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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楚妍]誤入歧途【魔力居酒屋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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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30 17:21:34
第九章

  春節前夕,洪小鈴專程由香港趕到台灣來把她抬回去過年,於她和洪小慧商量好,先搬回她家暫住幾天,以免橫生枝節。

  台北的冬天超常下雨的,一天到晚滴滴答答,舉頭不見萬里晴空,低頭難覓青青草原,終日逕白灰濛濛的,教人的心情也開朗不起來。

  休年假的前一天,白皓勻把她之前簽的合約還給她。亦即,這個年假其實是沒有限期的,從今兒個開始白皓勻就是她的衣食父母,他不但提供一切生活所需,還附帶給予關懷備至的照顧,和滿滿的愛。

  過了二十幾年,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沈婕汝首度抄起鏟子,拿刀霍霍切魚肉,居然也能有模有樣的料理出一桌豐盛可口的萊餚。

  連洪小慧都不敢相信她能有此慧根,在短短的時間內,從古惑妹升級為賢妻良母。白皓勻果然是卓越的調教高手。

  「媽,你覺得怎樣?」原想她老媽鐵定也會有士別三日刮目相看的震撼,怎知,她只是冷冷的哼一聲,就不予置評了。

  這是山雨欲來的前奏,沈婕汝太清楚她媽媽的脾氣了,每次只要惹她不高興,就是這副一百零一表情。

  「那個姓白的是打算娶你當老婆呢,還是要你過去當他的丫環?以前你在家裡,我連桌子都捨不得要你擦。」她忽然扳過她擱在餐桌上的手掌,查看有沒變粗、增厚、長繭。

  「女孩子家,會炒弄幾樣東西也是好的,你希望她一輩子當個生活白癡?」洪小慧覺得她老姐生氣得一點道理也沒有。

  「阿汝天生貴氣!」

  「再貴也還是庶出,」洪小慧打斷她的話,迎頭澆她一盆冷水。「她將來還是得結婚生子,當個平凡的家庭主婦。」

  「嫁入豪門不就免去那麼多辛苦。」使婢差奴過一生,多輕鬆。

  「像你一樣?你要阿汝步你的後塵?」洪小慧搖著頭,歎道:「二十幾年了,你的腦袋瓜怎麼一點都沒長進?仰著男人的鼻息過活,除了可以好吃懶做之外,既得不到尊嚴,也得不到尊重,你忍氣吞聲了快一萬個日子了,怎麼還沒醒悟?」

  一句話驚醒夢中人。沈婕汝見她媽媽瞪大密細紋的眼睛,久久嚥不下陡然提上來的一口氣,末了只餘滿面的惆悵。

  「我能怎麼辦?阿汝她爸……」

  「別管阿汝她爸,女兒是你的,要不要她幸福,你得自己拿主意。」

  「我又沒見過那姓白的。」

  「人家叫白皓勻,是個了不起的青年才俊。」洪小慧用十分激賞的口吻說:「你能有這樣的女婿,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不信你問阿汝。」

  「我?」哦,輪到我說話啦?俗話說三女成市,她們洪氏姐妹,兩個就聲勢驚人了。「剛剛說到哪兒了?」

  洪小鈴白她一眼,問:「你和那個白……皓勻,是玩真的?」

  「唔,只要他肯娶我,我會很樂意當他的妻子。」

  「他不肯娶你?他憑什麼不娶你!」亂沒主見的女子,一會兒不高興她交男朋友,一會兒急著怕她嫁不掉,難怪小老婆一幹二十幾年,還樂在其中。

  沈婕汝很想回她媽媽一句:憑我家世不好呀。但她忍下了,跟她媽媽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我想見見那個白皓勻。」洪小鈴忽道,「聽到沒?阿汝,你去叫他來見我。」

  「他不在,他到新加坡去開會。」

  「那麼巧?」洪小鈴壓根不信。「醜女婿終究是要見丈母娘的,他躲得了一時躲得了一世?我看,他並不是真心愛你。」

  「謬論。」洪小慧不以為然的反駁她,「關於愛情,阿汝比你理智多了,勸你啥都別做,只要給她信任和祝福。」

  沈婕汝感激的朝她微微一笑。沒想到這個一開始對她百般挑剔,嫌棄到從不正眼看她的小阿姨,到最後居然是最瞭解也最支持她的人。

  ***

  近午夜,一棟二十五層的辦公大廈的第十六樓內,猶燈火通明。

  會議室內的氣氛肅穆而低沉,與會的七個人,個個臉色凝重,默然地互望著彼此。

  過了許久,眾人終於做出決定,接著一一退席離去,只剩下白皓勻和莊以旭。

  新加坡的星空在暗夜裡,幽謐中透著神秘的氛圍。霏霏的細雨飄了下來,關掉暖氣的會議室,忽地一陣寒涼入侵。這裡是聚陽傳播的分公司,公司內除了六名重要主管,其餘二十幾名員工皆是新加坡人。每一、兩個月,台北總公司方面就會派員過來視察。今天的會議是臨時召開的特別會,與會的全是IFbrl裡的重要成員。

  白皓勻將桌上的資料收拾好放入公事包,抬眼見莊以旭緊盯著他瞧。

  「還有事?」口氣是前所未有的深沉。

  「你真的要那麼做?」莊以旭挪了下鼻樑上的鏡框,清了清喉嚨。

  白皓勻眉宇輕輕一蹙,「事到如今,那已是唯一的選擇。」

  「她能諒解嗎?一旦她得知揭發她父親罪狀的人就是你,恐怕很難平心靜氣的接受這個事實。」莊以旭從洪小慧那兒得知白皓勻和沈婕汝秘而不宣的戀情之後,就一直擔心著會發生這樣的事。

  「不能因為我個人的因素,讓大家的努力功虧一簣。」白皓勻臉色是前所未有的抑鬱,「如果我們的愛夠堅定,我相信她會諒解並給予支持。」

  「女人心海底針,」莊以旭心有所感的說:「她們可以在短短的三分鐘之內破涕為笑或喜極而泣。所以,千萬別對她們賦予過多的期望。」

  白皓勻沉默了,如果沈婕汝當真無法體諒他職務在身,身不由己的無奈,那麼他也只有接受最壞的結局。

  國際唱片業協會亞洲分會早在一年多前,就已經盯上沈從聲,並發現他的確在暗地裡做了不可告人的事,其中包括偽造不實的銷售紀錄,而讓旗下的歌手登上暢銷排行榜,違反公平交易法;並且利用既有管道,大量銷售盜版唱片,圖謀不法利潤;還賄賂調查官員,企圖湮滅證據。

  白皓勻其實仍為亞洲IFbrI的執行長,他到聚陽傳播擔任行銷總監,只是為了調查這個案件,掩人耳目的手段而已,所以他焉能坐視沈從聲這等擾亂市場秩序兼不法的事情日益囂張恣行?

  見他久久不語,莊以旭又道:「天涯何處無芳草?據我所知,渴望獲得你青睞的女子,多不勝數。」

  「千帆過盡皆不是。你應該能瞭解我的執著和癡迷。愛過方知情濃,你和洪小慧十幾年的糾纏難道不也正是這樣的不捨?」

  空氣一下僵凝起來,兩個高大的男人憑窗而立,對著一片璀璨的月光怔忡悵裡。

  ***

  星期六一早,沈婕汝和洪小鈴來到桃園中正國際機場,原以為只有她們母女同行,怎知她老爸、以及三個兄長全都尚未離台,一大家子見了面沒有太多欣喜之情,倒是增加了彼此許多的不自在。

  「阿汝,聽說聚陽傳播和你解約了?」沈捷華幸災樂禍的說。

  「消息傳得還真快,抑或是你這包打聽,在台灣整天沒事,專門窺探別人的隱私做為娛樂?」牙尖嘴利她最在行了,想跟她要嘴皮子,儘管放馬過來。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喜歡逞口舌之快的呂素娥插嘴道:「你還真了不起,先是當小妹,接著當小歌星,現在則是名副其實的無業遊民,沈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你有完沒完?」洪小鈴豈容得了別人這樣污蔑自己的女兒,馬上就準備來個潑婦大開罵,「也不拿把鏡子照照,自己什麼身份,什麼德行,這兒也有你說話的份?」

  「我怎麼樣?」呂素娥立時扯開嗓門,聲量提高五個分貝。

  「統統給我閉嘴!」大老爺沈從聲怒眼往眾人一瞟,立刻收到了遏止的效果。

  機場廣播傳來,提醒他們的班機即將起飛,並催促旅客趕快登機。

  「乖乖給我進去坐好,誰要敢再招惹是非,誰就要倒大霉。」

  沈婕汝依依不捨的走進機艙。白皓勻到新加坡開會還沒回來,自然是不會來為她送行的,但,前後僅僅幾個月,她對台灣卻已有了諸多的留戀。

  原本要去跟道子、海雲和阿健哥他們道別的,奈何時間匆忙,只好等下回再到居酒屋找他們敘敘舊。

  一個多小時後,他們總算平安回到香港。她媽媽和呂素娥為了提領行李時的一點點小摩擦竟又吵了起來。

  「你們眼裡還有我的存在嗎?馬上離開我的視線,一個星期內我不想再見到你們任何一個!」沈從聲才正要發揮一家之主的威嚴時,突然走來四名警務人員。

  「你就是沈從聲?」為首的警員問。

  接著,在大家錯愕莫名中,他們不但要求沈從聲到警局一趟,連同掛名沈氏企業副總經理的沈捷華也一併被帶走。

  怎麼會這樣?

  沈婕汝和其他人一樣不明所以,但她忐忑的心中有個預感,這事和白皓勻一定有關。

  ***

  兩天後,沈從聲被香港檢方以賄賂罪嫌收押。突如其來的狀況,讓沈家上上下下一陣雞飛狗跳。

  她的大媽、二媽們除了哭哭鬧鬧、怨天尤人,什麼忙也幫不上,逼得沈婕汝只好留在香港多住幾天,這幾天她天天往自家的唱片公司跑,小妹兼工友的幫大哥沈捷安處理一些事情。

  不知是否存心,這一個多星期,她連一通電話也沒有主動和白皓勻聯絡。但她明白,他早晚會找上門來的。

  怨他嗎?不,相思已是不能閒,更哪來心力怨他。她只是害怕,害怕一日揭開了白皓勻另一層身份,那麼他們的關係毫無疑問的將會被迫畫上休止符。

  今日黃昏,沒有心情和公司裡的高階主管開會,她兀自開車到寶雲道旁一個紅土坡上的小白屋。這兒周圍種了一大片的相思樹林,原先的屋主據說姓易,是個來自泰國的華人,但她從來沒見過。

  這棟洋房在去年貼出售屋啟示,雖然價錢標得很高,但因為她喜歡,她老爸也覺得不錯,就買來送給她當生日禮物。

  小白屋客廳的壁爐、壁紙以及所有的傢俱,全是維多利亞風格的桃花心木製成,濃濃的歐洲風味,顯得優雅而氣派。

  黃昏的夕陽出口樹梢斜射入屋內,今冷清的週遭多了一絲暖意和亮彩。美麗的藍鵲成群結隊,撲拍著雙翅在屋簷旁忽上忽下的滑翔,歌聲悠揚極了。

  然而,再美的音符,再多的溫暖也排遣不掉她悵然若失的心緒。

  她推開大門,抬頭仰望長空,天際張揚著一片片如絲綢般的雲彩。今日的天空很台北。

  向晚的斜陽在林木旁灑落,拉出一條修長的身影,那身影拖得好長好長,彷彿來自地平線的那端,一路迤邐至她面前。

  沈婕汝張大黑白分明的水眸,訝然而呆愕地迎向那抹如玉樹臨風般的翳影——白皓勻。

  果然是他。

  西裝外套擱在右手手臂上,領帶鬆鬆垂著,白襯衫的袖管翻起,全然一副風流的扮相。

  他筆直的來到沈婕汝面前站定,「嗨!」微笑的嘴角堆積著疲憊的憔悴。

  沈婕汝著迷的仰望,差點往後跌倒,忙抓緊他的手臂,投入他懷裡。

  白皓勻二話不說低頭給她一記深情的吻。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熱吻過後,沈婕汝從他臂彎裡抬起頭,低聲問。

  「你一離開公司,我就一路跟著你。」他摟著她往屋子裡走。「這棟屋子原先的主人是我的朋友,我來過這兒幾次。」

  「真的?」世上巧合的事還真不少。「你交遊廣闊,而且似乎兼具多重身份,和你相識越久,反而越覺得你像個謎,神秘得教人害怕。」

  「你話中有話。」他扯掉領帶,重新將她納入懷裡,拾級登上二樓的臥房。「這兒的裝潢和以前一模一樣,你將它維護得很好。」

  沈婕汝苦澀地一笑,「這一年來我忙著為非作歹,是以沒有閒工夫來破壞它。」末了,還加了句,「我爸爸被捉走了。」

  「我知道。」他語調平緩,不見風浪。

  「是你一手主導的?」

  「沒有我,結果還是一樣。」躺在床上,他大大地吐了一口氣,想是旅途勞頓,令他疲憊不堪。

  「但是有了你就該不同,」人類的私心很容易就蒙蔽了該有的理智,正所謂關心則亂。「如果你真愛我,你就該、該……網開一面。」

  「你當真希望我那麼做?」白皓勻將她拉到頸窩下,雙臂環抱著她,「即使你比誰都清楚所有的內幕,即使你深惡痛絕今尊的所作所為?」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非黑白的分際原是可以清清楚楚的,為何現在全部都攪弄在一起,教她無所適從?

  「不,你知道。」白皓勻托起她的臉,專注地腴視著,「我不願徇私,正是對你的絕對信任。」

  「可,他畢竟是我父親。」第一次,她為她老爸流下淚來,原來她也是愛他的。

  白皓勻默默地拭去她水頰上的淚珠,用一記深吻泯去她的憂傷和輕愁。

  「放心好嗎?」他安慰道:「令尊的刑責不會太重,比較嚴重的是錢財的損失。」

  「那才更要他的命。」她老爸一生拚著老命鑽營,目的無他,財富而已。「他要是知道你是害他入獄的幕後主使者,鐵定恨不得殺了你。」

  「那不是我最擔心的。」他灼熱炯亮的黑瞳,始終緊盯著她美麗哀傷的容顏。

  「你擔心什麼?」

  「你。我只怕失去你,其他一切均可置之度外。」如此的語意真誠,縱使草木,也要感動不已的。

  「你到底愛我什麼呢?」她自嘲地抿著櫻唇,相信這世上比她更值得愛的女子,多到可以組成一個兵團了。

  「愛你的率真,也愛你的驕狂,更愛你的無邪與聰慧。」白皓勻搖搖頭,「愛是不需要理由的,互相吸引的兩個人可以只憑一個感覺,一點相通的靈犀。嫁給我好嗎?」

  「這時候?」忍不住捏了下他的鼻子,「你還敢?」

  「我無愧於心。」事情的發展到落幕,雖然不若他原先設想的那般圓滿,但至少不是太壞。

  「光靠那四個字還不夠。我們需要更多的好運和貴人,例如我媽媽,但,她包準是第一個投下反對票的。」唉,一想起他們百分九十可能走不下去的未來,她就好苦惱。

  「倘若再加上『他』。」白皓勻將她按在床上,一手滑到小腹,輕輕掀起衣角,「有『他』助陣,也許所有的阻礙便能迎刃而解了。」

  「懷孕生子?」太荒謬了,「我們怎麼可以強迫他們未出世前,就得加入戰局,幫著爸爸媽媽一起奮鬥。」

  「一家人本就該同舟共濟。」他回答得氣壯而理直。

  「你是一百分的正人君子,卻是不及格的壞爸爸。」要是小天使知道了,才不會把孩子送給他們呢。

  不過,沈婕汝也承認這的確不失為一個方法,但太冒險了,機率也太低。

  「以我爸爸的強悍作風,他寧可讓我當個未婚媽媽,也不見得肯答應我們的婚事。」任何因素都不能阻礙他想做的事,在公司,在這個家他都是一意孤行的獨裁者。

  白皓勻不屈不撓的說:「那麼,我親自去跟他談。」

  「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一。」或者更少。

  「任何一絲希望都不該放棄。」他捧起她的臉,問:「你願意和我一起努力,吃再多的苦也不怕?」

  沈婕汝吻著他的唇,一而再地,「我們結婚吧,不公開、不宴客,不拍那些俗到爆的結婚照,只要兩個證人和一個攝影師。」

  「太委屈你了。」白皓勻感到無限的悸動。

  「嫁給你怎麼會委屈。從小到大,我就專門和我爸唱反調,他應該很習慣我的先斬後奏才對。」生命原是一連串的冒險,更何況他們理由充份。

  白皓勻居然能在瞭解她身上流竄著過多的壞因子之後,依然要她,這當中一定有過掙扎。他心理和生理所承受的壓力和威脅是外人所難以想像的,可他並不退縮,他明白未來比過往和現在重要,這點就足夠令她感動到五體投地了。

  愛能維持多久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份心,以及此後的分分秒秒。每一個剎那都是永恆。

  「我們明天就去法院公證。」她意興昂揚地提議。

  「不要一時衝動。」凡事都該深思熟慮,一如他,結婚的念頭在他腦海裡盤旋了不知多少個日子,天人交戰了不知多少回,他才敢付諸行動。因為他要給的不是一時的情慾,而是一生一世的承諾。

  「你說你相信我的。」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她懂得該有的堅持和抉擇。

  ***

  紙終於還是包不住火。沈從聲被勒令以港幣一百萬元交保候傳後,很快的便查出白皓勻和他的被捕有直接且密切的關係。

  他絲毫不反省自己有無缺失,反而將所有過錯歸咎於白皓勻的居間作梗,破壞他的好事。

  因此沈家除了洪小鈴和沈捷安之外,所有人的矛頭全部指向無辜的沈婕汝。

  客氣一點的,說她識人不清、遇人不淑;不客氣的就直接破口大罵她居心叵測、大逆不道!

  「回台灣去吧。」這日破曉時分,洪小鈴自睡夢中將沈婕汝叫醒,遞了一張面額五百萬的支票給她。「這兒你是待不下去了,回去找你小阿姨,她會幫你。」

  「媽,」她側身坐起,烏亮的長髮整個被散在腦後,清麗的臉蛋透著憔悴。「我走了,你怎麼辦?」

  「不用擔心,你爸火大的是白皓勻不是你。他雖然霸道,但腦袋比他的眾老婆和兒女們要清楚多了。」洪小鈐幽幽的歎口氣,「只要你爸不把氣出在你身上,就沒人敢動我。」

  「但,日子一樣不好過呀。」她大媽、二媽、小媽們最拿手的好戲就是指桑罵槐,含沙射影,外加冷嘲熱諷,可以想見她媽媽留在香港必定免不了要忍受這些閒氣。

  「二十幾年來,我的日子哪天好過了?」當人家的小老婆就是這樣悲哀,這麼多年她也習慣了。「去告訴白皓勻,我答應你們的婚事,但他得保證今生今世只愛你一個人,若是讓我知道他在外頭拈花意草,當心我這丈母娘家法伺候。」

  「媽。」沈婕汝由衷的感激她,「我以為你並不喜歡他。」

  「你小阿姨說的對,我喜不喜歡不重要,你喜歡才重要。」知女莫若母唷,女兒臉上的憔悴,做母親的豈會看不出來。

  「我叫他來見你,親自目跟你道謝。」

  「傻孩子。」洪小鈴撫著女兒較之先前更加瘦削,然美麗依舊的臉頰,「我見過他了,是捷安幫我安排的。上個星期在九龍的一間茶樓,時間很匆促,沒能講上幾句話,但直覺告訴我,他會是個好丈夫。」

  「有這回事!我居然被蒙在鼓裡。」沈捷安從小就特別寵她,卻沒想到他肯為她冒這樣的險,要是讓她老爸知道了,不曉得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他告訴我,你們決定今天到法院公證結婚。」母親慈祥的笑道:「你瞧,我連結婚戒指都幫你準備好了,就不知合不合你們的意。」

  「媽!」望著黑色絲絨盒裡,兩隻鑲鑽的白金戒指,沈婕汝不禁激動落淚。「我覺得好慚愧,這些年我除了惹是生非,讓你受盡別人的冷言冷語之外,幾乎沒當一天好女兒。」

  「現在開始也還來得及呀。」洪小鈴寬慰地將她摟進懷裡。真是難得,多少年來,她們母女見了面不是扯開喉嚨大吼大叫,就是各執一詞吵得天翻地覆,幾時如此這般和顏悅色,輕聲軟語過?

  「孩子,媽媽要你幸福,你一定要過得好,才對得起我,知道嗎?」

  沈婕汝用力的點點頭,淚水再度不聽使喚地淌滿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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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30 17:22:10
第十章

  他倆向法院登記結婚的消息,不知怎麼回事,竟不陘而走,氣得她眾大小媽們,揚言將包遊覽車去鬧場。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念在沈婕汝的份上,白皓勻暫時將這口氣忍下,但以他快意恩仇的行事作風,沈家的人最好有點分寸,否則他火力強大的還擊將不會太久。

  「現在怎麼辦呢?」按她的脾氣,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捲起袖管,回去跟那些五四三的閒雜人等大幹一場,打得她們鼻青臉腫兼頭破血流,看誰還敢過問她沈大小姐的婚事。

  「我們的婚禮可以簡單,但絕對要浪漫與莊嚴兼具。」白皓勻似乎已擬受了DU計劃。「到小白屋去。」

  「那裡?!」好是好,問題是若不在法院舉行,他們還得自己找證人和安排場地,不是太麻煩了嗎?回台灣的機票都訂好了,從現在算起他們只有一天一夜的時間耶。

  儘管她相信所有的困難到了他手上,都能迎刃而解,可,他再怎麼神通廣大,畢竟還是個凡人,況且,香港並非他的地盤,想吆喝幾個親信過來幫忙都不可能,他要怎麼讓婚禮浪漫而莊嚴?

  然,事實證明白皓勻的確不同凡響。

  當她被著用上千朵鮮花綴飾而成的禮服,來到小白屋門前時,立時被眼前這片繽紛似錦的花海震懾得久久說不出話來。

  玫瑰花瓣鋪設而成的紅毯從大門口綿延至玄關處,一進門,觸目所及儘是嬌妍欲滴的香水百台和鬱金香。在最底的牆上,掛著大大的一幅蘭字,鋪著紛紅色錦緞的餐桌上燃著兩根紅臘燭,桌面上則是一式兩份用竹簡雕刻成的結婚證書。

  這一切美得如夢似幻的景象令她怔愣良久,直到一聲爆響,漫天的彩紙從頭頂上方飄降而下,才將她的神魂硬生生地喚回。

  參與婚禮的賓客,僅有四個人,洪小慧跟莊以旭,和兩個十分出色但陌生的男子,白皓勻說,他們是他的好友,其中一個叫易昊勤,另一個拿著攝影機,長髮上束著一條褐色布巾的叫沃修洛。

  「原來你就是這棟房子最初的主人。」沈婕汝驚喜地看著易昊勤,感覺這男人有股特殊的亂世梟雄般的霸氣。「這麼好的房子,你怎麼捨得把它賣掉?」

  易昊勤臉上微微地抽動了下,「沒什麼,我即將移居台灣,這房子空著也是空著。很高興你成為它的新主人。」

  「你以前住過這裡?」

  「汝,人家是來參加婚禮的。」白皓勻向她眨眨眼,要她別問太多。

  易昊勤好像也沒有回答的意思,兩人的談話便止於此。

  「牧師已經在後院裡等了好一會兒了。」沃修洛低聲提醒白皓勻。

  洪小慧連忙向前幫忙拉起沈婕汝曳地的裙擺,並親暱地摟了一下她的腰。

  正巧一枝花的年齡,洪小慧穿著一身剪裁合宜的嫩黃色凡賽斯套裝,不但不嫌老氣,而且還散發著迷人的風韻。站在莊以旭身旁,女強人的氣勢全部沒了,只剩下嬌羞的女人味。

  「幾時來的?」沈婕汝低聲問。

  「今兒一早剛到。」洪小慧笑道。「你媽媽給了我電話,說為避人耳目,她就不來了,但她要我帶來她滿心的祝福。」

  「謝謝你,也謝謝媽。」洪小慧送她一組華貴的祖母綠項鏈和耳環。

  婚禮在牧師的福證之下,快樂的舉行。

  事後沈婕汝才知道,易昊勤不但住過那棟小白屋,它還曾經是他心愛女人的寓所,只不過後來不知為了什麼原因,他和他心愛的女人分手了。也許是害怕觸景傷情,所以才會賣掉它。

  在眾人極度的保護和保密下,她們設於半島酒店的喜宴,終於能在洋溢著喜悅和歡欣的氣氛下,圓滿的結束。

  ***

  回到台北後,白皓勻借口原來的房子不夠大,另行在東區買了一棟鬧中取靜的華宅給她當聘禮。

  沈婕汝瞭解,他之所以這麼做,一方面是想避免他們家的人有事沒事就來騷擾,一方面是讓她和洪小慧住得近一些,彼此好互相關照。

  老公的體貼和細心,她當然是欣然接受嘍。

  住在這裡還有一個好處,她可以三不五時到居酒屋串門子和打牙祭。

  「喜餅?」道子和栗海雲高興的尖叫起來,「就知道有情人終將成眷屬。阿健,你快出來吃阿汝的喜餅。」

  今晚很反常哦,居酒屋裡的客人稀少得不像話,三三兩兩佔據著兩個方桌,吧檯這裡則一個人也沒有。

  他們四個人圍著一圈吃著沈婕汝特地從香港帶回來的餅乾和喜糖,像在開慶生會一樣,笑聲不斷。

  一旁的客人感染到他們的喜悅,也圍攏過來湊熱鬧,等白皓勻下班趕過來後,道子索性提議大家來個小型的brarty。

  柔美的樂音令大伙全不由自主的沉浸在他倆新婚的喜氣中。白皓勻擁著沈婕汝,栗海雲和一名熟識的客人大跳踢踏舞,道子因為勸不動阿健一起過來活動筋骨,只好和另一名客人湊合著跳,小靜也躍到吧檯上,來回煩躁的走動,像是因為找不到舞伴而苦惱。

  「你知道這裡有一塊石頭很特別,」水銀燈下,她抬起頭濃情蜜意地望著白皓勻。「你只要一手摸著它,一手想著心愛的人,就會美夢成真。」

  「你什麼時候發現這兒的?」他噙著笑問。

  「上回來台北的時候,還沒找著我小阿姨,就誤打誤撞闖進這兒,然後就……」

  「亦即我們剛在香港鬧得不歡而散,然後又在機場不期而遇的那一次?」白皓勻揚了揚濃密的眉毛,恍然大悟,「原來你想當歌星是假的,我才是你的真正目的。」

  沈婕汝赧然一笑,「不,我是誤入歧途找對郎。」甜蜜地偎入他懷裡,腳步輕巧緩慢地跟著他的舞步移動,霎時明白夫妻一體同心的道理。

  ***

  星期日的早晨,鬧鐘清楚指著十點正,床上兩個懶洋洋的人兒,卻仍閉著眼,依偎地躺在一起,享受由窗台透進房裡的晨曦。

  台北的八月天,其實是相當酷熱的,但由於冷氣的溫度調得恰到好處,因此即使兩具緊緊的膩在一起,也不覺得悶熱。

  奈何小茶几上的手機惱人的響個不停。

  「八成是公司打來的。」白皓勻才起身,沈婕汝已啪的一聲按掉手機。

  「今天不准去加班。」她霸道的說。「下午你得陪我去小阿姨那兒,她說要介紹幾個成衣商讓我認識,將來等我們的服飾店正式開張時,才有批貨的管道。」

  「遵命,老婆大人。」憐愛地在她額際嗾了一下,他披衣坐起,「我去幫你溫熱牛奶。」

  「不要,我今天想喝豆漿配燒餅油條。」

  「你以前從不喝豆漿的。」

  「但我現在就是想喝,非常想。」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情是一成不變的,人的口味會變,性格、思想都會變,像她,這半年多來,變得連自己都快認不得了。

  「沒問題,就算是瓊漿玉液,我也會想辦法幫你弄到。」白皓勻來到樓下客廳時,門鈴乍響。

  他微愕地頓了下,週末一大早,會是誰呢?他亳無戒心地走過去打開大門……

  「白皓勻,你果然在這裡。」沈捷華露出陰險的笑容,沒等他邀請,便逕自堂而皇之的走進屋內,四處張望,「這麼隱密,難怪我找了好久才找到。」

  許久不見,他似乎精瘦了些,穿著打扮也不若以前那般裝斯文、扮高貴,搞一身的名牌。瞧他黑色T恤加牛仔褲和白布鞋,老是掛在鼻粱上的那副金邊眼鏡也不見了,渾身上下給人一種相當潦倒落魄的感覺。

  「沈先生到寒舍來,有何貴幹?」白皓勻知道他不會是來跟他們寒暄問好的,他眼中的怒焰已說明了找碴的企圖。

  「我妹呢?」沈捷華抓起餐桌上一隻透明的玻璃杯,不懷好意的把玩著。

  「有什麼事衝著我來。」白皓勻昂首闊步地擋在樓梯口,嚴防沈捷華出其不意的闖上去。

  「我當然要衝著你來,不過,我也不會放過她!」沈捷華語聲方落,手上的玻璃杯忽地重重擲向地板,接著他旋身欺向白皓勻……

  可惜他低估了白皓勻的身手,以為他只是一介書生,才會妄想單槍匹馬到這兒尋釁。

  但見白皓勻矯健閃過他的狼爪,轉眼已擒獲他兩條手臂,一腳將他踹倒在地,逼著他跪地求饒。

  「慢、慢著,不要扭!我的手快斷了。」他豬嚎一樣的大聲嚷嚷,終於驚擾了二樓臥房中的沈婕汝。

  「二哥,你怎麼會到這裡來,你來做什麼?」沈婕汝快步走下樓,駭然地望著一地的狼藉和臭臉的沈捷華。

  「廢話少說,」沈捷華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口氣沖得嗆人,「還不快叫他放開我!」

  沈婕汝才不理他咧,什麼態度!「我去拿條繩子,把他綁緊點,再來嚴刑拷打,看他還囂不囂張得起來。」

  「你敢動我一下,當心我連你一起扁。」

  「這麼狠?看來光綁起來還不夠,拿刀子挑掉他的手筋、腳筋好了。」

  「同意。」白皓勻就欣賞她這股不畏強權的豪氣。

  「阿汝!」沈捷華忘了他這個妹妹是土霸王來投胎的,人家對她凶,她就加倍凶回去,從來也不接受吆喝脅迫的。

  「皓勻,」沈婕汝健步如飛,迅即抄來一把專剁骨頭用的大菜刀。「你看這把夠不夠利?」

  「小了點。」

  「倒也是,他這麼大個,骨頭肯定硬得跟石頭一樣,我到樓下跟賣水果的歐巴桑借西瓜刀。」

  「阿汝!」白皓勻力道奇大,攫得沈捷華的手一片青紫,額頭冷汗直冒。「你這女人,你……算我不對,總可以了吧。」

  「錯,重講一次。」沈婕汝小心翼翼的繞過地上的碎玻璃,來到他面前,刀子仍握在手中,還故意晃來晃去,增加恫嚇的效果。「只有一次機會哦,從耳朵開始,講錯一句我就切一塊。」

  沈捷華的眼中星火亂竄。

  「你們兩個把我和爸爸害得這麼慘,一點都不覺得慚愧嗎?你知不知道,因為接連半年多來唱片銷售奇慘,害公司損失了上億元,爸爸氣得累倒,我也跟著倒大楣。被關了六個月,出來以後副總做不成也就算了,還被爸爸開除,現在是名副其實的無業遊民。」

  「不義之財賠了也就賠了,沒什麼好心疼的。」沈婕汝把刀子放回廚房,找了個舒適的位子坐下。「你說爸累倒了?」

  「唔,醫生說是中風。」沈捷華說話時眼睛不時瞄向沈婕汝,小心看著她臉上表情的變化。「挺嚴重的,你最好趕快回去看看。」

  「是嗎?」前天她才打過電話回去,怎沒聽她媽媽提起?「你這麼好心,大老遠跑來,只為了告訴我這個?」

  「想的美哦你,」沈捷華掙扎著想站起來,「喂,白皓勻,我可是你的二舅子,你這是哪門子的待客之道,還不快放了我。」

  白皓勻和沈婕汝交換了—一個眼神,諒這小子也使不出別的把戲,就放了他吧。

  「啊!」被放開的沈捷華腳步一個不穩,差點就跌了個狗吃屎。「你看你,把我的手都擰受傷了。」

  「咎由自取,怪誰啊!」沈婕汝不屑地問:「說吧,你到底找我幹什麼?想報復?」

  沈捷華恨恨的瞪了白皓勻一眼,大搖大擺的往沙發一坐,還蹺起二郎腿。

  「我被你們害得走投無路,報復也是應該的,不過呢,我這人大人大量,可以一笑泯恩仇。」

  沈婕汝二話不說,馬上去打開大門,「那就滾吧。」

  「等等,我話還沒說完呢。」他斜眼瞄向白皓勻,「我大仇可以不報,但你們得答應我一件事。」

  「免談!」不等他說完,也不等白皓勻表示意見,沈婕汝就一口否決掉。

  「什麼意思!」沈捷華強忍的怒氣再次狂燒,「什麼叫免談?我只不過是希望到聚陽傳播公司任職,難道這也過份嗎?」

  「當小弟?」憑他的能力,當工友還差不多。

  「副執行長。我可是堂堂喬虹唱片公司的副總,願意屈就已經是給足白皓勻面子了。」

  「滾!」就知道他狗嘴吐不出象牙,對付寡廉鮮恥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將他掃地出門。「限你三秒鐘之內,滾出我的視線。」

  「跟我耍狠?你還早得很呢。」他把臉轉向白皓勻,「限你三天之內幫我安排妥當,記得,我的辦公室至少要十坪大,裡面的裝潢不能比你的差,配一部車給我,進口的,還有我年薪要三百萬以上,其他的福利呢,等我進公司以後再一項一項追加。如果你不按照我的話去做,我就天天到你公司去鬧,鬧到你公司關門大吉!」

  白皓勻處之泰然的說:「很抱歉,我已經離開聚陽傳播了。」

  「騙鬼!你以為我會輕易的相信你?」沈捷華眼睛都冒出紅色血絲了,「不給工作也行,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拿你老婆和丈母娘開刀!」

  「你敢動我媽媽試試看!」沈婕汝大有當場就跟他單挑的打算。

  「我已經是個亡命之徒,還有什麼事情幹不出來?」沈捷華咬牙切齒地走到門邊,臨走前還意猶未盡地撂下更狠的話來,「狗急跳牆,人急呢?殺人放火,我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

  三天後,洪小鈴位於西摩道的花園洋房忽然半夜起火,大火延燒了五個多小時才撲滅,幸好當天來此過夜的沈從聲和洪小鈴在傭僕的協助下,及時逃出火場。

  警方在現場找到十多個汽油瓶,研判是遭人縱火,而且應是沈家熟識的人所篇,但沈從聲卻一口咬定家裡當晚沒有訪客,也不清楚誰會做出這麼可惡的事。

  其實當晚沈捷華曾來求他,希望能恢復原來的職務,但他不答應還把他趕了出去,所以沈從聲對是誰縱火其實有底,只是不希望把事情鬧大而不說。

  沈婕汝接獲母親打來的電話,立即偕同白皓勻趕回香港。但,回到了家,卻是不得其門而入。她老爸根本就不肯見她和白皓勻。

  「你爸爸說他有話,想單獨和你談談。」在小白屋柱等了二天二夜,終於等到她母親的回電。

  「那,皓勻呢?」

  「他氣還沒消呢,而且前天那場大火更讓他怒急攻心,沒想到竟然就中風了,我看皓勻就晚點再去看他吧。」原來她爸爸先前根本沒中風,都是沈捷華胡扯的。

  「好吧。」

  取得白皓勻的諒解,她隻身來到油麻地的沈家大宅。這裡是她大媽的地盤,上中學以後,她就再也沒來過。

  跟著女傭走進客廳,裡頭一個人也沒有,想是故意避開,不願和她見面似的。

  父親的臥房在一樓的書房旁邊,這房間大得不像話,每遇天氣陰涼的時候,她總覺得裡頭寒氣逼人。

  才五點多,床頭已捻燃一盞燈,躺在床上的父親,垂著滿佈皺紋的老眼,殷切的望著她。

  才半年多,沈從聲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多歲,而最大的打擊就是兒子不孝竟縱火想燒死他,讓他過往專權跋扈的氣焰全部煙消雲散,成了真正的老頭兒,雖然事後他曾派人去找那不孝子,不過據說沈捷華已逃到國外去了。

  沈婕汝坐往床沿,默然地牽起他乾癟的手,傷感地握在掌心。

  「爸……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是白皓勻!」憤怒的吐著大氣,他半閉著眼,過了半晌才又道:「他搞垮了我的公司,我永遠都不能原諒他。」

  「爸,如果不是你……」

  「當然不是我。」沈從聲大聲辯駁,「是捷華,捷華他瞞著我做了那些事情,有一大半我都是不知情的……唉,這孩子太想在我面前表現,太急於要我肯定他的能力,才會一失足成千古恨。」

  原來是這樣,難怪身為董事長的他,只被裁定罰款了事,而沈捷華卻被判了刑。

  「做錯事就要勇敢承擔,他要是個大丈夫,就不該怨天尤人。」

  「如果不是白皓勻,事情也不會到那麼不可收拾的地步。」總之,錯的一定是別人,不可能是他兒子。「我今天叫你來,不是要跟你談這些,我……爸爸老了,不中用了,該是交棒的時候了。」

  「你要把棒子交給我?」不會吧!

  沈從聲肯定的點點頭。「我想了又想,捷華和捷佑雖有能力,但太躁進,捷安心地善良,但也失之優柔寡斷,其他人就更不必說了。」

  「我更不行,我的個性你瞭解,我根本就不是那塊料,除非、除非讓皓勻幫我。」

  正中下懷。

  沈從聲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在商場上打滾了三、四十年,他識人的能力已到達極高的境界。白皓勻要不是天殺的做了不可原諒的事,他會很高興把事業的重擔交付給他。而今,他該扛的責任還是要扛,只不過過程得曲折一些。

  有他暗中幫著婕汝,相信沈氏企業這塊招牌,將會日益強大的再建立起來。

  「不要跟我提白皓勻,一提起他我就有氣。」以退為進才能讓女兒乖乖就範。「你要是不肯回來幫忙,就是不孝!」

  「爸。」有那麼嚴重嗎?

  「我養育你這麼多年,沒有一天不操心,沒有一天不氣得頭昏腦脹,現在我老了、病了,你就用『漠不關心』來回報我?」

  「我……」事發太突然了呀,她需要跟皓勻好好商議。

  「走吧,活該沈氏企業要一敗塗地。」語畢,沈從聲陡地劇咳了起來,然後呼吸困難、臉色發白,撫著胸口的手顫抖不已,接著白色的唾沫從嘴角流淌下來……

  「爸、爸!你別這樣,我、我……答應你就是,我答應你。」沈婕汝伏在父親身上,嗚咽地哭了起來。

  ***

  五年後。

  台北的秋天快要被炎熱的暑氣給攻佔了。光輝的十月已經過了好久,房裡的冷氣依然必須開到極強,才能感覺到透心的沁涼。

  白皓勻和沈婕汝依偎在飯店潔淨的彈簧床上,訴說著闊別數月以來的綿綿相思。

  「爸爸說,今年農曆春節,歡迎你回香港跟我們吃團圓飯。」沈婕汝親吻著他的唇瓣,嚶嚶低語。

  「在我為沈氏企業隱姓埋名了五年之後?」這五年,他以晴耕雨讀掩人耳目,但實際上每天都在為沈家的龐大產業操盤。

  「不,是在你讓喬虹起死回生,為沈氏旗下產業賺進第三個一億元港幣之後。」沈婕汝心疼地又親了他一下,「辛苦你了,也難為我了。吃完年夜飯,我們就收拾行李,到歐洲風流快活個一年、半載再回來。」

  「唔,不錯的提議,到時我們就可以快樂三人行了。」白皓勻將臉鑽進她睡衣裡面,吸吮著那一方誘人的溫柔。

  「生一個太少了,兩個恰恰好。」

  「很棒的提議。我們現在就開始努力吧。」

  被褥裡一片旖旎的風光。有情人不但要成眷屬,還要幸福快樂過一生。

  一全書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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