呼嘯揚長而去,一如他的心情,即時需要喘息。

  他的眼神中有著莫大痛苦,像浩瀚的海足以吞沒一個人,看著他的離去,梁舒竟心生不捨而落下淚來,直到臉上感覺到冰涼,她才發現自己的失控。

  抹去淚濕的痕跡,她走回長廊的盡頭,一個念頭在她心中醞釀著。

  取出她隨行的相機,就對著這屋子、那盆花,她利落的按下綿密的快門,將一切完全捕捉。

  ******

  逃離了北投的屋子後,皆川凜回到飯店睡了一頓,然後又在居酒屋泡了大半時光,當清酒的醇和已經平息不了他的煩躁,粟海雲為他送來了威士忌。

  「皆川,別喝太猛,這裡不是便利商店,老闆娘如果見你這樣,會罵人的。」不過栗海雲比較擔心道子罵她。

  「不會的,道子老怨我不嘗鮮,一點都不把她推陳出新的心意放在眼底,我這回改變了習慣,她只會高興的。」皆川凜兀自傻笑。

  「傻小子,別把我的酒給喝光了。」道子倚身靠近他。

  「不會的,我不會的。」皆川凜斟酒又是一杯。

  梁舒,多討厭的女人,她有他太多的線索了,存心來挑戰他的自制力,她實在太可惡了,她不懂他在黑崎家生存的痛苦,還蓄意的撩撥他的痛處。

  她太過任性妄為了,越不讓她身陷危險,她就越往死胡同裡闖,難道記者都是這麼率性而為的?

  母親,多麼遙不可及的夢想,有多少年他不曾親眼的喚她一聲,有多少年他不曾跪在她身邊看她在器皿前裁花佈置,有多少年他們沒有像母子一般的相處……

  這些梁舒都不知道,那她怎麼可以任意的刨開他的傷口,看著它在陽光下流出惡臭、化膿……

  一杯又一杯,這都是他的恨與怨。如果有魔法,他想要一個全新的人生。

  和幾個熟客打過招呼,道子不放心的又回到矮吧前,「凜,你當這是白開水嗎?」

  「道子,身緣此處,只聞酒香,我只嗅得到酒的味道,怎還有白開水?」

  道於柳眉擰起,「唉,這小子吃錯什麼藥?還調侃我的話。」道子靠近牧野健問。

  牧野健搖搖頭,本能的,目光朝門口一瞥,梁舒的身影出現的正是時候。

  「喔喔,我想我知道為什麼了。」道子撩撩髮絲,散發著風情,當下明白了大半。

  梁舒淺笑,果不其然,居酒屋的矮吧前,皆川凜正失控的喝著酒,道子似乎勸說失敗,只好由著他去。

  「梁舒你來……」

  梁舒朝栗海雲做出噤聲的手勢,隨即在皆川凜身邊落了坐。

  「嘖嘖,這是酗酒嗎?怎麼,聞起來不像是清酒。」梁舒奪過他的酒杯嗅了嗅。

  皆川凜以著不小的力道奪回自己的杯子,雖然灑沒出些許酒液,但還足夠他飲上一大口。

  「你已經捨棄最愛的清酒,轉投威士忌懷抱啦!呵呵。」梁舒輕笑著,取出手絹抹去手背上滴淌的酒。

  皆川凜瞥了一眼,見又是陰魂不散的她,滿是厭惡。

  梁舒不以為意,逕自點著餐,「栗海雲,給我清酒,牧野,我要跟上回一樣的食物,謝謝!」

  須臾,她問他,「吃過了嗎?」

  皆川凜依然醉心在他的酒中物,對她的詢問渾然未覺。

  「那我就自己享用了。」

  她伸手承接過牧野健遞送過來的美食,裊繞的香氣刺激著味蕾,她滿心愉快的學著皆川凜上次的順序,拌弄著佐料,然後獨自品嚐。

  「凜,我幫你早上插的花拍了幾張相片,你看看。」擱下筷子,她自提包中取出一疊相片。

  「那是什麼相片?」行動力勝過眾人的栗海雲馬上圍了過來。

  「凜早上插的花。」

  「啊!老闆娘,凜插花的技藝跟你不相上下呢!」粟海雲這麼一驚呼,代表證據的相片就在這居酒屋廣為傳閱,人人都讚歎著。

  皆川凜忍無可忍的低吼,「你到底什麼意思?」

  梁舒又是那一臉的無辜,「跟大家分享罷了。」

  「你沒有權力這麼做……」她不可以如此妄為的在大家面前剖開他不願為人所知的內心世界。

  「凜,你知道我的目的只有一個,而我也說過,為了達成目的,我是不擇手段的。」他望進他深邃的眼眸。

  「別再跟我說你的目的。」他仰頭引盡杯中的熾烈。

  「吃嗎?光喝酒,胃容易受傷。」她遞了雙將筷給他。

  皆川凜一手撥去,「你離開,徹底在我的面前消失好嗎?」他的眉又攏高了。

  「你這是在求我嗎,凜?」她帶著笑,「但是我拒絕,魔法應該不包括要我離開這一項。」

  「梁舒,別以為你是一介女流,黑崎家就會由著你放肆。」他再次警告。

  「呵呵,這我知道,黑崎家的豐功偉業我早耳聞許多,但是我現在挖掘的是你皆川凜,還是你終於願意承認你跟黑崎家是有關聯的,比如說皆川櫻子是你的……」

  「住口!」皆川凜一喊,果然引來旁人的側目。

  矮吧前的兩人僵持的對峙著,目光是誰也不讓誰的銳利,即使皆川凜顯示出微醺狀,不過目光仍一眨也不眨的瞪視著狂放的梁舒。

  半晌,皆川凜起身欲離去,梁舒搶先一步握住他的手掌,「等等,你要去哪?」」

  沒有回答,他向牧野健頷首致意後,甩開她的手走出居酒屋。

  「皆川凜——」她跟著追逐出來,在小庭院裡飛快的擋在他面前,「不許你走。」香楓撒落下幾片排紅。

  皆川凜仰天大笑,「梁舒,你憑什麼?」

  「憑待著你心底有我想知道的答案。」

  忽爾,他略彎著身子,「你說你可以不擇手段,我倒是好奇,你梁舒可以為目的不擇手段到什麼程度?你打算拿什麼當籌碼,來交換我心底的東西?」

  「我的不擇手段是無限的。」她迎上他的眼,這是一種決心的宣示。

  「無限?」醺然的他訕笑著,「包括你的身體?」

  「如果你認為這可以是籌碼的話,我想是的。」

  須臾,他眼眸閃過一抹挑釁,「那就讓我看看你的決心。」

  說完,皆川凜一把拎抓起她,翩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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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飯店的房間門一合上,皆川凜開始撕扯梁舒身上那襲黑紗粉花小洋裝。

  「凜……」他的粗暴讓她的肌膚都泛著疼痛。

  他強行封吻住她的唇,不想從她口中聽見反悔的話語,也不讓自己有心思反悔。

  她的身上有香氣,而他只想把自己置身香氣之中,偷取她的美好,徹底忘記自己的醜陋。

  一路拉拉扯扯而來,到了床沿邊,梁舒肩上的細帶子已被扯落,袒露著賁起的小山丘,皆川凜淬然探入裙下一扯,在梁舒抗議前左手掌朝她一推,她跌落在床上,一臉的無助。

  打開衣扣,他的胸膛一如梁舒所想的坦闊,單跪著上床,他將她圍困狹小的空間中。

  繼續著撕扯的動作,他好像非將她身上的障礙完全剝除不可,意圖讓她陷入最赤裸的脆弱,絲帛的碎裂聲每一響起,她的遮掩就少一寸。

  「凜,不要這樣。」梁舒清楚他是存心要羞辱她的。

  他們鼻息的距離不過咫尺,「你的不擇手段不是無限?怎麼,你反悔了?那麼就停止你的好奇心。」他嘴角有著戲謔的弧度。

  「你對我的粗暴是想證明什麼,抑或是你想否認什麼?證明我的錯誤,否認皆川櫻子是你的母親,還有你跟黑崎遙是異父兄弟的關係?」梁舒皺著眉,不甘示弱的再次挑戰他的忌諱。

  他單手扣住她的頸,「住口,你給我住口,你沒有資格問。不是,他們誰都不是!」低頭又是一記懲罰的吻。

  他口中的威士忌一如他此刻的狂傲,侵襲著她,費盡心力,她才再次脫困。

  「凜,如果不是想否認,那麼,我請你溫柔的待我。」她將手抵在他身前,給彼此說話的空間。

  皆川凜凝視著她泛紅的肌膚,還有他渴求卻不可得的無畏眼神,在眼神交會的瞬間,慾望讓兩人逐漸靠近。

  「記住我的惡行,黑崎家會比我可惡上百倍。」話落,再次席捲而來的情慾更勝早先,他動作變溫柔了,但卻掠奪得更多,兩人的袒露的部份也更多,皆川凜扭曲、殘弱的右手也在這時候暴露。

  「凜——」她倒抽一口。

  雖無意刺傷他,但是她的吃驚已經讓他覺得狼狽。

  「怎麼,覺得噁心?」他用輕蔑的態度回應她的錯愕。

  在黑崎遙面前,這隻手是否完好他覺得無所謂,可是在梁舒面前,他卻討厭這樣的殘缺。

  「為什麼,你出了什麼意外?」

  她觸碰著他的右手,卻惹來他不悅的甩離,「不要用同情來掩飾你的厭惡。」他的眼神又充滿敵意。

  「不,不是這樣的……」

  「住口,不要再讓我聽見你說話。」皆川凜煩躁的吻住她的唇。

  現在他最不想要的就是同情,因為他正奪走別人的清白呢,同情之於他太可笑了,可突然之間,他後悔起自己對右手的莫不在意。

  發燙的軀體面對面的坐臥交纏著,彼此的呼吸強烈又混濁,彷彿即將被吸人某個無底洞。

  他口中的威士忌酒味叫她陶然而發暈,她口中的清酒味卻讓他依戀想品嚐。

  「凜——」她失聲嬌喊,身子在他的碰觸下,像要被火焰吞噬。

  他碰觸著她每一寸細緻滑嫩的肌膚,她的反應清澀又直接,呢喃嚶嚀逸口而出。

  「梁舒,梁舒——」他激動的喚著她的名字。

  在最親密的貼觸中、在以為即將死去的前一秒,兩人終於到達高潮,若不是親耳聽聞,她怎麼也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聲音。

  激情過後,梁舒偎在他身邊睡睡醒醒。若非發現自己對於他的情愫大過對於真相的渴求,她是不會讓這場意外發生的,然而這可不是個好現象啊!

  即便在睡夢中可只要她一碰觸到他的右手,酒酣的他便會驚覺的醒來一瞥,然後蹙眉不悅的轉身避開睡去,然而她若選擇反抗的背對著他,他又會伸來一手,攬著她的腰逼她面對。

  沒道理只有她喜歡上他,他卻對她無動於衷,梁舒決定捉弄他。

  天色微亮的早晨,拉開纏繞在她腰上的手,梁舒進入浴室沐浴,洗去情慾的氣味,她渾身散著惡作劇的香甜。

  打開包包,拿出手札本,她靠向皆川凜的身體,嬌軀圍著浴巾坐臥在他懷中,筆下沙沙的寫著字。

  鼻間嗅著香氣,耳朵聽著窸窣的聲音,皆川凜睜開眼,瞧見梁舒坐在床上,將他的身體當作椅子的靠背,手飛快的在本子上寫著字。

  「你在做什麼?」他擰起了眉,因為想起他們的昨夜。

  威士忌讓他昨晚放開自找,卻讓他今早有些頭疼,不過更叫他頭疼還有此刻圍裹浴巾的女人,及床上的血漬。

  她是處子……

  「當然是寫你的人物側寫啊!」

  「什麼!不准寫!」他的面容浮現著陰鬱。

  這時門鈴聲響起,梁舒一古腦兒的下床。

  皆川凜突然想到,萬一門外是黑崎遙跟宮澤,梁舒只怕會被宮澤盯上,惹來殺身之禍。

  他緊張的對著遠去的身影大喊,「梁舒,別開門。」

  瞧見他的擔憂,她嫣然一笑,安撫的說;「是客房服務,我叫了早餐。」

  皆川凜明顯的鬆了口氣。

  然而呆坐在床上的他討厭這種感覺,討厭自己為她的清白愧疚,也討厭自己為她的存在而擔憂宮澤是否會找她麻煩。

  梁舒拿著一包香煙跟打火機走來,往他身側的空處一坐,「給你的。」

  「什麼?」他瞪著她手中的香煙跟打火機,「我不抽煙。」

  「難怪你面色凝重,我想,你還是需要一根事後煙吧?」她逕自打開香煙的盒蓋,然後極其熟練的點燃,湊到他嘴邊,「抽一口吧,連續劇都是這麼演的,男人對於突然降臨的上床意外,都需要一根事後煙排解煩躁。」

  皆川凜發現自己破天荒的,竟無法維持面容的平靜,他惱怒的奪過她指縫的香煙,火速下床往浴室走去,將香煙丟進馬桶,按水一沖。

  「你會抽煙?」他走回床邊,瞪著床沿的她。

  「第一次嘗試嘍!不過我不覺得有什麼難的。」目光觸即他的裸身,梁舒驀然臉一紅,拎起一件浴袍遞給他,「嗯,你要不要先穿上?」

  他訕訕的接過浴袍披上,「不要在我面前抽煙。」警告意味濃厚。

  他不喜歡女人抽煙的風塵樣,梁舒也不適合那樣。

  「放心,貼身採訪的時候,我不會拿香煙熏你的。」

  「沒有什麼貼身採訪。」

  「誰說沒有,我付出代價,你也該信守承諾。」就知道他會反悔。

  「誰告訴你喝醉酒的男人的話是可以信的?」現下他要趕緊洗去煩躁,恢復他平時的平靜。

  「那麼我是不是也該把早上你老闆交代的話,當作沒這回事?」

  「誰?你說誰?」原先要踏入浴室沐浴的他又踅了回來,揪起她的手腕追問。

  「當然是黑崎遙,怎麼你連老闆是誰都忘了?」她嘲笑著他。

  「他說了什麼?」

  「先說答應我的採訪,然後簽下合約,免得你又反悔。」梁舒把事先準備好的合約從包包拿出來,遞給他。

  皆川凜飛快的看過一遍合約內容,然後不屑的將合約扔回給她,「你的腦袋裡到底裝什麼東西?難道你不知道黑崎家的成員有多討厭記者嗎?你的下場我只能說令人堪慮。」

  「怎麼,你在擔心我的安危?」梁舒挑釁的問他。

  皆川凜臉色一赧,「少自以為是,我只是不想那些保鏢因你在台灣惹出事端,繼而影響到明集團的投資。」

  梁舒將先前的手札本扔給他,「親愛的,你看看我寫得如何。」

  什麼親愛的?不過,皆川凜卻有點喜歡這種親暱,因為他已經有許多年不曾跟一個人有過親暱的感覺。

  暗自竊喜的時間沒有太久,皆川凜逐字閱讀她所寫的東西,每多看一句,他的臉色就更凝重一分。

  「凜,我已經跟報社說好了,如果你拒絕我的貼身採訪,這篇文字將會刊登報紙上,你說今天是晚報好,還是明日的早報好?」她故作困擾的瞅著臉色鐵青的皆川凜。

  「梁舒,我勸你不要……」

  「呵呵,那就先決定在明日的早報好了,我多給你一點時間考慮。凜,以明集團的低調,如果小老闆身邊的成員的消息曝光,對台灣媒體而言,不無小補吧?」

  「梁舒——」他真巴不得馬上殺了她。

  「快去洗澡,如果你想早一步知道黑崎遙還對我說了什麼的話。」她不費吹灰之力,把向來堅毅不為外物所動的皆川凜趕進了浴室。

  不消幾分鐘,洗了個戰鬥澡的皆川凜再次現身,忍著背上昨晚被她激情抓破皮的痛,他邊穿襯衫邊追問她。

  「黑崎遙到底說什麼?!你快講。」

  「講了你會帶我一起去嗎?我要採訪你的一切。」梁舒不厭其煩的宣示她的決心。

  「攸關生命安危,你不要任性。」

  「你在擔心我會受傷害?」她再度問。

  「你快說!」

  梁舒一陣嬌笑,「他說今天你屬於我,要你帶我去玩。」

  「梁、舒——」皆川凜終於見識到她的貪玩,連這拿來開玩笑,他氣惱著自己昨夜對她太溫柔。

  見他打理好要出門,她嚷著,「凜,你不可以走,我還沒穿衣服。」

  他走到門邊回頭冷然的望著她,「等我離開飯店之後,飯店人員就會把衣服送上來,採訪的事我勸你趁早打消念頭。」

  「你當真不怕我把剛才寫的東西刊在報紙上。」

  「梁舒,聰明如你,我相信你不會這樣做的,我不希望你跟我的昨晚是絕響。」他恢復一貫冷然的表情,開門離去,心裡是沒有把握的。「早餐呢?」「你自己享用。」

  「站住,皆川凜——」

  徒勞無功的吶喊,梁舒對著關上的門說:「好,你等著明天一早大吃一驚吧!」

  ******

  一大早,門鈴就響得十萬火急。

  在暗房裡自得其樂的梁舒,被這火燒眉毛似的門鈴聲打斷了興致,此刻,她的臉色凝重得像極地的冰塊。

  身穿無袖棉上衣,以及麻紗質料的七分褲,梁舒連穿拖鞋都嫌麻煩,反正她現在只想把門鈴拆下,然後賞門外那個傢伙一頓排頭。

  霍然拉開門,但見羅閩笙扯著難看的笑容,拎著燒餅油條走進來,腋下還夾著報紙。

  「你的鑰匙呢?」梁舒雙手環胸掐扁聲的問。

  「你的手機呢?」他如出一轍的反問。

  梁舒睨了他一眼,「不知道,很久沒聽它響過,你不會打看看,順便幫我找它的下落,可能在廚房的櫃子吧?我好像在那兒吃泡麵時,接過你電話。」說著她順勢倒入了沙發。

  可能?好像?羅閩笙哪能容許這種模稜兩可的回答。

  「梁舒,那已經是一個禮拜前的事情了,而我找了你整整三天,家裡的答錄機你連開都沒開,你是存心跟我的心臟過不去啊!」他先賞她一陣嘶吼,再免費附送她一記大白眼,「喏,你的早餐。」

  梁舒正坐起身,「你的鑰匙咧?你扔到哪裡去?又不是不知道我討厭人家按門鈴,改天我把門鈴拆了,看你怎麼進來。」

  「我擱在家裡,沒弄丟只是忘了帶,那你這幾天又去了哪裡?昨天我來你這時接了好幾通找你的電話,那個每日早報的總編輯在找你,十萬火急的。」

  「管他十萬火急,不要燒到我就好。」一飲就是半杯的豆漿沒了,她很有當水桶的潛力。

  羅閩笙到廚房找出備受冷落的手機,再將它放置充電槽充電去,要不然梁舒永遠不會理睬它。

  「他說沙烏地阿拉伯遭攻擊,想派你去利雅德做個長期的民族觀察報導。喏,趕快跟人家聯絡。」羅閩笙將寫著對方聯絡方式的便條紙交給她。

  「嗯。」接過便條紙,梁舒隨手往桌上一擱,現在燒餅的魅力大過一切。

  「我那天跟加籐那小子聯絡過了。」

  「加籐?你跟他交情這麼好,還會聯絡喔!」梁舒低笑。

  瞧閩笙一臉鬱悶,顯然是又跟加籐起了口角。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兩個就是不投緣,一個在台灣一個在日本,明明隔了老遠,就還是有問題可以吵。

  「誰希罕跟那個白癡聯絡,梁舒,認識你這麼多年,加籐他為什麼連一句中文都說不完整?」

  好熟悉的話,記得加籐也這麼說過。

  「怎麼,你們都說了些什麼?」梁舒很好奇一個日文不溜,一個中文不行的傢伙能吵什麼。

  羅閩笙起身拿了支室內拖把,像個老媽子的拖著地,「我知道你在跟加籐玩什麼把戲。」他瞇起眼睛,帶點威脅的說道。

  那是什麼表情?!梁舒不以為意,「那很好啊!」

  「不好,加籐說那個叫什麼黑崎的人有黑道的背景,你明知道還要去窮攪和,萬一你少了鼻子、眼睛,我怎麼跟你老爸老媽說?從現在起我嚴格禁止你跟加籐來往,幾年前你在日本出意外,你知不知道那一整個月,我天天都感覺到你老爸半夜在扯我的腳。」

  梁舒噗哧的笑出聲,「閩笙,我記得後來醫生說你是因為長期缺乏鈣質,才會導致半夜睡到一半腳抽筋,這跟我爸應該沒關係吧?依我爸那種有潔癖的男人,是不可能會鼓起勇氣去拉你的香港腳的。」她嗑著燒餅,哈哈大笑起來,眼淚都要飆出來。

  「我說有就是有,你媽還拔了我頭髮呢!看,我到現在頭頂都還毛髮稀疏。」羅閩笙還是指證歷歷的說道。

  「閩笙小叔,從我認識你開始,你的禿髮情況就一直沒改善,雖然吃了不少柔沛,還是童山濯濯,我媽呢!她的潔癖更甚我老爸,所以更不會去拔你的頭髮。」

  「哎呀!總之我就是不准你再跟加籐那傢伙有來往,他說你過陣子還想去日本找他,我警告你,不准去!就算日本要跟我們中華隊一起代表亞洲去打雅典奧運,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你最好馬上終止你跟加籐的詭計,要不然我會用鎖鏈把你綁起來。」

  眼見閩笙又開始長篇大論,梁舒掏掏耳朵,連忙轉移他的注意力,「有買早報吧?」

  「有,在桌上。」

  梁舒關上耳朵,不想聽長舌的羅閩笙繼續喳呼個沒完。她今天起個大早,為的就是等候火冒三丈的皆川凜找上門來,可不是專程要聽閩笙的多嘴。

  沒錯,她的確把稿子投給了報社,現在讓她來瞧瞧明日早報是否一字不漏的將她撰寫的新聞稿披露出來。

  明集團來台計劃的推手,小原流花藝的信仰者。

  身為日本明集團的一員,皆川凜在商場上力助明集團的成長,私底下,他卻是一仁醉心傳統日本文化的男人,與明集團的黑崎夫人,同為出於小原流花道的藝術者……

  梁舒逐字逐句的念著這份報導,每多看一句,她便笑得益加放肆,她在想,此刻的皆川凜不知道是何表情,怒不可遏或是壓抑?

  原來逗他生氣是不錯玩的遊戲,她竟然喜歡上這種遊戲了。

  「看什麼,瞧你笑的!」

  「我寫的報導啦!費盡千辛萬苦才交了這一篇報導,不多看幾眼怎麼行呢?」

  羅閩笙懶擺著手,「好啦、好啦,我剛剛說的話不要忘記,你的手機在充電,我還要去公司應付那群難纏的女娃兒,先走了。」

  孰料,門一開,一張鐵青的臉正掛在他面前。

  「啊——」嚇得羅閩笙大聲嚷嚷,連退三步。

  「怎麼了?」梁舒別過臉問。

  「他他……」

  傻在門口的羅閩笙指著面容冷峻的皆川凜,還來不及說句完整的話,皆川凜已經板著兇惡無比臉孔如狂風似的掃進來。

  啪的一聲,他將報紙重重的甩在梁舒面前,一雙眼睛瞪得恁大,諱莫如深的瞅著她。

  「你來了,吃過早餐沒?」她好整以暇的問。

  「這報導是你寫的?」向來沉穩的皆川凜,雙眼幾乎要噴出火。

  「嘻,昨天早上不是給你看過了,親愛的,你貴人多忘事。」梁舒這才將桌上的長腿縮回,用一張笑臉仰看著他。

  「請問你是哪家報社的人?」羅閩笙溜過來,對著盛怒中的皆川凜問道:「一定是因為梁舒沒有幫你們寫稿,不要這樣,我們家梁舒很忙,不可能幫每家報社……」

  「住口!」皆川凜低吼。

  「閩笙,你先走。」梁舒終止羅閩笙的滔滔發言,要不然,皆川凜一定會不惜當場殺了她洩憤。

  「不行,小舒,你一個女孩子家,對方這麼凶狠,萬一出事怎麼辦?」

  「不會,他不會,你快走,要不然我叫老爸晚上去找你。」

  羅閩笙不放心她的安危,可也不希望梁舒的老爸找他,一臉為難的看著她。

  「你快走,我跟凜有事談,快!」梁舒索性動手把他往門外推,「你不用擔心,萬一我真的掛了,你打電話給加籐,加籐會告訴你仇人是誰,不會讓你愧對我老爸老媽的。」

  砰!梁舒利落的關上門,重新回到客廳來面對這個渾身毛細孔豎得跟刺蝟似的男人。

  「坐著說吧!」她建議,「這是你第一次主動來找我唉,決定要讓我採訪你了嗎?不過,這次你得表現你的誠意,凜,你說三顧茅廬如何?」她一派的輕鬆悠閒。

  「誰准許你登這篇報導的?」皆川凜咬牙凝聲問。

  「呵呵,當然是報社的編輯。」她悠哉的喝著豆漿。

  皆川凜鉗扣住她的手腕,一把將她從沙發扯起,逼迫她面對他眼中的憤怒,豆漿灑了出來。

  多想扭斷她的脖子,好讓關於她的一切都宣告終止,可是,那雙黠慧的眼眸卻又讓他心生不捨。

  下一秒,他使勁的甩開她,梁舒整個人重新跌入沙發,皆川凜恨自己下不了手,卻也阻止不了她的目的。

  「我說過,你若還是不答應,我就會把這篇報導交給報社。」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不單是讓我惹上麻煩,還會為你自己招來殺身之禍!黑崎明最忌諱黑崎家的人在媒體前曝光,你擅自撰寫我的私生活也就罷了,為什麼連黑崎夫人都寫進去?」

  「黑崎夫人本來就是小原流門主之女,她會小原流的插花藝術值得大驚小怪嗎?即便我不曾當面採訪過她,出生花道名家,我的推測也合情合理。」

  「可你錯就錯在把我與黑崎夫人並提在一篇報導中。」他與黑崎夫人……這是黑崎明最痛恨的事。

  「那你考慮得如何了?願意答應我了嗎?」

  他無力的氣惱,「梁舒,停止你的計劃,不要再打探明集團乃至黑崎家族的事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你不能因為你是記者,就強行將別人的生活大眾的面前赤裸裸的呈現。」

  「一旦成為公眾人物,就沒有隱私這種權利的,況且我沒有披露你與黑崎家的關係,只是寫了一篇最無害的報導。」她佯裝無辜狀。

  「黑崎遙身邊的宮澤是個有黑道背景的人,一旦黑崎明決定要痛下殺手,黑崎遙都不見得壓制得住他,而你會有立即的危險,屆時你還會認為追問我一些八百年前的事情值得嗎?」

  「如果真像你所說,不過是八百年前的事情,姑且不論當時痛苦或喜悅,人們都應該已走出那個情境,現在提及又何必刻意迴避不敢面對?」她據理力爭。

  「梁舒,你要我說幾次,攸關生死,不要固執你的真相好嗎?」皆川凜真是對她好說歹說,可是見她還是固執得像路邊的頑石,他索性一把攬過她,苦口婆心的哄道:「聽話好不好?」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抱她。梁舒偎在他身前,有著滿滿的滿足,這是除父母之外,她感到最心安、最溫暖的擁抱。

  然而真相之於她還是有其重要性,她可以不公諸於世,但是她要知道他所有的一切,所以……

  她的眼底閃過狡詐,「老話一句,你答應接受我的採訪,我答應你不再擅自對媒體發稿,倘若不,明天你會見到另一篇報導。」

  不等皆川凜抗議、斥責,梁舒捧住他的臉,主動的吻上他。

  這男人,比她想像的還要讓她喜歡,若不跟他糾纏一世,她是不會甘心情願的。

  ******

  在長桌上,皆川凜淺蘸筆墨,揮毫如行雲流水。

  身影端挺直立,眉宇平靜舒緩,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已經被梁舒打得散亂不堪。

  梁舒進到屋子,就看見他用著殘疾的右手,寫著看似綿軟實則蒼勁的書法。

  「老子說:天得靜則清,地得靜則寧,神得靜則靈,天地萬物,無一例外。看來對於崇尚靜、寂、雅的大和民族,這種修養至關重要。」

  停下筆墨,皆川凜轉身看著她,「又有事?」

  她逕自又說:「不過,凜,你顯得太過壓抑,書法只是助長了你的壓抑,你的心中未獲得真正的平靜。」

  「與你何干。」背過身去,皆川凜臉上流露出無所遁形的惱怒。

  「當然有關係,不過現在這不重點,你先出來幫我搬家。」

  「什麼?」他一臉錯愕轉過身。

  「出來幫我搬東西,從今天起,只要你在這兒的一天,我也會在這兒住一天。」

  「梁舒,誰許你搬來我家的?」舒緩的眉已經悄悄攏起。

  「我自己准許的,既然我答應你不再對媒體發稿,那麼你也該答應我接受採訪,所以我搬進來是理所當然,不是嗎?況且你接受了我的不擇手段,就不得反悔。」

  「滾出去,把你的東西、連同你的人通通給我滾出去!」皆川凜吼著。

  「很抱歉,我聽不懂。」梁舒轉身回到車上,逕自從後車箱搬起她的行囊,賣力的往屋子裡拖行而來。

  皆川凜凝著一張冰塊臉,站在門前冷冷的看著她放肆的行徑。

  「哪個房間給我住?」

  「這裡只有一個房間,所以你請回。」

  「那更好,我就跟你同房而居、同榻而眠。」她兀自高興的說著。

  「梁舒,孤男尊女同處一室,你都如此隨便嗎?」

  「凜,你未免過於矯情,床都上了,不該做的事也做了,你現在才顧忌,會不會嫌晚了點?」她正立於他身前,仰看他的眼。

  「你……」他一時語塞。

  「就當作是我惹上黑崎遙怕死,找你庇護我的安全,行嗎?」突地,她踮起腳尖吻了他的嘴角,然後便推他回屋子去,「去,不幫我就去練你的書法去,別擺個臭臉給我看。」

  皆川凜憋著一肚子氣,卻無處發洩,臉色更是難看得可以,「梁舒——」

  又吻他,難道她不知道男人是不能這樣挑釁的?

  看著她這樣進進出出的,根本就把這兒當成是她自己家,渾然無視於他沉默的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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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得知黑崎遙找皆川凜開會,梁舒馬上在他身上打了個隱形繩結,時時刻刻的緊跟著不放。

  瞪視著宛若八爪章魚似的她,皆川凜真恨自己沒有勇氣親手了結這女人的性命,有時候女人耍起賴來,還真沒有幾個人挺得住。

  滿臉橫肉的宮澤迎上前來,「少主找你來開會的,你為何還帶個不相干的人來?」

  「少主人呢?」

  皆川凜不回答他的問題,只想趕快把事情結束,然後速速將梁舒帶離這個危險的空間。

  「在裡面,但是這位小姐不能進去。」

  宮澤伸手攔阻。

  「喔喔,宮澤先生,容我跟你說明,皆川先生已經答應接受我的貼身採訪,所以只要是他踏過的地板,我也得跟著踏過。」

  梁舒又是那種非不得已的表情。

  緊閉的門霍然打開,黑崎遙啃著蘋果倚在門邊,「宮澤,不得無禮,讓人端杯咖啡進來,我跟皆川開會,負責貼身採訪的梁小姐當然可以在旁邊。」他臉上漾著大大的笑。

  「少主……」宮澤抗議。

  「別囉唆!」

  黑崎遙神色一凝,轉身進去,不給宮澤再進言的機會。

  總統套房的小會議室,一切都是請求精緻的。

  「我看過你的報導。」

  黑崎遙說。

  「如何,我的文筆可好?令堂近來可好?花藝可有精進?有件事我想當面請問令堂,凜的插花技藝是跟她學的嗎?」

  粱舒巧笑倩兮的問:「對了,黑崎先生你的中文閱讀能力沒問題吧?」

  皆川凜對她流利的日文感到訝異,納悶的看了她一眼,梁舒則一臉無辜的看著他,用唇語說:「是你沒給我表現的機會。」

  「勞你費心,都很好。」

  黑崎遙沒好氣的把目光挪移到皆川凜身上,「坐啊,皆川,桌上的資料是幾個有意參加投資計劃的台灣廠商的資料,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你慣喝的綠茶我讓人準備好了,快看吧!」黑崎遙的臀倚靠在桌沿,喀茲喀茲的啃著蘋果。

  這個女人一見面就消遣他的中文,講起話夾槍帶棍的,原以為凜會讓她碰一鼻子的灰,挫挫她的銳氣,沒想到認栽的人會是凜,竟然明目張膽的帶著她出現,難道凜對這女人動心了?

  可惡……

  咖啡送到梁舒面前,皆川凜趕在她碰觸杯把前,將咖啡挪至她碰觸不著的位置,然後把他的綠茶放置她面前。

  「你喝我的茶就好。」

  瞧他那戒慎恐懼的蠢樣,是他認識的皆川凜嗎?

  一旁的黑崎遙滿口的蘋果,卻忍不住哈哈大笑,「呵呵,皆川,怎麼?

  你是擔心我讓宮澤在咖啡裡下毒嗎?拜託,這是在台灣唉,要是我毒死一個記者,台灣的警方會放過我嗎?」

  「會啊!就看黑崎先生提供什麼樣好處,來堵住大家的嘴巴。」

  梁舒單手支顎。

  「哈哈,梁舒,別把我說得這麼神通廣大。」

  「不是神通廣大,是不擇手段。」

  她不大賞臉的說。

  「梁舒!」

  皆川凜制止再她開口。

  這女人非要惹毛所有人,危急自己的生命安全不可嗎?

  「好,梁舒,先不跟你拌嘴,等皆川幫我把事情處理好,咱們再聊。」

  「行。」

  梁舒一副好商量的樣子,

  拿起《哈利波特)沉溺在她的魔法世界裡,暫時把皆川凜租借給黑崎遙。

  一整個下午他們都在說些投資計劃的持股比、投標的底標金額,以及獨資、合資的利弊,黑崎遙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皆川凜則是緇銖必較的評估著成本。

  皆川凜眉骨上的皺紋沒鬆開過,黑崎遙則是啃蘋果啃得非常愜意。

  「怎麼樣,跟你當初推估的後果差個十萬八千里吧?」黑崎遙說。

  「現在合資對明集團的利潤不多,距離當初的財測的確落差極大,但是想要獨資完成的話,明集團則必須在台灣設立分公司才能善盡督導之責,不過相對的成本也會跟著提高。」

  「皆川,當初我在父親面前力推你全權負責,你卻執意推辭,現下被我槁成這樣,你看要怎麼收尾?風風光光的來台灣,灰頭土臉的回日本,這下父親可能會臉色大變。」

  黑崎遙對此很得意。

  在台灣,他不只是想投資,他還想成立分公司,即便凜往後離開了日本回到故鄉,他也要牢牢的把他跟黑崎家牽扯在一起,就如同他們的兄弟之情,分割不斷的牽扯。

  所以,這紕漏是他存心搞出來的。

  皆川凜只是收攏著桌上的文件,「這份資料我先帶走,重新做一份補救方案的評估,切確的結論我會盡快跟少主聯繫。」

  「隨便你。」

  黑崎遙仍是無所謂的模樣,摸摸肚子後,他又漫不經心的開口,「吃了一整天的蘋果,肚子還是餓,正巧梁舒在場,帶我去吃點不一樣的東西吧?」

  「可是我不餓。」

  梁舒一口回絕。

  她老覺得黑崎遙是存心的,明明是個好好的投資計劃,他能搞成這樣還不在意,不是敗家子,就是另有計劃。

  而且打從一進門,他的嘴角就不知道在賊笑什麼,偏偏皆川凜讓他的愚忠朦蔽了他向來銳利的眼睛,然後一步一步走入黑崎遙設計的陷阱,只好又把這個工作攬在身上。

  「還是先把工作完成,吃飯來日方長。」皆川凜帶著梁舒想要先離去。

  「等等。」黑崎遙伸手攔下兩人,「梁舒,我發現你的目光打從剛剛我跟皆川在討論公事開始,就一直在我身上瞟呀瞄的,根本不在你手中那本《哈利波特》上,怎麼,你對我有什麼興趣?」

  「你確定是興趣?」梁既反問他。

  「不是嗎?我這個人向來坦率,學不來中國人那套隱晦式的人情世故,我對你興趣濃厚,可你連個專訪的機會都不給我,只會偷偷打量我,這樣不像你。」黑崎遙無視於一旁的皆川凜,目光毫不遮掩的對梁舒發出傾慕之意。

  「那要怎樣才像我?專訪你的風險太大,你的獵犬隨時都會撲殺我。」

  「可是我黑崎遙的獨家消息值得你冒風險不是嗎?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好好採訪我一回?」

  「只有我跟你嗎?因為要是有獵犬在,我便問不出什麼好問題。」

  「當然,只要是梁舒小姐的要求,我什麼都可以配合,我的配合度絕對可以比皆川更好。」

  掃了皆川凜一眼。

  皆川凜看見他挑釁的目光,雖面容依舊,可他握在梁舒腕上的手勁,卻不自覺的加重,匆匆頷首,拉著梁舒離開黑崎遙的勢力。

  扔開吃剩的蘋果,黑崎遙看著皆川凜為梁舒失控離去,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以為,以凜的性子來推論,梁舒這嗆女人必會有一頓排頭吃,也順便幫他這個當弟弟的出一口氣,誰知道,凜竟然會日趨沉淪,讓梁舒肆無忌憚的耀武揚威。

  不行,凜為個女人背叛他這個弟弟的倚重,非捉弄捉弄他們不可。

  ******

  「你把我的手擰得好痛。」

  回到車上梁舒抗議他的暴行。

  「打消專訪黑崎遙的念頭。」

  皆川凜命令的說。

  「為什麼?黑崎遙可是大家求之不可得的採訪對象,他這樣邀約,我沒理由推辭。」

  下一秒揚著笑臉反問他,「怎麼你在擔心?是擔心我被他的爪牙殺了,還是擔心我不擇手段的跟他上床?」

  「你……」

  「老習慣,咱們來個條件交換。」

  「什麼?」

  他的眼凝著十層霜。

  「回答我一個問題,只要答案讓我滿意,我就可以放棄。」

  「什麼問題?」

  「你愛不愛我?」

  梁舒目光坦蕩的直探入他的眼睛深處,「回答我。」

  他眉一皺,「沒有回答的必要。」

  踩著油門,他斷然終止兩人的對話。

  沒有必要就是愛唆?口是心非的男人。梁舒逕自的解讀。

  ******

  哎呀!搬來北投同住的第一晚皆川凜就躲人,一點都沒有把她的安危放在心上,難道不怕她會被黑崎家派來的殺手給狙擊?

  不過,向來不吃悶虧的梁舒做了件卑劣的事情,回報了皆川凜的逃避。

  主人不在家,她索性在他的屋子裡大肆的翻找著任何有關他的線索,沒想到輕而易舉的,就在他的枕頭下找到一本日記,裡頭寫了一家言和樂融融的景況,還有黑崎明存在的威脅。

  濃濃的情感,都是書寫日記的男人出自對妻子與兒子的疼愛,即便是皆川凜第一次長牙、第一次跌倒,都有詳細記載,不過卻沒有關於皆川凜右手受傷的論述。

  「那麼凜的右手應該是在黑崎家發生的意外嘍?」

  梁舒揣測後,把日記放回枕下,「我可不是存心偷看的,一切都是巧合,誰叫他把這麼重要的東西放在枕頭下。」

  安慰了自己的罪惡感,梁舒開車出門,似怨似笑的上魔力居酒屋找人。

  小靜正在外頭悠閒的散步不時仰望天空的星宿。

  「小靜,好久不見,又想出去溜躂了?」

  梁舒蹲在庭院裡,跟高傲成性的黑貓嬉鬧一陣,這才注意到門前右手邊的戀佔之石。

  用大型原木托著的戀佔之石,小小的碑牌上寫著:所有來到小屋的男男女女,都要蒙著眼,憑感覺觸及這塊造形特殊的戀佔之石,以祈得良緣美眷。

  漾著嬌羞的笑,梁舒若有所思的啃噬著指尖,二話不說撇下小靜,馬上合起眼,雙手碰觸著戀佔之石,口中低語連綿。

  「戀佔之石,把皆川凜的愛情、姻緣許給我吧!我要他愛我一生一世,如他生父對黑崎夫人的一往情深,我要與他糾纏,甜蜜的共度每一天。」

  她的雙手在黑暗中忙不迭的碰觸著石頭,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心理作祟,她摸著那塊造型特殊的石頭,感覺整個輪廓竟像極了皆川凜的臉龐,嚇了一跳,她連忙縮手睜眼,見石頭依然是那不規則的形體,這才寬心。

  目睹一切的小靜,正用著可笑的目光戲謔似的看著她。

  「看啥看?」

  梁舒不甘示弱回視它,「小靜,這就是愛情,你得親自嘗嘗才懂。」

  接著她雙手搔搔小靜的下顎,直到它發出滿足的喵叫。

  梁舒才要跨進了店裡,布幔便隨風揚起,她一眼就看見矮吧前皆川凜正沉著臉,猛看面前的酒杯。

  聽見小靜叫聲的道子正好走來,「原來是你,我當小靜在外頭作啥呢啦!」

  「道子,」梁舒與她互相擁抱。

  「是我在逗小靜玩。」

  「梁舒,你總算來了。」栗海雲猛揮著手,再偷偷的指著對酒發愣的皆川凜。

  居酒屋的人都極為善良熱心,看著皆川凜一晚悶不吭聲,擔心卻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這樣巴望著梁舒出現。

  「快來、快來,等你一晚了。」道子勾攬著梁舒,連忙往皆川凜身邊的位子推去,「栗海雲,送清酒來,牧野,別忘了餐點。」繼而她又對梁舒說:「我先去招呼其他人,多坐會兒!

  「知道了,老闆娘。」

  栗海雲幫著牧野健一同應聲。

  笑著目送道子遠去,梁舒以細細的聲音說:「在思考什麼?悟出什麼大道理沒?」

  梁舒的聲音在耳邊驟然響起,皆川凜才張著迷濛的眼看過來。

  「嘖嘖,怎麼最近都不喝清酒了?難怪老是兩眼迷離的。」

  皆川凜老半天才吭聲,「又是你。」她嘴角那抹過於甜蜜的笑,真是礙眼!

  「對啊,這你不是早該習慣了?」」哼。」他輕哼一聲,又別過了臉。

  梁舒強行扳過他的臉,「幹嘛用鼻子表示不屑,怎麼,你打算不回家去嗎?」

  「這跟你無關吧?瞧你現在笑得合不攏嘴,黑崎遙的專訪讓你很期待吧?既然如此,何不多花點心思在你的工作上。」他冷言冷語的說。

  笨傢伙,也不會問人家為啥笑就光會瞎猜。

  「我是很期待啊!嘔心瀝血的在想該問什麼問題,該從什麼角度切入,而且一定要是能令人耳目一新的專訪,老在那邊不痛不癢的歌功頌德,為人坦率的我說不出口也寫不下手。」

  栗海雲端來清酒,「這是梁舒的清酒,兩位慢慢喝,多說點話。」她意有所指。

  梁舒對她淺淺一笑。

  「想出什麼好點子了?」他以杯就口,狠狠灌了一口,麻辣的酒精刺激著舌頭。

  「這是當然。」梁舒接過牧野健遞來的炸明蝦,準備大快朵頤一番。

  「不介意說來聽聽。」

  「當然,我跟黑崎先生都是性情中人,有什麼問題都可以敞著說,不像某人鬱鬱悶悶的,啥都是忌諱。」

  吃著香酥的炸明蝦,梁舒刻意咬得喀茲喀茲的響。

  聽聞她說的話,皆川凜僵著臉很不是滋味。

  「比起你,黑崎遙有太多東西可以寫了,我可以問他怎麼看待你們之間的兄弟情誼,還可以問他他對皆川凜父親黑畸明的看法,或是他對你們母親的感覺,問他插不插花,對你的插花技術他怎麼評斷,還有……」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嚇阻她的滔滔不絕,皆川凜以他慣有的冷眼掃過她。

  「我沒胡說八道,據實以告而已。」

  「你最好有種這麼問,看看宮澤會不會一把扭斷你的脖子。」

  他不是開玩笑的。

  要說幾次她才會停止這種無妄的猜測?是兄弟又如何?母親都不能親切的喚上一聲,何況是弟弟。這種悲哀,她不會懂得,也沒必要懂。

  「呵,我看是你想扭斷我的脖子吧?那我絕不可以跟你說個秘密,要不然你鐵把我分屍。」

  「什麼秘密?」

  他側著眼,瞟著她。

  「就說是秘密嘍,說出來哪是秘密。」

  「梁舒,不要耍著我玩。」他想對她生氣,卻顯得氣弱。

  「誰耍你了,從頭到尾都是你耍我吧?我怎麼問你話,你就怎麼避我,」她嘴巴湊在他耳邊壓低聲音的說:「陪了你一宿,雖說是不擇手段,可是你還是什麼都不願意對我說,如果一開始我選的人是黑崎遙,搞不好整個明集團的興衰崛起都已經被我寫成長篇報導了。」

  皆川凜沒有搭腔,左手卻猝然使勁擰握著她的右手腕,臉色難看至極,目光如炬。

  「會疼……」梁舒驚呼。

  意識到牧野健關注的眼光,皆川凜訕訕然的鬆開她的手,執起酒杯沉默的飲下一口,面若寒霜。

  梁舒擱下竹筷猛甩著手腕,「差點給你捏成殘廢,你的右手雖然受過傷,不過依然可以插花寫書法,可是我的手給你捏廢了怎麼辦?萬一沒法工作,你養我一輩子嗎?」

  他重歎一口氣,「對不起。」

  他也不喜歡這樣屢屢失控的自己,怎麼,她後悔她的初夜給了他,而不是黑崎遙嗎?一股複雜的嫉妒在他心底發酵著。

  「什麼,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

  她耍賴的問。

  「梁舒,不要得寸進尺。」

  「好啦!別惱了,我是故意逗你的。」

  梁舒重執竹筷,挑著剛起鍋的油炸蕃薯吃著,「凜,我勸你快回家,你把偌大的房子留給我,分明是給我可趁之機,難道不怕我在你家翻找什麼?」

  「你想要找什麼?」

  屋子沒有值錢的東西,有的只不過他五歲前的甜蜜回憶。思緒一轉,難道……

  「也沒,就是很湊巧的找到一些很棒的線索,比如說……」

  「比如說什麼?」

  皆川凜有些急了。

  「比如說是某人的日記。」

  梁舒一氣呵成的說完。

  「梁舒,你實在……」

  趁著他生氣的張口對著她咆哮,梁舒以一隻炸明蝦堵住了他的嘴巴,趕緊起身準備逃命。

  她就知道他會生氣,因為日記裡頭把許多的關係說得詳詳細細,即便沒有明說他與黑崎遙的兄弟關係,有腦子的人都猜得到。

  炸明蝦還有些燙口,皆川凜寒著臉,卻說不出話來,手一探,攬下那個想逃的賊。

  「好端端的,又怎麼了?」

  栗海雲好奇的跑了過來。

  梁舒掏著皆川凜的口袋,「快付錢,吃了人家的蝦子還不付錢,當心扭你上警局。」

  皆川凜嘴巴咬著蝦肉,手掏出錢包付賬,眼睛則怒瞪著梁舒。

  兩人拉拉扯扯的步出居酒屋。

  ******

  梁舒洗好澡回到房間,空無一人,看來皆川凜還在長廊下望著皎潔的月亮,對她擅自窺探了他的秘密而生著悶氣。

  隨意的擦擦頭髮,梁舒赤腳走出屋外,往那個悶葫蘆走去。

  一股幽香來襲,皆川凜知道是她,可是卻思緒紊亂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他的人生自五歲後便是扭曲壓抑的,一如他當年被扭斷的右手。

  這些年來,面對親愛母親他只能忍住內心對親情的渴望,生疏的喊她一聲夫人,而面對唯一的弟弟他得尊稱一聲少主,不能像平常家庭的兄弟一塊打球玩樂。

  雖然在黑崎家他是母親的孩子,但是他的地位比下人還不如,就像條流浪狗。不過比狗好些的是,他可以唸書,努力用功的唸書,然後把自己的痛苦完全的忘卻。

  這種殘缺的家庭背景,他說不出口,也不能說,面對這位打從到了台灣,就屢屢闖進他內心世界的女孩,即便他動心了又如何,他能把她捲入黑崎家的弔詭嗎?

  「我的父親是個出色的攝影記者,熱中攝影的他常常不在家,每次他歸來,我總滿心期待的他的作品,看見他捕捉的畫面,我彷彿也看見他的心,感覺自己跟他同在。」梁舒說起了自己的家人。「可是他死了,在一次前往俄羅斯採訪的途中,他搭乘的飛機墜落在寒冷的山區,我很難過,可是卻不傷心,我知道往後再也看不到他的心,但是生活就像往常一樣,我還是一個人。」

  「你母親……」

  「我的母親是為愛執著的人,父親死後,她辭了高薪的主播工作,開始像父親一樣到處流浪,」

  「每到了一個新城市。

  她會寫幾句話告知我她的下落,在她流浪的日子,生活對我而言還是一樣,因為過去她常常忙得天昏地暗,即使住在同一個屋子,我們也鮮少見面。」

  她突然有些感傷。

  「她最終的下場是死於山難,還好巧不巧的跟父親的魂魄同眠於那位於俄羅斯的山頭,有時想想,那真是一個完美的結局。」

  「能夠坦然的說著家人點滴,那是一種很棒的感覺。」

  皆川凜眼中翻現了羨慕。

  「當然,因為那是家人,我不需要有顧忌,即便有過什麼糾葛,關係還是不變的。一如你極力否認的事實,還是事實。」

  「嗯,雖然不是姓黑崎這個姓氏,卻也脫不了干係。」

  「說說你在黑崎家的生活,你的父親沒能把這段過往紀錄下來,所以我只能推測。」

  皆川凜蹙起了眉,「就像一場惡夢,刨割著我與母親的心。這右手就是最好的證明。」

  梁舒坐上他面前的欄杆,面對面,雙掌包裹著他的手掌,輕輕的摩挲,鼓勵他往下說。

  「當年黑崎明為了逼母親履行婚約,扭斷我的右手,很痛很痛,我還以為我會死去,由於黑崎明十分痛恨我,母親央求他找來的醫生醫術不過爾爾,沒能把我的手骨接好,任由其彎曲,隨著年歲增長,我的手骨無法伸直,且維持著孱弱的扭曲,我得不斷的動,才能避免右手殘廢。」

  「可你寫了一手好書法,就如同你父親,字跡俊逸,字體鱗峋。」

  「可就是不夠飽滿圓和。」

  皆川凜自嘲的說:「我跟黑崎明像敵人,他防著我反噬,我防著他的掠奪,他甚至把我跟母親遠遠的隔開,要我跟僕人一樣稱她一聲夫人。

  母親知道太多的親情會害了我,所以她要求讓我唸書學習,確保我日後能獨立。」

  「黑崎遙呢?

  難道他無視於你在黑崎家的不平待遇?為什麼明是兄弟,你還得尊稱他少主?」

  「遙?以前他什麼都不知道,還會追問著我是誰,長大後,他老捅出一堆樓子,讓人為他提心吊膽的,有時候我也不懂他。你知道嗎?父親的日記還是遙偷渡給我的。」

  「算他還有點幫助。」

  皆川凜聞言。

  苦笑著搖頭。

  「唉,你笑了唉,雖然有點勉強,但至少不像剛剛那麼凶。」

  他馬上收斂自己的表情。

  又是那一臉的凜然。

  梁舒仰頭凝視他,突然密密實實的環抱住他的腰,「凜,我發現自己對你有點心動唉,怎麼辦?」說完她再度仰頭看他。

  一時間,皆川凜臉色有著受寵若驚又佯裝鎮定的僵硬,渾身血液似是凝住了,完全不敢正面迎視她坦然的目光。

  「我以為喜歡一個人很難的,誰知道,你一出現就……」

  越是聽她說話,他就越是不知所措,喜歡上他的人可是要有承擔黑崎家風雲的決心,雖然心裡也是高興她的喜歡,可是他就怕她天生的猝黠,在黑崎家中消磨殆盡。

  皆川凜突然想逃……

  像是看穿他的退縮,梁舒猛然鬆開手,旋即從欄杆起身,撞進他的胸膛。

  緊緊的圈住他,「想逃,你來不及了,就不怕你逃了,我把與你的點點滴滴都刊在報紙上,讓全天下的人都幫我追著你?」「梁舒……」

  「梁舒?你真不浪漫,指名道姓的。」她眼波一轉,「我要罰你。」

  「罰什麼?」

  皆川凜不敢像她又想變出什麼名堂來。

  「吻我。」

  一時語塞。

  吻她。

  難道她不知道這會釀成什麼風暴?

  久等不到他的吻,梁舒索性踮起腳尖,再次主導的化去兩人之間的空隙。

  只消一啄,他已經渾身發燙,壓抑讓他感到痛苦,再次的碰觸,像點燃炸藥的引信,瞬間將兩人的理智燃燒殆盡。

  襯著月光,在大自然的奏嗚下。

  激情的喘息逐漸加劇,浴袍下的軀體在他的親吻、碰觸中竄起火苗,遇上他,梁舒終於明白女人對情慾的渴望。

  褪下的浴袍垂掛在手臂,他埋首在她胸前,修長的腿貼上他腰際,挑逗他的進入。

  這一夜,他傾盡所有,激愛這個女人,直到兩人都筋疲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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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30 17:00:00
第九章

  悶,來台灣的日子,並沒有黑崎遙想像得好玩。

  以為強押著凜一道同來,生活會多采多姿許多,誰知道,凜成天不是窩在北投的老屋,要不就是泡在居酒屋,三不五時,那個女記者梁舒還會去騷擾凜的生活,刺激他一下。

  反觀自己,成天被關在飯店裡,他突然想念起日本的生活,至少他眼睛一眨,凜莫不把他的需要視為優先考量。

  在台灣,他徹底嘗到被凜冷落的滋味。

  真不甘心,說什麼他才不會輕易放他走呢!只要他還有母親這張王牌在手,諒凜也不敢太放肆。

  宮澤掛上電話後,恭敬的走來,朝床上、悠閒的主子說:「少主,老爺說他近日即將來台。」

  「來台灣?他來幹嘛?」才哀歎生活無趣的黑崎遙一聽到保鏢的話,頓時從床上跳了起來,緊張得差點腳步打滑。

  宮澤趕緊伸出扶他,「他想親自監督投資計劃的進度,另外,是希望事後親自帶少主回日本,好著手準備與鷹宮集團的相親事情。」

  「相親!我、我又不是女人,幹嘛得委曲求全的去相親?」黑崎遙抗議的嚷嚷。

  鷹宮集團,全日本誰不知道鷹官集團的千金小姐是個小辣椒,不,根本是朝天椒,娶到她只會倒霉一輩子,要娶她,他寧可娶梁舒。

  對,梁舒!

  黑崎遙換上外出的衣服,腦袋裡努力想著兩全其美的詭計。是不是真的兩全其美他不知道啦!不過一定要對他有利的才行。

  在黑崎家,他向來遵守王不見王的準則,如果等那個黑面老爸來台灣,凜少不了一頓排頭吃,而他也難逃被遣返回日相親的厄運!

  與其如此,倒不如讓凜先回日本,趁著老爸人在台灣,凜就可以跟媽媽好好聚聚,反正媽的生日要到了,不但讓她高興,還賣凜一個人情,這份情,日後他想不報都不行。

  至於那個梁舒……

  黑崎遙停下扣扣子的動作,忽地漾起賊兮兮的笑容。

  梁舒這跟屁蟲一定死命相隨,不如把鷹宮集團那個燙手山芋扔給凜,好讓梁舒去跳腳,兩個惡名昭彰的壞女人大戰三百回合,呵呵,精彩絕倫。

  「少主……」宮澤不明白的望著主子臉上驟變的情緒。

  「走,上北投去找皆川,這回我要大發慈悲,救他一命,然後要他還我人情。」黑崎遙打著如意算盤,心情好得不得了。

  「是。」雖不明白,宮澤還是跟隨著他到了北投。

  站在老屋前,第一次來此的黑崎遙張了又望,「宮澤,是不是這裡,你不是來過?」還不錯,挺適合修身養性的。

  「是的,少主。」

  「我的蘋果。」黑崎遙右手往旁邊一舉,掌心朝上的候著。

  宮澤趕緊在他掌中放下他最愛的蘋果。

  抓來啃,喀茲一聲,黑崎遙盡情的品嚐著蘋果的滋味,然後上門去。

  他循著聲音朝右手邊的長廊走去,走到盡頭就見皆川凜正秀著他的插花手藝,卡嚓卡嚓的裁剪著花梗的長度。

  察覺身後有人,且來者不止一人,皆川凜停下動作,起身迎向黑崎遙。

  滿口果肉,黑崎遙口齒不清的說著,「嗯,別停、別停,把它插完,我來檢定一下你的作品水平。」手揮呀擺的催促。

  皆川凜只是欠了欠身便蹲跪回地上,繼續著手邊未竟之事。

  他用眼神精準的掐算著每一簇花的坐落位置,忽爾,一片花瓣跌落盆上水面,蕩漾……

  「好一個落花流水,不過,我看這回流水不再無情,鞏護著周圍的水流,硬是把落花給留了下來。」黑崎遙手指掐著下顎,意有所指的說道。

  皆川凜明白他的話意,他沒有吭聲,只是收拾著剪花工類與散落的花梗。

  「宮澤,一會兒把花帶回飯店去,我要好好欣賞、欣賞。」黑崎遙邊咬著蘋果這吩咐,逕自的進屋去。

  皆川凜尾隨他們進入屋子裡,等著黑崎遙表明來意。

  在陽光的照拂下醒來,梁舒伸手一探,床邊空無一人,她豎耳一聽,外頭有著些微的雜杳聲響。

  套上家居服,簡單梳洗後,她緩緩的推門循聲走去。

  「凜,我終於明白你的性子像誰了,就跟令尊一樣,生性淡泊。」

  「今天來找我,有事?」

  「嗯,不好不壞的事情。」

  「請說吧!」

  「把你的東西收拾好,明天一早回日本,我父親緊急召喚你回去,說是有關這次集團投資的事情,另外,還要讓你見見鷹宮集團的千金小姐。」

  黑崎遙還是啃著蘋果,不過這一次他似乎著有所思似是在考量著什麼。

  角落門邊的梁舒,把黑崎遙瞬息萬變的思索,完全的看在眼底。

  「少主……」宮澤終於明白主子一路上的賊笑所為何來,連忙制止。

  「宮澤,你越來越愛打斷我說話,先幫我把花捧上車去。」黑崎遙攆開父親的心腹。

  宮澤莫可奈何的走後,皆川凜納悶著,投資的事情黑崎明早決定由遙全權處理,原則上他不須插手,也不能。

  這次得以同行來台,還是因為遙的堅持,希望他必要時能分擔工作,所以除非遙需要他給意見,否則權力早被架空的他,對這件事情是連置喙的餘地都無,不過或許正因為他閒吧!所以才要他回去一趟。

  而且還有一點,他不得不問清楚,「為什麼是我去見鷹官小姐?我記得這事情不是雙方早有共識,由你代表明集團迎娶鷹官小姐,所以該見她人的是你。」

  「呵,原本是這樣,但是,我忙於台灣的事業,所以我跟父親說,就由你代表明集團去見見鷹宮小姐,況且就只是見面啊!」

  「不可能。」皆川凜直覺荒唐,這不像是黑崎明會答應的事情。

  「為什麼不可能?不過是見見面、吃頓飯,你緊張啥?」瞧他還是不肯相信,黑崎遙只好改變說辭,「好,是我跟父親央求的,我說我在台灣有了情投意合的女人,偏偏鷹宮集團那一方面又逼得緊,所以趁著你這次回日本讓你們見上一面,搞不好順利的話,正好把婚事辦了。」

  「你的心上人是誰?」皆川凜質疑的問。

  心上人?黑崎遙眼一轉,「喏,這不就出來了。」他往皆川凜身後一指,來人恰恰是姿態慵懶的梁舒。

  果然是指她!皆川凜的臉從方纔的和煦色澤,瞬間變成了鐵青。

  當事人梁舒則是像極了電線桿上被驚飛的麻雀,那樣無辜。

  突然,她哈哈大笑了起來,「呵呵,我的行情怎麼一夕之間看漲如此之多?」

  「我也意外自己是哪條筋不對了。」毫不在意她輕忽的態度,黑崎遙笑得輕鬆自若,「舒,該不會是你給我喂蠱、下降頭吧?」

  「喂蠱、下降頭?我看是飯店冷氣太強,你傷風感冒神經錯亂。」梁舒不客氣的嘲笑他,「黑崎先生,你叫我的名字令我感覺很差,怎麼叫都感覺不安好心眼。」

  踅回來的宮澤一聽到她又對主子不尊重,橫肉抖動的臉凶狠狠的,眼看又要衝上前給她一番教訓。

  梁舒順勢攬抱住皆川凜的腰,躲在他身後,示威的睨著黑崎遙。

  皆川凜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挑釁,「先回房去。」

  「不要。」她耍賴。

  「喔喔,怎麼,看來你已經馴服皆川了?」黑崎遙笑著說。

  兩張嘴對一張嘴,怎麼說黑崎遙都落下風,宮澤不能忍受主子落了勢,不得已,只好幫腔,「皆川,你該清楚,老爺的命令沒有人可以違抗的,命令你回日本就回去,不要讓少主為難。」

  嘖!宮澤竟然破天荒的幫腔,前頭的黑崎遙一聽,差點沒樂得把蘋果核心一塊嚥下,抱著宮澤大親他幾回。

  「那我也要一起去。」梁舒插話。既然要見女人,身為女人的她也要去瞧瞧。

  「請問你要以什麼身份走進黑崎家大門?」黑崎遙狂狂的問,「別忘了,凜這次回去說不定是要結婚成家的,帶你回去成何體統?」

  梁舒思緒飛快的動著,馬上回答,「別忘了,我可是要貼身採訪凜,將來打算把他的生活側寫集合成冊出書,他去哪裡我當然也要跟著,何況,這次他要回黑崎家,聰明的人都會想要跟著去瞧瞧,順便剖析一下他的人格特質。」

  「你當你是心理醫生嗎?還是佛洛依德鬼上身?剖析,我看你會被送去警政廳剖析你入侵黑崎家的動機。」

  梁舒才不理會他的揶揄,繼續說:「黑崎先生,既然你說我是你的心上人,就算不為了採訪,基於我個人立場的考量,我是不是也該去看看你的成長背景,瞭解一下,再考慮是不是要跟你交往?天知道你是不是什麼喪心病狂。」

  狡辯果然是這女人的拿手絕活,黑崎遙真想大笑。

  「這麼說來也沒錯,於公於私,你都有跟隨皆川回日本的必要,當然,如果你是對皆川不死心,這回讓你去親眼瞧瞧鷹宮小姐,看看人家是如何的端莊秀麗,你也許就會萌生退意。死心之後,請你乖乖的回來,不要破壞皆川的婚姻,也許這場婚禮,還會大大提升他在黑崎家的地位呢!」

  「那是當然,風度這種東西我還是有的。」梁舒答得豪氣干雲。

  瞧她那嘴臉,嘴裡說答應,可那神情分明像是禿驢頭上頂著臭蟲——明擺著不會就此罷休。

  呵呵,反正他也沒打算要她罷休,最好鬥得越凶越好,把鷹宮那個朝天椒趕回家去最好。

  皆川凜冷看著兩人鬥得不亦樂乎,臉色不是頂好,可又覺得氣不了。

  「梁舒,你確定要跟我去日本?」皆川凜有些擔心黑崎明的反應,雖然他很想讓母親看看梁舒,可是……

  「當然。」緊緊的握著他的手,她給了他一個死命相隨的眼神。

  黑崎遙賊兮兮的盯著兩人交握的手,想想應該先打電話跟母親說一聲,還是給她一個驚喜好呢?

  驚喜吧!女人都喜歡驚喜的。

  ******

  想著白天黑崎遙樂不可支的神情,梁舒老覺得怪,睡前,她忍不住對皆川凜嘀咕。

  「莫名其妙的要你回日本,我總覺得黑崎遙有詭計。」

  「不是遙,是老爺要我回去的。」

  「可我老覺得怪,白天黑崎遙的眼神太詭異了。」

  「是你多心,遙不會這樣的,至少他不敢牽扯到老爺身上。」

  「我看是你愚昧,不能因為他是你弟弟,你就啥也不防,搞不好真是他晃點你的。何況他再怎麼樣胡鬧,黑崎明也不會對他痛下殺手,所以難保他不會拿黑崎明來壓你,我覺得這根本就是他的把戲。」

  「不管是不是把戲,還是得回去一趟。」

  「當然,就要看他有把戲變倒沒把戲。」梁舒拿起屋子裡唯一的老電話,「我得先打電話跟閩笙報告一下,要不然他鐵定會跟加籐大吵一架,萬一我在日本被綁架了,至少有人知道是誰幹的。」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閩笙跟加籐是誰?」瞧她喚得親暱,皆川凜壓制不住佔有的心情,酸酸的問著。

  「不告訴你,他們是我的秘密武器,是你拋棄我的時候,會找你算賬的人。」拉著電話線,梁舒往角落躲去,存心要讓皆川凜酸上一夜。

  ******

  風塵僕僕的來到日本從機場歸返黑崎家的路上,隨著距離的縮短,皆川凜的臉色就越趨凝重。

  「真醜,你的表情。」梁舒撒嬌的偎進他胸膛。

  皆川凜沒說話,只是把她攬得更緊了。雖然他對黑崎家無貳心,但是他根本不想見鷹宮小姐,遇上梁舒之後,他更渴望自由。

  進了黑崎大宅,皆川凜並不是朝主屋去,而是越過主屋,朝位於大宅第偏處的矮平房走去,一路上的僕人對他視若無睹。

  皆川凜已經習慣了,牽著梁舒的手,他若無其事的走著,然而梁舒卻為他感到心酸。雖然她無父無母,可是誰要敢這樣對她,閩笙頭一個不饒過,這麼大的房子,卻沒有一個可以保護凜的人。

  矮平房裡陳設裝潢雖然還不錯,但是就是有種被刻意貶低、忽略的味道。

  屋內有盞水晶燈,不過已是破破舊舊的,傢俱看起來是古董貨,不過依磨損的情況看來,應該是人為淘汰下來的古董品。

  原來住在同一個房子,階級落差還是清晰可辨的。

  「這裡雖然是水晶燈、古董傢俱,不過還是北投的老木屋舒服,有榻榻米的香味,還有你墨水揮發後的沉香。」她懷念著北投的樸質。

  「嗯,我也喜歡北投。」

  梁舒撲到他身前,「不管誰想要強迫你娶鷹宮集團的千金,我第一個不放過他,因為你是我的,是我不擇手段要到、拐來的男人,從現在起我會保護你的。」她孩子氣的宣示。

  皆川凜哭笑不得的說:「不要再說些任性逞強的話,在這裡不比在台灣,黑崎明的命令就是一切,不管如何,我希望你會是安全的。」

  「當然,哪一次我不是歷劫歸來。」

  「休息一下,晚上要到主屋去見黑崎家的老爺子。」

  梁舒扁扁嘴,總覺得大戶人家規矩分際還真多。

  門突然叩叩的響起,梁舒和皆川凜對看一眼。

  這裡向來門可羅雀,雖納悶著誰會來敲門,皆川凜還是開了門。

  「春子,怎麼是你?」是負責照料皆川櫻子的管家春子。

  「凜少爺,我聽人家說你從台灣回來了,怎麼回事?」春子臉上寫滿喜悅卻又擔憂的心情。

  「昨天少主說老爺命令我馬上回日本,說是要聽聽台灣的投資進度。對了,春子,跟鷹宮集團的聯姻是發生什麼事了?少主有打電話跟老爺說什麼嗎?」

  搖搖頭,春子一臉的困惑;「老爺怎麼會召你回日本?」

  梁舒緩緩的走來,附和似的猛點頭。

  「春子?」皆川凜喚著恍惚的她。

  「今天晚上你到夫人專用的餐廳,有什麼事情,晚上再說。」

  「今天晚上?可是……」

  「老爺不在,你可以過來,我先去了。」春子眼一瞟,看見了大家談論中的女孩,「這小姐是?」

  「喔,春子,她是梁舒,」

  「你好,我是梁舒。」

  「凜少爺,她是你的朋友吧?晚上邀她一起來,讓夫人見見她。」

  「我知道了。」

  春子離去後,皆川凜關上門,回到椅子上沉吟思索。

  雖然黑崎明平常就常常因為出去交際應酬而不在宅子裡,可是母親基於謹慎起見,從不會貿然邀他共進晚餐,除非黑崎明出遠門。

  可是,既然他急召自己回日本,又怎麼會出遠門?而且,春子顯然對他的歸來很詫異。

  「怎麼了?」梁舒問。

  他搖搖頭,「只是覺得怪。」

  「呵,你終於覺得事有蹊蹺了?說不定,真是黑崎遙那傢伙在耍什麼把戲。」不知怎的,梁舒就是一口咬定所有的疑惑,必然跟黑崎遙脫不了干係。

  「好吧!不管怎麼樣,也只有等晚上再弄個清楚。」

  「春子口中的夫人,是你母親嗎?」

  「嗯。」皆川凜的臉有絲柔和。

  母親生日快到了,他從台灣帶了禮物給她,正傷腦筋該怎麼給她,今晚倒是好時機。

  另外,不管目前情況如何,他也可以趁著今晚,委託母親替他拒絕與鷹宮集團的會面,他已經有了梁舒,不想再把下半輩子的幸福貢獻給整個明集團。

  ******

  春子領著他們走進一間純日式的餐廳,偌大的榻榻米地板,矮長桌置於其中,簡單的風味跟北投那幢木屋給人的感覺很像。

  「凜少爺,我先去請夫人。」

  梁舒打量著餐廳,牆上掛著幾幅字畫點綴,而角落的花作想必是出自黑崎夫人之手。

  梁舒走了去,蹲在花前,「為什麼花枝總是斜側著,如果有一朵盛開的花,張揚的正對著欣賞的人,那一定很震撼。」

  「這樣就成了鏡花,鏡花太過前衛,不是傳統流派樂於使用的。」皆川凜向她解釋。

  腳步聲窸窣而細微的傳來,來人把花剪交給了春子,再將春子懷抱中的花捧了過來,皆川凜不發一語,快步走上前接去。

  梁舒怔怔看著皆川櫻子。她很美,是日本傳統的典雅之美,眉眼透著慈和的光輝,雖帶點愁,卻美得讓人屏息。不過凜然的姿態,一如皆川凜。

  好熟捻的感覺,自己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張臉……

  梁舒迎上前去,大膽的看著皆川櫻子,腦海裡不斷的思索著。

  「舒,你在做什麼?」擺放好花,皆川凜轉身卻看見梁舒堵在母親身前,不住的張望打量,他連忙拉了她一把。

  「等等。」

  梁舒拂開他手,從黑崎夫人和服的腰帶上取出了把折扇,硬是擺放到皆川櫻子手中,然後後退十多步,她瞇著眼瞟上睨下的,最後取出口袋裡袖珍的數位相機,二話不說的就按了快門。

  「小姐,請不要無禮。」春子趕忙制止。

  皆川凜拉開梁舒,恭敬的鞠躬說著抱歉。

  皆川櫻子不以為意的擺手,「你是凜的朋友。」她眼神專注的著梁舒。

  「是,我是梁舒。」眼光一樣是打量著。

  「梁、舒……」皆川櫻子復誦著這個名字,「許多年前,也曾經有位梁姓的攝影記者,讓我擺了這個姿勢,十分唐突的為我拍了照。」

  「請問,那位梁姓攝影記者夫人你還記得全名嗎?」

  梁舒覺得,她口中的梁姓記者就是父親,因為她依著記憶,重現了父親作品裡的動作、畫面。

  「梁……梁互……之,他好像是家兄的友人,家兄當年繼承小原流門主之位時,他特來日本來訪以表祝賀。不過,聽說他多年前因採訪出了意外,已經往生。」

  梁舒懷念的抿抿嘴,「是家父,我在家父的攝影作品裡見過夫人。」

  真神奇,這麼久了,女孩早已成了婦人,可那美麗卻不曾凋零。

  「原來是梁先生的千金,難怪日文說得極好。坐,這兒沒有其他人,不用拘緊。」可當她目光觸及皆川凜,淺笑漸隱。

  皆川凜將準備的東西擱置桌面,推送到母親的面前,「這是特地為您準備的禮物。」

  皆川櫻子欣慰一笑,接過東西,馬上又收斂神色,不敢透露太多為人母的心情,梁舒實在難以忍受這種母子關係,也為兩人感到心疼。

  春子早已悄悄把萊餚上了桌,三人跪坐在矮桌前,一邊嘗著清淡的菜,然而還是有種疏離在流動。

  梁舒深刻感受到皆川凜的孤寂與母親的生疏。他活得真辛苦,難怪冷漠的眼總不時透著黑藍混雜的憂傷。

  漫長的晚餐在沉寂中度過,好不容易在品茗之際,皆川櫻子總算主動對兒子開口說話。

  「凜,春子說,是老爺召你回日本的?」

  「是,少主昨日轉告我即刻動身返日。」

  皆川櫻子眉微蹙,「可是老爺今天一早就起程到台灣去了。」

  嗯?去台灣了?梁舒與皆川凜兩人不約而同的為之一愣。

  「遙怎麼跟你說的?」

  「少主說,把東西收拾好,明天一早回日本,是老爺緊急召喚,說是有關這次集團投資的事情,另外,還要我與鷹宮集團的千金小姐見面。」

  「我這兒知道的訊息是,老爺要到台灣親自監督投資計劃的進度,另外,是希望事後親自帶遙回日本,好著手準備與鷹宮集團的相親事情。」

  這時,春子拿著電話小碎步而來,「夫人,電話。」

  皆川櫻子起身接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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