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帆]品味【愛情餐館之四】[全文完]

品味（愛情餐館之四）作者：飛帆

輕量級小迷糊沈蕎為尋找童年時,
在沙灘上認識的青梅竹馬的椰子哥哥，
來到了海邊的泡泡龍快餐店4號分店。
為什麼誰都有點兒像椰子哥哥？
尤其是常常來店裡點上一大堆食物的大眼睛豪客，
他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總是在看她耶！
莫非他就是椰子哥哥？
越看越像，錯不了……
什麼？他是隔壁新開的那家快餐店的少東？！
靠邊閃啦！死騙子！

序

　　和他在一起，總是離不開「吃」和「走」兩個字。

　　說詳細點，就是「吃飽了去走走」，呵呵，挺符合瘦身定理吧？

　　第一次和他上街的時候，走得雙腳發軟，我隨意衝進了一間快餐店。誰知他卻臉色微沉，一直念叨著：「怎麼能在這樣的地方請你吃飯？」那架勢，似乎那家小店多麼的不堪入目（其實還可以啦）。我打趣地說：「那麼，以後再請我去好點的地方吧？」

　　好啊。」沒想到，他鄭重地一口答應了。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樣……挺可愛。

　　於是，有了許多的以後。

　　當然，我們都是學生，錢包扁扁的，所謂好點的地方，也不過是些有格調、價格適中的小店而已。有時候，和朋友習慣了AA的我搶著要付賬，他的臉就會拉了下來——他有著老派的男人作風。

　　我吃過不少愛情套餐。其實，愛情套餐說白了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就是划算。這個為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設定套餐對於兩個女孩來說，份量十足、性價比高，所以，經常會有幾個女生到餐廳裡大言不慚地點「愛情套餐」，臉都不紅一下。我和我的朋友就沒少點「愛情套餐」。

　　然而，當愛情來的時候，吃愛情套餐才有了真正的意義。一對情侶吃著同一份的甜品，分食主菜，男孩會適時地照顧女孩……這時候，吃起愛情套餐來，味道似乎就不同了。

　　愛情套餐本來沒有什麼，是愛情賦予了它特別的味道。

楔子

　　湛藍的海水喧鬧地向岸邊發起一波又一波的進攻，細膩的沙灘上，留下了一道蜿蜒的交界線。

　　一個6歲上下的女孩子呆呆地站在這道界限上。她的半隻玲瓏的腳掌埋在了濕漉漉的沙子裡，海水輕輕舔著她的腳踝，彷彿在溫柔地向她發出遊戲的邀請。

　　女孩的樣子很沮喪。一頭雞窩般的亂髮草草地在腦後紮成了兩條小辮，一張小臉耷拉著，愁眉苦臉的。她癡癡地凝視著遠處寧靜的海平面，不知不覺間，跨過了海水在沙灘上留下的交界線，又向前走了好幾步。

　　波浪推搡著她嬌怯怯的身子。小巧的女孩在廣袤的大海映襯下，益發顯得單薄無依。

　　「哇……」女孩突然放聲大哭了起來。

　　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女孩嚇了一跳，驚慌地回過頭去，婆娑的淚眼下，她看見了一個年紀相仿的男孩的模糊身影。

　　「你哭什麼？」男孩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女孩楚楚可憐的小臉。

　　「我……」女孩抽噎了幾下，也許是觸發了什麼心事，悲從中來，又「哇」的一聲哭開了。

　　「喂……」男孩手忙腳亂了起來。他笨拙地拍著女孩的後背。用的勁猛了，女孩差點兒臉朝下栽到沙子裡。

　　「嗚……哇……」女孩哭得更加淒厲了。

　　「別哭了……好不好？」男孩沒轍了。他摸了摸短褲口袋，想看看裡面有什麼哄人的法寶。

　　他摸到了一隻美麗的貝殼。這是他揀到的最美的貝殼！猶豫了一下，他的手指從貝殼上移開了。

　　口袋裡還有一個硬邦邦的什麼東西，他掏出來一看，原來是昨天在沙灘上揀到的一盒磁帶。磁帶的盒子是茶色的，像極了他們家小狗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這就是他揀它的原因。

　　磁帶和貝殼……男孩為難地比較了起來。

　　算了，還是磁帶好了。他掏出磁帶，遞給女孩，「喏，給你。」

　　女孩看著磁帶，沒有伸手。這盒子顏色那麼暗，又四四方方的——沒有興趣。

　　「聽著，這磁帶裡面的歌有魔法哦，會讓人的願望成真的。」男孩大言不慚地說著，他壓根兒就不知道磁帶裡面錄的是什麼東西。

　　「真的？」女孩揚起了眉毛，細細地打量著磁帶。一滴眼淚凝結在她又長又翹的睫毛上，很晶瑩、很脆弱。

　　男孩心中的大丈夫情結油然而生。他挺胸收腹，站得筆直，昂首說道：「真的。」

　　女孩遲疑著接過了磁帶。

　　「你有什麼願望？」看著她揉了揉眼睛，嘴裡唸唸有詞，男孩忍不住問道。

　　「我……我爸爸是海員，他的船遇難了……爸爸也不見了。媽媽說，爸爸不會回來的，可是，我很想他啊……」說著說著，女孩的眼淚又「撲簌」「撲簌」地往下掉。

　　「別哭！別哭！」男孩最怕看她掉眼淚了，「凡事皆有希望嘛！」他老成地說著，還不忘加上一句：「況且你有魔法磁帶哦。」

　　女孩抬起頭，凝視著男孩的臉——男孩圓圓的臉看起來還蠻有說服力的，「嗯……」女孩點了點頭，甜甜地笑了。

　　在那張小小的、淚痕交錯的臉上，現出了兩個小小的酒窩。

　　很可愛。

　　男孩豪情頓生，他拍拍胸口，大聲說：「對了，信哥哥的話準沒錯！」他得意地笑了，臉頰上也現出了兩個大大的酒窩。

　　「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女孩虔誠地問。

　　男孩說了些什麼，在海浪的喧囂中，女孩聽不清楚。

　　「椰子哥哥嗎？」她竭力重複著男孩的嘴形。

　　「啊……差不多啦。」男孩聳了聳肩，這女孩子的發音可真有點兒古怪，不過，將就著也能聽。

　　「椰子哥哥，我叫沈蕎。」

　　「什麼？」男孩也聽不清楚，他大大咧咧地擺了擺手，「反正我沒妹妹，我就叫你小妹妹好了。」

　　「好啊，椰子哥哥。」女孩臉上的酒窩盛滿了笑。

　　於是，每一天，小酒窩的女孩和大酒窩的男孩，天天到海邊見面，一起拾貝殼，一起堆沙子……一起等著女孩的爸爸回來。

　　奇跡發生了。一天，女孩的爸爸回來了。他本應該上那條失事的漁船的；可是，臨上船前，內陸的一份工作吸引了他——為了妻女，他不想再當海員了。

　　一個星期後，女孩全家搬走了。女孩沒有帶走她的大布娃娃，卻帶上了那盒磁帶——神奇的、讓人願望成真的磁帶。

第一章

　　「該死！怎麼到處都是沙子！」一頭短髮的艾飛嫣大聲咒罵著。她驀地停住腳步，把腳上的運動鞋脫了下來。一陣沙雨從鞋子裡傾瀉而下。

　　「天哪……」她不住嘴地呻吟著，環顧著一望無際的沙灘，「怎麼泡泡龍快餐店4號分店會開在這個鬼地方？！我討厭數不勝數的沙子！討厭毒辣辣的太陽！討厭呱噪的海風！討厭……」

　　「討厭」了好一會兒，艾飛嫣才停了下來。她用力地喘息著，彌補自己損失的元氣，「唉……這地方真讓人沮喪……」她喃喃地自言自語著。

　　猛地，她跺了跺腳，大聲嚷嚷了起來：「我艾飛嫣是不可以被小小的沙子打敗的！我要做個有錢人！我要當快餐王國大亨！加油！艾飛嫣，加油！」

　　自我鼓勁了十分鐘，艾飛嫣又神清氣爽，神采奕奕了。她意氣風發地打量著一望無際的海灘，很有運籌帷幄的感覺。

　　忽然，黑框眼鏡下，艾飛嫣狹長的丹鳳眼瞪得溜圓。只見在海灘遠處不算太高的懸崖邊上，有一個女孩子的身影。她身上雪白的連衣裙在海風的吹拂下上下翻飛，單薄的身體搖搖欲墜，如同一隻潔白的蝴蝶，隨時要隨風而去。

　　「哎呀，她要跳海！」一秒鐘前還自我感覺超好的艾飛嫣頓時臉色鐵青。真是晦氣，千里迢迢地跑來泡泡龍快餐店4號分店實習，想著可以取點兒經，為以後開創自己的快餐王國打下基礎，誰知還沒見到泡泡龍分店的影子，就先看到了跳海的一幕。

　　好事的艾飛嫣想都不想，就向懸崖邊跑去，「別跳哇，有什麼想不開的，下來說說好嗎？」搗蛋的海風迎面而來，把她的話向後刮出去很遠。也不知道那白衣女孩聽到了沒有。

　　「不會吧？我可不想下水去救你啊！我沒帶游泳衣！」艾飛嫣一邊氣急敗壞地大叫著，一邊跌跌撞撞地來到了懸崖下。

　　白衣女孩總算是聽到了艾飛嫣呱噪的聲音，她緩緩地向她轉過頭來——

　　倏地，懸崖上忽然衝出一條黑色的人影，火車頭似的朝白衣女孩衝了過去。

　　「呀！」來不及回頭的白衣女孩尖叫一聲，本能地斜身避開了背後的衝擊。

　　「撲通！」黑色人影直插進了海水裡，一時間浪花飛濺，「救命啊……我不會游泳……」一個黑髮覆面，狀若女鬼的影子隨著海浪起伏著。

　　「不會吧？」艾飛嫣嚥了嚥口水。救人的掉進了海裡，該跳海的卻還在岸上……

　　「撲通！」一道白色的人影如飛魚一般躍進了大海，還沒等艾飛嫣反應過來，那個落海的長髮女孩就被救上岸來。

　　艾飛嫣眨巴著眼睛，目瞪口呆地看著水性極佳的救人者——剛好還在懸崖上準備跳海的白衣女孩。

　　「你還好吧？」白衣女孩俯下身去，溫柔地撥開落水女孩遮在臉上的長髮。一張瓜子臉呈現在艾飛嫣和白衣女孩的面前。那一瞬間，她們屏住了呼吸。

　　這是一張帶有悲劇美的零瑕疵瓜子臉。象牙般潔白細膩的臉蛋上，彎彎的柳葉眉微微地顰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隨時都會落下淚來；秀氣的鼻子輕輕抽噎；一張櫻桃小嘴緊緊地抿著……簡直就是林妹妹投胎轉世而成為莎士比亞悲劇的最佳女主角嘛！

　　一身男孩打扮的艾飛嫣不由得憐惜起這個女孩來，她蹲在女孩身邊，輕輕拍著女孩的後背，「沒事了，千萬別哭鼻子，我最怕女孩哭了。我叫艾飛嫣，你叫什麼？」

　　「於楚楚。」黑衣女孩抽著鼻子，小聲嘟囔著道。

　　果然楚楚動人，連聲音都這麼好聽。艾飛嫣暗自嘀咕。

　　白衣女孩笑了，「你們好，我叫沈蕎。」

　　艾飛嫣和於楚楚不約而同地轉頭向她望去。這個始作俑者滿臉無辜，兩個小小的酒窩盛著甜甜的微笑，正傻傻地望著她們倆。她不及於楚楚漂亮，五官沒有什麼太值得稱道的地方：眼睛不大不小，鼻子有點兒翹，嘴巴大了些……不過，她一笑就露出來的小酒窩很可愛，再配上那又長又濃密的眼睫毛和天生自然卷的齊肩卷髮，有種迷迷糊糊、朦朦朧朧的夢幻感。

　　哎……這天真的小迷糊受了什麼刺激，要去跳海？

　　於楚楚好奇得忘了垂淚，「你為什麼要跳海啊？水性好的人再跳海的話，弄來弄去都死不了，會很辛苦的！是不是有男人欺負你？別灰心！天下臭男人太多了，你氣不了那麼多！就說我吧，前男友是個混蛋，居然和我吵架——我是女孩子耶！他不會讓讓我嗎？所以啊，我不要他了。可是，我一看見他就討厭，所以，就主動要求由總店調到分店——眼不見為淨Ｄ腥寺鎩…犯不著為他傷害自己的。順便說說，我是泡泡龍快餐店4號分店的負責人，我請你們去吃一頓好了。」於楚楚友好地向沈蕎伸出了手。

　　沈蕎沒有握上於楚楚的手，她怔怔地望著於楚楚，一臉的糊塗，「跳海？不是你要跳海嗎？」她呆頭呆腦地問，在濃密的睫毛下，眼神顯得更加迷糊了。

　　「我？」於楚楚像被馬蜂蟄了一樣，一股腦兒從沙灘上跳了起來，「我是衝過去救你耶！」

　　「啊？為什麼要救我？我水性很好的……」沈蕎喃喃地說。

　　「你……」於楚楚望著她那副呆呆的迷糊樣說不出話來。

　　被忽略了的艾飛嫣清了清嗓子，說道：「那……沈蕎，你站在懸崖上幹什麼？你站在邊上，隨風搖擺的，很容易讓人誤會的！」她的聲音一點一點地嚴厲了起來。

　　「就是嘛！」悲劇女王於楚楚的表情不再哀怨了，她柳眉倒豎，凶巴巴地瞪著沈蕎。

　　沈蕎糊里糊塗的，對兩人的怒火視若無睹，自顧自地撓了撓後腦勺，「我在感受風嘛。」

　　「感受風？」艾飛嫣和於楚楚異口同聲地叫了起來。

　　「是啊。天氣預報說，今天吹東南風，我得站在高處感受感受，才分辨得出北面是哪兒……我……我……我迷路了……」她怯怯地笑了，一左一右兩個小酒窩俏皮而羞赧地冒了出來。

　　呃……於楚楚雙眼一翻，差點兒就來了個悲劇女主角典型的昏眩姿勢。艾飛嫣心中暗自竊笑：幸虧剛好於楚楚搶先一步，不然的話，現在鬧笑話的就是她了。

　　「不行了，我要先回去了，你們自便吧……」於楚楚四肢僵硬地向沙灘上走去。

　　「等等！」艾飛嫣叫住了她，「你是泡泡龍快餐店4號分店的負責人嗎？」

　　「是啊。」於楚楚愣愣地轉過身來。

　　「我正要到那裡報到——我是新來的快餐店管理實習生。」艾飛嫣推了推鼻樑上的大眼鏡框，男孩氣十足的臉上粲然一笑。

　　「哦，原來是你啊！」於楚楚笑了，親熱地挽上了艾飛嫣的胳膊，「我們一起走吧。」她滿腦子都在想著，怎麼才能讓艾飛嫣不要把她落海的糗事張揚出去，以至親熱得有些過分了。

　　機靈的艾飛嫣心領神會，她朝於楚楚擠了擠眼，比了個眼神：放心吧，我不會張揚的。

　　於楚楚發自內心地笑了。

　　於是，一個同盟在兩個女孩子間建立了起來。兩人都感到滿意：於楚楚喜歡艾飛嫣的爽朗和男孩子氣；艾飛嫣則欣賞於楚楚的美麗和好心腸……她們會合作愉快的。

　　陽光把她們倆的影子投在了細細的沙灘上，上面竟然還疊上了另一個影子。艾飛嫣和於楚楚不由得回頭望去，只見沈蕎正跟在她們背後。

　　看著沈蕎臉上小動物般溫順、迷糊的神情，一肚子怨氣的於楚楚氣不起來了。她向沈蕎招了招手，「你迷路了，是吧？」

　　「現在又不迷了……」沈蕎用力地搖了搖頭。

　　這是哪門子的回答嘛！於楚楚與艾飛嫣相視一眼，均感到全身乏力。

　　「你剛才是說弄不清北邊在哪裡吧？你把你要去的地方說來聽聽，看看我們能不能帶你去？」於楚楚耐著性子說。

　　「不用了，我跟著你們走就行了。」沈蕎甜甜地笑了。

　　天哪，我暈……於楚楚求助地向艾飛嫣望去。艾飛嫣默契地道：「這怎麼行？我們是要到泡泡龍快餐店4號分店的，和你不同路……」

　　「我也是啊！」沈蕎大聲說道。

　　「哈？」艾飛嫣愣住了，「聽著，沈蕎，泡泡龍快餐店只是吃東西的地方，要是你肚子餓了，我們可以招待你免費吃一頓，可是，你不能住在那裡的……」

　　「我可以住在那裡的。」沈蕎笑得好不甜蜜。

　　「沈蕎，你聽我說……」艾飛嫣不厭其煩地為這個小寶寶解釋了起來。

　　「慢著，飛嫣，」於楚楚制止住了艾飛嫣，「總店老闆說，除了我之外，泡泡龍快餐店4號分店還會有兩個新人，一個人當然是你啦，另外一個人新來的負責人好像姓沈……」

　　於楚楚和艾飛嫣一起望向沈蕎，眼神中帶著恐懼——

　　「是啊，就是我。」沈蕎瞇縫著眼睛，笑得有種朦朧的美。

　　「喏，就是這裡。」於楚楚指了指面前的小餐廳。

　　「不錯嘛！」艾飛嫣喜滋滋地叫了起來。這泡泡龍快餐店4號分店可比她想像中的有格調。單是外觀就蠻吸引人的：清一色的竹片裝飾，門口豎著一塊牌子，一隻活靈活現的泡泡龍底下，寫著幾個字：「明天開張，8.5折優惠，歡迎光臨。」

　　「我還以為泡泡龍4號分店是那種典型的快餐店模式咧。」艾飛嫣自言自語地道。

　　「呵呵，泡泡龍快餐店有一個特色：各地的分店按地域的不同，自行設計風格。」於楚楚淺淺地一笑，揭開貝殼做的簾子，對一直在她和艾飛嫣身後的沈蕎說道：「進來吧，小蕎。」

　　「啊……哦。」沈蕎聽話地走進了泡泡龍4號分店。只見裡面擺放的都是清雅的籐制桌椅，讓人有神清氣爽的感覺。然而，適時加入的泡泡龍卡通形象，又恰到好處地給餐廳增添了活潑的氣氛。

　　艾飛嫣貪婪地望著餐廳裡的擺設，一心一意要把泡泡龍4號分店裡的一切記進腦海裡——呵呵，這可是未來快餐王國女皇——艾飛嫣的資本哦。

　　沈蕎靜靜地在一張籐椅上坐下，在整潔無人的餐廳裡，沈蕎顯得有些迷糊、有些膽怯。

　　於楚楚搖了搖頭。這女孩看上去也有20出頭的年紀了，可是EQ嘛……她實在不敢恭維。大老闆怎麼搞的，居然聘用了這麼一個小迷糊。非但幫不了忙，還需要別人照顧。

　　真是想想就有氣，這小妮子害得她糊里糊塗地跳進海裡洗了個澡！於楚楚水汪汪的眼睛孕育著憤怒的火花。她冷冷地看著沈蕎，可惜，天生悲天憫人的悲劇性臉龐氣了不足三秒鐘，積攢起來的怒氣就慢慢消失了。她凝視著沈蕎若有所思的臉孔，不太漂亮的小臉朦朦朧朧的，自有一種讓人無法生氣的本事。

　　「小蕎？」於楚楚叫了一聲。

　　正神遊太虛的沈蕎恍恍惚惚地回過頭來，甜甜地一笑，兩個小小的酒窩出現在嘴角，「楚楚……」

　　完了，於楚楚的火氣是徹底消失盡殆了，「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兒東西？」她身上的母性作祟，關切地問。

　　「啊……」沈蕎摸了摸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聽你這麼一說，我的肚子好像真的餓了……」

　　「好，那你等會兒，我進去讓廚子給你端點兒好吃的來。」於楚楚徑直向廚房走去。

　　「慢著！楚楚，帶我到廚房裡瞧瞧吧。」艾飛嫣忙不迭地大叫了起來。未來的快餐王國女皇又怎麼會放過一個學習的機會呢？

　　「噢，好哇……」於楚楚被艾飛嫣的熱情弄得稍稍怔了一下，她問沈蕎：「你想吃什麼？桌面上有餐牌，要不，你先看看？」

　　「我……」沈蕎掃了一眼桌面上的餐牌，思索了一下，「我就要一碗白飯和一份牛肉炒苦瓜吧。」

　　「呵呵，小蕎，不用這麼客氣的，你現在也是負責人之一啊！」艾飛嫣好心地提點著小迷糊沈蕎。她自己的肚子也有點兒餓了，等會兒是不是該來點兒泡泡龍快餐店的招牌菜式？雖然是貴了點兒，可她好歹也算是泡泡龍快餐店4號分店的第三號人物，試試招牌菜式的味道，可謂是天經地義吧？

　　「對啊，小蕎，我們這裡的海鮮很好吃的……」於楚楚也說道。

　　「不用了，我就要這些。」沈蕎用力地點著頭。

　　真是奇怪的女孩……於楚楚和艾飛嫣面面相覷，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

　　廚房裡很乾淨，一切井井有條。主廚板著一張臉，不怒自威。搞得艾飛嫣幾次欲言又止，愣是不好意思點店裡最貴的菜式。

　　於楚楚替她叫了一份咖喱炒螃蟹。主廚冷著臉，點了點頭，然後轉過身忙活了起來，不再理會兩個半大的小姑娘。

　　哇，好嚴肅、好可怕噢……艾飛嫣打了個寒戰。

　　「還有一份，是牛肉炒苦瓜。」於楚楚硬著頭皮在主廚身後喊道。

　　「牛肉炒苦瓜？」主廚若有所思地呢喃著，艾飛嫣總算是聽到了他的聲音。

　　「這份菜式是誰點的？」主廚問道。

　　「是……是新來的負責人，叫沈蕎。」於楚楚有些詫異，怎麼今天主廚說的話超過了兩句？

　　「就是外頭那個穿白裙的小女娃子？」主廚探起身子，向餐廳裡瞄了一眼。

　　「是啊……」於楚楚點了點頭。

　　「好。」主廚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忙活了起來。無形中，下了一道逐客令。

　　艾飛嫣和於楚楚乖乖地走出了廚房。艾飛嫣吐了吐舌頭，「楚楚，這個廚子好凶悍吶！你居然可以游刃有餘地對付他——不愧是從總店調過來的！」

　　於楚楚輕輕推了艾飛嫣一把，眉梢現出哀怨的模樣，「算了吧，我不過是強撐的。他真的很凶喔。」

　　說著說著，兩人來到了餐廳。咦？怎麼座位上空空如也的？沈蕎不見了！

　　「不會吧，餐廳就這麼點兒大，小迷糊不會迷路的……沈蕎！」艾飛嫣大叫了起來。

　　「到！」沈蕎的小腦袋從收款台後冒了出來。八成乾的卷髮糾結在一起，讓她看起來像個髒兮兮的吉普賽女郎。

　　「喂，你跑那兒去幹嗎？」於楚楚走了過去，驚訝地看見沈蕎正在擺弄著收款電腦。

　　「這套收款系統不太好啊……」沈蕎含含糊糊地說，眼睛裡帶著迷離的色彩。

　　「小蕎，你怎麼知道？」艾飛嫣心裡一咯登，莫非這小迷糊是個計算機高手？！對了，電影裡面，計算機高手都是這個模樣：癡癡呆呆的。難道她有眼不識泰山？！艾飛嫣猛地站直了身體，誠惶誠恐地問：「小蕎，你唸書的時候主修的是計算機嗎？」她最崇拜念計算機的女孩了。

　　「不是啊。」沈蕎堅定地搖了搖頭。

　　「咦，那你怎麼知道這套收款系統不好？」艾飛嫣皺起了眉頭。

　　「你用一用就知道了嘛！不太方便，不過也可以將就著過去了。」沈蕎甜甜地一笑，兩個小酒窩讓亂蓬蓬的腦袋顯得很俏皮。

　　「是嗎？我們總店也是用這套系統的。」於楚楚狐疑地打量了沈蕎一眼。

　　「喔……」沈蕎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又擺弄起旁邊那套音響系統來，「哇，這裡可以播放磁帶啊！」她欣喜地叫了起來。

　　「可以是可以，不過，磁帶是老掉牙的玩意兒……」

　　於楚楚還沒有說完，沈蕎就歡天喜地地跳了兩跳，嘰嘰喳喳地叫著：「好棒！好棒！」

　　乖乖，這小迷糊沒問題吧？她當真是新來的分店負責人？於楚楚心下起疑，她咳嗽一聲，說道：「小蕎，你的錄用通知書帶來了嗎，給我看看可以吧？」

　　「好哇！」沈蕎答應得很爽快，可是視線卻被什麼吸引住了，逕直向餐廳中心跑去，還沒等於楚楚和艾飛嫣反應過來，沈蕎就左拉拉，右推推地搗鼓起餐廳裡的桌椅來了。

　　「小蕎，桌椅好端端的，你弄亂它們幹嗎？」艾飛嫣忙不迭地要趕去把桌椅復位。

　　「慢著！」於楚楚制止住了她。

　　「嗯？」艾飛嫣偏著腦袋，奇怪地望著於楚楚。

　　於楚楚臉上掛著悲劇性的微笑，微微顰著眉，「怎麼她這麼一擺弄，桌椅的擺放似乎更加合理了？」

　　「不會吧？」艾飛嫣仔細一看，在沈蕎笨拙的拉扯下，小小的泡泡龍餐廳裡的空間似乎無形中增大了。

　　「菜好了。」主廚平板的聲音響起。

　　「烏拉！」沈蕎歡呼一聲，連奔帶跳地跑到桌邊坐下。那架勢與14歲的少女無異。

　　於楚楚和艾飛嫣寬容地搖了搖頭，也走到桌邊坐下。艾飛嫣望著盤子中金黃的咖喱炒螃蟹，口水直流，情不自禁地夾了一大筷子，貪婪地放進嘴裡，美美地嚼了起來。

　　真是滿口留香！艾飛嫣愜意地讚歎著：「真好吃！泡泡龍4號分店的主廚真不賴！」

　　主廚沉著臉，沒有對艾飛嫣的讚歎感冒。剎那間，艾飛嫣有了自討沒趣的感覺。

　　沈蕎也夾了一大筷子牛肉和苦瓜，津津有味地嚼了嚼，樂呵呵地大聲稱讚著：「真好吃，泡泡龍4號分店的主廚真不賴！」

　　小傻瓜，怎麼和我說一樣的話？這主廚可會給你臉色看了……艾飛嫣暗自搖頭。

　　聽到沈蕎的話，主廚的沉默的臉孔陡然間放光了，他微微咧開嘴，淺淺地笑了，「謝謝你，丫頭。」

　　「咦？」艾飛嫣的頭殼要壞掉了。同樣的話，待遇怎麼差這麼遠？她難以置信地望著於楚楚，向她求助。

　　於楚楚猶猶豫豫地朝主廚投去詢問的一瞥。主廚似乎根本沒有留意到她們倆驚訝的目光，自顧自激動地說：「牛肉炒苦瓜菜式雖然平凡，但是要炒到頂點，是很考究工夫的：首先，牛肉要不老不嫩，爽滑順口；其次，苦瓜要甘而不苦；最後，調味的豆豉不能搶去牛肉的鮮味和苦瓜的甘甜。這裡面，選材固然很重要，但是，廚師的手藝也是很重要的一環。小丫頭，我當了泡泡龍快餐店4號分店的主廚這麼久，您是惟一一位懂得欣賞我的牛肉炒苦瓜的人。謝謝你。」他向沈蕎微一頷首。

　　於楚楚的眼珠子突了出來，不為主廚破天荒地說了超過100個連貫的字，只為沈蕎——超級內行的沈蕎。她愣愣地向沈蕎望去——

　　只見沈蕎正甜滋滋地笑著，臉上還是那麼一副迷糊的模樣，「別客氣嘛，您這樣我都不好意思了……」她紅著臉擺了擺手，埋首大啖牛肉炒苦瓜。

　　主廚為找到一個知音而差點兒痛哭流淚。等到他的心情總算平服下來走進廚房裡之後，於楚楚和艾飛嫣彼此打了個眼色。於楚楚輕輕地對沈蕎說：「小蕎……」

　　「啊！」話剛出口，沈蕎就大叫了一聲，「對了，楚楚，你剛才說過要看我的錄用通知書是吧？真是的，我都忘了……」她竭力地把滿嘴的牛肉苦瓜嚥下肚子，一邊在小小的旅行袋裡翻騰著，一邊小聲嘀咕：「這是我的身份證，這是我的學位證，這是我的……哎呀，太煩了，都給你吧，那錄用通知書應該在裡頭的！」她猛地把一把證件統統遞給了於楚楚。

　　於楚楚接了過來，狐疑地翻看了一下。

　　「呀！」驀地，她尖叫了一聲，滿手的證件戲劇性地撒在了地上，於楚楚自己像極了悲劇裡受驚的女主角，倒退三步，用手捂著胸口，風雅地喘著氣。

　　「什麼嘛……」艾飛嫣呆呆地俯身撿起地上的證件。她好奇地瞄了一眼。這是一張學位證書，上面用英文寫著什麼。艾飛嫣費勁地分辨著，半晌，她明白過來了，這張證書上寫的是：美國××大學酒店管理碩士。

　　「哇！」她也尖叫了起來，「小蕎，你……」

　　沈蕎嘴裡含著滿口的苦瓜，懵懵懂懂地抬起了頭，甜甜地一笑。

　　第二天，是泡泡龍快餐店4號分店開張大吉的日子。6點鐘，泡泡龍的三個負責人頂著六隻熊貓眼，灰頭土臉地站在了餐廳中央。

　　「啊……」艾飛嫣張大了嘴巴，打了個大哈欠，沒有半點兒儀態可言。

　　「認真點兒！不然的話，你永遠無法成為快餐王國女皇！」於楚楚拉了拉艾飛嫣的胳膊。她就是有本事把一句嚴厲的話說得風情萬種、哀怨動人。

　　艾飛嫣吐了吐舌頭，瞄了旁邊的沈蕎一眼，沈蕎正在揉眼睛，力道用得挺大的，以至艾飛嫣可憐起她那濃密的睫毛來，「小蕎師父，喝點兒釅茶提提神吧？」她不失時機地獻起慇勤來。自從知道沈蕎是美國××大學酒店管理碩士之後，艾飛嫣叫了她整整一個晚上的「師父」，非要她收自己當徒弟不可。

　　「不用了……」沈蕎的聲音裡帶著一貫的含糊，「飛嫣，別再叫我『師父』了好不好，顯得我很老耶！」

　　「那樣不夠尊敬咧！」。

　　「你們能不能別耍寶了？咱們快餐店10點鐘就要開張大吉了！」於楚楚氣急敗壞地叫了起來。

　　「唉，楚楚，我來。鄙蜍襝褚渙究足了馬力的奔馳小轎車，加入了侍者的行列，忙活了起來。

　　真是披著柔弱外衣的悍婦！艾飛嫣對於楚楚「佩服」得五體投地。她打著哈欠，擦拭著水吧。水吧吧檯上放著的那套音響系統蒙著一層薄薄的灰塵，「真是的，這麼好的資源也不物盡其用！」艾飛嫣嘟嘟囔囔的，隨手抽出一張CD，放了進去。

　　強勁的搖滾樂頓時響徹餐廳。

　　「艾飛嫣！」於楚楚大叫一聲，「你弄這麼大聲幹什麼？」

　　「搖滾嘛，就是要響亮些好，這樣一來，人也有幹勁了。」艾飛嫣神氣活現地隨著音樂使勁地扭動著腰肢，賣力地擦拭著水吧吧檯。

　　沈蕎一聲不吭，走了過來，「啪」的一下，關了音響。

　　「小蕎……」艾飛嫣可憐巴巴地申訴著，「我只是想聽個音樂而已……」

　　「那你也應該分場合啊，」於楚楚接上了話茬，「你見過哪家快餐店播放搖滾樂的？在快餐店裡應該營造出一種輕鬆愉快的氣氛，也就應該選擇相應的音樂，太過強勁的音樂，讓客人吃東西的速度也跟著快了起來，這樣非得盲腸炎不可！」

　　「哇，原來還有這麼多學問啊！我得好好學學才行……」艾飛嫣心悅誠服地道。

　　一陣輕柔的音樂響起，節奏有些古老，音質也不怎麼好。咦？我們的音響素質怎麼變差勁了？於楚楚詫異地向水吧望去。

　　只見沈蕎臉上掛著甜甜的笑，手裡拿著一個舊得不成樣子的茶色磁帶盒子，迷糊而悠然地瞇縫著眼睛，享受著音樂。

　　磁帶？她真的放磁帶了！還是老掉牙的磁帶！在於楚楚的記憶裡，磁帶似乎是N年前的產物。

　　「原來，快餐店裡應該放這種音樂呀……」艾飛嫣呆呆地自言自語。

　　「小蕎……」於楚楚推開擋道的艾飛嫣，擠到了沈蕎身邊，「這是什麼年代的歌啊？」

　　「具體年代我也不知道唉，反正，這是陳百強的《幾分鐘的約會》，是不是很好聽？」

　　「好聽……是挺好聽的……」於楚楚遲疑地說，「可是，小蕎，放這種音樂對嗎？我們這是現代感十足的快餐店，不是那種懷舊的主題餐廳。播放老歌，是不是有點兒不倫不類？而且，只是磁帶，被人家聽到的話，會以為我們快餐店窮到連音響也買不起，還在用錄音機咧。」

　　「我知道……」沈蕎臉上愜意的神情不變，「可這是『椰子哥哥』送給我的寶貝，他說，裡面的歌有魔法的，會讓人許下的願望實現呢！在我們餐廳裡這麼一放，保管讓泡泡龍4號分店生意興隆、蒸蒸日上！」

　　「椰子哥哥」？誰是「椰子哥哥」？於楚楚和艾飛嫣腦袋裡打了個大大的問號。沈蕎的話好白癡喔……於楚楚含情脈脈的眼睛瞬間翻成了白眼，「小蕎，你確定要放這種音樂嗎？」

　　「不好嗎？」沈蕎臉上小小的酒窩綻現，使人不能說「不」。

　　「好。」於楚楚點了點頭，反正，老歌總比搖滾強吧，潮流興懷舊，就懷舊一把好了。誰叫沈蕎是酒店管理碩士外加單純的小迷糊呢？她不無遺憾地瞄了一眼水吧下面的CD盒，在心中吶喊：「周傑倫！我要聽周傑倫哪！」

第二章

　　上午九點半，泡泡龍快餐店4號分店裡的一切都上了軌道。離正式開張還有半個小時，所有的人緊張地嚴陣以待……除了沈蕎。

　　她一遍又一遍地反覆聽著那盒錄滿了老歌的磁帶，臉上掛著滿足的微笑。現在，就連艾飛嫣這個搖滾癡也覺得那盒老掉牙的磁帶裡的老歌還不錯——餐廳裡所有的人都進入了被沈蕎同化的行列。

　　一陣風吹過，泡泡龍4號分店門口用貝殼串起來的簾子叮噹作響，恰到好處地為沈蕎的老歌增添了幾許和諧的氛圍。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向門簾望去。

　　一個人影在門簾的縫隙間隱現。

　　「楚楚，門口有人耶！是客人嗎？」艾飛嫣雀躍了起來，「太棒了，我們還沒有正式開張，就有客人在外面等了！」

　　「別叫別叫，好像幾輩子都沒見過客人似的，讓人家看我們的笑話！」於楚楚壓低了聲音，拚命打壓激動不已的艾飛嫣，「小蕎，你去告訴門口的客人，請他進來吧。我們今天剛開張，讓客人在外面站著不好。」於楚楚特意對依舊癡迷於音樂的沈蕎說。

　　「好的。」沈蕎乖巧地答應了，揭開簾子，沐浴在燦爛的陽光下。

　　上午絢爛的陽光讓她的眼睛有點兒適應不過來，她不由得瞇起了眼睛，濃密的睫毛也因而顯得更加夢幻了。

　　「小姐，泡泡龍4號分店是10點鐘開張嗎？」好聽的男低音在沈蕎的耳邊輕輕響起，悅耳中稍稍帶著兩分磁性，讓聲音的主人顯得很陽光。

　　沈蕎眨了眨眼，現在她看清楚了。這是一個身材頎長、20出頭的男子。他一身休閒的打扮：潔白的T－shirt配上灰色的七分褲，腳上是一雙沙灘涼鞋，很閒散、很輕鬆；他的身材不算太高，應該在1.80米以下吧，可是勻稱的體格讓他在視覺上加了幾厘米；黝黑的肌膚一看就知道，他是一個整天和陽光有著親切接觸的人；五官很純淨，尤其是一雙眼睛，很大，很有神，不時閃著淘氣調皮的光芒。

　　這個男人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就像她的「椰子哥哥」一樣。突然，沈蕎的眼睛濕潤了，全身顫抖了起來。

　　「小姐，你沒事吧？」察覺到了沈蕎的異樣，男子關切地問了一句。

　　「小蕎？」於楚楚揭開簾子，走了出來。剛才，隔著簾子她都隱約看見沈蕎嬌小的身子不停地顫抖著。怎麼才出來不到一分鐘，沈蕎就中暑了？

　　「……你叫椰子哥哥嗎？」冷不丁地，沈蕎喊了起來。聲音如此之大，以至連在廚房裡的主廚都嚇了一跳。

　　「小蕎！」於楚楚趕緊拽住了沈蕎的手臂，這小妮子是花癡嗎？見到一個模樣過得去的男人就胡說八道，也太丟人了些。

　　「對不起……先生，她……她……」於楚楚忽閃著一雙情深款款的大眼，一個勁地道歉。她使出全身解數，要多哀怨就多哀怨，要多風情就有多風情，務求別讓沈蕎嚇壞了泡泡龍快餐店4號分店的第一位客人。

　　「先生，你叫椰子嗎？」不識趣的沈蕎又打岔了。

　　「嘖……」於楚楚有了功虧一簣的感覺。

　　男子愣了一下，怔怔地說：「你怎麼會覺得我會叫椰子？」他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子，微微一笑。

　　爽朗陽光的笑容下，兩個大大的酒窩在黝黑的臉龐上綻放。是他，一定是他！雖然她不是很記得椰子哥哥的樣子了，可是，椰子哥哥也有兩個大大的酒窩！沈蕎激動得熱淚盈眶，大叫一聲：「你很像啊。」

　　「我很像？我像椰子嗎？」男子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有些啼笑皆非。他可是以自己修長的身材為榮的哦，怎麼會有個女孩說他像椰子？

　　「你……你不是嗎……」沈蕎的聲音黯淡了些，大滴大滴的淚珠凝在了又濃又翹的睫毛上。

　　很純真的哀傷模樣，男子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了。莫非，他無意中傷了一個天真少女的心？呵呵，他可是天生的大眾情人……他不無虛榮地尋思著。

　　「你……你叫什麼名字？」沈蕎突兀地問。

　　「小蕎，這樣很沒禮貌耶！」於楚楚小聲數落著沈蕎。

　　「不要緊，」男子大度地擺了擺手，衝著沈蕎粲然地一笑，「我叫雷葉，打雷的雷，樹葉的葉。我可不像椰子哦。」

　　沈蕎望著他臉上那兩個盛滿了笑意的大酒窩，一股失落感湧上了心頭，「對不起，我認錯人了。」她禮貌地沖雷葉鞠了個躬，撩起簾子，走進了餐廳。

　　「唉……」雷葉被自己突然遭受冷落而感到莫名其妙。不過，這個女孩子還蠻有趣的……他玩味地抿起了嘴角。

　　於楚楚趕忙說道：「雷先生，對不起，她心情不太好，您請進來吧。」

　　「謝謝。」雷葉大模大樣地走進了餐廳。他四下打量了一番別緻的泡泡龍4號分店，只見提不起精神的沈蕎正站在水吧後面，對著音響搗鼓著什麼。

　　「你……」他在沈蕎背後叫了一聲。

　　「哦……」沈蕎很快地回過身來，「我叫沈蕎。」她的聲音雖然沒有什麼活力，卻還是微微一笑，露出兩個俏皮的小酒窩。

　　「哈？」雷葉有些愕然。他沒打算問她的名字啊？他只是想問問她，水吧有什麼招牌飲料而已。他在心裡暗自嘀咕。

　　「我認錯人了，你剛才告訴我你的名字，現在我也告訴你我的名字，這樣我們就扯平了。」沈蕎偏著腦袋，純純地一笑，「剛才真是對不起，想喝點兒什麼？我請客。」

　　雷葉朗聲笑了，「好啊，那我就要你們這裡所有的招牌菜式！」

　　哇，獅子大開口！一旁的艾飛嫣對著雷葉的後背，擠眉弄眼地扮了個鬼臉。

　　少見多怪……於楚楚向艾飛嫣揚了揚眉毛。不過，剛開張就得貼錢，真是讓人沮喪。她悄悄地歎了口氣。

　　沈蕎臉上還是掛著迷糊的微笑，點了點頭，「好的。那就來個泡泡龍特色麵條、特色三明治、海鮮酥皮湯、咖喱局龍蝦、清酒炒蜆、炭燒牛肉、素炒三絲……」

　　艾飛嫣的眼珠子幾乎要突出來了，她朝著沈蕎擠眉弄眼，大小姐，你可要搞清楚，這些東西全是你自己掏腰包的啊……

　　「咳……小蕎，這……」雷葉老實不客氣地直接叫沈蕎的名字了。

　　「咦，對了，還差個甜品，就要可樂雪糕如何？」沈蕎甜甜地一笑。

　　兩個小小的酒窩在艾飛嫣看來，有些可憐。這個男人真是的，居然欺負天真單純的小蕎師父……她惡狠狠地向雷葉吐了吐舌頭。

　　「小蕎，你確定嗎？這可是你請客哦！」雷葉賊賊地衝著沈蕎微微一笑。

　　「當然啦……」沈蕎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真是敗給她了……艾飛嫣和於楚楚不約而同地有了昏眩的感覺。希望她身上鈔票充足才好。

　　「哈哈……」雷葉笑出聲來，「小蕎，你真好玩，不過，這麼多的菜，我今天要是都吃下肚子裡，非變成椰子不可。這樣吧，我今天就要你剛才說的前十種菜式好了。剩下的，明天再點。」

　　十種？！還有明天？！艾飛嫣已經虛弱得沒力氣瞪眼珠子了。

　　「好啊。」沈蕎回答得很爽快，「不過，你是不會變成椰子的。」她笑了笑，濃密的睫毛下，笑容有些乏力。因為你不是椰子哥哥嘛……她在心裡說著。

　　「我剛才說的前十種菜式是……」沈蕎毫不含糊地把自己剛才說的前十種菜式一一報上名來。

　　雷葉聽得眼睛發直。這個看似少根筋的女孩子真是記憶力驚人咧！

　　「雷先生，你看，這十道菜沒問題吧？」沈蕎清脆的聲音把發呆的雷葉帶回了現實世界。

　　「沒問題。」雷葉微笑著點了點頭，兩個大酒窩表露無遺。

　　「酒窩大的人就是貪婪……」艾飛嫣毫無根據地咒罵著。

　　「噓……」於楚楚向她使了個眼色。艾飛嫣無動於衷，她才不在乎那個飯桶聽不聽得見呢！點這麼多的菜，不是飯桶是什麼？

　　雷葉依舊亮出兩個大酒窩，一雙大眼環視著泡泡龍快餐店4號分店，悠然自得，似乎根本聽不見艾飛嫣的話，「不過，小蕎，陪我一起吃好嗎？」他嘴角翹起，大眼睛流露出一絲戲謔的神情來。

　　「對不起，我們這兒不設這項服務。」沈蕎公事公辦地說著，轉身揚長而去。

　　「呃……」雷葉翹起的嘴角扭曲了。

　　「呵呵……」於楚楚和艾飛嫣偷笑了起來，「幹得好哇，小蕎！」

　　菜很快就上來了，滿滿地放了一桌子。於楚楚、艾飛嫣、沈蕎三個人、六隻眼睛，呆呆地看著雷葉，這個人真的打算把所有的菜都倒進肚子裡嗎？

　　雷葉在全場的關注下，氣定神閒地拿起了筷子——

　　眨眼工夫，每樣菜他都試遍了，那速度真是驚人。天哪，照這個吃法，他可以去競選「大胃王」了……三個女孩面面相覷。

　　猛地，雷葉放下了筷子，「小蕎，我可不可以打包？」

　　「啊？好哇……」沈蕎呆了一下，連忙去拿外帶餐盒。

　　「連吃帶拿的……哼……」典型的吝嗇鬼！艾飛嫣又吐了吐舌頭。這個沈蕎，難道就不會說「不」嗎？

　　雷葉悠閒地喝了口飲料，向於楚楚招了招手，「結賬。」

　　「結賬？」於楚楚機械地把雷葉的話重複了一遍，剛才不是說好了讓沈蕎請客的嗎？感謝上帝，這個男人終於良心發現了……

　　她馬上面帶迷人的微笑，匆匆按了按計算機，「一共是386元，今天我們第一天開張，打8.5折，所以收你328塊1毛。」

　　「才8.5折？我吃了十道菜，是不是應該再算9折？」雷葉不客氣地講起價來。

　　啊？我們是路邊攤嗎？可從這樣講價的嗎？「這……」於楚楚猶豫了。

　　「要不，給我一張VIP卡也行啊。」雷葉的大酒窩在臉頰上綻放著，眼中含著可愛的笑意。

　　「呃，我們還沒有VIP卡……」精明的於楚楚暗地裡責備自己，VIP卡真是個好主意，為什麼自己就沒有想到呢？

　　這時候，沈蕎拿著外帶餐盒出來。她看著正在掏錢包的雷葉，奇怪地問：「楚楚，你怎麼讓雷先生結賬呢？是我來請客的啊。」

　　「小蕎，你真可愛，」雷葉哈哈大笑了起來，「讓我都不忍心欺負你了……」

　　欺負？艾飛嫣挺身而出，擋在沈蕎面前，戒備地盯著雷葉。

　　雷葉又是哈哈一笑，從錢包裡取出不多不少剛好328.1元，遞給於楚楚，「沒有VIP卡不要緊，你們記著我是VIP客人就成。」他爽快地說。

　　「啊……謝謝。」於楚楚回答得有些遲鈍。

　　「這不行，雷先生，我明明說好了……」沈蕎不高興地嘟囔著。

　　「你以後別再叫我雷先生了，叫我雷葉就行。」雷葉豪邁地擺了擺手，一副多金少爺的模樣，「對了，VIP客人有什麼特色優惠啊？」

　　「這個……」於楚楚躊躇了，她們壓根就沒有這個概念，拜託，泡泡龍只是普通的快餐店而已啊。

　　「呵呵，沒關係，以後我幫你們想想就成。」雷葉笑了，他大模大樣地提著外帶餐盒，向門外走去。

　　在揭開簾子的當兒，雷葉猛地一回頭，對著沈蕎粲然地一笑，「小蕎，明天見！」

　　「啊……謝謝光臨……」幸虧沈蕎的腦子還轉得過來。

　　「別這麼客氣嘛，記著，我是VIP客人噢！」雷葉促狹地笑了笑，轉向艾飛嫣，「還有……」

　　咦？他眼神不善哪，壞了，剛才我得罪他了……艾飛嫣心驚膽戰地看著她們的首位VIP客人。冷不丁地，雷葉沖艾飛嫣吐了吐舌頭，扮了個和數十分鐘前艾飛嫣一模一樣的鬼臉。

　　「啊？」眾人錯愕間，雷葉已經走遠了，只剩下貝殼簾子在叮噹作響。音響裡，陳百強的名曲《漣漪》正在緩緩地唱著。

　　於楚楚幽幽地搖著頭，癡癡地呢喃著：「豪客啊，豪客……」

　　恍惚過後，艾飛嫣首先醒悟過來，她好奇地問：「小蕎，誰是『椰子哥哥』？」

　　「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沈蕎粲然地一笑。

　　「情人吧？」艾飛嫣說得好不俗氣。

　　「啪！」於楚楚捶了她的後腰一下，「原來，這就是你身為酒店管理碩士，也來我們這小地方的原因吧？」

　　沈蕎一張小臉緋紅緋紅的，兩個小酒窩隱隱地在嘴角出現，一副似笑非笑的羞赧模樣。

　　「哈哈，小蕎，你害臊了！我就說是初戀情人沒錯！」艾飛嫣大笑了起來。

　　「別胡說，什麼初戀情人嘛……我不知道……」沈蕎急得一個勁地咬嘴唇，聲音越來越小了。

　　「小蕎，別害羞嘛，以後，我們住在一起，也就沒什麼秘密了……呵呵，那個椰子哥哥長什麼樣兒啊？」別看於楚楚長得像個悲劇女主角，她說出來的話可不怎麼哀怨矜持。

　　「他……他……」沈蕎紅著臉，忸怩了半天，才說出一句話，「我不太記得他的樣子了。」

　　「哈？」於楚楚和艾飛嫣頓時呆若木雞。沈蕎還真不是一般的迷糊，真不知道她的碩士學位是怎麼弄回來的。

　　「椰子哥哥人好極了，我哭的時候，他把他的寶貝送了給我，陪我一起在海邊等爸爸，教我到哪裡揀最好的貝殼，教我砌沙子碉堡……」

　　越聽越納悶。於楚楚清了清喉嚨，問道：「小蕎，你認識椰子哥哥的時候，幾歲了？」

　　「嗯……讓我想想，那時候，我還沒有上學……大概，大概6歲多一點兒吧。」

　　「哈？才6歲就有了初戀？！」天哪，現在的小孩真是早熟得可以。都23歲了，還沒有戀愛過的艾飛嫣心裡酸溜溜的。

　　「不是初戀！我們是青梅竹馬的朋友！」沈蕎急切地分辨著，接下來的10分鐘裡，沈蕎都在用不太連貫的話語，來表達她的椰子哥哥是多麼多麼的好，他們之間的情誼是多麼多麼的深、多麼多麼的純……

　　「……椰子哥哥告訴我：凡事皆有希望。結果，我爸爸就回來了。我好感謝他啊。」沈蕎總算說到了最後一句話。

　　於楚楚和艾飛嫣合上了正在打哈欠的嘴巴，「小蕎，你又不記得他的樣子，又不知道他的姓，你怎麼找他？」現實主義者艾飛嫣問道。

　　「凡事皆有希望。我相信，只要我碰見椰子哥哥，我一定會認出他來的。」

　　剛才不是就沒認出來嗎？還死乞白賴地把那個怪裡怪氣的泡泡龍首位VIP客人當成了是「椰子哥哥」。

　　艾飛嫣和於楚楚相視一笑，彼此默契地沉默著，不忍心點破沈蕎是個小迷糊的事實。

　　「小蕎！」一聲雷霆般的大吼在沈蕎背後響起。

　　「哇呀！」沈蕎嚇得尖叫一聲，手裡的垃圾袋應聲而掉在地上。

　　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讓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天才剛黑就有人搶劫了，這個賊還知道她的名字，好可怕啊……沈蕎戰戰兢兢的，都快哭出來了。

　　「呵呵，別害怕，是我，雷葉！哈哈哈……」

　　得意的笑聲響了起來，沈蕎回過頭，正對上雷葉寬闊的胸膛。

　　「你……」她覺得有些委屈，微微噘起了嘴巴，蹲下身子收拾起地上的垃圾袋來。

　　「別生氣嘛。」雷葉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怎麼要你倒垃圾？隨便找個小工就行了……」

　　「忙了一天，大家都累了。」沈蕎淡淡地說。

　　「那你不累嗎？真是的，我幫你好了。」雷葉推開笨手笨腳的沈蕎，毫不費力地拎起了兩個碩大無比的垃圾袋。

　　「啊……謝謝……」剛才，他的神態很像「椰子哥哥」，很像、很像……一瞬間，沈蕎有些迷惘了。

　　「不客氣，不過，我幫你可是有代價的啊……」雷葉沖沈蕎擠擠眼。

　　「哈……」沈蕎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陪我出去走走好嗎？」雷葉咧開嘴笑了，兩個大大的酒窩一左一右地綻放在臉頰上，使看的人心情都好了起來。

　　「不行啊，店裡還有工作要做。」

　　沈蕎回絕得挺堅決，雷葉心裡有點兒不是味兒了，他眼珠子轉了兩轉，瞇縫著眼睛微笑著說：「你沒看環保通告嗎？垃圾不能堆在這裡的。我們必須走到海灘的那一頭，才能倒垃圾。」他大言不慚地說了個謊。

　　「真的啊，我都不知道耶……」單純的沈蕎完完全全相信了。

　　「對啊，我好心幫你走到那麼遠的地方倒垃圾，你也看見了，前面黑壓壓的，你是不是應該陪陪我？」

　　「啊，好……謝謝你。」沈蕎的一張小臉迷迷糊糊的。

　　「嘿嘿……」這個女孩子真是好單純啊……雷葉在心裡竊笑著，一點兒愧疚感都沒有。

　　兩個人沿著海灘，不緊不慢地走著。沈蕎垂著頭，話很少，反倒是雷葉，一直在興致勃勃地逗她說話。

　　「小蕎，你看見那塊岩石了嗎？以前，有很多人曾經站在那塊岩石上跳海，所以啊，這附近的海風特別凜冽，聽說，零點過後，還有鬼火咧……」雷葉誇張地說著，他挺想再看看沈蕎受驚的模樣。

　　「那是傳說。」沈蕎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

　　「咦？誰告訴你的？不是的……」雷葉有些沒趣，準備繼續添油加醋。

　　「我小時候是在這裡長大的。」

　　「啊？真的假的？！我也是啊！我怎麼沒見過你？」雷葉不相信地搖了搖頭。

　　「我大概六歲的時候跟著爸媽搬走了。」

　　「喔……我可不同，我可是土生土長的喲。」雷葉咧開嘴，兩個大酒窩在月光下盛滿了笑意。

　　沈蕎心裡一動，「那你聽過『椰子哥哥』嗎？」她屏住了呼吸。

　　「聽過。」出乎意料，雷葉回答得很爽快。

　　「真的！」沈蕎高興極了。

　　「是啊，今天早上，你告訴我的。」雷葉狡黠地沖沈蕎眨巴了一下眼睛。

　　「你……」沈蕎的臉沉了下來，「不理你了。」說完，她加快腳步，向前跑去。

　　「別生氣嘛，我也沒有說謊啊，我確實是聽你今天早上說過『椰子哥哥』的呀。」雷葉氣定神閒，長腿一伸，立刻就趕上了沈蕎，與她並肩站在了一起，「話說回來，那『椰子哥哥』是誰啊？」

　　「是我生命裡最重要的一個人。」沈蕎斬釘截鐵地說。

　　「乖乖，怎麼評價這麼高啊！」雷葉誇張地咋著舌，「那我呢？」

　　「你？」沈蕎困惑地皺起了眉頭，「你……我不認識你耶……」

　　「哇，我可是你們泡泡龍的首位VIP客人耶！」雷葉大呼小叫了起來，「你這麼說，我傷心死了……」他誇張地抽了抽鼻子。

　　「對……對不起……」沈蕎糊里糊塗地道了個歉。

　　就在這時候，放煙花的聲音在不遠處響了起來，黑暗的海灘上頓時被五顏六色的煙花裝飾得璀璨奪目。

　　沈蕎和雷葉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被美麗的煙花吸引住了，沈蕎輕輕向前走了幾步，目不轉睛地看著絢爛的煙花。

　　雷葉看著沈蕎的側臉，在煙花的映照下，她原本輪廓不深的臉龐有著一抹夢幻的色彩，兩個小小的梨窩掛在臉上，甜絲絲、暖融融，別有一番韻味。

　　凝視著她帶著酒窩的甜蜜笑臉，雷葉也不由得微笑了。忽然，他向正在放煙花的幾對情侶走了過去，跟他們說了些什麼，然後，拿著幾支「滋滋」作響的仙女棒向沈蕎走來。

　　「啊！」沈蕎低聲尖叫著，快樂之極。

　　「喏，給你。」他笑得同樣燦爛。

　　沈蕎欣然接過了兩支仙女棒，悠然地揮舞著，身體輕盈地轉動著，「好美！」她「格格」地笑著沖雷葉說道。

　　璀璨的煙花包圍著一個嬌小的女孩，女孩臉上帶著迷人真誠的笑。

　　「是很美。」雷葉點了點頭，一股暖流在心田流淌。沈蕎恰似孩子的舉動，讓他有了一種莫名的愉悅感。

　　仙女棒終於熄滅了，沈蕎呼了口氣。

　　「意猶未盡嗎？」雷葉站在她身邊，輕輕問道。

　　「不是，是心滿意足。」沈蕎轉過頭去，微笑著的臉龐像一朵嬌嫩的鮮花。

　　真是又可愛又迷糊的小女孩。雷葉賊溜溜地笑了，「小蕎，如果我說我喜歡你，你會有什麼反應？」他低著頭，居高臨下地看著比他矮了一小截的沈蕎。

　　「呵呵，你又不是認真的，我為什麼要有反應？」沈蕎「格格」地笑著，迷糊的小臉上一派不以為然的神氣，「我們快走吧，不然，楚楚她們會擔心的。」她蹦蹦跳跳地向前跑開了。

　　海風吹過，雷葉有些恍惚了。

第三章

　　泡泡龍快餐店4號分店就這樣開張大吉了。鑒於現在是旅遊淡季，遊客不算太多，不過，來光顧快餐店的客人還不算少。忙得像只陀螺的艾飛嫣開始有點兒得意忘形了，她一個勁地自言自語：「看，這就是我艾飛嫣——未來快餐王國女皇的潛質與吸引力！」

　　每當她自我陶醉的時候，於楚楚總會優美地捂著胸口，優雅地歎上一口氣。至於沈蕎呢，從頭到尾，都是迷迷糊糊地笑著，兩個小酒窩掛在臉頰上，一副寬容的姿態。

　　客人換了好幾撥，裡面卻有一些中堅分子。酒窩大眼男雷葉當然是一個，他每天中午必到泡泡龍快餐店4號分店來搓一頓，總是會點上十個八個菜，吃不完了，打包拿走；還有一個神秘人物，他中午、晚上都會來，中午必然點上一份泡泡龍特色麵條加上一杯檸檬茶，晚上鐵定點的是泡泡龍特色三文治加奶茶，這還不算，他天天都會坐同一張桌子，如果桌子有人，他會在門外耐心地等上一陣子。幾天下來，泡泡龍快餐店4號分店上下同仁對這位神秘男子好奇得不得了，私下裡議論紛紛，這到底是何方神聖？

　　溫暖的陽光灑進泡泡龍快餐店4號分店，門外的貝殼簾子又再次叮噹作響了，沈蕎臉上帶著夢幻般單純的微笑，迎了上去，「歡迎光臨！」

　　一個長髮及肩的高個子男人揭開簾子，走了進來。

　　「哇，楚楚，神秘客人今天又按時來了，看看一分鐘不多，一分鐘也不少，剛好11點半咧。我打賭贏了，你欠我一套卡通睡衣！」艾飛嫣得意洋洋地沖於楚楚攤開了手掌。

　　於楚楚愁眉苦臉地顰著眉，暗自思索：能不能扮昏眩？

　　「你好，還是慣常的那張桌子嗎？」沈蕎小腦袋一側，衝著神秘客人甜甜地笑了。她今天把滿頭自然卷的長髮在腦後紮成了兩條彎彎曲曲的小辮，挺俏皮的。

　　神秘客人點了點頭，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微笑，逕直向那張桌子走去。他說話很少，如果不是在點菜和結賬時他說那麼兩個字，大家準會以為他是個啞巴。不過，他很漂亮。在泡泡龍快餐店4號分店裡，不論男女，除了於楚楚，他算得上第二號美形人物：他擁有一張白淨卻又沒有書生氣的臉孔，恰到好處的五官，絲綢一般的長髮……活脫脫就是從少女漫畫上走下來的嘛。

　　「先生，您今天吃什麼？」沈蕎溫柔地問。

　　「照舊好了。」神秘客人淡淡地說。

　　「好，一份泡泡龍特色麵條和一杯檸檬茶，對嗎？」沈蕎謹慎而細心地問道。

　　「對，謝謝。」神秘客人微微一笑。

　　「哇……簡直是如沐春風咧……」艾飛嫣陶醉地晃著腦袋。

　　「呆子，還不去忙？沒看見你小蕎師父一個人快忙不過來了嗎？」於楚楚捅了捅艾飛嫣的腰眼。回過頭來，她細細打量著神秘客人，的確是個美男子，幾乎連她都自愧不如了。美中不足的是，他點的東西太便宜了，他要是個豪客多好啊！

　　正在於楚楚唏噓之間，貝殼門簾又響了，她抬眼望去——乖乖，貨真價實的豪客隆重登場。

　　「小蕎，VIP客人來。崩滓洞笱圓徊訓亟凶牛絲毫不理會餐廳內客人們詫異的眼光。

　　沈蕎足不沾地一般，迎了出來，甜甜地一笑。

　　「咦？小蕎，你今天的髮型真可愛！」雷葉大大咧咧地揉了揉沈蕎腦袋後面兩條彎彎曲曲的小辮。

　　一瞬間，於楚楚覺得他的神情像極了在愛撫一隻小小的流浪貓，不用說，沈蕎就是那只迷迷糊糊的貓。

　　「今天的扇貝很新鮮，要不要嘗一嘗？」一頭亂髮的沈蕎從雷葉的「魔掌」中掙脫出來，慇勤而專業地介紹著。

　　「扇貝嘛……」雷葉沉吟著，「還是下次吧，小蕎，昨天我吃的泡泡龍特色麵條別提有多好吃了，今天再給我來十份，外加一個燜牛雜就好了。」

　　光一個麵條就要十份？他怎麼吃得完哪！於楚楚有些咋舌。雷葉家裡一定是人口眾多。

　　「好。」沈蕎有著良好的處事不驚的性子，她臉上依舊是迷迷糊糊的，一點兒驚訝的表情都沒有。

　　「這小妮子，也許天塌下來，她還是會這麼迷迷糊糊地微笑吧。她的反應真是慢了半拍子。」於楚楚在心中說道，「啊，對了，還是有例外——提到她『椰子哥哥』的時候。」

　　「快點兒好嗎，小蕎，我肚子餓了。」雷葉沖沈蕎亮出兩個大大的酒窩。

　　「好……」沈蕎轉身就向廚房衝了過去。

　　於楚楚饒有興致地瞇縫起眼睛。此刻，這位莎士比亞悲劇女主角的最佳人選眼中閃著狡黠的光芒：真的假的？！

　　小迷糊沈蕎剛好臉紅了！剛才，她還在尋思，除了「椰子哥哥」之外，天塌下來，沈蕎的表情依舊不會變；原來，不用「椰子哥哥」登場，也不用天塌下來，只要雷葉輕輕說一句親暱些的話，沈蕎臉上的表情就變了——變得羞澀、恬美，總算像個20歲出頭的女孩了。

　　「小蕎啊，小蕎，你讓我抓到小辮子。庇誄楚興奮地笑了。唉……成天待在店裡，總算找到些好玩的了。她招手叫來了艾飛嫣，「你先替我看一會兒收款機。」

　　「哇，我晉陞了嗎？」艾飛嫣懵懵懂懂地問。

　　「傻瓜，是看一會兒而已。」於楚楚沒工夫和她拌嘴，一溜煙跑到廚房裡去了。

　　「小蕎！」她拍了拍正在遞菜單進廚房的沈蕎的肩膀。

　　「啊？」沈蕎轉過頭來，依然是那副迷迷糊糊的小女孩模樣。

　　「雷葉來了噢。」於楚楚話中有話地笑著，習慣使然，壞壞的笑容中還帶著悲劇美。

　　「是啊，你沒看見嗎？」沈蕎納悶了。

　　「我怎麼會沒看見？我還看見了……」於楚楚刻意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的。

　　「看見了什麼？」沈蕎不由自主地把耳朵湊到了於楚楚唇邊。

　　「看見你臉紅了。」於楚楚得意地低聲笑了。

　　「哈？我為什麼臉紅啊？」沈蕎迷惘地瞇起了眼睛，濃密的睫毛在小臉上投下兩道優美的弧線。

　　「小傻瓜，這我還得問你呢！你說說，為什麼雷葉和你說親暱些的話，你就臉紅？」於楚楚直盯著沈蕎濃密睫毛下的眼睛，不放過她臉上一絲的表情變化。

　　「有嗎？」沈蕎傻傻地撓了撓後腦勺。

　　「怎麼沒有！」於楚楚難以置信地叫了起來，有女孩子遲鈍到連自己臉紅都不知道的嗎？她堂堂利眼於楚楚是不會看走眼的啊……她有些懷疑起自己來。

　　「是啊……」沈蕎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臉頰很溫暖。

　　「小蕎，你喜歡那個多金大少爺雷葉是吧？」於楚楚乾脆來了一招單刀直入。

　　「我喜歡『椰子哥哥』！」沈蕎答非所問。

　　「唉……」又是「椰子哥哥」，於楚楚有些氣餒。

　　「不過嘛……」沈蕎困惑地拉長了聲音。

　　「不過什麼？」於楚楚的興趣又來了，她興致勃勃地追問著，早已忘了掩飾她柔弱哀怨的美麗形象下八卦的本質。

　　「不過，我隱隱約約地覺得，雷葉和『椰子哥哥』有著那麼一點點的相似。」她伸出尾指，劃出小半個指節的長度。

　　「哧……」於楚楚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個長度還真少得可憐，「舉例來聽聽？」

　　「嗯……其實我也舉不出什麼實例，就是那麼一點兒淡淡的感覺吧，」沈蕎微微地顰起了眉，「我只是覺得他有點兒像我的『椰子哥哥』而已。雖然他說他不叫『椰子』，可是，那種感覺……真的有那麼一點點似曾相識的味道！他說話的神態，大大咧咧的舉止，幫了我卻滿不在乎的模樣……唉……真是有點兒像！我不太明白……」

　　「小蕎，你不可以一遇上有好感的男人，就把他當成是自己的初戀情人的。」於楚楚正色地道。

　　「椰子哥哥不是我的初戀情人，楚楚，你再這麼說我會翻臉的啦！」沈蕎不高興地抿起了嘴，「他是個大好人……」

　　「還是個大聖人……」於楚楚喃喃地說道，「你就這麼對你的椰子哥哥念念不忘？」

　　「他是那種無法讓人忘記的人。」沈蕎笑了，笑得有些朦朧。

　　「唉……」於楚楚歎息著，看來，她當紅娘的願望是落空了。要是把泡泡龍4號分店首位VIP客人和她們小蕎拉上關係的話，那該有多好啊……她眼前似乎飛過了一張又一張的大額鈔票。

　　兩人走到了餐廳裡。被困在收款台裡、提心吊膽怕找錯錢的艾飛嫣像見到救星一樣，趕忙讓於楚楚歸位。

　　「小蕎！」話題男主角雷葉猛地把沈蕎叫了過去，「這道菜是用什麼東西做的？怎麼名字這麼奇怪啊……」他好奇地指著餐牌。

　　「哦，這是……」沈蕎耐心地解釋著，迷糊的小臉上，紅暈隱現。

　　於楚楚望著她的模樣，悠悠地歎了口氣。

　　「楚楚，歎氣做什麼？」艾飛嫣好奇地順著她的目光，向沈蕎望去。沒有什麼奇怪的啊！

　　「唉……你說，有沒有可能，給雷葉洗腦，讓他自以為自己是小蕎的『椰子哥哥』？」於楚楚癡癡地說著，撇開大豪客的身份不說，這男人跟小迷糊沈蕎還是蠻般配的，起碼有他在身邊，沈蕎不用擔心迷路了。

　　「這個嘛……有可能啊。說不定，他就是貨真價實的椰子哥哥咧。」艾飛嫣心不在焉地說。

　　於楚楚黑白分明的大眼瞪得溜圓，「飛嫣，我怎麼從來就不知道你有當偵探的潛質啊？」

　　艾飛嫣大大咧咧地揮了揮手，「這裡面哪，原因有三：第一、雷葉叫什麼？『葉』！說不定，他的小名就叫『葉子』，『葉子』和『椰子』只不過是聲調不同而已，小蕎現在都22歲了，還會迷路，更別提小時候了，懵懂的她，弄錯『椰子哥哥』的名字有什麼奇怪的；第二、雷葉一看就知道是個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年紀、背景和『椰子哥哥』如出一轍，小蕎還總是說，那『椰子哥哥』有兩個大酒窩，我想，雷葉的酒窩可夠大了吧……」

　　「你說得挺有道理的，可是，為什麼雷葉不肯承認呢？你看過他被小蕎追著叫『椰子哥哥』的時候，一臉驚愕的模樣了吧？我看，那不是裝出來的。」於楚楚插嘴道。

　　艾飛嫣得意洋洋地拍了拍手，「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三個原因了。楚楚，你想想，小蕎和『椰子哥哥』海邊相遇的時候，也就6歲左右吧，那『椰子哥哥』是和小蕎年紀相仿的男孩子，小時候的事兒，誰記得清楚啊，楚楚，你還記得6歲時的玩伴嗎？」

　　「不太記得了。」於楚楚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

　　「就是嘛，何況是沒心沒肺的小男孩？」艾飛嫣咧開嘴笑了。

　　「呀，飛嫣，我總算發掘到你的優點了……」於楚楚小聲地呢喃著。

　　「楚楚，你說什麼？」艾飛嫣沒聽清楚。

　　「沒什麼……」於楚楚趕緊岔開話題，「那我們替小蕎找找證據，看看雷葉是不是傳說中的大好人『椰子哥哥』。」她興奮得雙眼放光。

　　「好哇！小蕎師父的事兒，我艾飛嫣可是鼎力承擔的。」艾飛嫣挺起了胸膛。

　　「你們在說什麼好玩的啊？楚楚，你笑的樣子有點兒可怕啊……」和雷葉介紹玩菜式的沈蕎，好奇地踱到了她們身邊。

　　「小蕎，我跟你說，根據我艾大偵探的判斷，泡泡龍4號分店首位VIP客人雷葉很有可能就是你的『椰子哥哥』！」艾飛嫣攬住沈蕎的肩膀，神秘兮兮地說。

　　「你……」艾飛嫣的嘴巴實在是太快了，於楚楚根本來不及制止。她只得惡狠狠地瞪了艾飛嫣一眼，你這個呆子，雖然是有可能啦，可要萬一雷葉不是什麼「椰子哥哥」，豈不是讓小蕎空歡喜一場？

　　艾飛嫣對於楚楚的目光熟視無睹，她樂巔巔地向沈蕎陳述自己「偉大」的觀點。

　　聽著聽著，沈蕎甜甜地笑了，「我找到『椰子哥哥』了。」她開心地叫了起來。

　　「小蕎，幫我結賬好嗎？」雷葉悅耳的男低音適時地響了起來。三個興奮忘形的女孩猛地打了個哆嗦。

　　「來了。」沈蕎連蹦帶跳地奔到了雷葉身邊。

　　「小蕎，怎麼才一會兒工夫，就高興成這副模樣？」雷葉饒有興致地端詳著沈蕎燦爛的笑臉。

　　「椰子哥哥……」沈蕎「嘿嘿」地笑著，不由自主地說出這四個字來。

　　「小蕎，又叫我錯我的名字了，」雷葉寬容地笑著，長臂一伸，輕輕捏了捏沈蕎的小鼻子，「我叫雷葉，是『葉子』的『葉』，不是『椰子』的『椰』，別忘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和沈蕎之間的舉動開始越來越親暱了。

　　「啊……」沈蕎迷糊的小臉倏地紅了，這一次，她臉上的紅霞很顯眼。椰子哥哥小時候總愛這麼捏她的鼻子來著，他真的是椰子哥哥耶……她瞅著雷葉，兩個小小的酒窩盛滿了快樂。

　　「小蕎，你笑起來的時候特別好看啊。」雷葉臉上的酒窩綻放，忽地和沈蕎來了個大酒窩對小酒窩。

　　肉麻……艾飛嫣笑瞇瞇地咧了咧嘴，向於楚楚使了個眼色。

　　於楚楚向那一對酒窩男女走了過去，「VIP客人，一共是232元。」她優雅地報著賬。

　　「好。」雷葉收回凝聚在沈蕎笑臉上的視線，掏出錢包，結了賬。不愧是豪客，200多塊錢，連眉毛都不動一下。

　　於楚楚意味深長地向沈蕎看了一眼，含笑道：「雷葉，今天晚上泡泡龍的客人沒那麼多了，我們準備到海灘上燒烤，你也來吧。」

　　「燒烤？」沈蕎不解地重複著，怎麼她從來沒聽說過？

　　於楚楚在背後拉了拉沈蕎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吱聲，她以悲劇女主角的絕對說服力，恬靜地凝視著雷葉。

　　「呃……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雷葉被自己突然受到邀請而感到詫異。

　　「反正不是愚人節。」三步之外的艾飛嫣笑嘻嘻地插嘴道。

　　「哈哈，」於楚楚抿著嘴笑了，「也沒什麼，這是我們泡泡龍快餐店4號分店對首位VIP客人的特別優惠。你上次不是說要我們想的嗎？」

　　「喔……」雷葉恍然大悟，「好，我准到！」他爽快地站起身來，接過艾飛嫣遞過來的外賣餐盒，對三個女孩說：「晚上見。」然後，就走出了快餐店。

　　艾飛嫣和於楚楚彼此打了眼色。雖然那句「晚上見」的話是對三個女孩說的，可是，雷葉說的時候，只是看著沈蕎。

　　「別看咱們小蕎迷迷糊糊的，魅力非凡哪……」於楚楚感慨地歎息道，「這也難怪，初戀情人嘛。」

　　「楚楚……」沈蕎急急地分辨著什麼。

　　「知道了，不是初戀情人是吧。」艾飛嫣打趣地拍了拍漲紅了臉的沈蕎。

　　「你們總是笑話我。」沈蕎跺了跺腳，跑開了。

　　於楚楚「格格」地笑出了聲。正在這個時候，一直不吭聲的泡泡龍神秘客人向她招了招手，於楚楚連忙快步走到他身邊，「先生，結賬是吧？一共是21元。」她幹練地說著。

　　神秘美男子付了賬。他抬起眼睛，看了看於楚楚水汪汪的眼睛，欲言又止。

　　於楚楚微笑著，用鼓勵的目光注視著神秘人的臉，靜靜地等待著他說話。

　　「請問，」神秘人總算是開口了，「那個VIP……怎麼才能當……」他沒有說下去。

　　「VIP什麼？」於楚楚微微側了側頭，有些迷惘的瓜子臉風情嫣然。

　　「呃……沒什麼了。」神秘人躊躇著，淺淺地一笑。

　　於楚楚有些失神。想不到，這個神秘人的微笑是如此的有感染力。雖然很淡、很輕，卻很舒服，「啊……謝謝光臨。」她訥訥地說道。

第四章

　　晚上九點，泡泡龍快餐店4號分店的客人減少了許多。於楚楚向店裡的侍者領班交待了些什麼，就和艾飛嫣、沈蕎提著燒烤用品，來到了海灘。

　　「哇，好黑！」艾飛嫣提著野營用的應急燈，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框，「我怎麼見不到VIP客人的影子？」

　　「嗨！」話音剛落，有人在艾飛嫣肩膀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

　　「誰啊？」艾飛嫣斯斯艾艾地轉過身去，「喔，原來是我們的VIP客人。」

　　「咦，你真是超級厲害，一點兒也不害怕！」雷葉目瞪口呆地咧了咧嘴。

　　「椰子哥……」沈蕎情不自禁地叫了起來。

　　「又叫我椰子哥哥了，我是葉子——雷葉。」雷葉親暱地捏了一下沈蕎的鼻子，「小蕎，你到底要我說幾次嘛。」

　　沈蕎甜甜地笑著，兩個小酒窩似乎盛著酒，使人沉醉。雷葉心中的大丈夫情結頓生，不自覺地挺起了胸脯。

　　「來來來，飛嫣，生火啊。」於楚楚眼明手快地把站在旁邊看熱鬧的艾飛嫣拽了過去。

　　野外應急燈的燈光下，雷葉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不清他的眼神，卻自然有一種吸引人的力量。沈蕎呆呆地看著，心中一蕩：原來，椰子哥哥長大了，變得這麼英俊。當然了，他小時候也挺好看的，雖然她不太記得椰子哥哥小時候的樣子了……

　　「小蕎，想吃什麼，我烤給你吃吧。」雷葉撥拉了一下沈蕎披散著的卷髮。

　　「啊？」沈蕎有點兒發愣。椰子哥哥會烤東西嗎？

　　聒噪的艾飛嫣替她搶先叫了起來：「VIP客人也會燒烤？別逗了。」

　　「為什麼不會？民以食為大嘛！」雷葉大大咧咧地在燒烤爐旁坐下，拆開雞翅膀的包裝，沖沈蕎粲然一笑，「雞翅膀如何？」

　　沈蕎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

　　「小蕎，幹嗎整天都像做夢一樣傻笑個沒完？」雷葉看著沈蕎的小迷糊樣，臉上的大酒窩隱現。

　　「我高興啊。」沈蕎的回答依舊有著夢幻般的意味。

　　「傻姑娘。不過，你還是多笑一點兒好。你的笑容很美。」雷葉嫻熟地把雞翅膀插在了燒烤叉上，招呼沈養坐下，「尤其是你這兩個小小的酒窩，一笑起來特別好看。」

　　月夜裡，燈光下，雷葉的大眼睛很漂亮。沈蕎心中咯登一下，暗自嘀咕：以前，椰子哥哥也好像說過我的酒窩好看的……我不記得他說話時的樣子了，可是，這雙眼睛就是這麼的似曾相識啊……她陷入了沉思中。

　　「小蕎，你的酒窩讓我有很親切的感覺。知道為什麼嗎？」雷葉沖沈蕎眨了眨眼。

　　啊……莫非，椰子哥哥記起來些什麼了嗎……沈蕎「騰」地站起來，大聲說道：「因為你是『椰子哥哥』，對吧？」

　　「啊……哈……」怎麼反應這麼大啊。雷葉訥訥地撓著後腦勺，他是想說，因為他也有兩個酒窩罷了。

　　「小蕎……」於楚楚把激動的沈蕎拽了下來，「你要不要喝點兒橘子汁？」

　　「喔……」沈蕎也為自己的突兀而有些過意不去，她機械地點了點頭。

　　真是的，怎麼像個機器娃娃嘛。於楚楚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她清了清嗓子，對雷葉說：「對了，你是本地人吧？」

　　「是啊。」雷葉點了點頭，細心地在雞翅膀上塗了一層燒烤汁。

　　「那……你6、7歲的時候，是不是也在這裡？」艾飛嫣問。

　　雷葉低聲笑了，「你的問題真有趣，為什麼單問我6、7歲的時候？我從小就在這海邊長大，每天，我都會來這片沙灘上玩的——一直到了18歲上大學。」

　　對頭！於楚楚和艾飛嫣一起向沈蕎使了個眼色。沈蕎只感到壓力頓生，她瞅著雷葉，張著嘴巴，想問，卻又不敢問。

　　「小蕎，你的樣子好好笑，是不是剛才在店裡忙得太久了，餓壞了？等著，我雷葉特色雞翅膀馬上就好，不比你們泡泡龍出品的差喔。」

　　沈蕎支支吾吾地應了一聲，求助似的向於楚楚和艾飛嫣望去，兩人一臉愛莫能助的神情。小蕎，爭氣點兒啊……

　　沈蕎求助無門，怯怯地望著雷葉。

　　雷葉被她長長睫毛下的眼睛看得有些彆扭了，「小蕎，別這麼盯著我看好嗎？你這樣看我，我手一哆嗦，雞翅膀會報銷的。」

　　「我……我想知道，你還記得小時候的玩伴嗎？」沈蕎把心一橫，說了出來。

　　怎麼冷不丁地問我這個問題？雷葉蒙了，「記得吧……大概。」

　　「有……有什麼人哪？」沈蕎的聲音顫抖了。

　　「有啊……有大黑子、小八哥……嗯……還有我家小黃狗，哎呀，小蕎，這人太多了，我說不全、記不清了。」雷葉為難地伸了伸手。

　　「那有沒有妹妹？」沈蕎屏住了呼吸。

　　「有啊，」雷葉肯定地點了點頭，讓沈蕎差點兒激動得昏過去，「有我家表妹，鄰居陳妹妹……」

　　雷葉一口氣說了好幾個「妹妹」的名字，於楚楚的臉逐漸黑了起來。這人怎麼從小就特別有桃花緣？危險哪……

　　於楚楚開始後悔了，早知道這樣，自己就別在沈蕎身邊摻和好了。

　　沈蕎失望了，「喔」了一聲，遙望著漆黑澎湃的大海。

　　「小蕎，你是怎麼了？」雷葉翻動手裡的雞翅膀，不放心地問。

　　「沒什麼，只是在想……想，你到底是不是『椰子哥哥』……」沈養幽幽地說。

　　她的聲音裡沒有了迷糊，只有一股淡淡的迷惘。雷葉的心不舒服了，他有些不安。是不是自己無意中說錯了話，傷了這個天真女孩的心？

　　可是，他……他不叫椰子啊……

　　他不敢把這句話說出口，雖然他不知道沈蕎為什麼會執著地認為，他就是那個子虛烏有的「椰子哥哥」，但是，他用頭髮想也知道，那個什麼「椰子哥哥」是對沈養很重要的一個人。

　　「哎……」沈蕎歎了口氣。

　　於楚楚和艾飛嫣心裡都不好受。沈蕎在她們心目中的形象永遠都是甜蜜的小迷糊，什麼時候見過她惆悵地歎氣？

　　艾飛嫣咬咬牙，向於楚楚使了個眼色：拿道具！

　　於楚楚會意地點了點頭，從身邊巨大的放水旅行袋中提出一架古老笨重的錄音機，按下了播放按鍵。

　　一曲老歌裊裊的飄來，悠揚的歌聲伴著大海的低語，分外地和諧。雷葉皺起了眉頭，「好熟悉啊……」

　　失望的沈蕎重新燃起了希望，「你記起些什麼了？」

　　「好熟哇……」雷葉擠眉弄眼的搜尋著塵封的記憶，「啊！我想起來了！」他猛地大叫一聲。

　　「你想起來了？」

　　「是的，我想起來了。」雷葉用力地點了點頭，興奮地望著沈蕎。

　　「你想起這盒磁帶了？椰子哥哥，這是你送給我的！」沈蕎欣喜地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破舊的茶色磁帶盒，緊緊地攥著。

　　「啊……」雷葉含糊地應了一聲。黑壓壓的，他只覺得沈蕎手裡的磁帶盒髒兮兮的。這盒磁帶跟他有什麼關係？他是想起來這首歌的名字而已。

　　「那麼，你想起這盒磁帶裡的內容了嗎？」淚水在沈蕎的眼眶裡轉啊轉啊，椰子哥哥說對了：凡事皆有可能——她等待著。

　　「我當然想起來了。」他就是想起來才大叫的嘛。這首歌歌名叫《梨窩淺笑》，「嗯，這首歌我小時候最愛聽了。」雷葉想了想，補充道。

　　「那……那你想起我來了嗎？」沈蕎攔住了雷葉的視線，來到了他面前。

　　他以前見過這個單純的小女孩嗎？應該不是他，是那個叫「椰子」的人吧？小蕎是弄錯了吧。唉……如果那個人是他的話……雷葉心中忽然有著莫名的淡淡的失望。

　　沈蕎期待地看著雷葉的眼睛，「你想起我了嗎？是我啊……我是……」濃密的睫毛顫動了一下，晶瑩的淚水滑落臉頰，在神奇而具有魔力的月光照射下，璀璨而脆弱。

　　雷葉的心一動。

　　過去，那個「椰子哥哥」不是他，現在，可以是他啊！反正，又不是他成心騙沈蕎的，是她心甘情願把他當成是「椰子哥哥」，他當然得順水推舟嘍！

　　臉上的大酒窩靜靜地綻放，雷葉朦朦朧朧地笑著，「我記得你，妹……妹……是吧？小妹妹。」剛才沈蕎一個勁地問他記不記得妹妹，敢情以前那個叫「椰子哥哥」的人總管她叫妹妹，在「妹妹」前面加上一個「小」字肯定錯不到哪裡去。

　　雷葉聰明地蒙對了。

　　「椰子哥哥！」沈蕎尖叫一聲，攬住了雷葉的脖子，「你總算想起來了！我好高興哪！椰子哥哥，我沒有一天不想你！」

　　「啊……」剎那間雷葉只感到一雙溫暖柔軟的手臂緊緊環繞著他的脖子，沈蕎興奮雀躍的清脆聲在他的耳邊迴盪，綿綿的溫情蕩漾在心頭，他很感動，亦有著一絲的心虛。不過，這種親呢的感覺很好……很

　　好……過往的十多天裡，沈蕎從來沒對他如此親暱過。心頭，泛起了淡淡的嫉妒——對那個「椰子哥哥」的嫉妒。

　　不過，現在，「椰子哥哥」是他哦。雷葉對自己說。

　　「小妹妹。」雷葉如兄長般溫柔地摟住了沈蕎單薄的肩頭。

　　於楚楚拭去眼角的淚花，拽了拽艾飛嫣的衣角，「嗯，小養，雷葉，我還是不放心店裡，飛嫣，我們回去看看吧。」

　　「你不放心，我可放心咧……」艾飛嫣一百個不願意。

　　「走吧。」這假小子真是個牛皮燈籠，怎麼點也點不著。於楚楚有些粗暴地拉著艾飛嫣就走。

　　「楚楚，我的雞翅膀才剛塗上蜜糖，馬上就烤好了，你就讓我咬一口吧……」艾飛嫣的哀嚎聲飄遠了。

　　「唉，她們怎麼這就走了……」心旌搖曳的沈蕎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楚楚，等等我啊！」她遠遠地喊道。

　　「不用了，你負責把剩下的材料全烤熟了，帶回來給我們當夜宵！」海風送來了於楚楚的聲音。

　　艾飛嫣的聲音也隨之響起：「小蕎，別忘了照看我的雞翅膀！」

　　「喔……」沈蕎懵懵地答應著。

　　「撲哧」一聲，雷葉笑了，英俊的臉龐似乎也無法盛滿兩個使人迷醉的大酒窩。沈蕎呆呆地回過頭，在濃密的睫毛下，透露出不解與疑惑。

　　「小蕎，你實在是太可愛了，」雷葉刮了一下沈蕎的鼻子，「你的雞翅膀我幫你烤好了，試試看。」他把金黃的雞翅膀湊到沈蕎的嘴邊。

　　沈蕎就著他的手咬了一口，「哇，椰子哥哥，你烤的雞翅膀真好吃！原來，你真的會烤耶！」沈蕎崇拜地看著雷葉。

　　「小蕎，別用那種眼光看著我好不好，怪不自在的。」夜色掩蓋了雷葉臉上羞赧的紅暈，

　　「可是，這是真的啊。」沈蕎用力地再咬一口雞翅膀。她的吃相很俏皮，沒有典型的淑女的斯文，看上去卻很嬌柔。雷葉瞇著眼睛，細細地看著沈蕎不算太漂亮，卻很純真可愛的臉。

　　「椰子哥哥，我好高興。」沈蕎嘴裡嚼著雞翅膀，含糊不清地說著。

　　「烤個雞翅膀給你吃，你就高興了？」雷葉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那我再烤一條香腸給你好了。」

　　「呵呵，椰子哥哥，你真好玩，」沈蕎「格格」地笑著，停止了對雞翅膀的「進攻」，在她濃密的睫毛下面，一雙不大卻異常清澈的眼睛凝視著雷葉的臉孔，少了些以往的迷糊，多了些女性的柔情。

　　雷葉不由自主地斂起了臉上滿不在乎的笑容，嚴肅了起來。

　　「椰子哥哥，我好高興你終於想起我來了。」沈蕎真誠地說。

　　「啊……高興就好。」雷葉微微有些不自然。

　　沈蕎曲起雙膝，支起手臂，把下巴擱在上面，遙遙地望著起伏的海面，這時候，於楚楚留下來的那台老式錄音機裡傳來了《沉默是金》的歌聲。沈蕎與雷葉也很默契地保持著沉默。海風吹拂著沈蕎秀麗的長髮，調皮的卷髮在她額頭上跳躍著，雷葉忍不住伸手撫平了她不聽話的頭髮。

　　沈蕎的視線回到了雷葉的臉上，她輕輕地道：「椰子哥哥，你小時候告訴我：這盒磁帶裡面的歌有魔法的，會讓人願望成真——我的願望成真了，椰子哥哥，我又見到你了。」

　　一瞬間，雷葉強烈嫉妒起那個「椰子哥哥」來。凝視著沈蕎真摯的眼睛，雷葉感到氣餒。

　　有人說，月亮是有魔力的，特別是沿海居住的人們更加篤信這個觀點。眼前的這個女孩，似乎個應該再被稱為女孩了。在月色下，她靜靜地散發著自己的女性魅力。

　　「小養，你喜歡『椰子哥哥』嗎？」不知出於何種心理，雷葉這麼問。

　　「椰子哥哥，你怎麼這麼問？椰子哥哥就是你啊。」沈蕎突然變得敏感了起來，她凝視著雷葉的眼中流露出絲絲狐疑的神色來。

　　「傻子，我又不叫『椰子』，是你總是『椰子』前，『椰子』後地叫我罷了。」雷葉淺淺地一笑。

　　「可是，椰子哥哥，你以前挺喜歡我這麼叫你的……」沈蕎的聲音拉長了。

　　「用是小時候，小蕎，現在，我們都長大了，你再也不是小妹妹了，而我，也不是『椰子哥哥』了。」

　　「也對……」沈蕎「撲哧」一聲笑了，「說真的，我喜歡你叫我小蕎，椰於哥哥，啊不，雷葉。」她為自己的失言而懊惱地吐了吐舌頭。

　　太不公平了，叫那「椰子哥哥」就那麼親暱，而叫我就連名帶姓一起喊，起碼也應該叫個「阿葉」吧？他忽然吃起乾醋來。

　　「雷葉，你怎麼了？」

　　「嗯，小蕎，你喜歡我嗎？」鬼使神差地，雷葉說了這麼一句話。這話一出口，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他這是怎麼了？他雷葉和沈蕎不過見了幾次面而已，怎麼就衝口而出問這樣的話呢？

　　「喜歡啊。」沈蕎回答得理所當然。

　　雷葉的臉「刷」地紅透了。想不到，小蕎比他更爽快。他接過沈蕎手裡的香腸和玉米，用燒烤叉插著，小心地湊到了燒烤爐上。

　　「為……為什麼啊？」他低著頭，輕聲問道。聲音裡有些虛榮，又有些羞赧。

　　「因為啊，你是個大好人『椰子哥哥』吧。你送了這盒磁帶給我，還在我最無助的時候鼓勵了我。我不是傻子，我當然知道這盒磁帶是沒有魔法的，但是，你教了我去相信凡事皆有希望。小時候，剛開始到美國去唸書的時候，我一句英文都不會說，身邊一個朋友都沒有，簡直鬱悶死了。我天天聽你送我的磁帶，每次，那悠揚的旋律都讓我重燃希望。我想著你的話：『凡事皆有希望』，想著想著，我就學會了去面對、去爭取。椰子哥哥，你教我很多東西噢。我怎麼能不喜歡你？」沈蕎猛地回過頭來，嫣然一笑。

　　雷葉的心臟似乎在那一瞬間停止了跳動。回眸淺笑的沈蕎很迷人，如同月夜下的精靈，有著蠱惑人心的力量。他很高興，沈蕎把他說得這麼好；可是，他更失望，沈蕎描述的人不是他雷葉——是那個正牌的椰子哥哥。

　　強烈的佔有慾忽然在他心底瀰漫，他伸出一隻手，握住了沈蕎擱在沙灘上的手。在雷葉的手掌中，沈蕎那只柔弱纖細的小手帶著細細的沙子，觸感很特別，分外地真實。

　　「雷葉……」沈蕎有些慌亂，掙扎了一下，可是，雷葉握得很緊。

　　她有些迷惘，這不是她想像的那種和椰子哥哥重逢的感覺。在美國相對寂寞的生活裡，她時常會做白日夢，幻想著與椰子哥哥重逢的場面。她在腦海中描繪了無數個椰子哥哥長大後的形象，然後按照自己的喜好選擇著、搭配著；她希望有朝一日能像孩提時那樣撲進椰子哥哥的懷裡，把美國發生的好事壞事一股腦都告訴他……她想像的一切都帶著兄妹式的情懷——那是一種很舒適、很隨意的快樂。可是，現在，雷葉的手上溫熱的觸感讓她心跳加速，陌生的感覺取代了過去的親暱。她忘了，已經過去了16年，椰子哥哥搖身一變，已經成了一個英俊的青年；而她，也應該是一個成熟的女子了。

　　惆悵、不捨，夾雜著甜蜜，侵蝕著沈蕎的心，她

　　臉上帶著些迷惘，又帶著些微笑。

　　燒烤爐上的香腸烤焦了，刺鼻的糊味被海風送進了沈蕎和雷葉的鼻孔。

　　「啊！」沈蕎懊惱地叫了一聲，雷葉怔了怔，放鬆了她的手。

　　「真可惜……」沈蕎嘟嚷著，清理著烤焦了的食物，借此掩飾她迷惑的心清。

　　雷葉望著她埋頭收拾的背影，心中也淡淡有些躊躇。他可以感覺到，沈蕎對他的碰觸有些抗拒，這是因為沈蕎潛意識裡感覺到他不是真的「椰子哥哥」嗎？雷葉不安了起來。漸漸地，他覺得自己就是椰子哥哥了。

　　「小蕎，我喜歡你。」猛地，雷葉霸道地伸出一隻手，攬住了沈蕎的腰，纖細的觸感讓他吃了一驚。他想不到，沈蕎的腰會如此的纖細，好像他隨手一捏就能折斷似的。憐情之情油然而生，他溫柔地撫摸著沈蕎的卷髮。

　　沈蕎迷迷糊糊地感到，雷葉說的喜歡，和她說的喜歡有點兒不一樣。被雷葉摟著的感覺，有點兒危險，卻又有點兒刺激。她並不太討厭，但是，她從來沒試過。

　　雷葉發覺沈蕎的身體微微顫抖著，是他太突兀，嚇著童話故事中走出來的小仙女了嗎？雷葉趕緊鬆開了自己的雙臂。

　　沈蕎不敢抬頭看雷葉，繼續烤著剩下的雞翅膀，嘴裡輕輕地嘟嚷著：「我要在雞翅膀上多塗些蜜糖，飛嫣喜歡吃；楚楚卻喜歡吃玉米，待會兒別忘了多烤點兒……」

　　雷葉惆悵地歎了口氣，他多麼希望自己是沈蕎手裡的雞翅膀，又或者是玉米也行。起碼，沈養現在一個勁地瞅著它們看哪。

　　泡泡龍快餐店4號分店三個當家的女孩子各具特色，他第一次到快餐店裡，就把三個鮮明的形象深深地印在了腦海裡。其中，以沈蕎的形象最為清晰。這不單單是因為她執扭地認為他就是什麼「椰子哥哥」，還因為沈蕎臉上單純真摯的神情。每當她淺笑盈盈，臉上露出兩個小小的酒窩時，他就覺得自己的心清也會變得很好。雖然沈蕎自己沒有發覺，她身上確實具有感染人的力量。於是，他特別留意沈蕎，一開始，他總覺得她特別好玩，喜歡逗她．看她迷糊的模樣，有意無意間，他也會故意為難她，看她一籌莫展時噘起的小嘴……可是，今天晚上，他忽然發現，這種眼光不知在何時，已經有了轉變。

　　錄音機裡播放的歌曲變成了《幾分鐘的約會》，

　　海風刮在身上，有些凜冽。雷葉知道，天色不早了。他來到沈蕎跟前，體貼地拍拍她的肩膀，「小蕎，我幫你烤吧，起風了，咱們得趕快回去才是。」

　　「謝謝，你真好。」沈蕎咧嘴一笑。

　　雷葉的臉不爭氣地再次紅了，「以後不許誇我……」他小聲嘀咕著。忽地，沈蕎微笑著把一截烤得恰到好處的香腸扔進了雷葉張開的嘴巴裡。

　　「啊……」雷葉說不出一句話來，錯愕間差點兒把香腸囫圇著吞下去。

　　「好吃嗎？」沈蕎期待著雷葉的讚揚。驀地，她看見雷葉怔怔的臉孔，惴惴不安了起來，「糟了，你是不是被燙著了？早知道，剛才我先替你吹吹就好了……」她憂心忡忡地湊到雷葉面前，偏著小腦袋，審視著他的嘴唇。

　　雷葉的心臟飛快地跳著。他真奇怪，為什麼沈蕎會沒聽見他心跳的聲音。沈蕎嬌嫩的唇兒離他如此之近，就像是蜜糖……

　　倏地，他挨了過去，在沈蕎的唇瓣上輕輕一碰，之後，迅速離開。

　　沈蕎眨巴著眼睛，濃密的睫毛在小臉上投下嫵媚的陰影。剛才，雷葉吻了她嗎？似乎是月夜下的一個小小的錯覺……可是，又好像不是啊，她的嘴唇上還殘留著點點燒烤汁、蜜糖和香腸的味道。她下意識地咬了咬下唇。椰子哥哥……她呆呆地看著雷葉的臉。雷葉的大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似乎是漆黑的深潭，她的靈魂漸漸地沉溺在其中了……

　　剎那間，沈蕎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再喊出「椰子哥哥」這四個字了。她只能叫他雷葉。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裡，晚熟的小迷糊沈蕎似乎終於長大了。

　　夢囈一般，她輕輕地說道：「你……你是認真的嗎？」

　　濃密的睫毛下，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正緊緊盯著他的臉，雷葉怔了，「我……」他是認真的嗎？已經是第二次了，他聽到沈蕎說「認真」兩個字，也許，第一次，他的確只是抱著好玩的態度；可是，這一次呢？他困惑了……

　　就在雷葉思量的當兒，沈蕎猛地站了起來，一聲不吭，頭也不回，就向泡泡龍快餐店跑去。

第五章

　　於楚楚和艾飛嫣提心吊膽卻又興奮莫名地看著沈蕎。昨天晚卜，沈蕎一個人跑了回來，臉蛋紅撲撲的，一聲不吭，衝進臥室就鑽進被子裡了，怎麼叫她也不答應。後來，雷葉來了，一張臉也是紅紅的，他尷尬地把沈蕎落在海難上的東西都送了回來，訕汕地笑了一卜，說了些不知所云的話，窘迫得連臉上的大酒窩都僵硬了。這可把於楚楚和艾飛嫣的心弄得癢癢的，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嘛……

　　一覺起來，沈蕎臉上羞澀的紅暈下見了，神清氣爽，好不精神。可苦了於楚楚和艾飛嫣，兩人興奮地想像了一個晚上，沒辦法，只能再次頂著熊貓眼見人嘍。

　　「不甘心……」艾飛嫣小聲念叨著，她遠遠地望著沈蕎忙碌帶笑的身影，一門心思想知道她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就別費心思了，等會兒雷葉來了不就知道了嘛。」於楚楚無精打采地揉了揉眼睛。

　　正在這個時候，貝殼門簾響了，神秘客人準時登場。

　　「好了，下一個該是VIP客人了。」於楚楚朝艾飛嫣擠擠眼。

　　神秘美男子躊躇了一下，沒有走到他習慣坐的餐桌旁，而是走到了收款台邊。咦？雷打下動、千篇一律的神秘人怎麼起了變化？於楚楚有些疑惑了。

　　「嗯……海灘那邊，有一家新的快餐店準備開張了，你們知道嗎？」神秘客人斯斯艾艾地說道。

　　「真的？」天哪，我們的神經也太不敏銳了，冷不丁殺出一個競爭對手還蒙在鼓裡。於楚楚臉色一變，「謝謝，先生，我們還不知道。」

　　神秘人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那……我還是要一份泡泡龍特色麵條和一杯檸檬茶。」

　　「好的，外加一份海鮮酥皮湯怎麼樣？算泡泡龍的賬。」於楚楚嫣然一笑

　　「這可不行……」神秘人遲疑地望著於楚楚美麗的芙蓉秀臉。

　　「怎麼不行？您幫了我們個大忙。」於楚楚笑得更燦爛了。

　　她秋水盈盈的眼睛真誠地望著神秘人，神秘人迅

　　速低下頭去，訥訥地說道：「謝謝。」

　　他這個樣子好好看哪！真是尤物啊……於楚楚心臟加速跳動了兩下。一直到神秘人坐下來，斯斯文文地開始吃麵條，她還有點兒恍惚。

　　「楚楚，怎麼今天VIP雷葉遲到了這麼久？」艾飛嫣不滿地叫嚷著。

　　「他又不是神秘人，幾時準時過？」於楚楚聳聳肩，有些不捨地收回了自己留在神秘人身上的目光。

　　「唉，我的胃口都被吊起來了……」艾飛嫣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小蕎！」門外有人叫沈蕎。於楚楚和艾飛嫣不由得回眸一望：哈哈，太好了，正是男主角！

　　沈蕎糊里糊塗地轉過身去，雷葉向她勾了勾手指頭，沈蕎不解地放下手中的菜單，走出店門。

　　「怎麼不進去？」她詫異地抬起頭，由於陽光刺眼，她瞇起了眼睛。

　　「小蕎，我昨天……」雷葉艱難地說著話。

　　「啊，沒什麼，昨天是我大突兀了。」沈蕎趕緊插嘴，一張小臉「刷」地紅了。

　　「你不怪我吧？」雷葉試探地問。

　　「不怪、不怪……」沈蕎連連擺手。

　　「呼……」雷葉鬆了口氣。他如釋重負的樣子挺好玩的，圓圓的大眼睛呆呆的，腮幫手鼓了起來，往外吐氣……看著看著，沈蕎不由得微微一笑，兩個小酒窩忠實地冒了頭。

　　「小蕎，有些事情……我想我應該跟你說明白的……」雷葉垂著頭，一副為難的樣於。

　　「嗯？你能不能大點兒聲？」沈蕎顰著眉，竭力分辨雷葉的話語。一向爽快的雷葉怎麼突然說話的聲音低得只有他自己能聽見？

　　「小蕎，我……」正在雷葉斟酌著合適的話語時，一陣貝殼的撞擊聲傳來，他和沈蕎不由自主地向店門望去。

　　站在門口「偷窺」的艾飛嫣訥訥地笑著，不好意思地縮了回去。於楚楚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笑嘻嘻地招呼沈蕎和雷葉，「為什麼站在外面？進來，邊吃邊說嘛。」嘿嘿，雷葉是豪客噢。

　　雷葉乾笑著，走進了泡泡龍4號分店。

　　「雷葉，今天想吃什麼？」於楚楚興沖沖地問。

　　「嗯……先給我來一杯冰水吧。」雷葉想了想，說道。

　　光潤潤喉嚨，和沈蕎談情說愛之後再大啖一餐是嗎？好，有頭腦！於楚楚在心裡喝彩，端來一杯冰水，意味深長地望了沈蕎一眼，識相地走開了。

　　剩下沈蕎與雷葉四目相對，氣氛有點兒尷尬。雷葉的大眼睛不時地瞄上沈蕎一眼，讓她不停地想起，昨晚在海灘上，雷葉那雙帶有魔力的深邃眼睛。她越發坐立不安了。看見她窘迫的模樣，雷葉也跟著紅了臉。

　　「啊，對了，你剛才想說什麼？」扭怩的沈蕎決定搶先打破尷尬。

　　「我……」雷葉吞吞吐吐，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可不太像他啊……沈蕎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他英俊的臉孔皺著，好像有魚骨鯁在喉嚨裡，難受得要命。大眼睛中令人沉醉的魔力幾乎消失殆盡，眼神有些游移，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沈蕎從來沒見過雷葉這副模樣。在她的記憶中，雷葉總是自信十足的，有時候更會有得意忘形的傾向。想不到，此刻，他的形象變得如此真切。

　　說實在的，過去，沈蕎潛意識裡有點兒怕雷葉。與「椰子哥哥」多年未見，不知不覺間，沈養已經在心裡把「椰子哥哥」完美化了；後來，見到長大的「椰子哥哥」——雷葉這麼高大英俊、意氣風發，雖然心底還是覺得和他很親近，可她或多或少地覺得自己和雷葉有一段距離。

　　可是，眼前雷葉拚命地喝著冰水．一副形象全無的模樣，讓沈蕎瞬間感到：自己和雷葉又親近了幾分，沈蕎臉上不由自主地又現出了兩個小小的酒窩，她輕輕抿著嘴．不出聲地淺笑著。

　　眨眼工夫，雷葉手裡的杯子空了，滿滿一大杯冰水讓他統統灌到肚子裡了。他「砰」的一下，反空杯子砸在了餐桌上，大眼睛直勾勾地凝視著沈蕎。

　　「小蕎，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海灘那邊，有一家快餐店準備明天開張．你們知道嗎？」喝過冰水壯膽的雷葉一臉悲壯，語速飛快。

　　「我們剛知道，謝謝你，雷葉。」沈蕎懵懵地笑民笑。

　　「好，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我……我……是……認、認、認……」雷葉英俊的臉龐扭曲著，咬牙切齒地張大了嘴巴——

　　「叮叮噹噹……」就在這節骨眼上，手機的和弦聲悠揚地響了起來，「哎呀！」雷葉氣餒地大叫一聲，他是好不容易才積攢起來這股子強大氣勢的嘛……

　　「喂！」他氣勢洶洶地把手機湊到耳邊，大吼一聲。

　　手機那頭，似乎有人在一個勁地說著什麼，沈蕎只看見雷葉陰沉著臉，不悅地皺緊了眉頭，良久沒有

　　說話。

　　「知道了，我過來就是……」最後，他無奈地說了這麼一句話，放下了手機。

　　「小蕎，我有事，要走了。」雷葉遺憾地道。

　　「那好吧，你去忙你的吧。」沈蕎點點頭。

　　「小蕎，你以後不會生我的氣嗎？」雷葉小聲問道。

　　「我為什麼要生氣？」沈蕎覺得有點兒好笑。

　　「唉……真不知道該怎麼說……」雷葉恍恍惚惚地站起身來，走出了泡泡龍快餐店。

　　「再見！」沈蕎在他身後道別。

　　於楚楚看著餐桌上孤零零的空杯子，心裡那個惆悵啊……早知道，雷葉和沈蕎的關係變得曖昧之後，就不再瘋狂點菜的話，她就不瞎摻和了……

　　＊＊＊

　　夜裡，快餐店打烊了，三個女孩回宿舍痛痛快快地洗了個熱水澡，緩解了工作了一天的疲勞。

　　等到最後一個洗澡的沈蕎從浴室裡出來，艾飛嫣已經抱著個巨大的維尼熊，憨甜地進入了夢鄉。沈蕎微微一笑，踮起腳尖，走向自己的床。

　　於楚楚輕輕地叫道：「小蕎，過來。」

　　沈蕎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楚楚，什麼事？」

　　「你和我們的VIP雷葉是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於楚楚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沒……沒什麼啊……」沈蕎的聲音變得不自然了。

　　「呵呵……」於楚楚捅了捅沈蕎的腰眼，「別騙我了，看你這小模樣，呵呵。」

　　「楚楚……」沈蕎壓低了聲音，拉了拉於楚楚的手臂，「我有些事情想問你。」

　　「問啊！」於楚楚一副金牌咨詢師的模樣。

　　「嗯……雷葉他……他給我的感覺很奇怪。」沈蕎顰著眉，眼神有些游移，神色有些恍惚。

　　「怎麼個奇怪法？」於楚楚興致勃勃地問。

　　「對啊，怎麼個奇怪法？」一個睡意正濃的聲音響了起來，睡在床上的艾飛嫣睜開一隻眼睛，朦朧而好奇地問。

　　「呀，飛嫣，對不起，吵醒你了。」於楚楚連連道歉。

　　「哎呀，你們也真不夠朋友，開『臥』談會也不叫醒我。」艾飛嫣揉了揉眼睛，懶散地倚在了枕頭上，「小蕎，快說來聽聽！到底怎麼個奇怪法？」

　　「他……他不像小時候那樣了，雖然也很親切，但是有些侵略感，我想和他親近，卻又有些膽怯；想多看他一眼，卻又有些不好意思……還有，昨天，他碰我嘴唇的時候……」

　　「哇！」沈蕎還沒說完，艾飛嫣就大叫一聲，「小蕎，他親你了！真大膽！難怪你說他有侵略性呢！」

　　沈蕎的臉「刷」地紅透了。

　　「真是的，少見多怪，別打岔！」於楚楚趕忙數落艾飛嫣，「小蕎，你別理他，接著說啊！」

　　「他……他碰我嘴唇的時候，我……我……」沈蕎頓住了。

　　「你什麼啊？到底怎麼了嘛！聽得我心裡癢癢的……」艾飛嫣比沈蕎還著急。

　　「你很討厭嗎？」於楚楚啟發她。

　　「不……好像不是很討厭。」沈蕎淺淺地顰著眉。

　　「你喜歡嗎？」

　　「說不清楚，好像……唉，不知道。」

　　「你害怕嗎？」

　　「有一點兒。」

　　「你高興嗎？」

　　「似乎也有一點兒。」

　　「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嘛！你能不能找一個形容詞出來？」艾飛嫣大聲嚷嚷著，打斷了沈蕎和於楚楚之間的猜謎遊戲。

　　四隻眼睛一起望著沈蕎，臥室裡靜得連遠處的海浪聲都聽得見。

　　沈蕎咬著嘴唇，唇上似乎還有昨天雷葉留下的味道：淡淡的烤香腸味、甜甜的蜜糖味……還有絲絲的男人味，「那感覺，就像——」沈蕎的眼光變得迷離了起來。

　　「就像？」於楚楚和艾飛嫣一同把身子探得老遠，期待著沈蕎的答案。

　　「就像是做夢一樣。」沈蕎幽幽地說。

　　「呃，小蕎，你的答案讓我覺得像在做夢一樣。」艾飛嫣扁起了嘴巴。

　　「是嗎？」沈蕎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於楚楚望著沈蕎困惑的樣子，淺淺地一笑：看來，沈蕎總算長大了些。

　　不過，問他是不是認真的時候，他遲疑了，沈蕎想把這句話說出來，可是，卻不知從何說起，淡淡的不安蔓延在心頭，她跌坐在床上。

　　艾飛嫣熄了燈，三個女孩躺在床上，分頭睡去。

　　各想各的心事，以至忘了應該討論一下，新開張的競爭對手。

　　＊＊＊

　　第二天，泡泡龍快餐店4號分店按時開門了。全店人員一如既往地工作著，這又是一個沒有驚喜的工作日。

　　半個鐘頭過去了，上午10點30分，快餐店裡一個人都沒有。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向來只做午餐、晚餐的泡泡龍快餐店在這個時候，一般是沒有什麼生意的。

　　又過了半個鐘頭，上午11點正，快餐店裡還是沒有人，這就有些奇怪了。

　　再過了半個鐘頭，上午11點30分，快餐店裡來了客人，是雷打不動的神秘客人——不過，他是惟一的一位客人。

　　上午12點正，這個本應該是快餐店高峰期的時刻，可店裡除了即將吃完午餐的神秘客人之外，卻還是一個客人都沒有。

　　這是怎麼一回事？於楚楚蹙起了眉。她望著冷冷清清的餐廳，不經意間，把視線集中在了神秘客人的身上。驀地，她依稀想起了昨天神秘客人對她說過的話：海灘那邊，有一家新的快餐店準備開張了……

　　不會吧……按理說，新的快餐店開張，她們泡泡龍的客人是會減少一些，可是，不會把所有的客人都掘走吧？！天哪，這到底是何方神聖？

　　她們太輕敵了……

　　於楚楚的眉頭緊緊地擰著，神情嚴峻，看上去，如同悲劇女王再世。神秘客人靜靜地走到了她身邊，小聲地提醒她：「今天，在海灘那邊，開了一家新的快餐店，他們好像搞大酬賓，7.3折，並且廣派傳單，所以，人們都過去了……」

　　「他們派傳單，怎麼我們泡泡龍快餐店4號分店的員工一個都沒收到？」沈蕎喃喃地問道。她臉上的神情迷迷糊糊的，既像是問神秘客人，又像是問自己。

　　於楚楚猛地一拍桌子，「好狡猾，保密工夫做得這麼足，分明是要殺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嘛！」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射出一道凜冽的光，與她悲劇女主角的形象極其不符。神秘客人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

　　「那家快餐店叫什麼？」於楚楚寒著臉，問道。

　　「叫『石器時代』，裝修得挺有特點的。」神秘客人娓娓說來。

　　「真是的，既然要跟我們泡泡龍打對台的話，幹嗎個叫『俄羅斯方塊』或者『街頭霸王』？」艾飛嫣沒頭沒腦地大聲說道。

　　頓時，泡泡龍快餐店4號分店裡的店員紛紛笑出聲來。在空蕩蕩的快餐店裡，笑聲不知為何顯得有些淒涼。

　　於楚楚可沒有笑，「你瞭解得這麼清楚，怎麼不早點兒說？」她氣呼呼地向神秘客人嚷嚷道。雖然他是個美男子；是個在困境當頭，惟一一個光顧她們快餐店的客人；是個好心善良的人……但是，他也是個運氣不好的人——於楚楚太需要找一個出氣筒了。

　　「我……」神秘客人被突如其來的責備弄得有些錯愕。

　　「對不起！」沈蕎趕緊來了個接近90度的鞠躬，「楚楚她現在在氣頭上，請您別介意。」

　　「我……」於楚楚這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緩和了臉色，輕輕對神秘客人說道，「對下起……嗯，還有，謝謝你對我們的支持。」

　　神秘客人訥訥地不知該說些什麼。艾飛嫣倒是先說話了：「楚楚，我們去那家什麼『石器時代』一探究竟如何？」她早就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了。

　　於楚楚微微一沉吟，點了點頭，「也好，反正也不會有什麼客人來了。」她掃了牆上畫著「泡泡龍」的卡通掛鐘一眼，指針正指著下午一點正，她不由得氣餒了起來。

　　「走吧！」她推開收款台的門，率先向門外走去。

　　「等等我！」艾飛嫣趕緊把身上泡泡龍卡通圍裙脫了下來。

　　沈蕎卻還是愣愣的，似乎沒有反應過來危機已經逼上眉睫了。

　　「小蕎，快點兒哪！」於楚楚和艾飛嫣不耐煩地催促著。

　　「來……來了。」沈蕎慢吞吞地脫下身上的圍裙，心裡有著一絲的不個安，「為什麼他還沒來？會不會出了什麼意外？」她在心中默默地想著泡泡龍快餐店4號分店的首位VIP客人——雷葉。

　　＊＊＊X

　　這裡的海岸線很長，可是，這沒有給她們尋找那家『石器時代』快餐店帶來任何的困難。偌大的海灘上，每隔一段距離，就在沙子裡插著一枝造型獨特的小旗桿，「石器時代」幾個宛如孩子塗鴉的大字

　　歷歷在目，想視若無睹也難。遠遠地望去，一枝又一枝的旗桿連接成一條蜿蜒的小路，遙遙指向「石器時代」快餐店的所在。

　　「該死，這賊子是什麼時候出來插旗桿的？怎麼昨天晚上咱們一點兒跡象也沒看到？」艾飛嫣罵罵咧咧地順著旗桿走著。

　　「這宣傳手段倒是不錯啦……」沈蕎無精打采地嘀咕著。

　　於楚楚沒說什麼，一臉嚴峻。

　　一幢銀灰色的建築進入了她們的視線。

　　「啊哈，見到死對頭了！」艾飛嫣大叫著，加快了腳步。

　　當視線變得更加清晰的時候，沈蕎看見，這幢只有一層樓高的平房裝修得頗有未來的神秘感，也不知道是請來了上檔次的設計師，還是店主本人品味獨特，這「石器時代」快餐店的裝潢很酷，符合時下的審美觀；但是，卻沒有冷冰冰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反而在細節部位都增加了親切感，使人更容易接受。

　　眼下，「石器時代」快餐店的生意紅火得不行，不算小的店裡看樣子早就坐滿了人，以至嘴饞的客人不得不在門外排起了長龍。

　　「哼，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一家快餐店嗎？大家嘗嘗鮮，沒兩天，熱乎勁也就過去了……」艾飛嫣想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可她的話聽起來卻是酸溜溜的，像一杯忘了加糖的檸檬茶。

　　沈蕎心裡有點兒發慌。艾飛嫣說得沒錯，通常搞飲食業的，剛開張，總會有那麼一段高峰期，至於是否能保持下去，那可是要見真章的了。不過，「石器時代」似乎有著大家風範，沈蕎留意到，店主為在門外等位子的客人們撐起了好幾把巨大的太陽傘，在陽傘下擺放了好幾張舒適的椅子，並免費供應客人冰鎮礦泉水，正在排隊等位子的客人們吹著海風，悠閒地吮吸著消暑飲料，絲毫不見煩躁的樣子。單單這細節，就可以看出，「石器時代」快餐店是一個可怕的競爭對手。

　　於楚楚冷著臉，一聲不吭地在一張椅子上坐下，加入到了等位子的隊伍中。艾飛嫣好奇地問：「楚楚，幹嗎光顧敵人？」

　　「為什麼不呢？知己知彼，方能百戰得勝嘛。」於楚楚那張楚楚動人的臉上現出運籌帷幄的深沉模樣，看上去很不相稱。

　　「喔……」艾飛嫣佩服得五體投地，她也坐了下來，同時一個勁地沖有些迷糊的沈蕎招手．「小蕎，

　　快來，咱們一起等拉子。」

　　「啊……好……」沈蕎的聲音有些含糊。這是她的本色，於楚楚和艾飛嫣都沒有在意。可是不知為何，沈蕎覺得自己心裡發慌，坐在椅子上，竟然感到像是坐在棉花團上，虛浮的不著力。

　　「我到底是怎麼了？」沈蕎在心裡自問。她很少像這樣的……

　　就在她發愣的時候，時間出人意料地過得飛快。好像只是眨眼工夫，一個漂亮的侍者就向她們走來，「很抱歉，讓三位小姐久候了，請跟我來。」

　　男侍者禮貌的舉止、整潔的衣服、陽光的微笑，竟讓男孩氣十足的艾飛嫣的臉微微泛紅了。她有些扭怩地站了起來，尾隨在侍者的身後。

　　這架勢，怎麼像是高級西餐廳？不過就是一家快餐店而已嘛，幹嗎這麼誇張啊……於楚楚和沈蕎相視一眼，也跟著艾飛嫣走了進去。

　　為了營造金屬味的未來氣氛，「石器時代」快餐店裡頭的燈光偏暗，裝潢、擺設頗有些高級西餐廳的味道。

　　「真是不惜血本哪……」艾飛嫣咋了咋舌，望著古樸、雅致、舒適的快餐店，不由得有些誠惶誠恐。

　　「哼，你可別給表面現象給欺騙了，這快餐店的裝潢用不著太多的錢，你仔細看看，這些桌椅、裝飾都是便宜貨色……不過嘛，『石器時代』居然可以用『便宜貨色』組合成這種格調，也不容易……」於楚楚尖刻的話音裡帶著點點失落。老天，為什麼她們泡泡龍就想不到這麼好的創意？她的眼睛貪婪地掃視著「石器時代」的裝潢，似乎要把所有獨特的設計統統裝進腦子裡打包帶走。

　　沈蕎坐了下來，翻開餐牌，不由得低呼了一聲。

　　「小蕎，怎麼了？」於楚楚被她的聲音嚇了一跳。

　　「小蕎，是不是這裡的食物貴得驚人？」艾飛嫣怯怯地問，心裡使勁地盤算著口袋裡的鈔票。倉促間，她們可沒帶多少「彈藥」啊。

　　「笨……」於楚楚敲了敲艾飛嫣的額頭，氣餒地問沈蕎：「是便宜得驚人吧？」

　　沈蕎苦笑著點了點頭，「比我們泡泡龍的還要便宜一些。」

　　「啊，我們泡泡龍就是打著物美價廉的招牌的啊……」艾飛嫣慌了。

　　「別自亂陣腳，先點幾道菜試試味道如何。」於楚楚沉著地說。

　　沈蕎默契地瞄了一眼周圍的食客，只見幾乎每一

　　個餐桌上都有一塊石頭，每一塊石頭上都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白煙，陣陣香味飄溢在餐廳裡，侍者們紛紛在餐桌間穿梭著，一派忙碌的景象。她揚手叫來了侍者，不解地指著那塊石頭問：「那是什麼？」

　　侍者微微一笑，「是自助式的岩石燒烤，我們把大塊的石頭高溫加熱之後，客人們可以直接把生牛肉、雞肉、海鮮等食物放在石頭上，很快就會熟了。類似燒烤，不過更有原始風味，這道菜就叫『石器時代』，是我們一大點題菜式。」

　　「好創意啊……」於楚楚在心裡默念著，她羨慕得眼珠子都發綠了，急切地追問侍者：「那你們還有什麼其他的招牌菜？」

　　「很多啊……」侍者臉上掛著訓練有素的禮貌笑容，娓娓道來，「我們的廚師是烹飪海鮮的高手，還有，我們特色主食『夢幻麵條』也很不錯的……」

　　「唉，還是別說了，有什麼『招牌菜』，都端上來好了。」於楚楚等不及了。

　　侍者不由自主地掃了一眼三個女孩苗條的身段，略帶詫異地退下了。沈蕎迷迷糊糊地望著煙霧潦繞、卻又吃得不亦樂乎的鄰桌食客，小聲呢喃著：「我怎麼總覺得這點題菜式『石器時代』和我們泡泡龍的炭燒牛肉有異曲同工之處呢……」

　　正沮喪著臉的於楚楚猛地一個激靈，「你說得對啊，不過，我們的炭燒牛肉是在一塊巴掌大的卵石上烤熟了，再當卵石降溫之後，才上桌的，這裡，卻是完全的自助形式，而且，材料更是多了不少……」

　　談話間，菜很快上來了，擺了滿滿的一桌子，精緻的磁碟襯著鮮美的食物，讓人垂涎三尺。

　　艾飛嫣急急忙忙地吃了一口面前美麗的特色主食「夢幻麵條」，她不由得尖叫一聲：「真好吃！」

　　「好吃嗎？」於楚楚沒精打采地問，像是在問艾飛嫣，又像是在問自己。

　　「是啊，很好吃，有熟悉的味道……」』艾飛嫣含糊不清地回答著。

　　「熟悉的味道？」沈蕎疑惑地揚起了眉毛，她把叉子伸進碗裡，攪了一叉子淡紅色的晶瑩麵條，細細品味著。她的臉色微微有些錯愕，接著漸漸沉了下來。

　　「怎麼樣？」於楚楚凝視著她沉重的臉龐。

　　「當然是熟悉的味道啦……」沈蕎淡淡地說，「是我們泡泡龍特色麵條的味道。」

　　「對啊……」艾飛嫣恍然大悟。

　　「啊？那豈不是抄襲？！」於楚楚勃然大怒一眼，看悲劇女主角就要搖身一變，成為暴力女郎揭桌子了。

　　「不是抄襲，是改良。他們在麵條裡加了一點兒番茄汁和幾滴櫻桃汁，酸酸甜甜的，既保留了我們泡泡龍特色麵條可口的味道，又清淡可人，很適合在炎熱的夏天食用。」沈蕎無奈地說著。

　　「啊……」於楚楚恍恍惚惚地沖面前的炒蜆伸出了筷子，「啊，很好吃，豈有此理，同樣是用清酒調味，這居然比我們的『清酒炒蜆』更好吃！」她怒氣沖沖地說著，卻又不得不承認。

　　沈蕎也試了試，「難怪，他們還在裡面加了一點點鮮檸檬汁，味道更鮮甜了……」

　　「啊，這道菜也是……」

　　一會兒工夫，她們嘗遍了桌面上的菜餚。雖然菜餚鮮美，可三個女孩依然渾身乏力。桌面上許多可口的菜餚都是改良自她們泡泡龍的出品，可是，卻比她們泡泡龍的更好吃。使得她們無話可說。

　　在這背後，一定有一個美食特務、菜餚探子到她們泡泡龍快餐店4號分店來打探消息……

　　一想到這，三個女孩就氣得磨牙。

　　沈蕎看了看蔫蔫的於楚楚，又望了望呆呆的艾飛嫣，歎了口氣，叫來了侍者：「你們這裡的廚師手藝真不錯。」她溫柔地笑著道。

　　侍者高興地點了點頭，「很高興小姐們喜歡。」

　　艾飛嫣不解地望著沈蕎，真是的，小蕎為什麼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你們的廚師真了不起，能夠設計出這麼出色的菜式來。」沈蕎不動聲色地再次微微一笑。

　　「哈哈，小姐，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們『石器時代』的菜式是少東家和廚師一起設計的喔，我們的少東家可是個美食家啊……」

　　於楚楚這才醒悟過來，沈蕎是在揪出幕後黑手來著。她趕緊問道：「你們的少東家是誰啊？我們很想見識一下這位美食家。」

　　侍者不無得意地笑了，「少東家今天就在店裡幫忙，我剛才看見他從廚房裡出來了……喏，那個帥哥就是他！」侍者向後方遙遙地指了指。

　　在岩石燒烤繚繞的煙霧中，一個帥哥的形象逐漸變得清晰了起來：一張輪廓分明的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黝黑的皮膚、頎長的身材……

　　她們看到了泡泡龍快餐店4號分店的首位VIP客人——雷葉。

第六章

　　侍者興沖沖地向雷葉招了招手，「少東家，這三位小姐很欣賞你的菜式設計呢！」

　　於楚楚鼻子裡「哼」了一聲，「真的是設計嗎？有抄襲之嫌喔。」

　　咦？怎麼這些客人的態度猛地來了個180度的轉變呢？侍者蒙了。

　　雷葉已經看清楚了餐桌上坐著的三個妙齡女子：震怒的艾飛嫣、冷峻的於楚楚……和迷惘的沈蕎。

　　一瞬間，他有了原地轉身，向後跑的衝動。

　　沈蕎輕輕轉過頭，濃密的睫毛下，一雙不大不小的眼睛向他投去朦朦朧朧的一瞥。這讓人說不清感覺的一眼，把雷葉的雙腳釘在了地上。他猶豫地張了張嘴，想擠出幾個字來，可是卻說不出半個字。

　　沈蕎眨了眨眼睛，帶著夢幻美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忽深忽淺的陰影，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漸漸變得晶亮起來，似乎凝著一汪春水。

　　雷葉的心抽緊了，他猛地開口道：「小蕎，我……」

　　「我們出去說好不好。」沈蕎淡淡地打斷了他的話。

　　雷葉剎那間迸發而出的勇氣消失殆盡，他訥訥地點了點頭。

　　沈蕎站了起來，對愣在一旁的侍者說道：「結賬。」

　　「啊……好……」

　　侍者懵懵地答應著，卻被艾飛嫣的大呼小叫打斷了，「小蕎，你昏了頭啊！就算讓這混蛋探子白請我們100頓都不解氣耶！他還有臉讓我們自己付賬嗎……」

　　艾飛嫣的話很是刺耳，雷葉心裡不是滋味。他輕聲道：「今天我們新開張，我來請客好了……」

　　「不、不用。」沈蕎堅決地說道。

　　「小蕎！」艾飛嫣不明就裡地尖叫著。

　　沈蕎微笑著搖了搖頭，「飛嫣，人家打開門做的生意，我們憑什麼讓人家白請我們？」

　　她寧靜平和的態度，讓艾飛嫣語塞了。她驀地想起，雷葉雖然是來她們泡泡龍當探子，可每次都是付足了飯錢的。她噘著嘴，不說話了。

　　沈蕎轉過頭去，目光在雷葉的臉上掃了一下，微笑在她的小臉上凝結了。雷葉心中又是一疼，沈蕎臉上那一對小小的酒窩此刻看起來，竟然有著淡淡的哀傷。

　　頓時，他感到自己的呼吸變得困難了。

　　他夢遊一般怔怔地看著三個女孩子結了賬，機械地隨著她們來到了海灘上。

　　藍天白雲下，美麗的海灘陽光明媚。陡然從光線偏暗的「石器時代」快餐店裡出來，雷葉感到陽光有些刺眼，不由自主地瞇起了眼睛。

　　「哼，做了虧心事，見不得光了。」艾飛嫣冷不丁來了一句刺人的話。

　　雷葉微微蹩起了眉頭，「這只是商業競爭而已。」

　　「呵！你竟然現在還不知悔改！」艾飛嫣大叫一聲，「商業競爭有你使這麼骯髒的手段的嗎？」

　　骯髒？本以為今天會對三個女孩憤怒的話語逆來順受，可是這個詞還是讓他的頭皮像被馬蜂蟄了一下似的，火辣辣地刺疼，後背更是起了一大片雞皮疙瘩。起初，他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己到泡泡龍快餐店4號分店打探有什麼不對，甚至還為自己的「聰明才智」而沾沾自喜。可是，從沈蕎紅潤的唇中迸出「認真」兩個字的時候起，他就害怕了。

　　害怕什麼？害怕沈蕎嫌惡他，覺得他卑鄙……害怕沈蕎從此不再理睬他……

　　他偷偷瞅了沈蕎一眼，她沒有看他，視線落在他腳下的沙子上，眼神直勾勾的，似乎在數著地上的沙礫。

　　她也覺得他骯髒嗎？

　　這個聲音突兀地出現在雷葉的腦海裡。不行！不能讓小蕎也討厭他！

　　他猛地挺直了腰桿，朗聲說道：「我不覺得我這麼做有多麼骯髒！我只是偵察一下競爭對手的情況，做到知己知彼而已。你們剛才不也是來我們快餐店試探來了嗎？」

　　「呃……」氣勢洶洶的艾飛嫣差點兒咬到了自己的舌頭，「可是……可是……我們沒有像你這麼奸詐！」

　　奸詐？雷葉睜大了眼睛，「我怎麼奸詐了？」

　　他臉上時常綻放的大酒窩不見了影子，一雙明亮的大眼似乎冒出了火來，艾飛嫣莫名其妙地在了理虧的感覺，「艾飛嫣，你氣短什麼啊！明明是他不對！」艾飛嫣暗地裡向自己鼓勁。她抬起頭，直著脖子，硬邦邦地說：「你抄襲我們的菜譜！」

　　「我沒有抄襲！我是改良！」雷葉雖說心裡終歸是有些不安，可還是把這反擊的話說得很順溜。

　　「改……良……就是抄襲！」艾飛嫣說著說著，沒什麼底氣了。

　　「噢……」於楚楚輕輕歎了口氣，現在，她心中的怒氣漸漸平息了許多。平心而論，「石器時代」快餐店的確不算是抄襲「泡泡龍」4號分店的菜譜。本來，海邊的食物就離不開海鮮什麼的，再加上快餐店可做的創意有限；而且，她們「泡泡龍」是對外做生意的，誰都可以吃她們的菜餚，難道可以在門上貼一個招牌：「同業的快餐店店主不得人內」嗎？

　　「飛嫣，」於楚楚輕輕地說，「這一次，嚴格說來，我們也怪不得人家，怪就怪在我們太沒競爭意識了……」

　　艾飛嫣也不再說什麼。現在想來，好像昨天雷葉自己也曾經提過，海灘這邊會開一家新的快餐店，可是她們誰都沒有往心裡去。

　　可是，心裡還是很不痛快。

　　艾飛嫣側過頭去，不看雷葉。如果，這家「石器時代」的老闆是別人的話，她們心裡都會好受些。可偏偏這人是她們的首位VIP客人，沈蕎青梅竹馬的玩伴「椰子哥哥」！這樣的人做出這樣的事來，讓人心裡怪難受的。

　　於楚楚心中所想何嘗不是與艾飛嫣一樣？理性告訴她，她不應該發怒，現在應該是收拾心情，重新整頓「泡泡龍」，加人競爭行列。可是，一看見雷葉那副理所當然、「不知悔改」的俊美臉龐，她心裡就有氣，替沈蕎不值……

　　「啊！」她猛然發現，方才自己一直忽略了沈蕎。她們兩個都氣成這樣了，沈蕎那單純可愛的小妮子可不委屈得直哭？於楚楚擔心地向沈蕎望去，只見她垂著眼簾，死死地盯著地上的沙子。

　　趁這個小迷糊還沒有反應過來，馬上帶她回去好了。不然的話，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事……沈蕎是個「不可預測體」。

　　於楚楚拉住沈蕎的手，「小蕎，我們回去好嗎？咱們也想些新的菜式出來和他們打擂台！」她的目光落在雷葉臉上，只見他呆呆的，一個勁地瞅著沈蕎。那神態隱隱透著些失魂落魄。真是的，既然怕傷害她，當初就別做好了……於楚楚的火氣倏地又上來了，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卑鄙小人。」

　　他卑鄙嗎？雷葉心下茫然。如果面對旁人，他還可以帶著點兒厚臉皮，不覺得自己卑鄙，可是面對沈蕎、清純的沈蕎……

　　「小蕎，我昨天想告訴你的，可是看到你的臉，我……我說不出來……」他誠實地說道。臉上一片黯淡的表情。

　　「惺惺作態！」艾飛嫣不高興地小聲嘟囔。這傢伙怎麼表現得像個大情聖似的？單純的沈蕎可千萬別被他騙了……他現在能瞞著沈蕎，以後也能……

　　正在艾飛嫣沒頭沒腦地想著心事的時候，一直盯著沙子看的沈蕎突然抬起頭來。陽光在她白皙的臉孔上跳躍著，一時間，雷葉覺得她很美、很耀眼……

　　「你是騙子嗎？」耀眼的沈蕎冷靜地說出這麼幾個字來。

　　雷葉的心瞬間跌入了冰窟窿裡。這是一個問句，他必須回答。可是，他是騙子嗎？他是嗎……

　　「我……我……我……」他嘴唇張開又合上，如是這般了好幾回，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他是有事情瞞著沈蕎，可是，他卻不知該從何說起、該怎麼說……一旦他說出事情的真相，他怕自己會失去沈蕎——永遠地失去她……

　　「小蕎，我是認……」

　　「你真的是騙子。」就在他準備把心中的小小秘密說出來的時候，沈蕎靜靜地說出這麼一句話。雷葉感到自己的胸口遭到了槍擊，椎心的疼痛在身體裡氾濫著。

　　「小蕎，我……」他失神地望著沈蕎。

　　「哇，小蕎，你比我想像中的堅強多了！對！這傢伙就是騙子！來我們「泡泡龍」扮『豪客』，結果卻是大探子，真是個天宇第一號大騙子！」艾飛嫣向前邁了一步，與沈蕎並肩站著，支持著她。

　　沈蕎溫和地微微一笑，兩個小小的酒窩在臉頰上顯現出來，「飛嫣，不是這個原因……」

　　「啊？啊……」艾飛嫣呆頭呆腦地站著，不知沈蕎到底是什麼意思。於楚楚細細凝視著沈蕎的小臉，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她把視線移到了雷葉身上，用難以置信的眼光看著他。

　　「小養，別這麼說，我……」雷葉無力地分辨著。陽光太刺眼了，他的眼睛都濕潤了。

　　「你不是我的『椰子哥哥』。」沈蕎沉著地說著。

　　「小蕎！」雷葉尖聲叫著，聲音變了調，一臉惶恐。

　　「你不是『椰子哥哥』，你騙我。」沈蕎平靜的目光逐漸變得銳利。

　　這是小蕎嗎？那個迷糊的小蕎去廠哪裡……雷葉一陣恍惚。在沈蕎嚴厲的目光下，他無法抬起頭、挺直腰。沈蕎離他很近，不過是站在他面前而已。可他卻覺得兩人之間隔著一片汪洋大海。

　　原來，就算他一直隱瞞著事情的真相，他還是會失去她。

　　這就是騙人的報應。

　　雷葉垂下眼瞼，不敢看沈蕎明亮的眼睛，兀自掙扎著，作著最後的努力，「小蕎，我不是有意想當你的『椰子哥哥』的。」他臉皮再厚，也無法冒名頂替「椰子哥哥」，沈蕎那雙不大的眼睛已經看穿了他。

　　「那你為什麼騙我？」沈蕎向前邁了一步，直視著雷葉的眼睛。她的眼神是如此的坦率、誠實，讓雷葉自慚形穢。

　　騙子！騙子！騙子！這個詞一直在他耳邊大吼著。這個詞讓他在沈蕎面前抬不起頭來。他是騙子嗎？他不能當騙子讓沈蕎看不起……

　　「我不是騙子！」他猛地發洩似的大喊一聲。

　　沈蕎微微愣住了，她凝視著雷葉的眼睛。

　　雷葉迎著她的目光，堅定地說：「沒錯．我不是你的『椰子哥哥』，但我也不是騙子。」

　　沈蕎詫異地挑起了眉毛。

　　「我從來沒有承認過自己是什麼『椰子哥哥』。」雷葉昂首挺胸地說著。

　　「你好狡猾！」旁邊的於楚楚衝口而出。

　　是狡猾了些，可是狡猾總比騙子強多了。雷葉不顧一切地說：「一開始，就是你們一廂情願地以為我是什麼『椰子哥哥』，纏著問我，使我無法拒絕，所以，我就讓事情順其自然了……」

　　「你好卑鄙！」艾飛嫣破口大罵。

　　「這是實情！」雷葉大聲回應，他看廣看沈蕎的臉。沈蕎此刻的臉色恢復了一貫的迷糊，這迷糊讓她顯得很脆弱。他心中柔情頓生，「小蕎，雖然眼下不是時候，我還是想告訴你……」

　　「對不起，我的行為造成你的困擾了。」沈蕎猛地鞠了一躬，轉身就要走汗，絲毫也不在乎他接下來要說些什麼。

　　強烈的嫉妒攫住了雷葉的心，那怪裡怪氣的「椰子哥哥」有什麼好的？為什麼沈蕎一知道他不是「椰子哥哥」，就變得這麼冷淡？雷葉不顧死活地叫了起來：「你的『椰子哥哥』算什麼？！他不過是個泡影，你明白嗎？死守著他是沒用的！」

　　沈蕎硬生生地停住了腳步，扭過身來，「關你什麼事？」這五個字集中了她最大的憤怒。

　　雷葉發狂了。不過是說了幾句話，讓她從幻想世界中清醒過來罷了，她的反應就這麼大……那麼，他雷葉到底算什麼呢……

　　「你清醒點兒吧！那個『椰子哥哥』是玩弄你的！他是卑鄙的騙子！無賴！小人……」雷葉昏了頭，帶著濃濃的醋意，運用絕佳的聯想力，把那個「椰子哥哥」罵得有多惡毒就有多惡毒。

　　「你XX」沈蕎的眼神變了，她忽然也張大了嘴巴，罵了雷葉三個字。

　　短短的三個字。

　　一時間，沙灘上聒噪的聲音沒有了。海風柔柔地吹拂著，海浪輕輕地拍擊著……一片祥和的沉靜。

　　半晌，艾飛嫣雙眼發直，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幸好，我的下巴還在。」

　　「可我覺得我的下巴已經被小蕎的話嚇得掉在沙灘上了，」於楚楚含含糊糊地說著，「我現在連話也說不清楚了。」

　　「小蕎，你還好吧？」兩人不約而同地向沈蕎望去。剛才，單純的沈蕎對雷葉罵了一句髒話。

　　是髒話耶！她們做夢也想不到沈蕎會說髒話。

　　沈蕎吐了吐舌頭，「我過去一直想試試罵句髒話，可話到嘴邊，就是說不出口。沒想到，剛才說得這麼順暢……楚楚、飛嫣，我是不是很粗俗？」她難為情地望著於楚楚和艾飛嫣，「你們會生氣嗎……」

　　「哈哈哈哈……」艾飛嫣大笑了起來，「小蕎，你真淑女得可以啊。剛才罵得好！這樣的男人只配髒話！」

　　「呵呵，不過，以後別對別人罵這樣的話了，與你的形象不符。」於楚楚格格地笑著，連連搖頭。

　　「喔……」沈蕎羞紅了臉，不好意思地咬緊了嘴唇。

　　雷葉「呼哧呼哧」一個勁地喘著粗氣。想不到，那個「椰子哥哥」在沈蕎心目中的地位是如此的崇高。他雷葉算什麼？連蟑螂、老鼠都不如！沈蕎即使是面對蟑螂、老鼠都不好意思罵髒話。可是，他卻成了現成的髒話練習對象！

　　好氣！好氣啊！怒氣中，卻也夾著一絲絲委屈。雷葉一聲不吭，轉過身，向「石器時代」快餐店快步走去。

　　「真沒禮貌！連個『再見』也不說一聲。」艾飛嫣鄙夷地皺了皺鼻子。

　　沈蕎望著雷葉頎長的背影，心中忽然感到悶得慌。在偌大的沙灘上，躑躅而行的雷葉看起來很單薄、很孤獨。

　　她真的過分了……

　　「楚楚，飛嫣，我該不該對他說聲『對不起』？我不應該這麼罵他的……」沈蕎不安地說著。

　　「用不著！錯的人又不是你！是他！」艾飛嫣斷然說道。

　　於楚楚也點了點頭。

　　「可是……」沈蕎心裡有點兒亂。她看著雷葉遠去的身影，臉上又現出了迷茫的神情。

　　「小蕎，」於楚楚輕輕拽著沈蕎的胳膊，微笑著說道，「別再想了，我們要回去想出一個對策來對付『石器時代』！」

　　「對！打仗羅！」艾飛嫣興致勃勃地大喊大叫起來。

　　一抹微笑浮現在沈蕎的嘴角，她用力點了點頭。臉上又露出了兩個小酒窩。

　　＊＊＊

　　客人少得可憐。

　　雖然沒有向頭一天「石器時代」剛開張那樣，只有神秘客人一個食客，可是，兩三天下來，泡泡龍快餐店4號分店的客人也沒有多到哪裡去。

　　「唉……」穩重的於楚楚禁不住對著只有寥寥幾個客人的快餐店長歎一口氣。

　　坐在一張空餐桌旁的沈蕎沒有說什麼，她也提不起勁來。這幾天，她有些神不守舍的，隨著時間的推移，她越來越對自己不經意間罵了雷葉一句髒話而耿耿於懷。

　　「唉……」於楚楚又歎了口氣，從收款台走了出來，在沈蕎身邊坐下，「小蕎，你說，我們還能有什麼辦法呢？雷葉他們家是這片海灘上生土長的當地人，食物原材料的進貨價格對比我們來說，有一定的優惠，我們與他們搞價格競賽，只會得不償失；還有，他們快餐店的裝潢、服務根本就不算是快餐店嘛！真不明白，弄這麼豪華有什麼意思啊……」於楚楚自顧自地說著，同時還捅了捅沈蕎的腋下，「你說，對嗎？」

　　沈蕎卻沒有回應。

　　「小蕎？」於楚楚詫異地盯著沈蕎的臉，只見沈蕎像一尊木雕似的，視線落在整潔的餐巾上，兀自出著神。

　　「小蕎！」於楚楚在她耳邊大叫一聲

　　「啊？」沈蕎恍恍惚惚地把張著一頭卷髮的小腦袋轉向於楚楚，迷迷糊糊地應了一句。

　　「楚楚，還在門外就聽見你的獅子吼了，叫這麼大聲幹嗎？小蕎，嚇著了吧？」貝殼門簾叮叮咚咚地響著，精力充沛的艾飛嫣捧著一疊傳單，揭開簾子走

　　進了餐廳。

　　「哎……」於楚楚氣餒地說，「我哪有那麼大的潛力啊，你看，小蕎還是呆呆的，雷打不動咧。」

　　「嗯？」沈蕎不明就裡地皺起了眉頭，「就是啊，剛才楚楚喊我的聲音不怎麼大啊……」

　　「什麼不怎麼大？！」艾飛嫣驚訝地張大了嘴巴，「我在外頭都嚇得打了個激靈耶！不信你問問我們的客人？說實在的，楚楚，你可要小心點兒，別把我們僅存的客人都嚇跑了。」

　　三人望了望快餐店裡孤零零的三個客人，心情都不怎麼樣。

　　「我們要振作點兒！」艾飛嫣強打精神，笑著說，「我剛才去印了5000張宣傳單，等會兒到海灘上一發，保管客似雲來！」

　　於楚楚勉強笑了笑，這樣的宣傳戰只是治標不治本的。但是，眼下，除了這樣將就對付著，她實在想不出什麼好法子來。

　　「小蕎，反正店裡客人少，等會兒，我們一塊兒去發傳單好了。」艾飛嫣躍躍欲試。

　　「嗯……」沈蕎無精打采地支吾了一聲，根本就不曉得她知不知道艾飛嫣說的是什麼。

　　他……沒有來……都好幾天過去了，他都沒有出現。也許，他真的很生氣。沈蕎幽幽地歎了口氣。

　　望著沈蕎臉上突然流露出來的憂傷神色，艾飛嫣和於楚楚暗自詫異。

　　於楚楚推了推沈蕎，「小迷糊，你怎麼了？」她打趣問道。

　　沈蕎為難地說：「你們說，我應該去嗎？」

　　什麼嘛……沒頭沒尾的……艾飛嫣和於楚楚聽了個一頭霧水，「小蕎，你說明白點兒行嗎？」

　　「我這樣罵雷葉，太不應該了。我是不是應該去跟他道個歉？」沈蕎苦惱地托住了腮幫子。

　　「哎呀，小蕎，我當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呢！」艾飛嫣的眼睛瞪得溜回，「那不過是個混蛋少東家，幹嗎要覺得抱歉！如果是我啊，我早就罵得他找不著北了。」

　　「可是，我覺得……我覺得我傷害了他。」沈蕎含糊不清地說著。她難以忘懷，聽到她衝口而出的髒話之後，雷葉臉上那受傷的神情。

　　「他先傷害了你啊。」於楚楚平淡地說。

　　「可是……」沈蕎抬起眼皮，望著天花板。清秀的眉頭緊緊顰著，為難之情溢於言表。

　　「小蕎，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啊。」於楚楚溫和地問。

　　「我……我也不知道。」沈蕎長出了一口氣。剛開始的時候，她很生氣，是的，她應該生氣的。雷葉辱沒了她的「椰子哥哥」，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怒氣少了些，卻多了些歉意。她過去從來沒有像罵雷葉那樣罵過旁人……

　　「我心裡過意不去……」她呢喃著。

　　「傻丫頭，你真單純。既然心裡這麼難受的話，就跟雷葉道個歉好了。」於楚楚微微一笑。

　　「可是，我怕……」

　　「那還不簡單，你怕的話，我們陪你去好了。」艾飛嫣大大咧咧地說。雖然她對向那個渾小子道歉持保留心態，可是，畢竟，這是沈蕎的決定，她就大力支持好了。

　　沈蕎沒說什麼。她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她看不透自己的心。為口出髒話而感到歉意只是她心中一部分的想法而已，除此之外，她還有著更混亂、更複雜的心緒。這到底是什麼？是傷心？洩憤？開心？孤獨？她說不上來，只覺得心裡很亂……很亂……

　　莫名其妙地，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起了雷葉，想起他那副「豪客」的派頭；想起他圓圓的大眼睛、迷人的大酒窩；想起夜幕中海風吹拂著他頭髮的模樣……想起他突如其來的一吻。

　　蒼白的臉頰上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紅暈，沈蕎幽幽地歎了口氣。

　　於楚楚心中一驚。沈蕎現在的神態……有些危險的意味，「小蕎，你喜歡『椰子哥哥』嗎？」她忽然問道。

　　「喜歡啊！」縱然被於楚楚突兀的問話弄得有些發蒙，沈蕎還是肯定地回答。

　　「雷葉不是『椰子哥哥』。」於楚楚直視著沈蕎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

第七章

　　沈蕎沒有躲閃於楚楚的目光，她肯定地點了點頭，「是的，他不是。」

　　於楚楚看著沈蕎坦率的臉孔，鬆了口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在沈養臉上看到了陷入情網的迷惘神情。沈蕎必須明白過來，她喜歡的是「椰子哥哥」，

　　不是雷葉。雷葉只是個冒牌貨。

　　貝殼門簾響了。泡泡龍快餐店4號分店的鐵桿食客——神秘客人來了。

　　於楚楚漾著溫暖的微笑，迎上前去，真誠地說：「請進，今天的特色麵條做得很好，要不要來點兒？」

　　也許是於楚楚的笑容太迷人了，神秘客人紅了臉，他喏喏地垂著頭，嘀咕了一聲。壓根就讓人聽不清楚他說的是什麼。

　　艾飛嫣笑嘻嘻地對他說：「唉，你怎麼像個大姑娘似的？」

　　「飛嫣！」於楚楚輕聲呵斥著，沖艾飛嫣責備地搖了搖頭。神秘客人對她們泡泡龍快餐店4號分店的不離不棄，是她們繼續保持與「石器時代」較勁的動力之一。至少，她們還是有著矢志不渝的熟客的啊。

　　「呵呵……」艾飛嫣把與楚楚的呵斥當成了耳邊風，這些天來，店裡客人不多，三下兩去二的，她就和神秘客人混熟了，天天以揶揄他為樂。

　　「今天就來點龍蝦大餐吧，還有……」艾飛嫣一口氣地報著菜譜，大有把神秘客人當成冤大頭之勢。

　　「飛嫣！」於楚楚狠狠地拍了艾飛嫣的腦殼一下。她抱歉地對神秘客人說：「對不起。」

　　「沒關係。」神秘客人笑了笑。在艾飛嫣的「恐嚇」下，他點的菜早就有了質的飛躍。他老早就不再重複自己的固定菜譜了。

　　「楚楚，聽見沒有，人家可是心甘情願的。他是鐵哥們！特意來幫我們的忙的。」艾飛嫣重重地拍了拍神秘客人的肩膀。

　　「真是的……」於楚楚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神秘客人凝視著於楚楚美麗的側臉，不好意思地說：「還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

　　於楚楚溫柔地笑著，搖了搖頭，「先生，您幫的也夠多的了……」

　　「我……」神秘客人訥訥地不知該說些什麼。

　　艾飛嫣眨巴著眼睛，真是瞎子都看得出來．神秘客人對楚楚情有獨鍾，看在他是「泡泡龍」的鐵桿食客的份上，幫幫他好了。驀地，她大聲說道：「嘿，你真的想幫忙？」

　　「飛……」於楚楚還沒把艾飛嫣的名字叫全，神秘客人就用力地點了點頭，「真的。」那真誠的勁頭，使於楚楚不由得微微一愣。

　　「好，那就幫我們泡泡龍4號分店發傳單好了。」艾飛嫣不由分說，就把一疊傳單塞到了神秘客人的手裡，回頭對於楚楚說：「小蕎今天呆呆的，搞不好會迷路，就讓她在店裡留守好了。楚楚，你和我們一起去吧。」

　　「我……」

　　「就這麼定了，你和他一起，到那邊去發，我到這邊去發！」艾飛嫣猛地把手裡的傳單一分為二，硬塞到於楚楚手裡，愣是把他們給推出了店門。

　　等到於楚楚和神秘客人兩人的身影漸漸遠去之後，艾飛嫣感慨地說道：「小蕎，看來，我們有了一位正牌的VIP客人羅。」說完，她沖沈蕎揮了揮手，也抱著傳單，向海灘的另一邊跑去。

　　VIP客人……

　　沈蕎趴在了餐桌上，這個詞讓她感到不舒服。

　　＊＊＊

　　艾飛嫣以極大的熱情與戰鬥力，轉眼間就發完了傳單。她看了看表，才下午2點多，這個時間就算是生意好的時候，客人也是屈指可數，更何況是現在了。馬上回去的話，面對著空蕩蕩的快餐店，她提不起勁來……

　　眼鏡框下，黑眼珠轉了兩圈，艾飛嫣有了個主意：不如去游泳好了。

　　她是個絕對的行動派，立刻就奔回宿舍，拿了泳衣，向海邊奔去。

　　昏昏欲睡的午後，海灘上人煙稀少。艾飛嫣泳技不高，當然要做好安全措施。於是，她來到泳具出租店租救生圈。誰知老闆看她面生，坐地起價，一個救生圈要10塊錢，比平時翻了一番。

　　「老闆，你別可唬我，我可是本地人哪！」艾飛嫣尖叫了起來。

　　「是嗎？本地人哪兒用得著救生圈？！」別看老闆一副憨厚的模樣，原來老奸巨猾得很。

　　「平時都是5塊錢，你要我10塊錢幹嗎？！」艾飛嫣的眼睛要吃人了。

　　「呵呵，小姑娘、你可別冤枉我，我哪兒有租過10塊錢的救生圈哪。」老闆叫起冤來，「我不和小姑娘計較，算你8塊錢好了。」

　　「5塊錢，不然我不租了！」艾飛嫣嚇唬老闆。

　　「那姑娘請便吧。」老闆瞇著眼睛笑了起來，整個狐狸樣。他天天都在海邊做生意，一看就知道，誰需要救生圈。這個姑娘，恐怕是沒有救生圈不敢下水的主兒。

　　「你……」艾飛嫣氣得牙直癢，可誰叫自己真的需要救生圈呢。正當她要妥協的當兒，有人在她頭頂說話了，「老楊頭，你就別往上抬價了，你平時每個救生圈租多少，大家都心裡有數。」

　　太好了，半路裡殺出一個救星！艾飛嫣感激涕零地回頭一著：壞了，原來是冤家對頭雷葉。

　　老闆笑了，「呵呵，小葉子，這是你的朋友吧？怎麼不早說？姑娘，5塊錢租給你。」他把一個顏色最靚麗的救生圈遞給艾飛嫣。

　　艾飛嫣把頭搖成了潑浪鼓，「你剛才不是說是8塊錢的嗎？做生意不能出爾反爾。」她掏出8塊錢扔給老闆，提著救生圈揚長而去。她可不能為3塊錢折腰！

　　悲壯地走進了女子更衣室，艾飛嫣光顧得想自己有多偉大，冷不防差點兒和裡面出來的人撞了個正著。

　　「啊……對不起……」她帶著歉意抬起頭，卻差點兒憋過氣去。這是一個穿著游泳褲的男人！

　　完了，我走進男子更衣室了。這可大大地出醜了……她齜牙咧嘴地回過身去，拔腿就跑。跑了幾步，她猛地站住了。更衣室旁邊的招牌又大又顯眼，乖乖，這可是正牌的女子更衣室耶！

　　我跑什麼？該跑的人是他耶！難道這是個色狼？！

　　艾飛嫣轉過身，撩起門簾，走了進去，「說！你在這裡幹什麼？！想偷窺嗎？」

　　「偷窺？」男人懵懵懂懂的，一臉茫然。

　　艾飛嫣總覺得這個年輕男人有點兒眼熟，像是在哪兒見過似的。她上下打量著男人，把男人看得心裡都發毛了……

　　忽地，艾飛嫣一拍巴掌，「我認得你了！你是那個『石器時代』裡的娘娘腔侍者！你長得娘娘腔也就算了，想不到你居然有到女子更衣室裡的嗜好！」

　　「啊！這是女子更衣室嗎？」男人的臉「刷」地紅了，「對不起，我……我……」

　　「呵呵……」艾飛嫣陰森森地冷笑著，別人也就算了，偏偏這人是死對頭雷葉手下的員工，撞在她手上，算他倒霉了，「啊，我要告訴管理員，這裡有色狼！」她作勢欲離開。

　　「別別別，小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男人急得有些結巴了。

　　「誰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啊，你說我就得相信你嗎？」艾飛嫣雙目圓睜。

　　「我……我冤枉啊……」男人可憐巴巴的，優雅的風度早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請你，別別別……」

　　「我不說出去也行！你得答應我三件事！」艾飛嫣得意洋洋地說。

　　男人感到自己是掉進陷阱裡去了。唉……這也沒法子，就當個現代受脅迫版的阿拉丁燈神好了。他垂頭喪氣地點了點頭，有氣無力地說：「好的……」

　　「好！」艾飛嫣大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陳……甲。」

　　一聽就知道是假名字，不過，艾飛嫣也不理會了，她昂著頭，盛氣凌人地說：「這第一件事，你必須天天光顧泡泡龍快餐店4號分店，日消費量不得少於100元……」

　　「啊，一個月不就3000元了嗎？小姐，我的月工資都沒有3000元耶！」陳甲叫起苦來。

　　「啊，那就50元吧。」艾飛嫣想了想，妥協了。

　　「可是小姐……」

　　「不許狡辯！」艾飛嫣雙眼一瞪，整個母夜叉。

　　陳甲不吭氣了。

　　「呵呵，第二件嘛……」艾飛嫣探頭看看外面，走進男子更衣室的雷葉映人了她的眼簾。艾飛嫣眼珠一轉，計上心來，「你到男子更衣室去，找個機會，在你們少東家雷葉的泳褲上做個手腳，讓他游到一定程度，不知不覺地自動脫落……」

　　「哇，小姐，要是少東家知道了，我的工作就泡湯了！」陳甲一個勁地搖頭。

　　「哈，要是我現在告訴你們少東家，你有躲在女子更衣室裡偷窺的習慣，你馬上就被炒就魚了。呵呵……」

　　此時此刻，艾飛嫣在陳甲眼裡，是個張牙舞爪的女巫。他想了許久，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好，你游泳的時候，還必須潛伏在雷葉周圍，當他的泳褲脫落的時候，務必把它弄走！知道了嗎？」

　　「那我們少東家怎麼回家啊……」

　　「那可不關我的事了…也不關你的事！你要是敢通風報信的話……」艾飛嫣握緊了拳頭。

　　陳甲覺得自己很可憐，想不到少東家比他更可憐。他是不是該慶幸？「那第三件事是什麼」他試探著問。

　　「我還沒想到呢。」艾飛嫣吐了吐舌頭，她才沒這麼笨咧，只要還有一個願望，這個小白臉就心甘情願地當她的奴隸了……

　　「我叫艾飛嫣，記得了吧？」她得意地把鼻子翹到了天上。呵呵…小奴隸……

　　＊＊＊

　　夜色漸深，惶恐不安的陳甲總算是在艾飛嫣的威勢下脫身離開了泡泡龍快餐店4號分店。

　　「呵呵，楚楚，剛才那個算是小『豪客』了吧？」艾飛嫣喜滋滋地說。

　　於楚楚心不在焉地附和了一句，愁眉不展的她看

　　起來分外迷人，「你還有心清笑？剛才總店傳真過來一份通知：「如果我們泡泡龍快餐店4號分店再這麼慘淡經營下去的話，總店要考慮撤消我們分店了！」

　　「楚楚，你看清楚上面那兩個沒有？『考慮』！是考慮啊，大老闆只是嚇唬嚇唬人而已。」艾飛嫣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

　　「話雖是這麼說，可是總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啊……」於楚楚秀麗的眉毛緊緊地顰著，一副哀怨的模樣。

　　「楚楚，別擔心了，以後，我們會有兩個大豪客撐場面的。」

　　「兩個？」

　　「剛才最後走的客人會長時間光顧我們的，我敢打包票！」艾飛嫣信誓旦旦地說。

　　「真的？」於楚楚不太相信。

　　「真的，以後我再用同樣的法子找些客人來就得了。」呵呵，想不到抓住別人的小辮子這麼好使……

　　「你可別恐嚇別人啊。」於楚楚隨便說了一句。

　　「呃……呵呵……」艾飛嫣訕笑著，她算不算是恐嚇？

　　「啪」的一聲，音響裡正在放著的《但願人長久》戛然而止，沈蕎猛地按停了音響——剛才播放的正是「椰子哥哥」送給沈蕎的那盒磁帶。

　　「小養，好端端的，為什麼不聽了？」於楚楚小心翼翼地問。她直覺地感到，沈蕎還在為雷葉感到心煩。

　　「沒什麼，想起雷葉來了。」沈蕎很誠實地說。

　　「小蕎……」望著她恍惚的臉，於楚楚有些擔心。

　　「撲哧！」艾飛嫣忽然笑出聲來。

　　「你笑什麼？」於楚楚奇怪地問。

　　她不問還好，一問之下，艾飛嫣笑得更厲害了，她伏在桌面上，邊笑邊擂著桌子，「那個雷葉啊……」

　　好不容易，於楚楚和沈蕎才在艾飛嫣的笑聲中聽清楚了雷葉的可憐遭遇。

　　「哈哈……」於楚楚也忍俊不禁了，「你呀，真不應該這麼整人家。」

　　「誰叫他欺負我們小蕎！」艾飛嫣滿不在乎地說，「小蕎，我幫你出了一口惡氣了，呵呵……」

　　沈蕎笑了，可是，那笑容有些彆扭。

　　「飛嫣，你說，雷葉會下會現在還在海水裡泡著，不敢出來？」於楚楚忽然有些擔心了，艾飛嫣別玩出麻煩來才好。

　　「不會的，少替那混蛋擔心好了，他到處都有熟人，隨便招個手，讓人送條泳褲給他不就行了？不過，要讓人笑話上好一段日子就是了……」艾飛嫣格

　　格地笑著。

　　「說得也是。」於楚楚道。

　　『可是……」沈蕎含糊地說道，「他不是那種輕易會求人的人，他既好強，又好面子的……」

　　「咦，小蕎，你不過見了他不到一個月，就這麼瞭解他了？」艾飛嫣詫異地問。沈蕎不過是比她們和雷葉多待了那麼數十個小時，就知道他的性子了？！

　　快餐店外一片漆黑，遠處，閃雷壓抑地響起。沈蕎陡然站了起來，「我去看看。」說完，她頭也不回，抓起一把雨傘和一件大浴衣，就向海灘跑去。

　　艾飛嫣望著她遠去的身影，不解地問於楚楚：「我是不是幫了倒忙？」

　　於楚楚黯然地道：「但願小蕎能分清楚『椰子哥哥』和雷葉是兩個不同的人才好。」

　　＊＊＊

　　打雷了……

　　雷葉凍得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真是倒霉到家了，因為想著沈蕎，心清很不好，本想出來游泳散心的，結果也不知是怎麼一回事，游著游著，泳褲居然滑落了，還怎麼找也找不到！

　　天哪……

　　這麼丟臉的事，打死他都不會告訴別人，本來他想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藉著夜色，偷偷上岸換衣服溜回家的。可是，在海裡泡了一個下午，皮膚都皺巴巴的了，難受死了，他鼓了半大勇氣，才向一個陌生的男泳客遊了過去，斯斯艾艾地問：「勞駕，你有多餘的泳褲嗎？可以借給我嗎？不然，毛巾也行……」他把話說得飛快，惟恐一個停頓，就不敢說下去了。

　　那個男人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水下，忽然像女人一樣尖聲叫了起來：「我沒有那個嗜好！」說完，落荒而逃，彷彿雷葉是什麼洪水猛獸似的。

　　雷葉忽地把頭潛入了水下——丟臉死了，他沒臉見人了……男人尚且如此，女人的話……

　　唉……他打定了主意，等到沙灘上一個人都沒有了再摸黑跑上岸。

　　可是，現在已經很晚廠，沙灘上還是三三兩兩的有幾對情侶在卿卿我我，這叫雷葉怎麼上岸嘛！被人當露體狂已經夠丟臉的了，說個定還會沒由來地被人打一頓……

　　氣溫越來越低了，到了後來，他快分個清自己是氣得發抖、嚇得發抖，還是冷得發抖了。

　　照這個樣子，我遲早得在水裡虛脫而死……雷葉氣餒地想著。

　　雷聲隆隆，要下雨了。他凍僵了的身體半大才反

　　應過來，「太好了，終於要下雨了，沙灘上的人該走了吧？我可以回去了……」

　　果然，沙灘上的人走了。雷葉長長地鬆了口氣，哆嗦著向岸邊游了過去。當他腳踏實地的時候，他差點兒激動得昏過去……

　　「雷葉！」海風送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雷葉猛地打了個激靈，不會吧？沈蕎怎麼來了？他給她的印象已經夠差的了，他至今都不敢找她，是擔心自己又說錯話，雪上加霜，而且，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挽回自己在沈蕎心目中的形象。煞費苦心了半天，現在要是她看見赤身裸體的他……雷葉一個猛子重新跳進海裡。

　　「雷葉！雷葉！」呼喚聲漸漸小了，可是沈蕎並沒有走遠，是雨聲掩蓋了她的聲音——下雨了。

　　雷葉在雨水中瑟瑟發抖，可是，他倔脾氣上來了，愣是不肯上岸。沙灘上，沈蕎撐開了雨傘，在雨霧中，雷葉只看見那把淺色的雨傘。

　　「雷葉，你在嗎？你在的話，答應一聲吧……」沈蕎的聲音漸漸變得細不可聞了……

　　聲音漸漸遠去，雷葉也漸漸有了一種全身乏力的恐懼感覺。孤零零地泡在無邊無際的大海裡，他好孤獨……好孤獨……

　　倏地，他全身發燙，也不知發什麼神經，他叫了一聲：「小蕎！」

　　「雷葉！」沈蕎靈敏的耳朵捕捉到了這個聲音，「你在嗎？」

　　雷葉差點兒把自己的舌頭咬下來，他是不是凍昏了頭了？他緊緊地抿著嘴巴，一聲不吭。

　　可是，他卻看見，岸上的沈養把雨傘扔在一邊，倏地跳進了海水裡。這一驚可非同小可，雷葉慌裡慌張地向那個單薄的身影迎了過去，邊游還邊叫：「小蕎，別過來！下雨浪大！危險……」

　　沒多久，雷葉清楚地看見了沈蕎那張可愛的小臉，捲曲的長髮亂蓬蓬、濕漉漉地貼在臉上，使她顯得狼狽不堪，可是，她臉上的神情很堅定。

　　「雷葉！」看見了他，她開心地笑了。

　　「別過來！」雷葉猛地想起了什麼，連連擺手，「雖然說了你也不相信，可是……可是，我的泳褲……掉……掉了，我現在沒……沒穿衣服……」雷葉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嚥下去。真是丟人哪……還要在沈蕎面前……

　　「我給你送衣服來了。」沈蕎簡潔地說著，話語裡帶著三分羞澀。

　　「咦？

　　雷葉別彆扭扭地游到了岸邊，沈蕎先上了岸，背

　　著身，遞給了兀自泡在水裡的雷葉一件浴衣，雷葉慌張地披好了，羞紅著臉，爬了起來。

　　沈蕎把雨傘撐了起來，「快進去換衣服吧，你一定很冷了。」她擔心地看著不受控制，一個勁地哆嗦著的雷葉。

　　「好……謝……謝謝。」雷葉說話的時候，上下牙床不停地打架。

　　他在更衣室裡換好了衣服出來，看著正等在門口的沈蕎，自嘲地笑了笑，「我今天可真夠窩囊。」

　　沈蕎微微一笑，夜色下，兩個小酒窩若隱若現，「你冷壞了吧。」她像變魔術一般，取出一塊大毛巾，披在了雷葉身上。

　　雷葉側了側身，避開了沈蕎的手，「你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還是你披吧，我很強壯的，倒是你，嬌怯怯的，為什麼跳進海裡？夜間的大海很危險的……」

　　「啊嚏！」他沒能把話說完，而是大大地打了個噴嚏。

　　沈蕎不由得笑出聲來，「很強壯是嗎？你感冒了。」她不由分說，硬是把毛巾技在了雷葉身上，「雨下得太大了，我們在這兒先避避雨好了。」

　　乾燥的毛巾溫柔地撫慰著雷葉冰冷的肌膚，他以全身的毅力抗拒著這溫暖的感覺，把身上的毛巾取下來，快速披在了沈蕎身上。

　　「你……我生氣了！」沈蕎眼睛一瞪，然而在濃密俏麗的睫毛裝飾下，她的樣子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凶。

　　雷葉嘿嘿一笑，兩個大酒窩綻放出來，自顧自地坐在了地上——他累了。

　　沈蕎當真有點兒生氣了，他強撐什麼！帶著幾分怒氣，她把毛巾扔在了雷葉身上，一屁股坐在了他身邊。

　　毛巾再次翻飛了起來，重新裹住了她的身體，「你……」沈蕎氣沖沖地張開嘴巴。

　　「噓……我們一起披吧，反正這毛巾怪大的。」雷葉轉過頭來，微微一笑。

　　沈蕎這才發現，雷葉用毛巾把她和他自己都裹了起來。

　　這樣子，似乎有點兒曖昧。沈蕎猛然想起上次在海邊，雷葉對她突然的一吻。她本能地想推開身上的毛巾，葉是，當她看見雷葉那雙在夜色卜閃閃發光的大眼睛時，她心軟了。雷葉的眼睛溫柔中帶著脆弱；真摯間寫著疲憊……她不忍心拒絕他。

　　沈蕎沒有再說什麼，靜靜地看著滂沱的大雨。雷葉輕輕合上了眼睛，在有著沈蕎體溫的毛巾包裹之下，他感到很溫暖、很平靜……

　　沈蕎側耳細聽，雷葉的呼吸聲變得平穩了。他睡了嗎？偷偷地，沈蕎瞄了雷葉一眼，閉著眼睛的他看上去很安詳。她溫柔地替他把毛巾掖緊了些。

　　雷葉忽然開口說話了：「對不起。」

　　「啊？」這時候，沈蕎的手正擱在雷葉的領口上，他呼出來的熱氣都噴在了她的手背上，這可把她嚇了一大跳，「你說什麼啊……」

　　雷葉的眼睛倏地張開了，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直視著沈蕎，「你還生我的氣嗎？」

　　「我……」還生氣嗎？知道真相的時候，她很生氣、很生氣。她一輩子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可是，後來，她卻變成一直在擔心雷葉會生氣，弄不清楚到底自己還氣不氣。

　　「你還生我的氣嗎？」她忽然問了雷葉一句一模一樣的話。

　　「我……」雷葉有點兒愕然，「是我不對啊，我好怕你生氣。」

　　沈蕎望著他的眼睛——他說的是真話。

　　「對不起，我不應該用髒話罵你的。」沈蕎垂下頭，低聲說道。

　　雷葉用力搖了搖頭，「你該罵的，我……是我不對在先。」不過，那天，她罵他的時候，他的心真的好疼……好疼……

　　「椰子哥哥……」沈蕎喃喃地說著，神情有些恍惚。

　　雷葉的心猛地揪緊了，又是椰子哥哥！為什麼他總不是那個椰子哥哥的對手？沈蕎就坐在他的身邊，但是，她卻似乎隨時都會飛走，飛到那個椰子哥哥的身邊去。

　　「小蕎！」倏地，雷葉大聲叫了起來。

　　「哈？」沈蕎被他陡然提高的聲音嚇了一跳，懵懵懂懂地應道。

　　「我……」雷葉微微猶豫著：他有點兒膽怯，因為，他不知道沈蕎的想法，如果，沈蕎沒有回應的話，他豈不是很丟臉？他懊惱地皺起了眉頭。不過，丟臉算什麼？小蕎是最重要的……

　　「小蕎！」雷葉猛地挺直了身體，堅定地說：「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