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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語綠]專寵花蝴蝶【享受戀愛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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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7 00:16:19 |倒序瀏覽
專寵花蝴蝶(享受戀愛之四)作者:惜之 

她和他明明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為何卻是兩款不同的命!?
他是有錢人家的大少爺,
而她卻是被家人壓榨的苦命小童工!
要不是看在她老是吃他、用他、花他的份上,
她才不願意“罩”他這只“軟趴趴”的小綿羊!
只是沒想到多年後,小綿羊喝了洋墨水回國,
她竟被他那英勇挺拔的超大只身材給吸引--
只可惜他被狐狸精“登陸”之後,
他的好就有專屬享用人,
最恨的是,她還要幫他去追野狐狸!
不行!就算他名“草”有主,
她也要硬把人家拔下來“插瓶供養”--
嗄!?他這只小綿羊竟“硬挺”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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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7 00:16:44
  楔子
  
  這條街叫作富德街,但是,沒有人知道街名是怎麼來的,大概是住在這裡的人非富即德吧!
  
  三月初,這條街的最後一塊空地賣了出去,接下來鏗鏗鏘鏘吵過大半年後,一幢美輪美奐的大房子蓋起來。
  
  土地剛賣出去的時候,街上許多太太都覺得惋惜,因為這塊近三百坪的土地,一直是大家的免費耕地。
  
  平日閒來無事,媽媽們在上面種不少蔬果,土地一旦確定賣出,就代表她們的秘密花園即將結束。
  
  章太太是這群太太們裡的一個。她的丈夫在國中當物理教師,收入不多,章太太沒上班,在家裡面做家庭代工貼補。
  
  每天,剛上幼稚園的兒子和丈夫從學校回來,第一件事情就是幫章太太做代工。
  
  在怪手開工的前一天,章太太和幾位相熟的太太,拿著菜籃到秘密花園裡搶收蔬菜。
  
  幾顆木瓜雖然不小,卻都還是青綠色的,沒關係,從上面切一道缺口,挖掉種子,放一撮茶葉,沖泡木瓜茶,聽說可以降血壓。
  
  她再挖出一臉盆手掌大小的地瓜,切切挖挖、刨刨削削,那些剛好夠他們家吃一個月地瓜稀飯。
  
  而真正讓章太太捨不得的是,不滿十公分的各色青菜,她手裡拔著,心裡痛著。
  
  晚餐桌上,三菜一湯兼餐後茶點,樣樣不減平時。
  
  地瓜飯、青江肉絲、空心菜、蒜泥菠菜,湯有排骨玉米,飯後茶點是降血壓的木瓜茶和涼拌木瓜絲,營養豐富衛生好,保證吃了與癌症絕緣,長命活百歲!
  
  章太太是個善於理家的賢妻良母,對於這點,沒有人敢出聲反對。
  
  「媽媽,玉米的肉肉怎麼不見了?」兒子章容頑挑起一塊玉米,瘦伶伶的玉米,只有桿桿,沒有金黃色顆粒。
  
  「它還來不及長大,就讓媽媽採下來了。」
  
  沒有米粒的玉米,還管它喊玉米,實在有點說不過去,但就算沒長出鮮黃飽滿,拿來熬湯一樣甘甜、一樣不用加味精。
  
  「噢!好浪費哦!」章容頏的節儉性子和媽媽一個樣兒。
  
  「沒辦法,隔壁明天就要開始蓋房子,他們還說最慢半年會完工,這段時間要麻煩我們多忍耐。」
  
  章太太夾一筷子菠菜寶寶,唉……它本來可以長到三十公分高,晚餐這一盤要是等長齊再采收,至少能炒上三盤。
  
  「他們來知會過了?」章先生問。
  
  「對!街上家家戶戶都收了他們一籃水果,就算有什麼不方便,也不好意思明講,往後忍耐忍耐就過了。」章太太回答。
  
  「媽媽,水果呢?」
  
  「放在供桌上面拜拜,明天才可以吃。」
  
  「他們出手很大方,要搬進來的鄰居,一定是有錢人家。」
  
  「光看一口氣買下三百多坪地,就知道他們非富即貴。」章先生回想自己,唉,買下這棟三層小洋房,房貸還有十年要繳呢!
  
  「就可惜以後沒有地方可以種菜了,想到要常常上市場,時間、菜錢又要多花費。」章太太介意的事情很實際。
  
  「不如,我去買幾個保麗龍箱,我們改在頂樓種菜?」
  
  「也是可以,那衣服就要曬在三樓。」
  
  「沒問題,這個交給我來弄。」章先生拍胸脯保證。
  
  「哦!對了,以後我們家晚上做代工,要加班到九點半才能下班,各位有沒有意見?」章太太詢問。
  
  「為什麼?」
  
  「因為我們家將要多一個新成員,他要吃要暍!我想趁他還沒生出來之前,多存一些家用。」
  
  「萬歲!我有弟弟,太棒了!」章容頏歡呼。
  
  「你要不要幫媽媽做加工?」章太太問兒子。
  
  「薪水會比較多嗎?」放下碗筷,他吃飽了。
  
  「嗯……加五毛好了,以後你做一天可以拿一塊五毛錢,怎樣?」
  
  章太太擺明虐待童工,可這種事不歸家暴法管,只要勞資雙方無異議,誰也管不了。
  
  「一塊五毛……這樣子,我—個月可以領多少?爸爸幫我算。」章容頏扳扳手指算不出答案,幼稚園還沒教到乘法。
  
  「四十五塊。」
  
  「四十五塊!」他瞠大兩顆大眼睛,陶醉在小小孩兒身上現形……
  
  好多哦!他現在有兩百多塊存款,已經是全班富翁級人物,再經過調薪,很快他就能成為全國最有錢的兒童。
  
  「媽媽,我要加班。」他回答得斬釘截鐵。
  
  「很好!你去把功課寫一寫,六點半準時下來工作。」
  
  兒子一離開,章太太回頭看愁眉苦臉的丈夫。
  
  「唉……我要是有本領些,你們就不用這麼辛苦了。」章先生自怨自艾。
  
  「說什麼辛苦,我們都是一家人,本來就應該同甘共苦。」章太太拍拍丈夫的肩膀,起身收拾碗盤。
  
  「老婆。」
  
  「嗯?」
  
  「我看,生完這個,我去做結紮。」章先生說。
  
  「不要啦!我做就好了,醫生說生完順便結紮,他不多收費用,你去做的話還要額外花錢。」
  
  「這樣子……」
  
  「奸了啦!你去洗碗,等我洗完衣服,我們一起準備做代工。」
  
  餐桌話題結束,接下來,為迎接新生命,章家有得忙了。
  
  六個月後,有錢人家搬進來。
  
  章太太騎腳踏車到幼稚園接兒子回家時,碰到闊太太坐著豪華大轎車正準備出門。
  
  「章太太你好。」華太太親親切切,沒有半分架子。
  
  「你好!華太太,還住得慣吧?」
  
  「不錯啊!這裡的鄰居都很熱情,前—陣子吵到你們,真過意不去。」
  
  「沒什麼,大家都是鄰居嘛!」
  
  「聽說章先生是個老師,真了不起。」
  
  「哪裡,你客氣了,有空來家裡坐坐。」
  
  「沒問題,你有時間也到我家裡聊聊。章太太,你快生了是吧?」
  
  「還早,預產期是十一月底。」
  
  「十一月底?和我一樣,可是你的肚子看起來很大,不像我。」華太太低頭看看自己的小肚子,好自卑哦!
  
  「唉啊!肚子大有什麼好,做事不方便。」
  
  「可是肚子大,孩子不是會比較壯嗎?」
  
  「哪有這回事,說不定是羊水多,我家丫頭在裡面游泳。」說著,她拍兩下肚皮,一副阿莎力樣。
  
  「是這樣嗎?你要生女孩啊!我肚子裡面是個男孩子。」
  
  「真的啊!恭喜恭喜!是第一胎吧?」
  
  「對啊!我正要去做產檢。」
  
  「那慢走羅……」道完再見,章太太從腳踏車後座一把抱起兒子,動作俐落得不像個孕婦。
  
  「我們有空再聊哦!」關起車窗,華太太看看人家再看自己,她告訴自己應該勇敢一點,全天下女人都在生孩子,她一定沒問題的。
  
  這天之後,她們再碰面已經是十一月底。
  
  那天冷鋒過境,華太太在天還未大亮前開始陣痛,她搖醒身邊的丈夫,然後十分鐘內,華家燈火通明。
  
  下人全員出動,準備衣服用品的、暖車的、打電話給特約醫生的、聯絡華家長輩的,各司其職,一點都不紊亂。
  
  十分鐘後,華先生和太太坐在車子裡面。
  
  「我比較不痛了……醫生說,第一次生產,陣痛會比較久,應該沒關係。」華太太握握比她更緊張的丈夫的手。
  
  「你確定沒關係嗎?」
  
  「對啦!人家章太太……」
  
  嘴巴才說到章太太,順眼望向章家,就看見章先生正踩著他的老舊摩托車,大概氣溫太低,他的摩托車和他結仇,打死都發不動。
  
  「江伯伯,請等等!」華太太打開車窗,頭伸向車外,對他們喊:「章先生,你們車子壞了嗎?」
  
  「是啊!」他不好意思地搔搔自己的頭髮。「我太太快生了,我要送她到醫院。」
  
  「我也要到醫院,我們一起去好了。」有個伴,她心裡踏實得多,推推丈夫,華先生忙下車去扶章太太。
  
  「這樣子……那就麻煩你們了。謝謝!」章先生把太太交給華先生。
  
  「我會記得送容頏去幼稚園,下午接他下課,我們再到醫院看你。」章先生揮揮手,送走妻子。
  
  坐上車,華太太問她:「你先生不陪你去醫院嗎?」
  
  「他請假要扣薪水,下班再來看我就行了。」
  
  她的回答讓華太太臉紅,等一下要在醫院裡面陪她生產的人,更少有一個球隊。
  
  嘶……倒抽一口氣,華太太的陣痛又開始了,她緊緊抱住丈夫,痛得五官扭曲在一起。
  
  「不要那麼用力,力氣用光,等一下小孩會生不出來。」經驗老道的章太太拍拍她的肩膀,當稱職老師,教導她呼吸法。
  
  ******************
  
  章太太生產順利,第三天辦理出院,走到育嬰空前,她準備領回自己的女兒,遠遠的,她看見華太太坐在輪椅上,隔著玻璃看小孩。
  
  章、華兩家的小孩並躺在一起,他們出生相差不到兩個小時,先出生的是兩千五百克的華靳笙,後出生的是四千克的章容辰,一瘦一胖,看起來像水果攤上的美國小五爪和日本蘋果。
  
  華太太看著看著不免心痛,她要怎麼養,才能把孩子養得像章家女兒那麼漂亮?唉!人家章太太能幹,連生的小孩都比別人家的厲害。
  
  「華太太,來看小孩?」章太太主動上前打招呼。
  
  聽說到最後,華太太還是喊得太用力,癱在產台上,一動也不動,醫生只好替她剖腹生產。
  
  「對啊!我還不能走路。」
  
  「剖腹生產大概要七天才能回家,再忍耐幾天羅!」
  
  章太太慶幸自己生產順利,要不再讓她花上四天的住院費,她會心痛到死。
  
  「你的女兒長得真好,好讓人羨慕。」
  
  「羨慕什麼?別人家小孩吃三十CC牛奶多好養,我們家小孩才三天就吃到一百CC,光想到以後要餵飽她,就是一件頭痛事。」
  
  「小孩子強強壯壯的才好養,以後少生病、少看醫生,當媽媽不是輕鬆很多。」
  
  「說得也是,但願她真能強強壯壯、少病少痛。我先走了,我先生趁午休跑出來送我回家,等會兒還要趕回學校上課。」揮揮手,她轉身找護士辦手續。
  
  就這樣,一胖一瘦兩個娃娃,從一出世就認識彼此,不管看不看對眼,他們的生命注定了互補牽扯。
  
  小孩滿月那天,章太太自己下廚燜了油飯分贈左右鄰居:華太太家則席開百桌,章太太全家都受邀入席,飽餐一頓後,還帶一大盒包裝精美的油飯、香蕉和紅蛋回家。
  
  夜裡,他們拿來照相機幫「壯碩」的妹妹和油飯拍照,慶祝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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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7 00:17:21
  第1章
  
  時間過得很快,襁褓的娃娃學會走路、會說話,上了學,轉眼成了個小大人。
  
  章容辰從小就聰明,四歲時會幫媽媽整理花園、會采收果實蔬菜,還會幫媽媽做家庭代工,賺取零用錢。
  
  每天下午,華媽媽常用五顏六色的「外國零食」,引誘圓滾滾的章容辰到家裡陪華靳笙玩玩具。
  
  雖然華靳笙很笨,跟他玩玩具超沒意思,但是食物對容辰來講,是人生最重要的一環,只要有得吃,她就覺得生命充滿意義,更何況,小笙的笨讓她輕輕鬆鬆就能控制他。
  
  所以她也習慣每天下午兩點到四點到華靳笙家裡耗時間,呃!不,是耗「食物」。
  
  再看看華靳笙,四歲的他只能用愚蠢來形容——吃飯要媽媽喂、晚上睡覺要包尿片、不會自己穿衣服鞋襪、會講的都是那幾句笨話。
  
  偏偏華媽媽自從生他之後就沒有再懷孕,所以,華靳笙成了整個家族裡面最重要的人物,他被—群人捧在掌心哄著,哄出蠢瓜性格。
  
  上幼稚園的時間到了,章容辰不用講,一定是讀附近的公立幼稚園,月交三百,吃好睡好,外加兒童節送一盒大蛋糕。
  
  而華靳笙自然要念環境佳、師資優,最、最昂貴的私立幼稚園。問題是,他每天哭哭啼啼,吵著不去學校,還說除非小辰陪他,他才肯乖乖去唸書。
  
  華太太沒辦法,只好到章家借小孩,從此奠定容辰上私校的命運。
  
  就這樣,華家出學費,小辰陪小笙去念幼稚園、小辰陪小笙念國小,從小到大,小辰一直坐在小笙身邊。
  
  幼稚園時,她幫他綁鞋帶、系圍兜兜;低年級時,她幫他做美勞、收書包;中年級時,她幫他做掃地工作、檢查功課;高年級時,她教他數學、陪他背社會。
  
  雖然靳笙比容辰大兩個小時,可是,看起來他比她整整小兩歲。
  
  對這情形,華家人苦笑,章家人得意。
  
  其實,他們兩個人不僅在頭腦發展上有差異,連體型也大大不同。
  
  小笙的確小,讀小六,只有一百四十幾公分高,不到三十公斤重,怎麼看都像三年級的小弟弟;然小辰可不小,一百六十公分將近六十公斤的身材,走到哪裡都可以被稱一聲巨無霸。
  
  肥肥的小辰老考第一名,演講、書法、作文各項比賽樣樣難不倒她;瘦瘦的小笙,補了又補、念了又念,總在及格邊緣繞圈圈。
  
  他們一起上學、一起回家,回家後換上衣服,小笙忙應付家教、小辰忙賺錢。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卻是不同命、不同運,怪不了別人,怪自己前輩子香燒得太少最直接。
  
  期末考結束,小辰照舊考了個第一名,問題是,她被扣掉一分,為了這一分粗心大意,她讓媽媽罵到臭頭。
  
  癟癟嘴,她沒心情賺錢,繞出家門,她想到外面晃晃,看看能不能把壞心情給晃掉。
  
  才打開門,她就看見小笙在他們家庭院裡玩新的遙控汽車。
  
  「小辰小辰,你看,這是我媽媽送的禮物。」對於小辰,華靳笙有滿心的崇拜。
  
  「你媽媽為什麼要送你禮物?」
  
  嘟著嘴,她走進華家庭園,嘴裡塞進一顆小笙遞來的超濃牛奶糖,心情平復了一些。
  
  「因為我數學考七十一分啊!媽咪說,這是我第一次數學考七字頭,她好驕傲哦!馬上請江伯伯載我們去百貨公司買遙控汽車。」江伯伯是華家的司機伯伯,聽說,當年也是他送媽媽到醫院生她。
  
  「真好!」
  
  容辰悶悶的,為什麼她扣一分要挨罵,小笙扣二十九分有禮物可拿?
  
  拿起小笙奉上的遙控器,小辰玩起他的新玩具。其實小笙笨歸笨,有他這個朋友還真不錯,有什麼新東西,他都不會對她吝嗇。
  
  「小辰,你在生氣嗎?為什麼不笑?」
  
  他開始考慮,要不要把口袋裡的牛奶糖全貢獻給她,換得她兩朵漂亮微笑。
  
  班上同學常笑小辰是肥豬,可他不覺得,在他眼裡,圓圓的小辰好可愛呦,而且她聰明又懂事,他決定等長大一定要娶她當妻子。
  
  「沒有啦!」甩甩兩條小辮子,肉肉的臉上有抹漂亮的暈紅,是屬於胖子的專有特徵。
  
  「小辰,晚上別我家吃飯好不好?我嫣咪做披薩,我叫她做你最喜歡的海鮮口味。」
  
  聽到吃,小辰心情馬上轉換,唇角勾出弧線,漂亮的笑拉到頰邊的酒窩旁。
  
  「好啊!」小笙知道,有得吃,小辰的心情會大好。
  
  小笙把口袋裡的牛奶糖全送進她的口袋裡面,轉眼,他的「好成績」禮物,成了她的「微笑」獎賞。
  
  小辰愛吃,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看到食物,她控制不了直流口水,非要食物進入嘴巴,口水才會暫停分泌。
  
  「小辰,你笑起來真漂亮。」
  
  他沒說錯,小辰真的很漂亮,尤其在笑起來的時候。
  
  「不要說我漂亮。」突然,她像被針刺到一樣,跳起來對他吼叫。
  
  「為什麼?你本來就很漂亮啊……」小笙一臉無辜,本來就笨的臉看起來更笨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自己長什麼樣子嗎?」小辰雙手投腰,滿面殺氣。
  
  最討厭他說她漂亮,每次他一說,班上同學就會趁機取笑她,說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肥豬。
  
  胖子是全世界人的攻擊對象,別人看不到她頭腦棒、看不見她皮膚好、看不清她身體上上下下二千多萬個優點,只看得見她胖,你說,是不是可惡到極點?
  
  從小,她的嬰兒肥沒離開過她,圓臉蛋、圓手、圓腳,連肚臍眼都是圓的,長成這樣子已經很可悲了,偏偏她一看見食物就像看見春天,不由自主的陶醉,你能期待她不胖?
  
  「是漂亮啊,我又沒亂說,你有一雙又圓又大的漂亮眼睛,兩個又圓又粉的臉頰,你的手又圓又嫩……」
  
  當小笙還沉醉在她的「漂亮」當中時,小辰已經讓他一句一句加了「圓」字的形容詞弄到幾乎發狂。只不過容辰看不見自己的圓鼻孔,噴出來的氣體也是兩團圓圈。
  
  「你再多講一句,我就永遠都不理你。」她的恐嚇有用,小笙忙用兩條瘦瘦的胳臂搗住嘴巴。
  
  「我不說,永遠都不說了,請你原諒我。」在她面前,他是最溫馴的小綿羊。
  
  「警告你,以後再讓我聽見你讚美我,我就馬上翻臉,聽到沒?」小辰聲色俱厲。
  
  「聽到了,我再也不敢了。」小綿羊匍匐在牧羊人腳邊,伸出粉紅的小舌頭舔舔女主人,巴結到了頂點。
  
  「奸,我們進去吧!」
  
  「我媽媽沒那麼快就把披薩烤好,我們可以再多玩一下玩具車。」
  
  「玩什麼玩,老師說寫錯的題目要訂正五次,你寫了沒?」
  
  「我……還沒有。」
  
  「我就知道,還不趕快進去寫一寫。」她比老師還嚴厲。
  
  「哦……」乖乖收起遙控車,他最聽最聽小辰的話了,想到小辰要陪他做功課,小笙不由自主地微笑。
  
  「沒事不要傻笑!」瞪小笙一眼,小辰把頭仰得高高。
  
  「哦,我不笑。」他忙收斂笑意。
  
  打開門,華太太看見小辰,忙走過來抱抱她,小辰長得快和她一樣高了。
  
  「小辰,你好聰明,小笙說你又考全校第一名。」華太太總是能滿足小辰的虛榮心。
  
  「對啊!考題……不難。」
  
  「誰說的?好難吶,我看過了,有幾題我自己都不太會,你可以幫我教小笙嗎?」
  
  「好!」
  
  「小辰真是個乖孩子,章太太前輩子燒好香,才能生出你這樣的孩子,看你,長得又高又好,頭腦更是棒得沒話說,華媽媽好羨慕。」
  
  對於自己的母親誇獎別人家小孩,小笙一點都不嫉妒,靠近她,把她圓圓的小手握進自己的掌心。
  
  總有一天,他會長得比小辰還高,還大,他要像她一樣聰明能幹,拿很多很多獎狀,變成最棒的小孩。
  
  *********
  
  那個「總有一天」終於到了。
  
  國三的小笙突然問往上竄,一口氣就竄到一百八十公分高,足足比小辰高上一個頭,雖然還是瘦巴巴、一臉營養不良的樣兒,不過,華家上上下下已經為了「華家有子初長成」,宴請賓客好幾次。再加上眾位名師家教的努力,偶爾他也能拿到獎狀、光宗耀祖一番。
  
  小笙長得很帥,本來不怎麼讓人注意的一個男生,突然變成全校女孩子的焦點目標,說實在的,他還真的有點不習慣。
  
  醜小鴨變天鵝,但靠過來的天鵝公主在他眼裡皆是肉食恐龍,他的最愛仍然是又聰明、又懂事、會賺錢又……嗯、嗯……那個、那個「漂亮非凡」的小辰啦!
  
  「小辰,你等等我。」
  
  他追趕前面的碩大身軀連喊好幾次,那個龐然大物始終不回頭看他一眼,她在生氣,氣得快要死掉了。
  
  「小辰,這不是我的錯,請你原諒我。」
  
  路人紛紛回頭,心想,怪了!既然不是他的錯,為什麼還要口口聲聲請求原諒?這種沒有道理的事就和一個翩翩美少男會喜歡上一堵水泥牆一樣,完全缺乏邏輯可言。
  
  小辰走得很快,大部分人都難以想像,八十幾公斤的奶油,居然能夠以那麼快的速度在馬路上移動,卻不會融化?
  
  「小辰,如果你願意我再去試試看,相信只要再接再厲,一定會成功。」
  
  他的話是定身器,定下小、小……小辰?不!是「大辰」的身影,她回頭,怒眼瞪他。
  
  「你有膽再給我去試一次看看。」
  
  「好、好、好,我們不試、不試了,好不好?你不要生氣哦!」
  
  他走近她,忙從書包裡面拿出一條巧克力,遞給八十幾公斤的「大辰」。聽說吃巧克力會緩和心情。
  
  恨恨打開巧克力的包裝袋,容辰一口咬掉大半條,呼呼的暖氣自鼻孔持續往外噴洩。
  
  「死江偉,他以為自己很帥啊?我寫信給他是看得起他!」巧克力和著花生,在她嘴裡咬得喀喀作響。
  
  「說的好,他醜斃了,從明天起我和江偉絕交。小辰,你別聽他的,你一點都不胖,你只是骨架大。」
  
  江偉和華靳笙是同班好友,兩人走得很近,所以容辰常有機會和他們一起說說笑笑。
  
  於是,她芳心暗許,單戀他整整三年,在即將畢業的前夕,終於鼓起勇氣寫了一封情書給他,沒想到、沒想到……他居然皮皮的對她笑說:「好!我們交往吧!等你的體重低於八十公斤的時候。」
  
  ㄏㄡ!他就算準,她的體重只能往上升、不會向下降?!
  
  女大十八變,有沒有聽過?說不定等她年滿十八歲,她會瘦到四十五公斤,到時,追她的人滿街跑,江偉想排隊還要坐飛機到非洲,問問黑人願不願意讓他先插隊。
  
  「江偉很爛,那種人和他絕交也好。你知道嗎?他居然嘲笑我體重超過八十,我就不相信他沒有八十公斤。」
  
  「小辰,我偷偷告訴你,他也八十公斤,和你一樣重。」小笙習慣拿她擺第一位,管他重色輕友,他就是對小辰偏心,如何?
  
  「八十?哈哈哈!他和我一樣胖,下次看到他,我要叫他死胖子!」
  
  死胖子?罵得好,可是她忘記人家是一百八十五公分、八十公斤的「胖子」,她是一百六十公分、八十公斤的胖子。
  
  「沒錯,死胖子,以後我也這樣喊他。」他附和容辰所有意見,替她背過書包,安安靜靜走在身旁,等她氣消。
  
  走了一段,小辰停下腳步,頹然垮垂雙肩,手中的巧克力吃完啦,怒氣也跟著消耗完畢。
  
  「小笙……」咬咬唇,她習慣性地往他身上一躺。
  
  在她身體從九十度調往八十五度時,小笙就開始運氣,挺直背脊,胸膛硬生生承受八十公斤外力撞擊。幸好,他有照三餐吃鐵牛運功散,不然他一定沒辦法長到一百八。
  
  吸納吐氣,很好,內傷不嚴重,回家再補一帖傷藥,沒問題的。
  
  「你想怎樣?」他一面說著,左手下意識在口袋裡面掏糖果,他不愛吃糖,可是口袋中總備有糖果,用來討好小辰。
  
  「我想要減肥……」悶悶的,小辰作出人生中的重大決定。
  
  「減肥?不用啦!你這樣子很好,為什麼要減肥呢?我不是告訴過你很多次,你一點都不胖,只是骨架大。」她在他眼裡是永遠的偶像明星。
  
  「你不要再騙我!都是你從小騙我,說我骨架大,我才會一路肥上來,華靳笙,我的胖你要負絕大部分的責任。」站直身體,仰頭,她朝他一連串河東獅吼。
  
  真討厭,從小學六年級開始,她就沒再長高過,害她想正視他,都要仰角五十度,才能對上他無辜委屈的雙眼。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沒有爭辯、沒有反抗,他把她肥胖的責任扛在自己肩膀上。很重……但是他沒想過抗議,誰讓他從一出生,就躺在她身旁。
  
  「當然是你的錯。」她揮揮自己手上的巧克力紙袋,問他:「這是誰的巧克力?」
  
  「是我的。」他的聲音壓得低低。
  
  「吃進誰的肚子,增厚了誰的脂肪?」
  
  「你的。」他的聲音更小了。
  
  「所以,我的肥胖是誰造成?」
  
  「我造成的。」他是只高合作度的忠狗。
  
  「你還敢講,要不是你從小就挑食,要我替你解決你的點心;要不是你太笨,華媽媽拿零食拜託我教你功課;要不是你們家搬到我們家隔壁,我就不會變成大胖子,你是害我肥胖的罪魁禍首!」她越說越順,越講越理直氣壯。
  
  「對不起,小辰,都是我的錯,我願意負起所有責任。」他認罪。
  
  「很好,你有沒有委屈?」
  
  「沒有!」
  
  「有沒有痛苦?」她提高聲調續問。
  
  「沒有!」只要能安撫她的情緒,他願全力配合。
  
  「那……明天,給我一個計畫表,我要在半年內瘦下四十公斤。」
  
  「小辰,你確定要減肥嗎?減肥很痛苦。」他實在捨不得她受苦。
  
  「我不怕苦,我就是要瘦下來,讓江偉跌破眼鏡,到時他想追我,我要對他嗤之以鼻。」
  
  「可是,我剛買了一大袋剛上市的新口味巧克力……」
  
  「華靳笙!」她張大杏眼,對他吼叫。
  
  「奸、好,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明天一定把計畫表交到你手上。」
  
  「這還差不多。」
  
  她松下高漲的怒氣,肥肥的手臂勾住靳笙的手,靠在他肩上,開始幻想……愛情……
  
  ***********
  
  第二天,清晨六點,小笙敲開章家大門。
  
  「你那麼早來幹什麼?」小辰正在唸書,她習慣早睡早起,清晨是她讀書的好光陰。
  
  「我們一起走路去上學。」
  
  「走路?你們家司機鬧罷工啊?」
  
  「不是啦!是你說要減肥,如果我們走路上學,可以消耗掉一百大卡的熱量。」
  
  沒錯!就是她說要減肥,所以他陪著早起;就是她說要減肥,他放棄舒服的大轎車不坐,陪她走路上學。
  
  「有用嗎?」
  
  「減肥的方法就是少吃多運動,你想試試嗎?我知道很辛苦,如果你……」
  
  容辰的兩大嗜好是吃和存錢,少掉一個嗜好,她活得下去嗎?可是,為一雪前恥,為謀殺江偉的鄙夷眼光,她豁出去了!
  
  截下小笙的如果,她說:「等我十秒鐘,我拿書包。」
  
  整整十秒鐘,不多也不少,她走出家門。
  
  「小辰,你確定要減肥?我真的認為,你現在的樣子很好。」小笙盡最後一分力氣勸說。
  
  想起江偉的侮辱,深吸氣,她要破釜沉舟。
  
  「我確定!我要瘦、我要漂亮、我要美麗,我要男人一個個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我要我的裙子下面擠到不行,江偉想進來,就要有被壓成肉餅的心理準備。」一句句「我要」,她的決心誰都不能更改。
  
  「江偉不懂欣賞你的美,我們根本不必和他計較。」
  
  「不!我心胸狹窄,我就是要和他計較,我等著看他後悔。」說到做到是她的優點之一。
  
  「那……好吧!小辰,你先挑一家喜歡的瘦身中心。」小笙拿出一疊廣告資料,不論她的決定是什麼,靳笙都挺她到底。
  
  「這種機構好貴。」
  
  「沒關係,我可以把存款領出來,反正……反正……」他欲言又止,看著小辰專注的表情,他把反正之後的話吞回肚子。
  
  廣告單上面的「實例證明」讓章容辰希望百倍,一個瘦瘦的自己站在眼前,美麗的願景浮現……
  
  「小笙,這一家好不好?它離家比較近。」
  
  「好啊!離家近一點,你以後常常去,效果比較好。」
  
  「常常?常常要花多少錢啊?」她扳動肥肥的手指頭,她做十幾年的家庭代工賺的錢,不知道夠不夠?
  
  「我們買終生會員卡,一次繳清比較便宜。」計畫好了,他要從銀行裡領出全部積蓄,把它們全數投資在小辰身上。
  
  「小笙,你放心,等我變漂亮,嫁給一個富家小開當老婆,我就跟他要錢還給你。」她說。
  
  「那個……不重要。」
  
  「當然重要。我認為,漂亮比能力更重要,只要我夠瘦、夠漂亮,不管有沒有考第一名,別的女生都會用羨慕的眼光看我。」
  
  「好吧!你如果真的這麼認為的話。」掏出口袋裡面最後幾顆糖,他把它們扔進垃圾桶,回頭他要記得讓管家把剛買的一堆零食送人。
  
  「小笙,光到美容中心上課就能瘦下來嗎?我很懷疑,要是效果那麼好,世界上就沒有胖子了。」
  
  「所以還有很多配套方式,你想試試嗎?」
  
  「好啊!說說看。」
  
  小笙將一袋東西交給她。
  
  「裡面有代餐包,以後中午你就吃這個當正餐;還有,減脂茶是用來排除脂肪的,你拿來當開水喝;另外,裡面有削好的蘋果,肚子餓的時候就吃一些當零食。」
  
  「沒問題。」
  
  她把手提袋接過來,挑出蘋果盒,拿出一塊蘋果塞進嘴巴。
  
  「小辰,如果減肥太辛苦,你決定放棄的話,沒關係,隨時都可以放棄,沒有人會取笑你。」
  
  「你覺得我是那麼沒有恆心的女生嗎?」手擦腰、眼瞪開,她對他凶是常態。
  
  「你不是!」
  
  「所以羅!你拭目以待,我一定會減肥成功。」
  
  「我怕我看不到,因為……」他話沒說全,小辰又是一陣怒吼,吼掉他下面的話。
  
  「華靳笙!你敢預估我減肥失敗?」說著,肥肥的手臂使出三千分攻擊力,直追著小笙捶打。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小辰,你不要生氣。」
  
  「不用解釋,你就是這個意思,我告訴你,誰敢預言我減肥失敗,就是與我為敵,聽見了沒?」
  
  「聽見、聽見了,小辰減肥一定成功。」他雙手護胸,用元旦升旗典禮時,喊中華民國萬歲的力氣,大喊小辰減肥成功。
  
  「那還差不多。」
  
  勾眼,她擦在腰際的肥手鬆下來,勾住他,她心裡明白,不管她減肥成功或失敗,再不會有人比小笙對她更好了。
  
  頭靠在小笙肩上,一個滑稽的畫面出現——
  
  各位看倌,有沒有聽過「小鳥依人」這句話?沒錯,她也是小鳥依人,不過,這隻鳥名叫海東青。
  
  什麼?不知道海東青是何許東西,那麼換個形容,神鵬俠侶裡面楊過騎的那只神雕,懂了吧!
  
  總之,遼東猛禽靠在小笙身上,形成一幅不倫不類的景象,路過行人紛紛別過頭,悶笑在心裡頭。
  
  想來,近來鐵牛運功散銷量大好,廠商應該頒獎盃感謝章容辰。
  
  ******
  
  畢業典禮到了,小辰雙手捧了滿滿一堆獎品,驕傲的在校園裡面逛。這叫作驕傲、榮耀,也稱為炫耀、張揚;頭仰得高高,得意極了,用功三年,她等的就是這一刻。
  
  「有沒有看到,那只驕傲肥豬神氣活現的模樣,讓人看了就討厭。」
  
  說話的是和容辰同班的周玉雁,她恨死容辰了,不光為了小辰的功課總搶在她前頭,她更恨華靳笙的眼光從不多看她一眼,她愛慕他三年,不明白為什麼他看不見美麗的自己,眼底只容得下那隻大母豬?
  
  雖然說,數大就是美;雖然說,壯碩女人目標明顯,可是沒道理啊……她的美麗居然不對他造成意義,於是她恨章容辰,無時無刻不挑釁她的肥胖,她就心癢難耐。
  
  可憐的周玉雁不明白,華靳笙是小綿羊、章容辰是牧羊犬,這兩種動物的命運有著深厚聯結。
  
  「能榮選一年一度的大神豬,的確值得驕傲。」
  
  章容辰抬頭挺胸走到她眼前,瘦下三公斤,她對自己更具信心。
  
  「請問,你說的肥豬是指誰?」
  
  「哈!母豬看不見自己肥,真是個好笑的笑話。」她說完,和身邊幾個女生一同誇張大笑。
  
  「我瘦了三公斤,總有一天我會比你們每個人都瘦。」
  
  「是嗎?聽說你寫情書向男同學示愛?真好玩,你書那個男生嚇到連作三天惡夢,你的功力比女鬼還厲害。」周玉雁說得極盡刻薄。
  
  「這麼厲害?難怪聶小倩會贏得寧采臣的心,原來是人不如鬼啊!」附和的女生說得更過分了。
  
  「看清楚點,比比看你和我們不一樣的地方在哪裡,就會明白你這種女人沒有資格談戀愛。」周玉雁說,
  
  「你說……」小辰氣結。
  
  「沒錯,你沒有資格談戀愛,你還是專心去唸書,考第一名吧!將來考上台大,拿兩千張證書備用,因為你必須養自己一輩子,沒有男人願意犧牲自己來收容你。」
  
  「誰說她沒資格談戀愛?」小笙不曉得什麼時候站在她們後面,他手裡捧著一束鮮紅玫瑰,走到小辰身旁,那種威嚴表情讓小辰差點兒認不出來,他就是平日脾氣好到不行的華靳笙。
  
  揉揉眼睛,她看看他,再用力看看,確定他是小笙,小辰問:「我剛才到處找你,你跑到哪裡去了?」
  
  「江伯伯去幫我買花,我剛到校門門去拿。小辰,送給你,祝你畢業快樂。」他的舉動大大滿足她的虛榮。
  
  「謝謝你!晚上請你吃飯。」她附在他耳邊說話,親暱的樣子,讓眾美女臉上無光,訕訕離開。
  
  「我有話告訴你。」他說。
  
  「奸啊!在這邊嗎?」
  
  「嗯……都可以。」人走散了,樹下只剩下他和她。
  
  「小辰,我要走了。」凝重在他臉上譜出不捨。
  
  「走?好啊!我們一起。」
  
  「我的意思是說,我要到國外去唸書,短期之內不會回台灣。」他把話說得更明白些。
  
  「你說……你要離開我?」
  
  「對。」他點頭,這個頭點得很沉重,差點兒抬不起來。
  
  「為、什、麼?」小辰身上的油脂開始抖動。
  
  「我爸爸的事業重心要轉到美國,我們全家要一起去,我等下就要上飛機。不過,你放心,我會回來的,一定!」
  
  「為、什、麼?」同樣的速度、同樣的音節,他懷疑她聽不懂自己的話。
  
  「我爸爸事業重心要轉到美國,我們全家要一起去,我等下就要上飛機。不過,你放心,我會回來的,一定!」同樣的話,他又重複一次。
  
  「你這個豬頭,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為什麼不給我心理準備?你想拋棄我至少要讓我提早知道,怎麼可以讓我措手不及?
  
  我們在—起十六年了,整整十六年,不是三年、不是五年,是十六年耶!十六年的時間足夠讓一個嬰兒長成少女,讓少女變成歐巴桑,讓中年人踩進棺材,你居然不看重我們之間的十六年,說走就走……「
  
  突然,她嚎啕大哭,風雲起、山河動,天地變色。
  
  八十公斤,不!是七十七公斤的大骨架美女哭得好傷心。
  
  「小辰,你不要哭。」他預想過,當他說出這些話時她的所有反應,卻沒想過她會哭得淒慘絕倫。
  
  「我要哭,哭光眼淚、哭瞎眼角膜,哭掉我全身的兩億九千九百九十九萬個細胞。你這個壞男生,不管我的心情、不管我的感覺,說定就走,一點都不肯回頭,等我哭死了,你就知道,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亡,是什麼心情。」
  
  她把他說成萬惡不赦的負心漢。
  
  「小辰,我也不想出國啊!可是我們整個家族的人都要我去,我說不過他們,畢竟他們是長輩。」他的話更八點檔了。
  
  要說肥皂劇的肥皂話誰不會?
  
  小辰深吸氣,連珠炮彈吐出串串文字——
  
  「不要說話不用講既然你已決心離去說再多都是枉然就當作我們從來不曾相識就當我從來不曾用心在你身上我栽了我認了讓我的心付諸流水讓我的回憶不再有你我要忘、了、你。」
  
  除了最後面那兩個頓號加上句號之外,小辰沒讓任何的標點符號阻隔她的生氣。
  
  很恐怖,五指山生氣,孫悟空在石下動彈不得,他該怎麼反應,才能消她的怒氣?
  
  巧克力和糖球都不能用,因為她正在減肥,小笙看著她的淚水、看著她的哀號,怎麼辦?怎麼辦?他束手無策。
  
  突然,他湊上前,薄薄的兩瓣唇貼上她的嘴。
  
  天搖地動、山川變色、風起雲湧……一個沒資格談戀愛的女人,擁有了生平第一次的戀愛感覺。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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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7 00:17:43
  第2章
  
  自從瘦身機構收下章容辰這個女人,就注定賠錢。
  
  十年來她天天上瘦身機構,不論颳風或下雨,八十公斤時天天去、六十公斤時天天去,就連瘦到四十五公斤後也天天報到,她要把她的終生會員卡用到淋漓盡致。
  
  你懷疑我說的女人,是從出生到十六歲都帶著嬰兒肥的章容辰?
  
  是的,你沒會錯意,我講的正是那位大骨架美女。在恆心、耐心的支持下,她的確瘦到四十五公斤,也的確當面狠狠報復了江偉一頓。
  
  華靳笙慧眼識英雄,小小年齡就看出被層層肥肉壓迫下的章容辰長得很美麗。
  
  脫去肥油的容辰開始享受青春、享受愛情。她在男人的讚歎眼光中肯定自己,死肥豬、阿母斯「壯」的日子已經離她好遙遠。
  
  中文系畢業三年,她在一家出版社當個小編輯,白天工作、晚上逛街釣男人,生活倒也愜意,她在愛情中悠遊自在,沒想過結婚、沒想過安定,她只要單純的快樂。
  
  「容辰,晚上要去哪裡?」說話的是小恬,她們是出版社的兩朵花,對生活看法一致、態度相仿。
  
  「『藍領』好不好?」藍領是東區一家新開的brUB,佈置得十分雅致溫馨。
  
  環顧周圍同事,下班接小孩的、準備做菜等老公回來的、或急忙趕約會的,大家都用最快的速度離開,只有她和小恬這兩個孤家寡人還優優閒閒,在辦公室裡慢慢晃。
  
  「好啊!聽說那裡的調酒好喝極了,男人的素質也不錯。」
  
  小恬翻看腕表,稍稍規畫一下時間,喝掉最後一口花茶,從紙袋取出衣服,進休息室換衣服化妝。
  
  「不要希望太高,失望會更高。」
  
  容辰拿起粉盒,隨意撲上一層淡妝,小小的裝飾,讓她艷麗的臉龐更出色。
  
  「怎麼搞的,你最近老提不起勁,是不是生病了?」小恬靠過來,用手背碰碰她的額頭。
  
  生病?不!只是懶了,懶得看男人的討好表情,懶得應付一場又一場的無聊飯局。
  
  仔細算算,是從什麼時候起,開始有一堆男人圍繞在她身邊的?
  
  嗯……大概是從上大學開始吧!
  
  那個時候她已經瘦到五十公斤左右,身段窈窕度還不如自己預期,但已有不少男人頻頻對她釋放愛意。首先是學長、社團同學,然後加上校外人士,甚至還有個年輕講師頻頻對她放電。
  
  起初,她好喜歡這些慇勤,她在他們的讚美中一次次肯定自己的美貌無人能敵,從小到大的自卑心理,被他們的愛慕一點一點修復,漸漸地,那些肥胖的難堪經驗慢慢遠離。
  
  在愛情中她自在得意,在愛情中她愉快歡欣,她徜徉於愛情,愛情是她生活中的點心。
  
  每個星期假日,她有數不清的約會;每年情人節,她有收不完的禮物,所有男人都知道她不是真心真意,卻都捨不得從她身邊抽離。
  
  大學畢業後,她發覺時間太長的愛情會讓人疲憊,所以她的愛情通常在一個星期之內發生,然後消失。
  
  她不維繫愛情,不善待愛情,也不珍惜愛情。愛情之於她,是唾手可得的廉價物品,來得容易,她就不去介意是否消失太快。
  
  「如果不舒服,就別出去了。」小恬建議。
  
  不出門,一個人在家能做什麼?
  
  四年前爸爸退休,他們賣掉富德街的房子,回南部老家種木瓜;大哥在美國上班,只留下她在台北。
  
  容辰租了個小套房,晚上回家……她看電視或電視看她?不!她不耐煩這種無聊。
  
  「我沒事,出去走走心情會好些。」
  
  「奸吧!你去換衣服,我等你。」
  
  「不用了,我沒帶其他的衣服,走吧!」
  
  關上辦公室裡最後一盞燈,她和小恬走出公司,追逐愛情的浪漫夜即將展開——
  
  ******************
  
  藍領的燈光柔和,播放的輕音樂挑動男男女女的心情。
  
  坐在角落,小恬四處張望尋找新對象,在這種地方人人都在尋找或被尋找。
  
  「容辰,你看穿藍色休閒服的那個男人。」小恬靠向桌前,敲敲桌面,提醒她的注意力。
  
  「哪個?」
  
  「他在你右後方。」
  
  容辰視線轉向男人方向,從頭到尾評估一番,她搖搖頭,「次級品。」
  
  「你越來越挑剔。」小恬對她扮一下鬼瞼。
  
  「沒辦法,胃口被養刁了。」
  
  「你哦!算了算了……再看看別的。」小恬引頸四下張望,這時,「次級品」走向她們。
  
  「小姐,第一次來這裡?」放下啤酒,他展現笑容。
  
  「是啊!」小恬回答。
  
  「我請你們喝啤酒好嗎?」
  
  「我們還有。」容辰直口拒絕。
  
  「我叫鄭方齊,我應該怎麼稱呼你們?」他沒看見她的拒絕,
  
  「我是小恬,她是容辰。你在哪裡工作?」小恬進行交友第一步驟——確定對方的工作、身份,不管他是不是次級品,男人嘛!好用比好看來得重要。
  
  「我在竹科上班,你們……還在唸書吧?」
  
  「早就畢業了,我們在出版社工作。」小恬說。
  
  容辰的眼光始終沒有落在對方身上,她東張西望尋找新鮮目標——
  
  看到了,左手邊七十五度方向,一個正在喝長島冰茶的男人,他有雙好看的手和憂鬱的眼睛。
  
  反正出門了,玩玩吧!老蹲在角落沒意思。
  
  昂頭挺胸,男女的第一場交手戰開演——
  
  「你們聊,我離開一下。」容辰說。
  
  「看到好魚了?」小恬附在她耳邊問。
  
  「是啊!我要去收網。」容辰涼涼回話。
  
  「別忘記帶你的漁獲來讓我驗收。」
  
  「你以為自己是海關?」站起身,容辰端著自己的Heineken走向「長島冰茶」。在他面前,她站定,而他居然沒看她一眼?!
  
  有趣,從來沒人能忽視她的魅力,輕輕一笑,遊戲變得好玩。
  
  「請問你是水星人嗎?」坐在男人面前,容辰睜起無辜大眼,笑得—派天真,小女生的嬌憨盡現。
  
  聶天衡抬頭,淡淡掃過,喝口調酒。
  
  「這裡不是地球嗎?我走錯路了?」
  
  容辰看清楚了,這個男人有張儒雅斯文的臉龐,不直接拒絕卻用疏離態度暗示——你該離開。
  
  要她離開是嗎?她偏不!當挑戰性出現,勾起她的征服慾望。
  
  「這裡應該是地球沒錯,我只是懷疑,地球有你這麼優秀的人種嗎?不……肯定沒有。」
  
  「既然地球沒有優秀人種,你又是從哪裡來的?」放棄疏離,聶天衡發覺自己竟然不討厭她,雖然此刻他心情正處於風暴期。
  
  「我來自熱情如火的Z2星球,旅居地球多年,初次見到和我一樣的異鄉客好興奮哦!優秀的水星人,你願意和優秀的Z2星人做朋友嗎?」
  
  「為什麼找上我?」他的聲音清冷,缺乏溫度,讓容辰猜不出他的想法。
  
  她懷疑是否該叫他「長島先生」或「冰先生」?
  
  「因為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你臉上寫著寂寞。」
  
  「你是妓女嗎?」
  
  他想惹怒她?不!她不生氣、不讓這男人稱心如意。
  
  「我但願自己是,那麼我就行道理對你更熱情—點。」她皮皮的喝一口Heineken,假裝沒聽懂他的意思。
  
  天衡莞爾,她的話和「她」一樣,別出心裁。
  
  突地,容辰的影像和「她」相疊,雖然她們長得並不像。「她」清靈動人,不似人間凡塵;Z2星姑娘艷麗嬌妍,美得教人怦然心動。
  
  「我很像妓女嗎?」攤開兩手,容辰低頭看看自己的打扮。
  
  「並不像。」天衡實說。
  
  「那麼,你為什麼問我是不是妓女?」
  
  「我很像寂寞男人嗎?」他不答反問,他期待她說「並不」,那麼他就能用同樣的話圈住她,但容辰給了不在預期內的答案。
  
  「是的,你像。在繁忙的社會裡,寂寞是種絕跡多年的東西,我不懂為什麼還能在你身上看見?」
  
  「我是瀕臨絕種的動物?你靠近,因為你好奇?」
  
  「嗯,初次見面,你好,我是國際動物保育協會派來的。」她對他眨眨眼睛,她的天真卸除了他的心防。
  
  「可以聊聊嗎?」天衡說。
  
  「我不是坐在這邊了?」她笑說。
  
  「女人是種不容易懂的生物。」他喟然。
  
  「偏偏她們的族群龐大到不需要被保育。」她還在開玩笑,他冷掃過一眼,容辰忙修正態度。「對不起、對不起,我認真一點,你剛說女人不易懂,可是世界上有誰是真正瞭解誰的呢?」
  
  「不送出機會,男人再有本領,也探不出女人的真正心思。」
  
  「是不是有個女人對你的心意視若無睹?」她的話一針見血。
  
  「你很聰明。」
  
  「我能猜對你的心,這樣的我,算不算懂你?我懂你卻不愛你,換言之,懂和愛情不能畫上等號。」
  
  「沒有瞭解的愛情很危險,你不曉得,你踩在腳下的愛情,是實地或是薄冰。」
  
  「怕危險,為什麼不把愛情捧在胸口呵護,要把它踩在腳底下?認真數數,全世界有多少對夫妻真正瞭解對方?」她不認同男人的愛情態度。
  
  「所以離婚率居高不下。」
  
  「你非要清清楚楚弄懂她的心思,那麼你的她要有『比干』的勇氣。」
  
  「什麼意思?」
  
  「刨心諫主啊,要她把心挖出來,讓你一絲一縷看分明。」
  
  「我沒有這個意思。」
  
  「我知道,你覺得她捉摸不定,覺得她的心飄浮難尋,也許,她尚未決定對你交心;也或許,是你太缺乏耐心。」
  
  「我缺乏耐心?」他自問。
  
  「把你的愛晾在她眼前,等待她的心情,除了這兩點,我沒有更好的建議。除非你不想等到期盼中的結果,否則你只能不斷付出和儲備耐心。」
  
  「謝謝你的建議,Z2星小姐。」
  
  他豁然開朗的釋懷表情很動人,容辰確定他是個一等一的好男人,只不過,名草有主,她不愛玩爭奪戰。
  
  雖然不愛玩,她還是想鬧他,「我們能當朋友嗎?」
  
  「我們已經是朋友。」
  
  「我說的是男女朋友。」這回,她是故意為難。
  
  「你並不鍾情於我,否則不會教我對女人用心。」天衡一眼看透她。
  
  「你錯了,我喜歡你,我只是不愛排隊。」
  
  「也不愛插隊?」他為她補充說明。
  
  「講的好,還說你不懂女人。」
  
  「在你的調教下,我進步神速。」
  
  「Good!請我喝酒吧!」
  
  「想喝什麼?」
  
  「聖法蘭西斯。夏多莉白酒。」
  
  「沒問題。」
  
  這個晚上,容辰邂逅了一個好男人,即使他不屬於她、即使他們的緣分短短一晚,但她很開心,因為她證明了世上,好男人仍然存在。
  
  周休二日的前一半,她在辦公室裡加班到凌晨一點:後一半她睡到中午,然後帶著她的小包包和迷人笑靨去逛街。
  
  逛街是種高尚運動,就算不消費,在各式各樣昂貴的商品中間,容辰覺得自己鍍了一層金。
  
  所以美麗的女人愛逛街、不美麗的女人也愛逛街,逛街的高尚度贏過借錢。
  
  拂開被風吹上臉頰的頭髮,容辰姿態優閒地穿梭在大街小巷之間。
  
  停在「白蘇維翁」前面,看看腕表,還沒到約定時間,習慣遲到的小恬自然不會出現。
  
  轉身,好死不死讓她看見周玉雁和一個男人坐在靠窗位置。
  
  輕咬下唇,邪惡的念頭浮現在她的腦海。
  
  周玉雁是她的國中同學。國中畢業,功課相當的兩人一起考上北一女,雖然不同班,卻總隔空張望對方的分數。
  
  大學兩人又進入同一所,只不過她念中文;周玉雁讀醫學院,在這點,周玉雁略勝一籌。
  
  周玉雁恨她是眾所周知的事情,而容辰對她是記恨,她永遠牢記周玉雁那句刻薄評語——你這種女人沒有資格談戀愛。
  
  她沒資格談戀愛嗎?
  
  回首,她看見周玉雁望住男人的雙眼寫著——我喜歡你,請不要對我太客氣。
  
  對,別客氣,對這個女人是不應該客氣。
  
  既然她認為她「沒資格」,那就……試試羅!
  
  容辰走到周玉雁和男人的桌側,隔著玻璃,她向裡面張望,窈窕身段用最高級的方式挑逗男人。
  
  憨柔的天真表情,是她花不少年累積出的經驗,男人都愛蠢女人,因為他們心中有種叫作「控制欲」的鬼東西在作祟,沒經過道士貼符驅鬼的儀式,驅趕不走。
  
  果然,效果十足,男人一下子就注意到站在玻璃後面的容辰,輕輕一瞄,她看見他的熱烈眼神。
  
  哈!八十公斤的章容辰沒資格談戀愛,那麼四十五公斤的章容辰呢?
  
  低眉,她作出一個乍然發現的誇張表情,她敲敲玻璃,對周玉雁比了手勢,然後往餐廳門方向走。
  
  進入白蘇維翁,在背著人時,巫婆的邪惡表情露餡。但一轉身面對人,白雪公主馬上跳出來演戲。
  
  「玉雁,好久不見,你好嗎?醫學院畢業了沒?」說著,她握住玉雁的手,熱情搖晃,做作的表情讓對方想吐。
  
  「你們認識?玉雁,怎麼不介紹一下?」男人出言。
  
  「她叫章容辰,是我的國中同學。」玉雁介紹得不情不願。
  
  「才不只是國中同學呢!我們一起念國中、一起上北一女、一起進台大,只不過玉雁好聰明,考上醫學院,不像我那麼笨,只能念中文。」
  
  「念中文有什麼不好,中文系的女孩子氣質很優。」他沒明說,但臉上已經寫明「轉台」意願。
  
  「你是玉雁的同學還是朋友?」容辰問。
  
  「他是夏宇僑,我的未婚夫。」周玉雁搶著回答,並加強「未婚夫」三個字,宣示他的所有權狀在她手中。
  
  「真好,你有未婚夫,奸羨慕哦!我都沒人追……玉雁,你說對了,我這種笨女人是沒資格談戀愛的。」癟癟嘴,容辰癟出一臉惹人心疼。
  
  「你別聽玉雁亂說,像你這麼可愛的女人,每個男人看了都會趨之若鷺。」夏宇僑說。
  
  「是嗎?那一定是我太沒主見、沒個性,只會聽別人的,才會不討喜。總之,我真羨慕玉雁,有這麼好的男人追。」瞟一眼「老友」,很好,她快氣炸了,報復的快感讓人High到頂點。
  
  「你不要把問題加在自己身上,是男人眼睛瞎了。」
  
  「聽你這麼說,我的心情好多了。對不起,我要走了,我的朋友來了。」她指指窗外的小恬。
  
  「很好,你該走了!」周玉雁恨不得她早點離開,語調裡淨是不耐煩。
  
  「再見羅!玉雁、宇僑。」
  
  她轉身往外,走兩步,回頭,夏宇僑還在看她,用一種惋惜的深情眼光。
  
  哈!贏了,在步出社會後和周玉雁的第一次交手。
  
  折回原地,她拿出手機對著夏宇僑說:「拜託,為我擺出一個最帥氣的笑容好嗎?」
  
  他依著她的話做,她用手機對著他,按下按鈕。
  
  「謝啦!」容辰說。
  
  「你在做什麼?」夏宇僑問。
  
  她湊近他,把手機給他看,手機螢幕上有個滿臉陽光的夏宇僑。
  
  「我要把它寄給聖誕老公公,告訴他,這是我今年最想要的聖誕禮物。」一個羞澀笑顏,她徹底征服他的心。
  
  離開餐廳,她拍拍小恬的肩膀,兩人一起走向對街。想起周玉雁眼中的兩團火焰,她笑得好得意。
  
  「高興什麼?和昨夜的帥哥有交集?」
  
  「帥哥?哦!」她想起聶天衡,那個難得一見的好男人。
  
  「別給我打馬虎眼,說!離開brUB後,你們去哪裡?」小恬拉住她的手臂問。
  
  「我哪有打馬虎眼,是你釣次級男釣得太專心,沒看見我是一個人孤孤單單離開藍領。」
  
  「什麼?你居然沒成功?!」
  
  「沒辦法,人家有意中人了。」抓過及腰長髮,她把它們拉到右肩。
  
  「有意中人的男生你不碰?那……剛剛你在做什麼?別以為我看不出來那個女人眼裡釋放的熱能,能燒掉一座雨林。」
  
  「她啊!她是舊恨。說!昨天你弄到幾點才回家?」
  
  「哪有幾點,我是乖女孩啊!」
  
  「鬼咧!說,你辛辛苦苦保存二十幾年的貞操,有沒有毀在那位竹科次級男手中?」
  
  「我有那麼隨便嗎?」
  
  「嗯……彷彿、似乎、好像……有!」
  
  下一秒,小恬的包包順勢落在她的翹臀上。「你再說一次!」貞子現身,小恬用眼神恐嚇人。
  
  「我不敢。」搖搖頭,容辰用手指在嘴巴前交叉。
  
  「諒你也不敢,不過……我發現一個新遊戲,比起釣凱子、吃飯還刺激。」
  
  「說說看羅!」
  
  小恬帶著詭譎,附在她耳邊說悄悄話。
  
  她側耳傾聽,果然……越聽越……刺激!
  
  突然落單,那種感覺很糟糕。
  
  辦公室裡空蕩蕩,苦命的已婚婦女早早回家,準備下一場戰爭,而向來和容辰同進同出的小恬,也不知去向。
  
  最近她的新戀情談得正熱烈,沒時間和容辰瞎混。愛情就是這樣,浪費時間、浪費精力,但人人都樂得為它花費寶貴生命。
  
  新一期的期刊剛送出去,想加班缺少名目。
  
  抓起電話,打電話給爸媽?沒重要的事,媽媽會嫌她浪費電話費;打電話給容頏哥?以美國時間計算……他大概剛起床要準備上班。瞬間,她羨慕起有家人在等待的家庭婦女。
  
  走出辦公室,落下鎖,她在電梯前面等待。
  
  不曉得接下來的漫長夜晚要往哪裡去?買張電影票,在漆黑的空間中,消磨一個冷清夜晚?
  
  找出滿滿寫了一堆男人手機號碼的電話簿,翻了翻,無聊的感覺很沉重。
  
  奇怪!以往在每個享受愛情的片段裡,她多少覺得期待或有趣,為什麼目前對於約會,她只覺得Bored?
  
  會不會,她得了愛情疲乏症?
  
  彈性疲乏的愛情和曬乾的蔬菜一樣,不再新鮮、不再亮麗,讓人胃口缺缺。
  
  電梯來了,裡面好幾個剛下班的裝潢工人,她沒遲疑,加入他們。
  
  「小姐,你在這棟大樓上班哦?」工人甲開口。
  
  「對。」她給他們一個禮貌性質的微笑,對於這種沒有企圖心的招呼,她覺得輕鬆。
  
  身邊男人來來去去,她很精了,精到一眼就能瞧出對方存著什麼心思,比起那些長相斯文,卻眼光貪婪的男人,容辰更樂於和他們相處。
  
  「要來這裡上班,你一定讀很多書ㄏㄡ。」工人乙說。
  
  「還好。」
  
  他們身上的汗味,總讓容辰想起在木瓜田里工作的爸爸,硬朗的身體、開朗的笑容,他比在當老師那段時間更快樂。
  
  「女人念那麼多書不容易,我們家女兒也愛讀書,看看她將來能不能到大公司上班,像你一樣,打扮得漂漂亮亮,再做門好親事,我就滿足了。」工人丙說。
  
  容辰跟其他的工人一起笑開。看著牽牽唸唸女兒未來的爸爸,他一定是個好父親。
  
  「小姐,你知不知道這棟大樓三十五樓租出去了?」
  
  「聽說了!之前好像空很久了。」最近工人進進出出,公司裡多少有些傳聞,聽說是被一個電子資訊業的老闆承租下來。
  
  「老闆是從美國回來的年輕先生。」工人丁說。
  
  「人吶,落土八字命,人是大頭家,阮是粗工仔,吃未飽、困末燒。」工人甲埋怨。
  
  「知足常樂,有人賺了一輩子,賺不到一分快樂,像你們這樣很好啊。」容辰出言寬慰。
  
  「小姐說得有道理,一世人吃多少都注好好,賺有夠用就好了啦!」工人乙附和。
  
  當!電梯到了,一群工人快快樂樂離開電梯,回到有人守候的家庭。
  
  看著他們的背影,容辰歎口氣,回到電梯裡,寂寞重新。
  
  電梯走到頂樓,又從頂樓回到地面,下班時間過了,整棟辦公大樓顯得寂靜清冷。
  
  按下樓層,電梯來來回回,電梯的後面是玻璃鏡面,容辰俯瞰台北,川流不息的車子、霓虹閃爍的商店,她說過在繁忙的社會,寂寞是種絕跡多年的東西,看來……她一不小心,也成了瀕臨絕種的生物。
  
  電梯打開,一個男人走進來,容辰沒有回頭看,自顧自欣賞窗外夜且尿。
  
  「請問到幾樓?」
  
  低醇誘人的男性嗓音傳來,她在心裡猜想,他肯定剛從國外回來,台灣的大男人不習慣在這種小地方替女性服務。
  
  轉身面向他,容辰微笑說:「不用,我只是在坐電梯。」
  
  「只是在坐電梯?」他複述她的話。
  
  「對!只是在坐電梯。」沒有意義的話,他們連說三次。
  
  仰頭,她看清楚對方,很熟悉的一雙眼睛,他很像「他」、她的「小笙」,只不過他太巨大了,還有他冷漠的眼神,缺乏熱忱,不似她的小笙,溫柔和順。
  
  想起小笙,一副弱不禁風的身子、笨笨蠢蠢的笑容,他這輩子做最多的事就是討好她。
  
  他不是他!容辰確定,小笙絕不會冷眼看人。
  
  他不說話,皺皺的粗眉攏起,像是想到什麼事情般,接連看她好幾眼。
  
  「我們認識嗎?」容辰望他。
  
  有可能,她認識的男人太多,多到來不及記憶。
  
  「不認識。」二個字解決,他連敷衍都懶。
  
  「對於一個不認識的女生,看那麼多眼,你沒有企圖?」斜眉,她挑釁地睨他一眼,說也奇怪,她並不排斥他的「企圖」。
  
  有企圖嗎?不,只是他竟隱約在她身上看見「偶像」的影子,明明是兩個天差地別的人,他怎會在她身上聯想到「她」?尤其在她那個挑釁眼色之後,感覺更甚。
  
  「我有女朋友了。」
  
  「真遺憾啊……我最近運氣不好,老碰到有主名草。說說看,她美嗎?」她話中帶刺,擅長的做作天真沒用在他身上。
  
  小辰美嗎?華靳笙在腦中回想她的容貌,在外人眼中或許她稱不上美,但在他心目中,她絕對美麗,就是眼前這個纖細窈窕的嬌妍美女,也敵不過他心中可愛的小辰。
  
  「是的。」他順著自己的心回答。
  
  「恭喜你羅!祝你良緣天定,佳偶天成。」攤攤手,一樓到了,電梯門打開,容辰率先走出去。
  
  看著她遠離的背影,她那個攤手動作,他……又聯想到小辰……
  
  他的小辰失蹤了,在他拚命唸書、工作,找足借口回台灣工作時,她、失、蹤、了……她完完全全忘記他說過「他會回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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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7 00:18:21
  第3章
  
  小恬決定結婚,日子訂在秋高氣爽的季節,當消息在辦公室裡傳播開時,容辰的知覺神經有三秒鐘時間停止感應。
  
  環視週遭,一堆已婚婦女,她突然覺得自己被排擠到圈圈外面。
  
  「你確定要結婚?和那個次級品?」容辰第八次問她。
  
  「小姐,客氣一點,我付費了,他不能算次級品,OK?」
  
  這是小恬的哲學——再昂貴精緻的高級品掛在櫥窗裡,凡不歸屬於她,都是次等物;但只要花下錢,貼上她的專用標籤,再爛的東兩都會自動升級,變成高等品。
  
  「你會後悔。」
  
  「我不嫁才會後悔,我已經二十八歲了,一個不小心翻過三字頭,到時身價暴跌,說不定想嫁街邊遊民,人家還要慎重考慮。」
  
  「嫁遊民不壞啊!起碼生活自在愜意。」
  
  「遊民可喝不起『哈瓦那之光』,想清楚哦!」小恬朝她擠眉弄眼。
  
  「至少,你應該和他多談幾年愛情,再來決定婚嫁問題,比較恰當。」
  
  「你要我學梁山伯和祝英台?談幾年感情,婚沒結成,雙雙化成蝴蝶,告訴後人,這就叫作浪漫?算了吧,中國有梁祝,西洋有羅密歐茱麗葉,他們已經替浪漫作足見證,不用我來摻一腳。」
  
  「你肯定他帶給你的愛情,足夠應付未來五十年枯燥的婚姻?」
  
  「愛情?我承認愛情是種相當棒的享受,但我享受的夠多了,定人婚姻,不會遺憾。」
  
  「不遺憾?」
  
  「對,不遺憾。說實話,談過數不清的愛情,我不敢肯定什麼是我真正想要。不過,當他對我架構未來生活時,我的直覺告訴我,我要那樣的生活。」
  
  「你愛他嗎?」
  
  「他讓我很愉快。」
  
  「讓你愉快的男人不少。」
  
  「他是讓我感覺最自在的一個。」
  
  「自在?」
  
  「沒錯,在他面前我不用裝蠢,不用刻意花心思吸引他,我可以說出自己真正的想法,表達最直接的情緒。」
  
  「你只是對他太有把握。」
  
  「對男人有把握,不是婚姻裡面重要的一環嗎?我可不想當個疑東疑西的古怪妻子。」
  
  「是嗎?」
  
  「好了,別在我的婚姻上繞不出去,你反正還年輕,可以多玩幾年,去送東西吧!中午不用趕回來吃飯了。」
  
  容辰看看腕表,還有半個小時就是午休時間了,拿起要送印刷廠的資料,她走出公司。
  
  一路上,容辰不斷反芻小恬的話,她在腦中搜尋,有哪個男人可以讓她毫無顧忌,表達真正的想法,不用忍耐將就?
  
  想了半天……嗯!有的,那些她沒興趣或對她沒興趣的男人。
  
  走入電梯,她習慣性縮到最後面。在白天,俯瞰台北市也別有一番風味。
  
  「又『只是在搭電梯』?」
  
  男音響起,她抬眼,是那位有主名草,她揚揚手上的牛皮紙袋。「我還在上班,你別讓我的老闆誤會我打混。」
  
  「你沒有嗎?」她的防備,讓靳笙覺得好笑。
  
  「我當然沒有!」她的老闆說壞不是太壞,但背後鄉長兩隻眼睛,能隨時洞察員工的一舉一動。
  
  「你在幾樓上班?」閒閒無事,他勉強算得上是個教她毫無顧忌的男人,多聊兩句不是太壞。
  
  「我還沒上班。」他實說,公司沒整理好,他只是來看裝潢進度。
  
  「還沒上班?你來這裡勘查地形?」
  
  「算是。」
  
  總覺得她說話的口氣和小辰很像,尤其是她擺手、晃腦的模樣,十足十的相像,不過她整整比小辰小了一半,他從不認為愛吃的小辰會有瘦下來的一天。
  
  「你是風水師?太棒了!要不要到辦公室幫我看看我的位置哪裡出問題,怎麼兩年內大大小小的同事全嫁光了,就留我一個人小姑獨處。」
  
  「你想結婚?」
  
  「不想,但……當週遭所有人都走入婚姻,就免不了在這上面多繞繞想想。」
  
  「你還年輕。」
  
  「說的也是。」說不定明天小恬反悔,她又能陪自己穿梭在台北各個brUB,大玩愛情追逐遊戲。
  
  電梯門打開,簡短交談結束,揮揮手,容辰先行離開電梯。
  
  走出辦公大樓,她來到小摩托車身邊,牽出車子,發兩發,沒動靜,再發兩次,還是沒下文。
  
  該死,她早該送它去看醫生,只是人太懶,沒等到病人膏盲,她捨不得離開它半步遠。
  
  撥下手機,容辰無奈說:「佳彰,是我啦!我的摩托車又壞了,你找時間把我的車子拖回去修理。嗯!對,在我們辦公大樓外面,我把鑰匙放在腳踏墊下面,謝啦!」
  
  她的車子一修再修,修到機車行老闆叫兒子來追她當媳婦,幾年下來,一家人沒當成,倒也修出友情。
  
  站到馬路上,沒多久,一輛勞斯萊斯開過來,搖下車窗,駕駛探出頭,「小姐,要我送你一程嗎?」
  
  「謝謝你,你真好心,不過,我的同事去開車了。」她習慣性對男人裝傻笑。
  
  「這是我的名片,有空我們可以一起吃個飯。」
  
  「好啊!謝謝,我一定聯絡你。」揮揮手,用甜到不行的嗓音說話。有沒有見過招蜂引蝶?就是這樣。
  
  車子一走,她向後退兩步,把他的名片塞進包包裡;她的花名冊上雖然已經客滿,再也負載不了另一個男人的「意思」,但留著吧!總有一天會派上用場。
  
  站半天,她叫不到計程車。然後,又一部賓士車出現,停在她身邊。
  
  容辰歎氣,她是桃花繁殖場嗎?為什麼蜂蜂蝶蝶習慣在她身邊飛?裝出可愛微笑,在他探出頭時,頓時笑容蒸發,是那個對她不感興趣的男人。
  
  「我想你需要幫忙。」靳笙實話實說,冷冷的瞼上沒有表情。
  
  靳笙不曉得自己怎會在這裡停下車,或許他下意識想在另外一個女人身上,尋找和小辰相似的蛛絲馬跡。
  
  「我是需要幫忙。」打開車門,她賭氣坐上他身邊位置,兩瓣唇翹老高,淺淺的口紅,妝點了她的美麗。
  
  又是一個很「小辰」的動作,他看呆了,為什麼有人的動作會那麼像另一個人?
  
  不過……像?假若他拿出小辰的照片告訴她——你好像我的女朋友。她大概會用手上那個頗有重量的牛皮紙袋砸上他的腦袋。
  
  「去哪裡?」
  
  「往前走,十分鐘不轉彎就到了。」一時間,兩人都靜默不語,車廂內只有CD唱盤,傳出古典音樂。
  
  「你有沒有維瓦帝的四季?」她低頭在他的CD架裡翻找。
  
  又是一個相似,所有的古典音樂中,小辰只聽維瓦帝的四季!
  
  「啊!有了。」容辰拿出CD,沒多久,春之交響曲傳遞出春之訊息。
  
  「你喜歡四季?」
  
  「嗯!特別是夏季雷雨那段。」
  
  怪眙!一個和小辰很類似的怪胎。
  
  「剛剛有人想載你,你為什麼不肯?」
  
  「我有那麼隨便嗎?何況交友守則一,不在男人第一次邀約時,立即答允。這是所有女人都知道的事情。」
  
  「那你又上我的車?」
  
  「你對我又沒意思。」
  
  「我表現得很明顯?」
  
  「你說過,你有個漂亮的女朋友。」
  
  「如果是我騙你呢?」
  
  「你騙我?不會吧!以我閱人無數的經驗,你不是個會騙女人的男人。」
  
  「閱人無數?你有很多男朋友?」他皺起眉,對這個猜測頗覺不耐。
  
  「多咧!」她拿出萬用手冊,在他面前晃晃。「我是狩獵愛情的高手。」
  
  不愉快的感覺很真實,雖然他並不明白,為什麼要為她的話感到不快。
  
  在他尚且弄不清自己的感覺時,容辰大喊一聲:
  
  「印刷廠到了,我在前面下車。」
  
  轉動方向盤,他找到適當位置停車,側頭看她,她正在包包裡面東翻西翻,不曉得在找什麼。
  
  「算了,我沒有紙片。」一邊說著,她抓起他的手,攤開他的掌心寫下自己的名字和電話。
  
  「你的手很大,至少可以寫十個女人的電話號碼。我欠你一頓,缺少糧食的時候打電話給我。」她打開門,俐落下車,揮揮手,她不介意欠他人情。
  
  車廂內,靳笙攤翻自己的掌心,三個大大的「章容辰」寫在正中央。閉眼、睜眼再次看清楚——章、容、辰。是她!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啊!
  
  霍地,他衝下車,朝她的背影大喊:「章容辰。」
  
  容辰反轉身體,看見他掩不住的喜悅,她笑問他:「那麼快就斷糧啦?」
  
  下一秒,她的頭撞上一堵寬寬厚厚的胸膛。
  
  不會吧!他餓到這等地步?
  
  **********
  
  她被收進懷中,他的兩條手臂像緊身箍,圈得她動彈不得。
  
  「先生……我呼吸不順……」她的嗚咽聲,他聽不見。
  
  「先生……有話慢慢講……我可以溝通的……」他太激動,任何聲波都傳不進他耳裡。
  
  「這位先生!請你自重。」
  
  話畢,她想用力撐開她和他的距離,無奈,他不動如山,再大的力氣也動不了他分毫。
  
  容辰放棄了,吸氣吐氣,她學大肚魚,安安靜靜躺在他胸前,隨便他愛怎麼抱就怎麼抱,等他抱爽了,她再來算帳。
  
  十分鐘,不!正確的說法是十二分四十七秒之後,他終於鬆開她,缺氧的容辰呼吸到新鮮空氣。
  
  「先生,請問你是什麼意思?」吐納一番,還好,她仍然健在。
  
  「你要不要先把東西送進去?」他指指她身後的印刷廠。
  
  印刷廠裡,陸陸續續有人從裡面走出來,工人們準備要午休了,容辰惡狠狠地瞪他,恐嚇他說:「你給我乖乖站在這裡不要動,敢偷溜走,你就試試看。」
  
  她那剽悍的兇惡模樣,和十年前一模一樣。
  
  靳笙莞爾,向她保證:「我不走,我在這裡等你出來。」
  
  「最好是這樣!」
  
  「一定這樣。」他朝她揮揮手,望著她瘦削的身影慢慢隱在門後。
  
  他的小辰居然真的變瘦了,雖然失去她的專有特色,但……她真的美到不行。
  
  他怎會認不出她呢?她的眼睛還是一樣晶亮靈活啊!不過少了兩層肥肥的眼皮,他就不認得了。
  
  她的鼻子還是一樣挺,只不過是從大山變成小山,,她的臉仍然帶著兩抹紅暈,僅管面積變小……
  
  她還是習慣在說話時斜眼睨人、習慣攤手擺無奈、習慣聽四季,她實在變得……不多。
  
  總之,認不出小辰,他罪大惡極。
  
  低頭,他再看手心上三個字——章容辰,這三個他認識了快一輩子的字,再度闖入他的生命之中!
  
  太好了!他的聰明小辰、他的懂事小辰,雖然有點凶凶的,可是凶得好可愛……小辰呵……他的心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狂舞……
  
  她出來了,在看見他的同時,她跺起重重腳步。
  
  可惜份量不夠,製造不出驚心動魄的場面,在以前,她這招「撼天動地」,還有些用處的。
  
  「你、這、位、先、生,說清楚、講明白,為什麼光明正大偷吃我的嫩豆腐?」她的豆腐以黃金計價,貴得很。
  
  「別喊我『這位先生』,你可以叫我『小笙』。」
  
  「小生?我還花旦、武生咧,真噁心,你沒別的話好解釋你的變態了嗎?」
  
  「小辰,你真的一點都沒變。」
  
  他搖頭大笑,為了她的「沒變」。
  
  小辰?幾百年沒人喊她小辰了?
  
  她拾起狐疑的雙眼望他,歪歪的頭、歪歪的眉,她的腦筋以秒速三千公里方式快速思考,然後,在他放下冷漠的臉上,那抹熟悉感躍上她的心。
  
  啊……她的下巴落下來!不大不小,塞進一顆棗子剛剛好。
  
  「想起我了?」他好笑地捧起她的臉,期待著她的答案。
  
  「嗯……」點點她名副其實的「小臉」。「你不是、不是……在美國?」
  
  「我說過,我一定會回來。」他暢懷大笑,回想離開前的那個吻,要不是怕嚇壞她,他想在那兩瓣紅唇上輾轉,回憶那份甜蜜。
  
  「所以你回來了……」她有氣無力,忘記計較剛剛的怒氣。
  
  「對,我回來了。」他再次證明自己的存在,
  
  「你可不可以捏我一下?」
  
  他順她的意思,掐掐她的頰邊。
  
  「不是太痛……大概是我在作夢。」搖搖頭,她的臉上出現沮喪,轉身離開他。
  
  就這樣?靳笙愣愣地看著她的背,幾個箭步,搶在她面前,再次用力把她鎖進自己懷裡。
  
  「痛不痛?」他說著,又把雙手往裡面縮幾寸。
  
  「痛……」
  
  「那麼是不是你在作夢?」靳笙鬆手,又急急握住她的肩膀,不讓她有機會轉身走。
  
  「不……蠻真實的。」她揉揉自己的額頭。
  
  「對羅!我是真的回來了。」他認真的眼睛和多年前一模一樣。
  
  「小笙……我想尖叫。」咬住下唇,她要求自己不失控。
  
  「好啊!你尖叫吧!」
  
  「真的?」
  
  「真的。」
  
  說著,他把手搗在她的耳朵上,光是這個動作,她就可以確定,她的小笙回來了。
  
  從來,他只在乎她,就像現在,他不怕自己的耳朵壞掉,只擔心她的耳朵受不了自己的尖叫聲。
  
  她回抱住他,閉起眼,在他心臟正上方一連串喊叫:「啊……啊……啊啊啊……」
  
  終於,她停下尖喊,圈住他腰際的手卻怎麼也不肯放。
  
  「叫夠了?」
  
  「夠了!」
  
  「相信我回來了?」
  
  「相信,你變得好大只哦!」
  
  「是你變小了。」
  
  「嗯,我整整瘦了三十五公斤,厲不厲害?」她放開他,轉了一圈展示身材後,又圈回她的老地方。
  
  「江偉看見肯定要大大後悔。」
  
  「哈!告訴你,我大一校際聯誼時碰見他,我向站在他身旁的男同學拋媚眼。」
  
  「他沒認出你對不對?」
  
  「對!我假意問江偉,有沒有和你聯絡,其實我是要告訴他,我就是把他嚇得幾天幾夜沒睡覺的章容辰。」
  
  「然後呢?」
  
  「他追我,我不理他,我卻和他的死黨交往了三星期,嘔死他。」
  
  「你很壞!」
  
  「我不否認,前幾天我在路上碰見周玉雁,你記得她嗎?」
  
  「記得,很可惡的女人。」
  
  別說小辰對她記恨,他也討厭說話不留情面、處處欺負小辰的周玉雁。
  
  「知不知道我怎麼欺侮她?」
  
  「說說看。」
  
  「我當著她的面,勾引她的男朋友。」
  
  「他上勾了嗎?」
  
  「當然。」她自信滿滿地說。
  
  「然後呢?」
  
  「沒有然後啦!你以為我眼光那麼差,會看上她的男朋友?送我我還嫌佔空間咧!」
  
  「你只想鬧得他們吵架?」
  
  「我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恩怨分明的大女人。」
  
  「我相信。」
  
  在她面前,他的冷淡消失,華靳笙又是那個聲聲附和、句句捧場的小宦官,只要有他在,她就不自覺地演起慈禧太后。
  
  「告訴我,你在美國這幾年有沒有人欺負你?」從小都是她在罩他,沒有她在,容辰想,他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他在容辰眼裡讀到她的想法,便順著她的意思回話。
  
  「那幾年的確很辛苦。」
  
  「我就知道,前幾年我拚命學英文,我想,說不定哪天華媽媽打電話回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求我到美國陪你唸書。」
  
  從小到大,貴族幼稚園、私立國小、私立國中,哪問學校不是華媽媽來家裡面拜託,請她陪小笙一起上學,她早早就習慣當他的書僮……哦!不,是伴讀。
  
  「那時要是我媽媽打電話回來拜託你,你會答應嗎?」
  
  「當然答應。忘啦?你是歸我管的,誰敢欺侮你,我絕不輕饒。」她忘記畢業典禮那天,是他挺身用一臉嚴肅嚇跑周玉雁和她的應聲蟲。
  
  靳笙失算,他以為千里迢迢、離家三千哩,小辰肯定不會答應他的要求,沒想到她連想都不多想,一口答應。
  
  「說!有人欺負你嗎?」
  
  「剛開始有。」
  
  後來他請武術老師在家裡教他功夫,從中國武功、劍道、柔道到跆拳道,等他學會後,再沒人敢對他吹鬍子瞪眼,欺負他這個瘦弱的黃種人。
  
  「後來呢?」
  
  「交了朋友情況就好些。」
  
  「你長得挺壯,外國的牛奶比較營養吧?」
  
  「你想喝嗎?」他可以空運一貨櫃來台。
  
  「你想我再壯回去,門兒都沒有。不說這個,快告訴我,你在美國生活的點點滴滴,我想知道。」
  
  「沒問題,但是……你上班可以嗎?」
  
  「唉呀!沒問題。」她拿起手機,不管接電話的人是誰,潦潦草草交代一聲請假,就拖著他繼續往下說。
  
  他們之間的空白,她要用最快的速度補回來。
  
  「我們找個地方吃飯,再聊。」
  
  「好啊!」她勾住他的手,頭靠在他肩上,那般親密,彷彿他們從沒有遺失那十年光陰。
  
  *************
  
  坐在餐廳裡面,容辰雙眼平視她的小笙。
  
  眉毛濃濃,像!眼神柔柔,像!鼻子挺挺,像!肩膀寬寬,不像!胸懷闊闊,不像!腰粗粗,不像!大大的兩條腿,不像!三個像、四個不像,難怪她沒把他認出來,錯不在她。
  
  很容易的,容辰原諒了自己。
  
  「我回來以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你,可是左右鄰居幾乎都搬家了,好不容易問到的最後消息,說你們搬到南部去了,我找了徵信社往南查,卻沒想到你還留在台北。」
  
  說話間,他習慣把容辰愛吃的東西送到她面前。
  
  「我爸媽到台南山上種木瓜,這兩年種出心得,他們說接下來要種有機蔬菜,現代文明病多,大家都好害怕。」
  
  「這是個好主意,下次我跟你回家,說不定我可以跟章爸爸談,來個企業化經營。」
  
  「這種賺錢的事,你應該找我媽媽談。」
  
  「我記得,你媽媽是個勤儉持家的好太太,我母親很佩服她,我回國的時候,她交代我一定要邀請他們到美國作客。」
  
  「不行不行,飛機票太貴,我媽媽肯定不會去的。」
  
  「兩張飛機票,我還負擔得起。」
  
  「當然羅,從小你就是有錢的公子哥兒嘛!」
  
  「不對,這些年我賺了不少錢,我沒有跟家裡伸手。」
  
  「你沒唸書嗎?大學畢業才兩三年,我就不信你能賺多少錢。」
  
  「事實上,我今年暑假才剛從研究所畢業。」
  
  「什麼?研究所!」她的音調整整提高八度。
  
  「是研究所沒錯。」
  
  「你的功課那麼破,還能念完研究所?說!你老爸捐給學校多少錢?」
  
  「我……沒那麼差啦!」
  
  他是「大雞晚啼」,華家上上下下都這麼說。雖然小辰料得沒錯,他老爸的確捐了一座小小的圖書館給學校,可是他能畢業靠的是真真確確的實力。
  
  「好吧,不逼你招供,不過你要告訴我你賺什麼錢,不會是去販賣毒品牟取暴利吧?」
  
  「我念財經,從大學時期我就開始炒作股票、投資商店,幾年下來有不錯的利潤。」
  
  「美國那麼容易賺錢,你回來做什麼?」
  
  「我覺得台灣是個不錯的投資環境。」
  
  他沒說實話,想回來發展,純粹是為了她。
  
  「真的?那……我有一筆大錢,交給你幫我炒作,好不好?」
  
  「大錢?」
  
  「嗯,我從小到大累積的全部財富。」
  
  手肘頂著桌面,她將半個身體擺到桌上,靠他好近,她竟覺得……臉紅心跳?!
  
  怪了,她哪裡不對勁?
  
  容辰望望他,再想想自己的問題,想不出錯誤在何處,算了,不理會,賺錢重要,她早膩了數小鈔過日子的生活。
  
  她期期買樂透,投資不少錢,卻連個兩百塊小獎都拿不到手,運氣夠背,現在活生生一個財經高手在身邊,此刻不利用更待何時?
  
  「說嘛!幫不幫忙?」
  
  「多大一筆錢?」
  
  「一百萬。」比出一根手指頭,容辰洋洋得意。
  
  不簡單吧!這可是她省吃儉用,外加上三年辛苦工作的成績。
  
  「一百萬?」好「大」的一筆錢,他莞爾,
  
  「太多?我知道很多專家都說玩股票要拿閒錢玩,不能將畢生的積蓄全放進去,輸的話會很慘,不過,我對你有信心,就算全輸了也沒關係。」
  
  她嘴上說得豪氣干雲,卻在心裡要求自己作好心理建設,免得到時賠了錢,一個衝動紅衣紅褲,從辦公大樓上跳下來,做個不瞑目的厲鬼。
  
  「你對我有信心?」
  
  「當然,你是我的好哥兒們,不信你,我信誰?」
  
  「好吧!把錢匯給我,我一定不辜負你對我的期望。」
  
  為了她隨口說說的「信心」,靳笙決定潦下去,讓她的股票在台灣不穩定的環境裡,開出亮眼紅盤。
  
  「謝啦!等賺大錢,我請你去上合屋吃飯。」
  
  「上合屋?五星級餐廳嗎?」甫回國不久,他對國內的飲食環境不熟。
  
  「幾顆星我不知道,可是你進去可以吃到飽,吃到撐再走出門,我可是好久都沒有這樣子縱容我的胃了,為了特殊的你,我願意!」
  
  容辰隨便唬弄的「我願意」,聽進他耳朵,彷彿他們已經站到紅毯尾端,她正在回答神父,她願意和他禍福與共。結婚進行曲持續奏起,他陶醉在優美的四拍子節奏裡……
  
  「小笙、小笙,你怎麼了?」她推推心不在焉的他。
  
  「哦!沒事。」他忙回過神。
  
  「容頏大哥也在南部嗎?」
  
  「沒有,他大學畢業後就出國了,聽說和同學在搞什麼生化科技公司,誰知道。」
  
  「那你呢?你在做什麼?」
  
  「我在你常常去勘查地形的辦公大樓二十七樓上班,對了,你去那裡做什麼?」
  
  「我租下那棟大樓的頂樓當公司。」
  
  「哦,原來就是你的公司,以後我下班就上去找你。」
  
  「歡迎!對了,你還沒告訴我在哪裡上班。」
  
  「二十七樓的星宇雜誌社啦!我是一個小編輯,不過,總有一天我會升到總編輯。」她的志氣不大,總編輯是她一生追求的最大目標,
  
  「你一定辦得到。」事實上,他已經在考慮,辦一間雜誌社給小辰經營的可行性有多大。
  
  「你住在哪裡,富德街的大房子裡嗎?」
  
  「沒有,我租一問小公寓,富德街的房子沒人住。」
  
  「很久沒回去了,還真的有些想念。」
  
  「下次找人整理整理,我們一起回去看看。」
  
  「說到要做到,我會把你的話記起來。」
  
  伸出手,她要和他打勾勾,很稚氣的動作,卻讓他們同時想起自己的童年。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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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7 00:18:48
  第4章
  
  再回富德街,過往歷歷在目,童年時的一景一物回到眼前,溫馨的感覺重上心田。
  
  「房子變小也變舊了,對不對?」一到街口,容辰忙不迭地說。
  
  「是我們長大了。你看,張媽媽家的石榴又結實纍纍。」
  
  張媽媽慷慨、脾氣好,每到結果時節就會大開家門,讓附近的小孩子進去採果,白白的石榴包著一層紅紅的漿液,一咬破,酸酸甜甜的滋味盈滿嘴裡。
  
  「想不想進去採兩顆?」
  
  「還沒有成熟的澀果子不好吃。我媽媽說,以前你們家還沒蓋起來的時候,那塊地是大家的秘密花園,裡面種了不少花菜蔬果,一到夏天,蝴蝶蜜蜂四處飛,好不熱鬧。」
  
  她望向開車的靳笙,他微微的笑意浮在嘴邊,和電梯裡碰上的模樣相差很多。
  
  他是雙面人?管他,只要在她面前他還是她的「小笙」就行啦!
  
  「園丁叔叔在我們家庭院種不少花單樹木,夏天時一樣有蜜蜂蝴蝶。」
  
  「那不一樣,以前那塊地是大家共有,有空時,幾個鄰居媽媽在那聊天說話,小孩子在一旁抓蝴蝶,後來你們家蓋起來,這份樂趣就消失了。
  
  我哥哥還說,你們家整地之前,我媽媽趕著采收瓜果,不管成不成熟,先摘下來再說,結果我們家吃了兩個月的地瓜稀飯,和一星期沒有玉米粒的『玉米排骨湯』。「
  
  「章媽媽是個勤儉的傳統婦女。」
  
  「傳不傳統不知道,但她很會積錢倒是實話,否則光靠我爸那點薪水,怎能在把我和哥養大之餘,還有閒錢買山坡地、蓋農莊。」
  
  「你也不簡單,好像從我有記憶開始,你就在賺錢了。」
  
  「那是我媽虐待童工。」
  
  「我母親常說你媽媽很能幹,她佩服得五體投地,卻模仿不來。」
  
  「我爸爸則常常說,華媽媽才是真正的女人,溫柔體貼,說話聲音軟得像棉花糖。有時媽媽不在,還偷偷開玩笑問我們要不要把兩個媽媽互換過來。」
  
  「記不記得,我剛上學時功課很爛,請了很多個家教功課還是補不好,我母親常歎氣,說章媽媽不知道是怎麼教小孩的,為什麼兩個孩子都名列前茅?」
  
  「你是被保護過度了,哪有人上幼稚園還不會白己穿鞋子、襪子?」
  
  「那時好像都是你幫我穿鞋。」
  
  「只有穿鞋嗎?你太客氣了,綁圍兜兜、背書包,哪一件事我沒做過。」
  
  「你聰明嘛!」
  
  「本來就是,不過看你長得這麼好,還能念完碩士班,我這個老師實感安慰,正所謂青出於藍勝於藍。」
  
  「你很優秀啊!編輯是很了不起的職業。」
  
  「一個月不到兩萬五的薪水,很了不起嗎?」
  
  「當然,編輯是份高貴的工作,你們要挑選出好的作品,讓讀者來分享。」在牧羊犬面前,他習慣演出乖乖小綿羊。
  
  「高貴?說得好,告訴你哦!等我當上總編輯就更高貴了。」
  
  「到時我送大花籃給你,從你的辦公室一路排到大門口,讓大家都知道你很厲害。」
  
  「一言為定。」
  
  車行到華家門前,園丁趕過來替容辰打開車門。
  
  「以前的叔叔、伯伯都不做了嗎?」
  
  「他們有的跟我爸媽到美國、有的留在台灣,但大部分都沒有聯絡了。這回聘的都是新人,不過很有經驗。」
  
  「嗯,你看!蓮霧樹還在!」
  
  一下車,她就跑到蓮霧樹下,抬頭仰望,以前他們常常爬到這棵樹上玩耍,蓮霧樹的年齡很大,聽說是王家媽媽種的,華家在整地時,看見兩三棵大果樹長在設計圖裡的庭院位置,便保留了下來。
  
  「對,楊桃和芒果也都在。」
  
  「有結果嗎?」
  
  「芒果結了一些,我請廚房李嫂醃成情人果冰在冰箱裡,想吃的話,隨時都有。」他處處討好她。
  
  「我最愛吃情人果。」
  
  勾住他的粗腰,容辰知道,只要有他在身旁,她唯一的工作是盡情享受被寵愛的感覺。
  
  「我還有告訴李嫂說,請她等楊桃長出來,醃些楊桃湯準備起來。」連巴結她,他都是有計畫進行。
  
  「準備什麼?」她明知故問。
  
  「準備餵你。」
  
  「又不只是我愛喝楊桃湯。」
  
  「我曉得,章媽媽也很喜歡,我讓她多預備一些,帶去給章媽媽。對了,李嫂的廚藝不錯,以後我讓她送便當到辦公室,你上來陪我一起吃飯,或是我下去陪你吃?」
  
  「我上去好了。你的公司什麼時候開張?」她的決定下得很快,絲毫沒打算客氣一下下,反正她吃他的,吃慣了。
  
  「這兩天。」
  
  「華爸爸要回台灣參加公司的開幕典禮嗎?」
  
  「不會,我和他約定,如果台灣的公司在三年裡經營不好,就乖乖回去接他的公司。我想,他寧願我的公司一直開不了幕。」
  
  想起聽到他要回台灣,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流不停的媽媽和奶奶,靳笙就很頭痛,華家上上下下都在全心祈禱他經商失敗。
  
  聽見他的回答,容辰的態度變得鄭重起來。「小笙!」
  
  「什麼事?」她的嚴肅表情教他也跟著凝重起來。
  
  「你在台灣的事業一定要成功。」
  
  「我會努力。」
  
  「只有努力不行,我的要求是『一定要成功』。」
  
  「好,但是……為什麼呢?」
  
  「因為……我不想你又離開我。」抓住他的手,她的「命令」很鄭重。
  
  她不想他離開?這個念頭浮上靳笙心間,偷偷地竊笑成形,低首,他高興她的命令,更願意用盡所有心力來為她完成。
  
  「我不會離開你。」是宣示也是保證,他喜歡她,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了。
  
  「嗯,我聽見了,不能賴哦!我們進去吧!」拉起他往裡走,容辰把這裡當自己家。
  
  屋裡擺設和十年前一模一樣,重新油漆過了,看起來煥然一新。
  
  「以前我們在這裡玩積木。」容辰跳上沙發旁的地毯。
  
  「我媽常準備零食和汽水給我們吃。」
  
  「我的身材就是被華媽媽養出來的。」
  
  「那時候你圓圓的、很可愛。」
  
  「才怪。」她皺皺鼻子,可愛的級數和多年前一樣。
  
  衝上二樓,打開厲門,那是他的房間。
  
  「哦……好懷念哦……」說著,她往後一個縱身跳躍,整個人躺上他的床。
  
  「你的床還是一樣柔軟舒適。」
  
  小時候,她和哥哥容頏擠在一個硬硬的、小小的榻榻米床,怎麼都比不上他的大床,在上面翻觔斗、跳高跳遠都不會摔下來。
  
  「你都躺在這張床上逼我唸書。」
  
  沒錯,她還一面吃他的口香糖,嚼得嘎滋響,只要他回頭,她就丟過來一隻枕頭,再恐嚇他,考壞了分數要海扁他一頓。
  
  不過,他從沒考上她的標準,卻從來沒被扁過,
  
  他在她身旁坐下,看她舒坦的模樣,想著想著,笑逐顏開。
  
  「誰教你笨,那麼簡單的功課都弄不懂,我懷疑你那時候腦袋裡面到底裝什麼?」她坐起身,手一勾將他勾向床上雙雙併躺,她是大姊頭,安撫地拍拍小弟的頭。
  
  「喜歡這張床嗎?」他問她,說實在,已經好幾天了,他還不太能適應她這張「小臉」。
  
  「喜歡。」點點頭,這張床有她許多童年時光。
  
  「搬過來這邊住好不好?」他問得小心翼翼。
  
  「你在施捨我?」嘟起嘴,她可是有身價的單身貴族。
  
  「不是。」
  
  「那……為什麼?」
  
  「因為我很想回來,可是沒有人陪我,這麼大的房子一個人住……我不喜歡寂寞。」
  
  低眼,他使出哀兵姿態,這招他從小用到大,效果不錯,這也是他每次成績不理想,卻總能從她的拳頭下逃過的主因之一。
  
  「你在求我?」想起小恬忙戀愛,沒人相陪的日子,她坐電梯打發時間,寂寞……的確難熬。
  
  「對,我求你,小辰,住進來好不好?」軟軟的聲調揚起,小綿羊摩蹭主人的頭髮,彷彿又回到從前,笨笨的小笙從沒長大過。
  
  「我有什麼好處可得?」
  
  「有專車接送,你一個月可以省下六千塊車馬費。」
  
  「還有呢?」
  
  「你可以省下餐飲費、洗衣費,不用自己整理房間,不用洗碗筷,還有專人聽你說話。」
  
  「嗯……聽起來,好像不錯。」
  
  「不是聽起來,是真的不錯。」
  
  「好吧!誰叫你是我的青梅竹馬呢?為了你的寂寞,我只好自我犧牲羅!」得了便宜還賣乖,她維持他們相處的一貫模式。
  
  「我去幫你搬家。」
  
  「記得哦!要在後天以前去搬,我不想多付一個月房租。」
  
  「現在就去搬好不好?」
  
  他在她面前說過最多的詞句就是「好不好」,他從不擅自下決定。對她,他事事尊重,件件聽命,沒辦法,這是小綿羊的宿命。
  
  *******
  
  長針一指向十二,容辰就迫不及待往電梯方向沖。
  
  最近,她愛上李嫂的手藝,中午時間一到,就忙不迭往樓上衝去。
  
  「容辰,你到底在趕什麼?」小恬追著她問。
  
  「趕吃飯啊!沒聽過?吃飯皇帝大。」電梯來了,沒來得及交代,她進了電梯,一揮手,向好朋友說再見。
  
  「喂,你坐錯了,這是要上樓……」小恬的話沒人接聽,聳聳肩,她回座位,打電話給她的鄭方齊聯絡感情。
  
  電梯裡,容辰的眼睛數著樓層數,隨著電梯往上,心也跟著雀躍。
  
  她在高興什麼?不過是一頓飯,充其量是愛吃,而她正在維持身材吃得又不多……那麼她在樂什麼啊?
  
  歪歪頭,不會是高興即將要見到她的青梅竹馬吧?
  
  呸呸呸,見到小笙需要興奮嗎?她七級腦震盪了啊!從小見到大,她可沒覺得興奮過。
  
  會不會……多年不見,她被他那英勇挺拔的超大只身材吸引?
  
  算了吧!小笙說的對,他沒變過,變的人是她,她從大只變小只,才會誤以為小樹長成大樹了。
  
  何況、何況……上回在電梯裡,他說他有女朋友……人家早就有女朋友,她在肖想什麼?
  
  女朋友三個字閃過幾閃,她的心酸兩下,像誤食未熟的李子,酸的淚腺膨脹,分泌物蠢蠢欲動。
  
  當!電梯門開,她腫起一張包子臉,走進他的辦公室。
  
  「章小姐好,董事長在裡面等你。」秘書小姐看到她,忙笑臉迎接。
  
  她曉得時間一到,董事長會自動清場,絕不讓任何一個會議或工作章程影響到他們的吃飯時段,由此可知,老闆對她有多重視。
  
  打開辦公室門,她筆直走進去,靳笙坐在位置上,算準時刻,輕輕打開食盒,讓食物的香味在最恰當的時機飄散出來。
  
  「你不開心。」
  
  察覺她臉色不對,他到她身邊,圍住她的肩膀,將她帶到自己膝間。
  
  坐在小笙身上,容辰望望他。
  
  他真的好大只哦!沒道理坐在大只的小笙身上,就會心臟蹦蹦亂跳……苦著眉,她煩透了。
  
  她喜歡他,大概是真的;她愛黏他,大概也是真的:她的心臟自動反應出對他的好感,也是真的。可是……她能怎麼辦,勾引他像勾引其他男人?
  
  名草有主,要硬把人家拔下來插瓶供養?他還當她是一輩子的好朋友呢,更何況眼前,她吃他、穿他、睡他、用他,她怎能對他做出這麼卑劣的事情?
  
  不行、不行,她不能好色輕友、不能不義,她應該幫他追到女朋友,順理成章在他的婚禮上當伴娘,最後最後……含著眼淚帶著微笑,對他說聲祝一順……
  
  嗚……她是韓劇女主角,可憐、可悲,誰看了都要一掬同情淚。
  
  她眼眶泛紅,靳笙的心臟提到半空中。
  
  事情大條了!上回她哭是因為他要去美國,這回她哭,不會是輪到她要離開了吧?
  
  「小辰,你怎麼了,有什麼事告訴我好不好?」
  
  他又問好不好?你看、你看,那麼溫柔的男人,放手多可惜……
  
  淚從眼眶掉下來,咚!鉛塊砸到他心臟正中央。
  
  她哭、他痛!
  
  「小辰,不怕,天大的事,我都會幫你。」
  
  擦掉她的淚,滾燙的淚灼了他的手,捨不得的感覺比寂寞更難受。
  
  啊……她哭得更大聲了。連什麼事情都沒弄清楚,他就下定決心要幫她,這種犧牲自己成全別人的情操何等高尚偉大,他這樣子待她,她怎能回報他不仁不義?
  
  好!容辰拿定主意了,一定要幫他帶著心愛的女朋友,順順利利進入禮堂。
  
  她要犧牲小我完成友誼,要大義滅愛、要把別人的快樂建築在自己的痛苦上,要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苦而苦……
  
  苦啊苦!她不是越王句踐,沒事把膽子放在嘴裡當糖含幹嘛!
  
  吸吸鼻子,她露出壯烈犧牲的決絕表情。
  
  「我沒事,只是太感動了。小笙,你對我真的很好。」
  
  她說……她說感動……天啊!她居然為了他對她好而感動,那麼將來他更要盡一千分心待她好,終有一天,他相信誠意感動天,她會愛上他,對他說:「我們結婚好嗎?」
  
  「我們吃飯,李嫂做了紅燒獅子頭,來嘗嘗味道怎麼樣。」遞過筷子,他開始考慮要不要從現在起對她更好——比方餵她吃飯?
  
  夾起菜,她一面吃,一面想著要怎麼幫他追女朋友。
  
  「小笙,你說你有一個很漂亮的女朋友,她是誰?我見過嗎?」
  
  筷子在半空中停住,他沒想過她會問出這個問題。他總不能說,我的女朋友就是你,等一下嚇著她,九級地震震垮滿屋子玻璃,靳笙不心疼玻璃,只心疼她的怒氣。
  
  「別對我說謊哦!要是哪一天讓我知道實情,我永遠都不理你。給你最後一個機會,從實招來,你到底有沒有女朋友?」
  
  她的恐嚇很有用,在心臟嗆三下之後,他低頭老老實實地回答:「是有一個。」
  
  「叫什麼名字?」心又在酸了,她把筷子上的糖醋排骨放下,大概是醋在作祟,否則她的心理機能一向不錯,不可能老在那邊酸來酸去。
  
  「她叫Candy.」這是他偷偷替小辰取的小名,她愛吃糖,粉粉的兩片臉頰像草莓糖,每次有人問他有沒有女朋友,他都拿這個名字來搪塞。
  
  「她是老外?」
  
  「不是,是中國人。」
  
  「聰明嗎?」
  
  「非常。」
  
  「我聰明還是她聰明?」
  
  「你們一樣。」
  
  一樣?怎麼會一樣?怎麼可以一樣?小笙從來都認定她是全世界最聰明的人物,沒想到幾年不見,就有了個和她一樣聰明的女朋友,鳩佔鵲巢的死Cundy!總有一天她要讓她好看!
  
  咦?咦?咦?她怎能罵Candy?才說好要大義滅愛苗的啊!克制,她必須好好克制自己的嫉妒。
  
  忍住氣,她又說:「哪一天把她帶出來我看看。」
  
  靳笙面有難色,支支吾吾說:「恐怕不是太方便。」
  
  「不方便?哦!我懂了,她住在國外,下回我們一起去美國時,再看好了。告訴我,你們進行到哪一個步驟?」
  
  「你說什麼?」
  
  「牽手、摟肩、親吻,還是奔回終點?」她越來越不耐煩,就為了他說——她和另一個女人一樣聰明。
  
  「我……沒有啦!我只是暗戀人家。」
  
  「什麼?只是暗戀?」她尖吼起來。「你沒有向她表白你的心情?沒有把她帶到暗暗的地方偷一個吻?你居然什麼都沒有做?」
  
  「我不曉得怎麼做比較好。」
  
  「你這個笨蛋,早就說你們家那種保護過度的教育方式會害死你,果然不出我所料,看你,連追女朋友都不會,將來要怎麼結婚、怎麼組織家庭?
  
  也不想想,你們華家到這一代就你一個單丁子,你沒了後,華家的香火靠誰傳承?你百年之後,華家列祖列宗要教誰去拜?你真的很不會想……「
  
  他想截下她的話,說:「你嫁給我,幫我生小孩拜祖先。」但是她說話速度太快,他無從下刀,插入自己的心聲。
  
  「華媽媽要是知道你連追女朋友都不會,她會躲在棉被裡面哭上三天三夜,哭到雙眼紅腫、哭到腎水腫,你這個不孝兒子,你不殺伯仁、伯仁因你而亡,你良心何安?」
  
  她氣到連老話都翻出來說,害靳笙一個偷笑,忘掉他剛剛要講的心聲,也幸好他忘記,不然故事在第四章就結束,作者會被追殺。
  
  「好了,算你運氣好,有我這個青梅竹馬的好朋友替你撐腰,知不知道我的外號是什麼?」
  
  「不知道。」笑憋在肚子裡,他快憋出內傷,搖搖頭,他低頭裝受敦。
  
  「我是轟動武林、驚動萬教,人稱brUB之星的花花公主是也,任何一個從我眼前走過的男人,只有我不想追,沒有追不到手的。
  
  放心!想當初華爸爸、華媽媽對我視同己出,我一定會盡心教導你,讓他們不會愧對列祖列宗。「
  
  話說得很多,口氣慷慨激昂,連她都佩服起自己,這種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高尚情操,只有在民國初年的烈士——林覺民、陸皓東、黃興那掛人身上才找得到。
  
  靳笙遞上冰鎮酸梅汁,容辰喝兩口,潮紅的臉頰降了溫,他發覺一個月五萬塊請回李嫂,很值得。
  
  「晚上,我帶你到brUB實習。」
  
  拍拍他的肩,她發覺自己挺苦命,小時逼他學寫字,長大還要逼他學追女朋友,宿命吶、孽緣吶!
  
  ***
  
  藍領和平日一樣,坐滿想尋找愛情的男男女女。在夜裡,孤寞會變成一種不易滅絕的細菌,反覆感染……侵襲……
  
  點兩杯冰原泥漿,他和她坐在同一桌。
  
  「穿紅衣服的那個怎麼樣?」容辰對他耳語。
  
  「她看起很辣,萬一她想要和我怎樣……我怕擺脫不開。」他不敢直口拒絕,只好溫溫和和找借口推卻。
  
  「你說的有理,你沒看電視新聞,鬧分手鬧到連警察都出動的事件天天上演,小心一點是對的。」她說完,眼睛繼續四下搜尋目標。
  
  「我一定要在這裡學交女朋友嗎?」
  
  「還有更好的地方,有一群目標物等你主動嗎?」
  
  「好像沒有。」
  
  「那就是羅!你看,那個短髮俏麗的女生怎麼樣?」
  
  「我看幾百個女人都一樣,我不會主動向女生攀談。」
  
  華靳笙說謊,他不是不會,而是不屑。從遠古時期開始,他心裡認定了一個女人,從此誰主動、誰拋媚眼,他都視若無睹。
  
  「真是糟糕,告訴我,你的工作夥伴都沒有女的嗎?要是碰到女人,你怎麼辦?」她嘴巴跟靳笙講話,眼睛沒停止過重要工作。
  
  所以當一個穿著小可愛,露出美麗小肚臍的女人,頻頻向他釋放「善意」時,她完全沒看見。
  
  喝一口冰原泥漿,他不太喜歡這種味道,但讓他更不喜歡的是肚臍女的眼神。回頭,冷不防地拋出一個兇惡眼光,當場嚇壞了小可愛,從此閃閃躲躲,不敢把眼光隨便亂放。
  
  「那不一樣,工作歸工作,工作時,我沒把她們當女人看。」
  
  「你這種個性要怎麼教才好?你是個壞學生,從小到大都一樣,吃你家兩口糖,就要付出那麼大代價,實在不划算。不過,沒關係,我章容辰別的不說,這情義兩個字,我看得特重,再困難的事,看在華媽媽面子上,我都會努力辦到。」
  
  她語重心長地拍拍他的肩膀,誰教她家媽媽沒事搭人家的車去生產,護士沒事把她放在他身旁,這孽緣,豈是輕鬆可解?
  
  代價?不!靳笙要她付出的代價不單單是這樣,他還要她心甘情願地嫁給他,替他生一堆小笙笙和小辰辰,
  
  因為,她絕不只吃掉他家兩口糖,她還喝光他的汽水、吞光他的零食、水果兼正餐,害他從出生到小六,一路抽不高。
  
  她玩他的玩具、看他的故事書,把他媽買的益智遊戲全帶回家,充實她自己的腦容量,讓他從小一路笨到大。
  
  最後,她還花掉他半生積蓄,把他辛勤勞苦養出來的一身肥肉給減掉,這筆帳絕不是她嘴巴說的那麼簡單。
  
  詭詐笑容在她轉過頭時收起來,小綿羊經過歲月洗禮,偷偷長成大野狼,只不過牧羊犬沒搞清楚,還以為溫馴是他一輩子的標記,三不五時學牧羊犬吼一吼,將他納在自己護翼下。
  
  又是一雙討厭的眼睛,沒事老在他身上瞟來瞟去,眼睛脫窗要去看眼科醫生,他手中沒有雷射刀!
  
  冷冷回頭,冷冷抬眉,在對方措手不及中,射出兩道銳利鋒芒,嚇得美女玉手一抖,哈瓦那之光全餵給橘紅色短裙。
  
  「我講話的時候不准回頭。」容辰很惡霸,以為他看上穿短裙暍哈瓦那之光的女生。
  
  吃醋是女人的本能,更何況是她這種美女中的大美女,吃醋叫作理所當然。
  
  「好!」乖乖點頭,他的羊皮穿在身上,牢牢靠靠,一點都不害怕穿幫。
  
  「現在,看到穿黃色洋裝的那個女生嗎?去跟她要電話回來。」她找一個穿著保守、長相抱歉的女生。
  
  「我不會。」
  
  「連要電話都不會?噢!我快瘋了,坐好,看我的示範。」瞪他一眼,嘴巴罵得誇大,她心裡連一點怒氣都沒有,相反的,她喜歡他的單純乾淨,喜歡還沒有女人在他身上「攻城掠地」。
  
  呸呸呸!她又胡思亂想?就算他不被別人攻城掠地,他也要學會對別人攻城掠地啊!這不正是她的職責所在?
  
  「你要示範什麼?」
  
  「要電話!看清楚了。」
  
  職業笑容裝起來,柔柔甜甜的眼睛彎成兩朵瞇瞇桃花,桃花舞春風正要上演。
  
  手腕一百八十度旋轉,她將頭髮塞進耳後,露出美美的右半臉,走到鄰桌,距離不到三公尺處,突然間,笑靨凝結,眉峰攏起疑問,她看男人看得很專心。
  
  對方也注意到了,抬眼,被她嬌憨單純的表情吸引。
  
  「小姐,我哪裡不對嗎?」
  
  她沒回話,只是緩緩搖頭,弧度不大,眉宇間仍然充滿疑惑。
  
  男人笑了笑,又問:「你不說話,我會以為自己有問題。」
  
  抓抓頭髮,很不雅的動作由她做來,顯得可愛。
  
  她走離對方兩步,然後又折回來,在他面前站定,深吸氣,彷彿鼓足了勇氣才敢對他講話。
  
  「請問你是不是葉莉蘋的先生?很抱歉,我只在你們的婚禮上見過你一次,之後我很糊塗,弄丟你們新家的電話,你可以給我你的電話號碼嗎?我和葉莉蘋好久沒聯絡了。」
  
  「你認錯人,我不是。」
  
  「真的不是嗎?我可以看看你的手指有沒有戴結婚戒指?」男人伸出手,讓她看仔細。
  
  「相信了吧!」男人溫厚的笑臉讓人舒服。
  
  「如果你真的不是的話……你敢不敢給我電話號碼,要是我打電話過去是莉蘋接的,我就要向她告狀,說她老公摘下戒指,瞞著她到brUBC交女朋友。」
  
  「我真的不是。」男人從口袋裡面拿出名片遞給她。
  
  「張興堯……對不起,我好像真的認錯了。抱歉抱歉,打擾你了。」說著,她就要離開。
  
  他拉住她的手,向她邀約:「你可以坐下來,我們聊聊,我真的很像你那位……」
  
  靳笙從她開始和陌生男人攀談起,一張溫柔俊臉降下暴風雪,立時變成大雪山,再看見她的手讓人拉住後,他再忍不住了,衝上前去,握住她的手,拉起她,直往brUB外面跑。
  
  不錯、不錯,他的克制力又進步一點點,至少他沒朝對方鼻子揮過一拳,讓他武術能力公諸於世。
  
  「你在幹什麼?跑那麼快,沒看見我今天穿高跟鞋啊!」
  
  容辰白他一眼,卻發覺他的臉色陰晴不定。
  
  「小笙……你怎麼了?」擦掉他因過度憤怒而流下的汗,她輕聲問。
  
  「剛剛……」喘息不定,他用師父教導的話,要求自己戒急用忍。
  
  「剛剛怎麼樣了?」她的關心溢於言表。
  
  「剛剛有一個女生對我……騷擾……」臨時,他想不出像話的借口。
  
  「什麼?有女人騷擾你!是哪一個?告訴我,我去找她算帳。」容辰跳起來,就要衝回brUB裡找人算帳,靳笙忙拉住她。
  
  「我甩掉她,去找你的時候,她就離開了。」他盡全力讓自己看起來很無辜。
  
  「她碰你哪裡?」他指指手,她就把他的手抓起來搓幾下;他指肩膀,她撣灰塵般在他肩上拍幾下;他指臉,她踮起腳尖……親……他幾下……
  
  哦哦,她假公濟私……
  
  容辰一回神,忙拉起他的手,忿忿然說:「以後我們再也不要到這種骯髒地方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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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7 00:19:13
  第5章
  
  紛擾越擴越大,容辰心裡的善惡天使在打架。
  
  善天使說:「你好歹是人家的青梅竹馬,怎麼能夠重色輕義,你不曉得朋友是一輩子的事嗎?」
  
  惡天使回答:「就因為你是人家的青梅竹馬,所以更有義務責任保護他,把他帶回家,照顧他一輩子是最保險的方法。想想上次在brUB,他是個多麼脆弱無助的男人,要是你不替他拿主意,在人吃人、惡女橫行的社會,一個不仔細,他就會被洪流吞噬。」
  
  「可是……可是……他喜歡的是別的女生……」
  
  「噢!拜託,你只要大聲點,朝他亂叫一通,他哪件事不會依你?」
  
  「可是……他會悶在、心裡難受啊……」
  
  「難受總比被人欺負好。」
  
  「強迫他會比較好嗎?」
  
  「只要你找得出來強迫他的壞處,我就不說服你。」惡天使的口氣已經不耐煩到極點。
  
  「這樣子拆散人家……很像馬文才耶,往後會遺臭萬年。」
  
  「你白癡啊!馬文才是男不是女,更何況梁山伯祝英台愛得死去活來,你的小笙不過是暗戀人家,暗戀你懂不懂?就是一種接近智障的情緒,你以前不也暗戀過江偉,要是當年你真嫁給江偉,你大概會天天躲在閨房裡大唱嫁錯人。」
  
  「不會啦……我頂多會……呃……會爬牆……」她音量越縮越小,善天使染上惡天使的黑顏色。
  
  「所以羅!把他帶回家好好保護是最好的作法。」
  
  「我看……還是先去問問小笙,看他對她的感情下多重再決定,你覺得呢?」
  
  「隨便你啦!囉囉嗦嗦像個老婆婆,我要睡了。」惡天使翻身呼呼大睡,善天使推推容辰要她起床談談。
  
  「走開,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肉體容辰還保有一點理智,在半夜三更去把小笙吵醒,問他關於女朋友的事情,明天一大早他會帶她去掛精神科。
  
  「你真睡得著嗎?說不定他現在正作夢,夢見他和那個女生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感情在夢裡越下越深……」
  
  想到「卿卿我我」四個字,容辰慌忙從床上躍起,揉揉眼睛,殺氣騰騰地想拿根棍子去棒打鴛鴦。
  
  跳下床,她赤腳摸黑,從她的房間走入他的房裡,沒有客客氣氣、禮貌性地敲兩下門,沒有裝出可人親切、溫柔甜蜜的嗓音叫兩句小笙,她現在演的這出叫作棒打薄情郎。
  
  衝到他床前,小笙睡得正熟,鬆弛的眉形彎彎,嘴角兩側向上微掀,他在笑?果然,他瞞著她在夜裡和那隻狐狸精約會!
  
  她猜得很準,靳笙的夢裡有他有她,他們在院子裡蕩鞦韆,風吹起,把他們的笑聲刮到天際。
  
  「起床!」
  
  她推推他,沒動靜?再推推,她就不信沒辦法把狐狸精趕跑。
  
  夢裡,粗暴的小辰一把將他推下鞦韆,屁股撞扁,嗯嗯啊啊叫兩聲,靳笙緩緩翻過身。
  
  ㄏㄡ!發出那種變態聲音能聽啊!難不成他們在夢裡做那種……限制級勞動?
  
  容辰漲紅了臉:心中滿是忿忿。
  
  「不要臉的女人,隨隨便便就和男人上床?你不要弄得一身髒病,傳染給我們家小笙,他是純潔小處男,只可遠觀,不可褻玩,出污泥而不染,我們家小笙是清蓮,懂不懂?還是一朵五十塊、有香水的那種!」
  
  氣急敗壞的容辰,對著床上的男人碎碎念。
  
  她吵醒了靳笙,半睜眼,他的夢中情人站在他面前……
  
  還在作夢吧?大手一撈,他把她撈進懷裡,翻身壓在床鋪正中央。
  
  他的「大只」,這時候再度被證明,小只的容辰被壓在大只的小笙身下,動彈不得。
  
  夭壽哦!難怪男人可以輕鬆強暴女人,體力身形相差太大嘛!
  
  體育老師說過,碰到這種情形不要害羞,要直接攻擊他的下半身,據說那裡是男人最脆弱的部分……
  
  不過,他可是她家小笙,她不會對他殘忍,讓他吃一點嫩豆腐沒關係啦!
  
  東想西想,她的腦筋裡正將儲存的一堆垃圾翻出來整理時,一個吻……沒錯!正是一個吻,就這樣給她蓋下來,他的唇貼上她的……
  
  啊嗚……她迅速幻化成狼女。
  
  要命,他的唇該死的柔軟好親;要命,他的氣息該死的好聞;他是不是跳到嗎啡窩裡,染了一身麻醉劑?不然她怎麼會一下子就頭昏昏腦脹脹,靈魂飛進雲霄殿。
  
  他在她唇間輾轉吸吮、挑逗,在彼此的柔軟裡倘徉愛意,醉了……
  
  這個吻似乎……太過真實,昏寐中的靳笙睜起右眼,小辰還在眼前,她的表情和夢中一樣沉醉。
  
  伸出兩指在自己的大腿間用力掐住——
  
  痛啊!痛覺證實眼前景像是真不是假。
  
  在這尷尬時候,他應該怎麼做?嗯……對,裝死,裝死是最完美的方法。
  
  重新瞇起眼睛,他戀戀不捨地將吻改為淺啄,輕探……流連……最後……歪過頭,繼續睡覺。
  
  吻沒了?容辰張開眼,噢!這個男人,美女在抱居然能熟睡,很生氣,氣他的吻暫停,氣他的夢不長久,氣他沒繼續侵犯自己……
  
  侵犯?她在說啥鬼話,她很愛人侵犯嗎?拜託!她瘋了不成。
  
  挪挪身體,她讓他圈在懷裡動彈不得。
  
  算了,夜深了,還是睡飽一點,放鬆自己,假設覆在身體上方的是人肉棉被。
  
  閉眼,一分鐘、兩分鐘……其實在他懷裡也沒那麼難睡啦!
  
  十分鐘不到,她真的睡著了,這時,唇上的騷動再也惹不醒她。
  
  他恣意在她唇上汲取甜蜜,想對她做的事,放輕動作,他一一實現,卸下羊皮的大野狼,眼底寫滿慾念。
  
  的確,她的唇和他想像中一樣好;的確,她的氣味和幻想裡一般香甜;愛在一點一點累積之後,將要滿溢,愛她……許多年……愛她……不曾改變……
  
  貼住她的臉,擁她入懷,這一夜他無眠……只有興奮……
  
  天大亮,她在靳笙的臂彎裡睡得正熟,絲毫沒醒轉現象。
  
  看著她粉嫩的嬌顏,他想,是否該喚醒她?眼神一轉,他想到好辦法。
  
  首先,他抽出自己的手臂,倒吸一口氣,動作大到足以吵醒一頭象。
  
  果然,她醒了,他瞠目結舌看著她的臉一瞬也不瞬。
  
  「你、你、你……我、我、我……我們怎會一起在床上?是我半夜摸到你房間嗎?該死!小辰,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曉得自己是怎麼回事,小辰,我保證,以後再不會發生這種事,對不起。」
  
  他滿面懊惱、乞饒,他想,就算她為昨晚的「意外」有再大的火氣,都不會發作出來。
  
  他估計錯誤,對於他的道歉、賠不是外加保證,容辰滿心大便。
  
  美女在抱值得他那麼痛苦嗎?對不起什麼?保證什麼?她有刀在手,恐嚇要閹了他嗎?
  
  「看清楚,這裡是你的房間,不是我的房間。」拉過棉被,她重新躺回枕頭上,星期六不睡覺,那麼早起做啥?
  
  「我的房間?」他裝模作樣,眼光在四周繞圈圈,釋然一笑,再躺回她的身邊,把剛剛的保證和對不起扔到九霄雲外。
  
  「小辰。」
  
  「嗯……」
  
  「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問吧!」
  
  身體是一種有自我意識的組織,她的頭腦沒有想、她心沒有非分,是她的身體自動慢慢地向他靠攏,直到全納入他懷裡,直到他的氣息和她相混合,才算找到—個好位置。
  
  「你為什麼跑到我的床上,你有夢遊症嗎?」
  
  他提出問題,又怕她尷尬,所以他連下台階一併替容辰準備好。
  
  可惜人家不領情,她大剌剌說:「不是啦!昨天晚上我臨時有問題想問你,就走過來找你啦!結果你不曉得作了什麼夢,居然—把將我拉到床上,書我骨頭都跌散了。說!你作了什麼夢?」
  
  她從被告一躍,坐上原告席位。
  
  「我……沒有啦!」他裝出羞赧。
  
  「別想騙我,你是不是作春夢?」
  
  「我忘記了。」
  
  「你以為我那麼好打發嗎?說,你是不是夢見Candy?」
  
  這下子再度搖身一變,她又從原告變成最嚴厲的法官兼律師。
  
  「真厲害,你怎麼猜出來的?」
  
  果然,他們家小笙慾求不滿,白天吃不到,只能到夢裡肖想。
  
  「用我千分之一的智商就能猜得出來。」容辰瞪他一眼,怪起自己沒事第六感那麼準做什麼?
  
  「你是對我的心事摸得特別准,還是對每個人都心有靈犀?」
  
  他的調侃包裹在謙卑裡,容辰沒聽出來,大野狼在喉嚨裡擺上粉筆,扮羊媽媽哄她這只可憐的小綿羊快快打開……心門,
  
  「預感是我的超能力中渺小的一環。」吹牛還打草稿,那是遜腳的作法。
  
  「你有超能力?那你可以買一顆水晶球到東區擺地攤算命。」他差點兒笑場。
  
  「我的志願是當總編,不是當吉普賽女郎。」
  
  歎口氣,她有了足夠的理由對惡天使說——他喜歡「她」,喜歡到夢裡眾也依依、散也依依,她再去搶位卡位,太不聰明。
  
  「小辰,你怎麼了?」
  
  「沒有,談談你的Candy吧!她是怎樣的女孩?」
  
  「你又想幫我追她?」
  
  挑眉,他不曉得用聰明還是愚笨來形容她比較恰當。是不是女孩子長大,腦容量會隨之減少?
  
  以前,她一眼就能透視他真正想法,為什麼小時候那麼聰明伶俐的女生,才十年就笨了,這不會跟減肥有關係吧?
  
  他沒注意到,商場多年,自己的心性從單純到詭詐,不是每個人都年紀輕輕,就會和他一樣表裡不一,心懷狡獪。
  
  「不好嗎?知不知道現在的女生一個比一個聰明,像你那麼忠厚老實的男人很容易就被拐跑,到時沒追到你真正喜歡的,就被中途攔截,你不會覺得沮喪嗎?」
  
  手支起下巴,她在心裡多補幾句——何況你家世不錯,人又長得秀色可餐,混在恐龍世界裡,一下子就會讓人看穿,危險啊!危險!
  
  他忠厚老實?這些話拿去說給他的朋友或下屬聽,他們會嚇出心臟病,紛紛辦理退休,不到半個月,他的公司就要宣佈倒閉。
  
  「肯定會遺憾。」他和祖父母約定好三十歲之前,追不到Candy,就要乖乖相親結婚,要他隨便娶個女人共度終生,情況不單是沮喪而已。
  
  「所以說,不認真一點怎麼可以。」
  
  說得好,沒有她的幫忙,他絕對完成不了「追女朋友」這件大事。
  
  「小辰,你打算怎麼做?」
  
  「你先告訴我Candy的所有資料,我才好下手。」
  
  「她嬌小可愛,有一頭長髮,長得漂亮迷人,是所有男人一見傾心的對象。」他合作。
  
  「有那麼厲害?別告訴我她是萬人迷。」
  
  「沒錯、沒錯,她小時候立下的志願就是要當萬人迷。」
  
  「當萬人迷又不難,不用特地為這種事情立下志願。」想想她,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萬人迷,從她眼下走過的男人,哪個不為她的青睞,白我陶醉半天?
  
  容辰將自己曾經立志的事情忘光。
  
  「她的功課很好,從小到大都是念第一志願上來,她隨便考考就是全班最高分。」他說。
  
  很難嗎?她從小考到人,一路過關斬將,獎狀多到當壁紙,獎盃拿來敲核桃,但現在呢?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編輯,沒人敢打包票,第一名和終生成就有多大關係。
  
  容辰在心底處處拿自己和他的Candy相比較。
  
  「還有呢?」
  
  「她有點……霸道,但是霸道得很可愛。」說到這裡,輪廓已經畫得很明顯,偏偏她聯想不到自己頭上來。
  
  「不好、不好,年紀輕輕就霸道,你將來還有什麼好日子過,你知不知女人是種學習的動物?今天知道你的包容度在哪裡,明天她就再往下探一點點,後天、大後天……到最後,你出門要向她報備,你吃飯要向她請示,你應個酬還要向她保證再三,這種日子會很難過的。」
  
  「那代表她很在乎我、關心我。不過,你放心,如果將來結婚,我們之間不會發生這種事情。」
  
  「你憑什麼篤定?」
  
  「因為我走到哪邊都會把她帶著,讓她不用對我疑心。」
  
  「你就這麼愛她,換個人愛行不行?」
  
  「愛就是愛,哪裡能夠說換就換。」
  
  「你真的很麻煩。」
  
  「你想出來要怎麼幫我了嗎?」
  
  「眼前沒有想到辦法,不如找個時間回我家,我媽媽頭腦很靈活,或許她會想出好主意。」她才想問問媽媽,如何控制男人心,要他時時刻刻只想到她自己。
  
  「去你家嗎?下個周休二日怎樣,星期六日到你家,星期一我南下高雄出差,你請二天假,我們玩到星期三再回來。」
  
  「玩那麼多天,你不怕公司倒閉?」
  
  「不會!我大學時期的同學來台灣幫忙,有他在,我輕鬆不少。」
  
  「請三天假……我怕老闆臉色不好。」
  
  「你沒特休假了嗎?」
  
  「先生,現在年中還沒到,我把假期用光光,下半年度有事要用到假期怎麼辦?」
  
  「到時再讓他扣錢羅!」
  
  「你補我薪水嗎?」
  
  「沒什麼不可以。對了!上次我幫你投資鴻海那支股票,賺了七萬塊。」他想到好消息,忙向她報喜。
  
  「真的嗎?」她的一百萬生出錢兒子了,很快很快,她就會變成億萬富婆。
  
  「真的,」
  
  「好吧!慶祝我的錢兒子誕生,我勉強請三天假。」
  
  「太棒了,我們來計畫怎麼玩好不好?」
  
  「好!」她心情大開,笑容洋溢,沒注意到有人正用眼神意淫她的外洩春光。
  
  請問,當小羊靠在狼皮上,躺得很爽,絲毫沒發覺自己馬上會變成滋補豐肉爐時,你會怎麼幫助她?我不知道,我想,你大概也沒什麼辦法吧!
  
  ***
  
  假期很舒服,不!應該改口說,只要有他在,容辰就會很舒服。
  
  事事項項他都會早一步替她設想到。比方,她還沒想到口渴,果汁就在她面前待命:還沒肚子餓,法國料理的香氣就會在她鼻前傳遞。
  
  有他在,真好!
  
  不過,這種好命大概持續不了太久,馬上,他被狐狸精「登陸」之後,他的好就有了專屬享用人。
  
  最恨的是,她還要幫他去追野狐狸。
  
  老天啊!您為什麼不睜開眼,看看這裡還有個年輕貌美、善良體貼、可愛聰慧的好女人,在等待您的選配,如果您還存有一點點好心腸的話,請將他判給我吧!
  
  章容辰總在想起「她」的時候,意興闌珊。趴在沙發上,鼓著臉頰,她不想說話。
  
  「小辰,要不要去淡水?」
  
  「去做什麼,吃阿婆鐵蛋?不要,我的膽固醇過高。」
  
  揮揮手,揮不掉惱人念頭。有沒有合理辦法將他留在自己身旁?
  
  有!當個不忠不義、不仁不孝的爛女人,就能強行將他留下來。
  
  可是……婚姻是長久的事情,十年、二十年……總有一天,他想起初戀情人,到時,他會不斷埋怨,說不定,他當著兒子女兒面前提出離婚,告訴他們,他們的母親有多惡劣,欺他年少無知,硬把他留在身邊為己用。
  
  ㄏㄡ!忠義不能兩全,私慾和仁德是對立敵人,她要怎麼辦啦?
  
  好啦、好啦!不要再亂想,虧她中文系念了不少四書五經,還在這裡和道德感對峙,幫他就幫他嘛,反正心酸,少吃點蜜餞就是了;至於鼻酸……塞兩管五月花衛生紙,夠用了。
  
  她告誡自己心抓正,不要老在那邊搖來晃去,決定好的事情,別三心二意,幫助他,是最正確的道理。
  
  「小辰,不然我們去微風廣場逛逛,買一些禮物,下個星期給章伯伯、章媽媽帶去。」
  
  「你那麼巴結做什麼?他們又不是你岳父母。」沒好氣瞅他一眼,容辰又趴回沙發上,有氣無力。
  
  不曉得誰說過,暗戀是種白癡行為,為什麼她會為這種白癡事情苦惱難當?哎……東風惡、歡情薄,錯啊錯啊錯……
  
  靳笙偷偷在心裡想,現在不是岳父母,總行一天會是。
  
  不過,他實在搞不懂她忽上忽下的怪誕情緒,大概是……那個來了吧?聽說女人會突然無理取鬧,最大的兇手就是那個不順。
  
  進廚房,他請李嫂幫忙準備生化湯。再走出廚房時,容辰維持一貫的動作,蜷身窩在沙發裡。
  
  他坐到她身邊,輕輕把她的頭挪到白己的大腿上。
  
  她的頭髮很長,直達腰下的長度,她自己常常不小心,一屁股坐下去,就壓得頭皮一陣疼痛,可是他絲毫沒把她弄痛,就把她換了一個舒服位置。
  
  「你今天心情不好對不對?」他對她是永遠的問號和小心翼翼。
  
  「小笙,你是個好男人。」
  
  「我知道,你說過很多次。」他在等待,等待哪一天她發覺跟著這個好男人一輩子是件不錯的事情。
  
  「我想Candy是個幸運女孩。」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覺得我不錯用,想我和你在一起的話,我可以的,沒關係,真的沒關係。」他暗示得很明顯。
  
  被猜中心情,她馬上ㄍㄥ起來。
  
  挺直背脊,化身金鋼戰士,她面紅耳赤嚷道:「喂!你在說什麼鬼話,我這種漂亮女人身邊圍的可不是蒼蠅螞蟻,是帥哥郎才,不錯用的男人會少你一個?
  
  說實話,你還不錯用,可你有沒有想過,你的『不錯用』還不是我一手辛辛苦苦訓練出來的,目的就是要你將來當個賢夫良婿,不要學人家,三年兩年就離婚換老婆。
  
  你看不到我的用心良苦,居然以為我的努力耕耘都是為了自己,你實在是教我太失望。氣死我了、氣壞我了,這種青梅竹馬我不要了,換一個新的好了。「
  
  這番話叫作越描越黑,也叫作心虛作祟,明耳人一聽就知道大有文章。
  
  無奈,靳笙身處在愛情迷宮裡,只模模糊糊聽見自己被否決。
  
  靳笙鼓舞自己,國父十一次革命創立中華民國,凡有耐心者才能成偉人。何況她說要幫他不是嗎?
  
  哼哼!他就讓她好人做到底,要幫就幫……徹底!
  
  「你不要生氣,我只是隨口說說,別放在心上。」他把她的頭壓回自己的肩膀,愛她很辛苦,他有了破釜沉舟的決心。
  
  「好了,我原諒你一次,下回不能再犯,知道沒?」
  
  「知道了。」
  
  「我說過要幫你追到Candy,就一定會做到,聽到沒有?」
  
  「聽到了。」
  
  「下次不許懷疑我的居心用意,懂了沒?」
  
  「懂了。」
  
  「好吧!我們去逛百貨公司。」跳下沙發,容辰率先走到門口。
  
  「等等,你不是不想去嗎?」
  
  「現在想去了,有問題嗎?」
  
  「沒有。」所以說,當女人陰晴不定時,千萬別懷疑,她的大姨媽肯定有問題。
  
  「沒有就趕快走啊!先說羅,把錢帶好,是你要買東西給我爸媽,別叫我付帳。」
  
  這句話叫作多此一舉,和他一起,她從來沒付過錢。她的吝嗇一路定來,始終如一,她的錢只花在刀口上,其餘的別要求太多。
  
  「先生、小姐,你們要出門?」李嫂從廚房裡面走出來,手裡端著一個嵌花瓷杯。
  
  「對,我們晚上不回來吃飯,你整理好,可以早點回家。」容辰說話,她儼然像這個家的女主人,指揮人,她指揮得很習慣。
  
  「我知道了。小姐,你要不要把生化湯趁熱喝一喝再出去?」
  
  「我為什麼要喝生化湯?」
  
  「先生說你經期不順。」
  
  「我經期不順?華靳笙!」她回頭,兩手擦腰,凶狠惡毒的巫婆表情掛在臉上,張開血盆大口,她要將他生吞活剝。
  
  「我以為、以為你身體不舒服才心情不好。」假綿羊在發抖,心裡卻笑爆兩缸汽球。
  
  「你以為?說得好,你憑什麼以為?」
  
  「我只是關心你,下次我一定弄清楚。」
  
  靳笙想,他一定有被虐狂,否則沒有理由一看見她發脾氣,就暗自開心。
  
  瞧她因生氣而暈紅的兩片臉頰,還有水亮水亮的眼睛,和一張一闔忙吐氣的雙唇,結合起來分明足一幅「垂涎欲滴」圖。
  
  這種表情他從小看到大,從不嫌膩,胖的時候好看、瘦得時候更好看。不介意她的過度反應、不介意她老拿他開刀,他就是喜歡她,因為……愛情沒有道理。
  
  「你關心我?」
  
  想起關心二字,她的心變柔軟了,至少,他沒把所有的「心」全送給Candy;至少,他仍然在乎她這個青梅竹馬。怔怔地,她伸手接過生化湯,一口一口低頭啜飲。
  
  「小辰,你沒有不順,不要喝。」他走到她身邊,拿走她手上的杯子。
  
  愣愣看住他,她嘴巴上說:「已經泡了,不喝太浪費。」卻在心裡悄聲講:因為那是你的關心。
  
  對於他的關心,她要全盤接收。
  
  「別管浪不浪費,那是藥,又不是補品。」
  
  「不行!還給我,我媽媽說這輩子太浪費,下輩子會投胎到非洲當黑人,你別害我。」
  
  「那……」沒有遲疑,他就杯喝下一大口。他也捨不得她當黑人,靳笙曉得,她從小就不喜歡鬈發,當黑人頭髮又黑又鬈,要是長成那樣,小辰會哭死。
  
  「那是女生喝的,你不怕喝了變太監哦!」搶回杯子,她不顧燙,連灌兩大口。
  
  他當太監總比她當黑人好,想著,靳笙把剩下的全喝進肚子裡。
  
  「你果真變成太監,我會被華媽媽罵死。」
  
  「我媽不會罵你,沒有你,我沒辦法娶妻生子。」他執意要她當老婆,別人他都不考慮。
  
  容辰誤解他的話,以為他非要自己幫他追女朋友,癟癟嘴,「關心」的感動不見了、幫忙喝藥的感動不見了,重重勾起他的手,她的不快樂明擺在臉上。
  
  靳笙狐疑地看著她。她的情緒轉換太快,她確定自己真的沒有經期不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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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7 00:19:35
  第6章
  
  在周休二日假期,他們來到台南縣山上鄉,新鋪設好的快速道路又快又好,才下高速公路沒幾分鐘,他們就開進容辰家裡。
  
  回到家的時候已過午,章爸爸章媽媽正在睡午覺,她只好隨意翻翻冰箱,找點東西,隨便下兩碗麵,解決他們的肚子。
  
  在章媽媽的長期調教之下,容辰的手藝不算差,平時不煮是因為煮飯的成本比買便當貴,她是個精打細算的女人,當然不會在飲食方面吃虧。
  
  雙雙坐在麵包樹下,這棵樹樹齡很老了,寬寬的葉片撐出—片濃蔭,顆顆碩大的果實垂掛在樹梢頭,不漂亮,卻帶給人們豐收的喜悅感。
  
  靳笙和容辰一人一碗湯麵,吃著吃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你們美國的家有台北的那麼大嗎?」
  
  「還要大一些,不過看起來不是太大,可能是游泳池占掉部分地坪。」靳笙咬一口肉片,熟度剛剛好,吃起來味鮮肉美。
  
  「華爸爸做哪方面工作,為什麼賺錢賺那麼凶?」吸一口面,她考慮要不要多拜一個乾爹。
  
  「通訊服務業,這幾年情況不錯。」
  
  「我記得,你們家從古時候就很有錢。」老媽多羨慕他們啊!
  
  「古時候我們家是田僑仔,爺爺留下不少地,十幾年前房地產正好,爸爸賣掉一部分,投資在電子工廠,現在的規模是十年間慢慢累積下來的。」她想知道什麼,他都樂於告知。
  
  「你為什麼不留在美國,接手華伯伯的事業,跑回台灣來做什麼?」現在的台灣,人人想往外跑,他的逆向操作讓人不解。
  
  「我想獨當一面,不想事事依靠他人,你不也說過,我被保護過度了,我總不能一輩子都等著別人來保護。」
  
  他沒說出最重要的原因——尋她、愛她。
  
  「沒錯,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老,靠自己最好。」拍他兩下肩膀,以一種大姊稱讚小弟的方式,表達同意並支持他的想法。
  
  「話是這麼說,不過再幾年,家裡的事業遲早要落在我的頭上,我不太可能一直留在台灣。」
  
  放下吃乾淨的碗,他往後靠在樹幹上。
  
  「非走不可嗎?你走了我們就不能常見面。」
  
  她也吃完了,把碗疊在一塊兒,她爬到他兩條腿中間,拿他當躺椅使用,靠在他胸前,肌理分明的胸口富有人體工學。
  
  仰頭,容辰傻傻的凝視藍天,艷陽高掛、天青氣則,遠山含翠,花草樹木鬱鬱菁菁,此時此景不適合談分離。
  
  「有可能你會和我一起回去嗎?」
  
  「我?我用什麼身份?何況我想當總編輯,一離開就把機會讓給別人了。」
  
  跟他回去?想啊!問題是……她能花一輩子覬覦別人的財產?看得到、吃不到,還要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小笙是別人的所有物,這種生活太辛苦。
  
  「我開一間出版社給你當社長。」
  
  「我會把它弄倒掉。」
  
  「那就再另開一間,社長當久了就會當出經驗,慢慢走出自己的經營之路。」他鼓吹容辰。
  
  「你高估我,我沒有你想像的那麼能幹。」抿唇一笑,這世界最看好她的人,除了小笙,再沒別人。
  
  「我還在喝奶瓶的時候,你已經在幫章媽媽賺錢。」
  
  「我是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我辛苦爬上及格邊緣時,你已拿了好幾年的第一名。」他堅持她的「了了」一路從小到大,沒變過。
  
  「好漢不提當年勇。」容辰嘴裡說的和腦裡想的是兩回事,對於他的褒獎,她得意的咧,當他的偶像,她當得理所當然。
  
  「國小、國中畢業時,你的獎品多到拿不完,我連全勤獎都沒。」
  
  他的手圈上她的腰,他的鼻子落在她的頸項旁,突如其來的溫暖讓她嚇一大跳。
  
  「小辰,你真的是很厲害的女生。」
  
  「嗯……好說、好說……」
  
  他的動作教容辰一動不敢動,尷尬的笑容掛在他看不見的那一邊。
  
  這個是代表……偶像崇拜?
  
  「甫出國時,我只要想到你不在身邊,就會想哭。」
  
  他的狡黠,她一樣看不見,欣賞著她的僵硬,靳笙很高興自己對她造成影響,至少他對她,不再是不男不女的中性朋友。
  
  「乖,沒事了,現在我們不是又在一起了?」
  
  按照以往,她會伸手抑抑他的頭,拿他當流浪狗看待,現在……他的體溫……熱騰騰……大熱天洗熱水澡照理說是不舒服,但他的體溫以一種讓人愉悅的方式傳遞。
  
  不知不覺,眷戀產生;不知不覺,依戀撥酵;不知不覺,堅定的心再次動搖。
  
  鬆手,靳笙迅速轉到她身前,捕抓她眼底一閃而逝的遺憾。
  
  「那麼,下次我回美國,你跟我一起去。」他跪坐在她面前,期盼地望向容辰。
  
  「你不是和華爸爸約好三年嗎?到時再說羅!」她不想承認自己喜歡他身上的溫度,更不想承認想幫他的心念又在搖擺,她是理智排在感情前面的人。
  
  「我是指聖誕節啦、過年啦等等重大節日。」如果她不反對,他樂意將美國行憲紀念日、泰國潑水節、巴西嘉年華會,甚至阿美族的豐年祭,都當成重大節日來比照處理。
  
  「再說。走!我帶你去見我爸爸媽媽。」轉掉話題,避開尷尬,拉起他大大的手掌,她迅速解決眼前的紊亂。
  
  天色微曦,靳笙腳邊幾個塑膠簍子,跟章媽媽和容辰坐在小貨車後面,涼風徐徐,初醒的太陽尚未在頭頂製造威力。
  
  容辰嘴裡一路唱著童時音樂課本上的兒歌——木瓜樹、木瓜果,木瓜長得像人頭,樹下小狗在看守,下要怕沒人偷,我家的木瓜多。
  
  重複過一遍又一遍,永不厭倦似地,她哼哼唱唱,興致高昂。
  
  坐在章媽媽身邊,章媽媽不時對他微笑。
  
  這個小笙才出國幾年,居然模樣長得這樣好。記得國中畢業前,他瘦得像根竹竿,全身上下沒幾兩肉,不過,沒話好講,他把好吃好喝的全喂到小辰肚子裡,自己當然是一臉營養不良。
  
  從小,小笙就待他們家小辰好,有什麼好東西都塞到他們家來,直到小辰用膩,看煩了,才把玩具、書啊之類的高級東西帶回家去,如果是前世相欠債,他也早該還光了吧!
  
  「小笙,在美國那麼多年,有沒有交到女朋友?」章媽媽問。
  
  「有啦!他的女朋友叫作Candy,聽說又聰明又美麗,下回叫他帶來給你們看。」容辰代替他回答。
  
  「是嗎?有沒有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媽,你少俗氣,這年頭誰會七綠八早用婚姻把自己綁死死,他事業才剛起步,你至少要讓他多賺幾年錢。」
  
  不苟同媽媽的看法,容辰搶著出頭說話。雖然決定幫他,她仍私心想多享用小笙幾年,才把他讓出去。
  
  「不對!如果她打算嫁給我,我隨時都做好結婚準備。」對於這件事,他有自己的堅持,不想按照她的安排。
  
  「你說什麼鬼話?你們連八字都沒一撇,就談結婚,你瘋啦!」容辰氣鼓,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反駁她。
  
  「我這一撇已經很明顯,只要她有心畫出另一撇,水到渠成自然要結婚。」他的眼神是一百分誠懇再加上一千分認真。
  
  「受不了你,你被愛情沖昏頭了,我不跟你說話。」這回,她真的生氣了,轉過頭,她不搭理人。
  
  木瓜園一到,她迅速跳下貨車,拉著媽媽走前頭,她驕傲的不甩他一眼,誰教他不聽話、誰教他要反駁她,他應該受懲罰。
  
  在她身後,靳笙的眼神追逐……她生氣的樣子真漂亮,甩辮子、嘟嘴不依的動作依舊,深邃的眼眸沒離開,她是他的最愛。
  
  「小笙,你喜歡小辰是嗎?」章爸的聲音叫醒沉迷在思緒中的他。
  
  「是。」
  
  靳笙自動幫忙搬簍筐,他們一起進入網室木瓜園,裡面木瓜結實纍纍,從小顆到大顆,環著枝幹,層層疊疊。
  
  「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嗎?」摘下兩顆木瓜,章爸又問。
  
  「對。」他的回答簡潔扼要。
  
  「對小辰很崇拜?」
  
  「不只是崇拜,還有愛。」他的口氣篤定,毋庸懷疑。
  
  「小辰知道嗎?」章爸放下塑膠簍子,停了停摘采木瓜的動作,回頭看他。
  
  「我有耐心等她。」
  
  「換句話說,她還是模模糊糊?」歎口氣,他懷疑女兒小時候的精明跑到哪裡去了?
  
  「我不確定,但總有一天她會知道。」他不急,對她,他從來都沒有失過耐心。
  
  「你追她很多年了。」
  
  小時候,大家全看出來,不說破,是因為青梅竹馬,人生變數大,太早認定對兩個小孩都不好。
  
  「我會繼續追她一輩子。」
  
  「奸,我放心把她交給你。還有,章爸知道你是個有耐性的男人,可是我和你章媽媽的耐心沒那麼好,如果你動作可以快一點的話,我們會很感激,含飴弄孫是我們共同的心願。」
  
  拍拍他的肩,他持續手邊工作。
  
  「謝謝章爸。」章爸的暗示他接收到了,自信一笑,他筆直朝容辰的方向走過去。
  
  「小辰,我們談談好嗎?」
  
  「有什麼好談的。」斜眼看人,她的氣尚未盡洩。
  
  「好啦!你們去旁邊談話,不要在這邊妨礙我和你爸工作。」說著,章媽媽把他們兩個推出網室外面。
  
  容辰滿臉不甘願,癟起嘴唇,恨恨地瞪著他看。可惡的臭小笙,要不是她這種人最講義氣,媽媽剛才拚命遊說,要她發揮手段,勾引他人門當章家女婿,她老早就下手,哪裡會把肥肉送到Candy面前,自己只留肉屑解饞。
  
  「你還在生氣?」
  
  拉起她的手,將她往前帶。
  
  鄉下的空氣清新,月兒斜掛,濛濛亮的晨曦照映出葉片上的薄露,這種環境適合談戀愛。
  
  「當然生氣!婚姻是大事,你連考慮都不多考慮就輕率下決定,你不知道這樣子很危險嗎?」
  
  容辰沒甩掉他的手,反而靠近他的身體。說清楚哦!不是她好色,是山上的早晨有、有……寒意,沒錯,是有寒意。
  
  「你的意思是……」環住她的肩膀,他在考慮主動的可行性。
  
  「多看、多聽、多思考,還有……多比較。」
  
  就比如站在他面前這個漂亮小姐,條件也不錯啊!好歹她是花花公主一號、brUB之星吶。
  
  沉默半響,他問:「小辰,你說過要幫我。」
  
  在容辰要他「多比較」之後,他居然要她幫忙追Candy,這不是擺明他拿她的話當……「臭風」嗎?
  
  「我反悔過嗎?」拉直腰背,打發掉媽媽的遊說,她又是充滿仁義禮智信的好青年,brUB之星……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你可不可以告訴我,要怎麼樣對待女生,女生才能感受到男人想追求她?」
  
  很難懂嗎?只要男人用一雙色瞇瞇的眼神盯住女人,誰還不瞭解他的意圖,他的Candy肯定是白癡。
  
  「就……常常約她吃飯羅!」隨口塞他一個答案,她的忙,幫得很敷衍。
  
  很好,他們三餐都在一起,這點他有做到。
  
  「還有呢?」
  
  「常帶她去約會。」這個答案連二歲小童都會說,
  
  回顧同居的四個星期,他們一起出去二、三十次,這點他該算合格。
  
  「然後還要做什麼?」
  
  「送禮啊!送女生喜歡的東西。」不然百貨公司是用來幹什麼的,當然是用來提升愛情熱度。
  
  「送禮……送衣服、鞋子算不算?」為了讓她輕鬆搬家,他替她買了不少隨身物品。
  
  他、他居然送給那個Candy衣服、鞋子,氣死人了、氣死人了!容辰的怒火燒到腹腔,再三分鐘,章家內臟燒烤店即將開張。
  
  「算!」這個算字,她說得咬牙切齒。
  
  「除此之外還有呢?」她的建議都不是太好,這些事他樣樣做齊,她始終沒聯想過自己喜歡她。
  
  「還有?」
  
  聲調陡然提高八度,嗓音接近司晨的公雞,一時間,附近野放的山雞聲聲鳴啼,附和起她的不快意。
  
  「對啊!我這些事都做過,Candy從來沒認為我想追她,你可以再告訴我一些更明顯的方式嗎?」
  
  他說、他居然說……他對她做過所有的事……
  
  怒氣沖沖、怒不可遏、怒髮衝冠,章家內臟燒烤店全新開張,買一送—,還有摸彩大放送。
  
  「要更表白是嗎?直接把她捆一捆,放到床上嘿咻一整夜,她就會明白你的企圖心了。」
  
  「用這麼激烈的方法好嗎?」
  
  她的建議確實是好到不行,奸笑在他嘴邊偷偷流洩,相較她的壞情緒,他快樂得想在原野上跳一曲華爾滋。
  
  「誰叫你的Candy是白癡。」選女人不曉得要貨比三家嗎?這種白癡女人他都要!
  
  狡詐在他胸中成形,拉拉身上的綿羊皮,偽裝出一臉謙卑。
  
  「可是……可是……我連接吻都不會,你可不可以教教我?」
  
  怕老師逃跑般,下一秒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摟住她的腰,把容辰帶進自己懷內,兩瓣唇貼上她的。
  
  轟!炸藥在她腦中炸開,新開張的燒烤店炸得片瓦不留。
  
  他的唇和那晚一樣柔軟,男人的氣息竄人她心中,帶著侵略、帶著佔領,他對她……攻城掠地……
  
  串串啄吻侵襲她的心,沉淪、沉淪……他的唇舌進攻她的津蜜,在她的貝齒間流連,邪魅地捲去她所有知覺。
  
  他沒問問她的意見,像個霸道、自我中心的大男人……他不是她相識的溫柔小笙,他是個……她不太熟,卻教人興奮的男人……
  
  這個吻讓容辰持續暈船。
  
  從七股鹽山暈到瀉湖生態區,從安平小鎮暈到高雄六合夜市,整天、整個人,她都在一種搖晃、暈眩感中度過。
  
  走路時,她不時回想,對於一個不會接吻的男人而言,他的技術顯然太好,難道在清晨……小笙被個鴨霸男人附身了?
  
  言談間,她幾次欲言又止,想問問他對早上那幕到底有沒有記憶?但羞赧阻撓了她的問話。
  
  他的氣息存在她口齒裡超過十二小時,沒有發酵,仍然是一種讓人甜蜜的舒服滋味。
  
  偷眼望他,他是小笙沒錯,柔柔的笑、淡淡的表情,儼然是一個好性情男人,那麼……早上那個……
  
  子不語怪力亂神,但世上,確有很多東西難以用科技解釋,宋七力就是一例。
  
  不由自主往後望,她沒有通靈眼,看不出是否有壞東西卡在他身邊。
  
  皺皺眉,兩道漂亮的柳眉擺出一個不自然姿勢,想開口,聲調和她的柳眉一樣不自然。
  
  唉……算了……
  
  侍者幫他們把行李提到房間,遞過小費,靳笙把門關上。
  
  癱坐在床上,她的兩條腿快不行了,腿太細就是有這點壞處,以前再多的運動量都為難不了她的大象腿。
  
  「要不要喝水?」他把礦泉水送到她跟前。
  
  「好,我好渴,」
  
  接過水,她張口咕嚕咕嚕喝掉大半瓶,然後送回到他手中,踢掉鞋子趴進床鋪裡。
  
  他沒旋上瓶蓋,就口把剩下的小半瓶喝掉,他習慣加了她口水的飲料,那是種特殊香料。
  
  「你可以回房了。」腳往上蹬,兩手撐在後腰,做做踩腳踏車運動,聽說這樣會讓兩條腿更細。
  
  「我睡在這裡。」眼底有無辜,但聲音裡不小心透露出興奮,他的羊皮差點掉下來。
  
  「睡在這裡,為什麼?」倏地,她翻身坐起,一雙眼睛睜得老大,一瞬也不瞬地瞪著他。
  
  「他們沒有……呃……沒有套房了。」正確來講,是沒有總統套房。
  
  「所以晚上我們要窩在一起?」想起他身上令人眷戀的溫度,手腳發暖、心臟狂奔,胸腹暖潮緩緩湧上……她喝下一大碗燒酒雞,酡紅從脖子往上飄。
  
  「你很為難嗎?我想應該還好……上次我們睡過一次。」靠到她身邊,無害是他臉上的最佳標記。
  
  「隨便啦!」翻身爬起,越過他寬寬的胸膛,她拿了衣服往浴室方向去,不想讓他瞧見緋紅雙臉,
  
  很好,奸險漁夫摩拳擦掌準備收網,今天晚上,他們勢必發上某些事情、勢必解除眼前的滯礙難行,他可是領了章爸的命令,章爸說沒人像他一樣有耐心。
  
  靳笙洗完澡走出浴室時,容辰躺在沙發、兩條腿勾在椅背上方,電視打開,HBO正在演出007,她半瞇眼,似睡非睡。
  
  他繞到沙發一邊,沙發往下沉了一沉,容辰從下方往上望住他的臉,帶著薄濕的臉龐寫滿性感,他的英俊從十五歲那年開始呈現。
  
  「小辰,關於早上那個建議……」拔掉櫻桃梗,他將櫻桃送進她嘴裡,從小,她就喜歡這種和她體形大不相同的水果。不過事過境遷,美女吃櫻桃的畫面,開始引人垂涎。
  
  「什麼建議?」
  
  上下齒列咬合,酸甜滋味在口齒間漾開。這段時間她又胖了些些,他是餵食機器,沒把她撐回過去體形他不甘心;容辰提醒自己回台北,要到瘦身公司報到。
  
  「關於你說……把人捆一捆,弄到床上嘿咻……那件事要怎麼開始?」
  
  他笑得曖昧,櫻桃一顆一顆往她嘴裡塞得更快,明明東西是在她嘴裡,卻是他支支吾吾,話說得不清不楚。
  
  「哦……這件事……」她翻回原位,頭上腳下,嚼嚼嚼,忙把嘴裡的櫻桃吞進胃袋。
  
  有沒有弄錯,問女生這種事?這種事不是一向……男生比女生強很多的嗎?不過,他們家小笙善良老實,沒被社會情色污染,不懂也是理所當然。
  
  容辰忘記他在清晨的老練表現,不過就算她想起來,她也會認定小笙是被壞東西附身。
  
  容辰認真思考他的問題,打算提出一個恰當答案。
  
  「唔……你沒看過A片嗎?其實不難,就是、就是,首先你把她的衣服脫光,然後全身摸一摸、親一親,把她撩撥得啊啊叫,最後交配一下,事情就結束了。」說得很簡單,實際動手很困難。
  
  「真的不難嗎?你可不可以教我一下?」反正從小到大,她當他的家教,早當成習慣。
  
  「連這個都要人家教,你真的不是普通笨。」
  
  容辰惡狠狠瞪他一眼,兩道眼光寫盡凌厲、恐嚇、凜冽,彷彿他再多問一句,九陰白骨爪將要在他頭上烙下五個指洞。
  
  「我從小就不聰明,難怪你會不耐煩。」他有采哀兵姿態。
  
  容辰最怕他擺出這種表情,好像被九一一的飛機撞到臉,你說傷殘同胞們不值得同情?當然值得!
  
  「我不是不耐煩,這種東西沒人開班授課……」
  
  像被植入苦瓜DNA,他的臉苦下五分。
  
  「我沒有教材、沒有課本、沒有……」
  
  他的兩道濃眉打成解不開的死結。
  
  「何況,這是種需要親身體驗的工作,放心,每個人的第一次都很遜……」
  
  他吸兩下鼻子,快哭了……
  
  搖搖頭,她看見小笙在哀悼他和Candy的戀情,彷彿他學不來嘿咻,就要失去夢中情人。
  
  「上床去!」
  
  突地,口氣一轉,她放棄說服他不學習。
  
  算了、算了,幫人幫到底,青梅竹馬不是當假的,反正就是上床嘛,閉起眼睛亂摸一場,了不起像早上再賠上兩個吻,只要守住最後關頭,她就仁至義盡了。
  
  「小辰,你說……」
  
  「我說上床去!」
  
  她彈起身,赤裸的腳板,一隻在地面、另一隻踩在玻璃桌面上,口氣兇惡,只差臉上沒加兩條橫肉裝飾,否則她十成十像道上人人聞聲色變的黑道老大。
  
  「你……不要太生氣……也不要太……粗魯……」
  
  他握住T恤上端,雙肩抖個不停,緩緩轉身,一背向她,靳笙開始大笑,雙肩抖得更凶了。
  
  吐氣、吸氣……黑玫瑰蹂躪處男夜開始,容辰盯著他寬寬的背脊,儲備起吃人勇氣。
  
  終於,他躺上床鋪,誇張的長腿在棉被下方抖個不停,靳笙暗自忖度,當年沒到好萊塢拍電影,真是浪費自己的潛能。
  
  「小、小辰,我、我准……備好了……」
  
  「脫掉衣服!」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經驗老道。
  
  「全、全……部嗎?」
  
  「不用,內褲留著。」
  
  不只他在抖,她抖得更凶。只不過,她習慣當老師,就是菜鳥老師,也知道不能讓學生看見自己心慌。
  
  躲進棉被裡,一陣哆嗦,長褲從棉被裡面被扔出來,接下來棉質上衣拋出,最後,出現在棉被外頭的……是他無辜、善良、正直、誠實的……臉。
  
  放下腿,她沒脫衣服,緩緩步向床邊,短短十幾步距離,她拚命在腦海中回想龐德女郎如何誘惑007.
  
  她試著用風情萬種、撩人心胸的嬌語說話。「開始羅……首先,你必須抱著她說『我愛你』。」
  
  他依言,湊近她,舉高兩手,問:「我的手應該擺在哪裡?」
  
  容辰拉過他的手,環住自己的腰。
  
  眼底閃過一抹失望,他想環住更高的地方。
  
  「我愛你。」他的額頭頂靠在她的額間,眼裡的凝視有著濃濃深情。
  
  她迷惘了,搞不清自己身在何處。
  
  「小辰。」他柔聲提醒她。
  
  「哦!好,然後,你可以在她耳邊吹氣,像這樣,我示範一次給你看。」她抓回渙散的魂魄,努力為這場教學做最盡興的演出。
  
  輕吐蘭芷,她的嘴裡傳遞出馨香。
  
  咚!備戰武器揚高,就作戰位置立正站好。
  
  「學會了沒有?」
  
  「學、學……會了……」他體會到男影星看得到、吃不到的痛苦。
  
  「照著做一次。」
  
  命令下達,她把自己的耳際貼向他的嘴唇。
  
  輕輕一個吹氣,她全身毛細孔倏地立起,大眼睛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驚惶。
  
  「我做的對不對?」他輕問,聲音裡滿是挑逗。
  
  「很、很好。」現下輪到她結巴。
  
  「接下來你說……對了,要摸一摸!」
  
  他像想起答案的好學生,滿臉欣喜,手探入她的背脊,—撫、二撫、三撫……她醉了,啊……擦槍走火……從此,主導權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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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7 00:20:19
  第7章
  
  手在她背脊上緩緩撫過,細潤的肌膚像一匹上好絲緞,從他指尖滑出她的心悸。
  
  像變魔術般,在她毫無察覺前,他褪去她的衣裳。
  
  冷氣帶出的冰涼空間令她暫且清醒,但他的身體迅速取代手心,送出更多的溫暖。
  
  輕輕將她放在床上,他的身體覆上她的,他粗糲的大手沿著她的臉頰緩緩往下游移。在她細緻無瑕的脖子上流連忘返。
  
  她的陶陶然,他看見了,他滿意自己在她身上製造的甜美。
  
  撫過她的胸前溫柔,他俯下臉,在她的溫潤問汲取柔美。
  
  剛沐浴過,她身上帶著清新淡雅的香味,如春天初綻的芬芳玫瑰,淺淺的甜、淡淡的香,勾引著他全身上下每一分知覺。
  
  輕輕探索,從豐腴處來到平坦小腹。
  
  沒有一絲贅肉的平坦小腹,替那家瘦身美容公司做了最好的宣傳廣告。
  
  他從沒想過,她會瘦成這個模樣,在他心裡,惦惦唸唸的是他的胖胖小辰,牽牽掛掛的是她直爽不讓鬚眉的脾氣,沒想到回國,上天送下一份大禮給他。
  
  手繼續往下,在經過她雪白修長的腿時,帶來—陣陣顫慄。
  
  「嗯哼……」
  
  她忘情地發出一聲呻吟,忘記她今夜扮演的角色是老師、不是情婦,不過不管怎樣,這堂課篤定了精彩絕倫。
  
  他的眼神中跳躍著慾火,強力克制的勃發在下半身向他抗議,想出柵的野獸,發出低吼,只不過,愛她比疼「他」更重要。
  
  「接下來……是、是什麼呢?我怎麼想不起來了……哦!對了,是親一親。」
  
  他還在那裡扮無辜,雙面人的外號不是喊假的,經商要假、待人要假,對她……不假,怎麼能上手呢?
  
  在第二個「親」字出口同時,他的吻跟著落下,這個吻比早上那個更熱烈、更激情。
  
  他的吻帶著不叮思議的魔力,在剎那間佔領她所有知覺,他放肆無阻地掠奪,狂野得教人心醉。
  
  她酥軟無力,攀住他的頸項,發出陣陣嬌吟,亂烘烘的腦子裡,只剩下一個聲音——這種事,不像A片裡演得那麼容易。
  
  他的吻一個接著一個,點燃起她懵懂無知的慾望。
  
  這和她認知的愛情不同,原來愛情不是男人用色瞇瞇的眼睛看她,不是一天到晚吃些無聊飯、赴無趣約會,原來愛情是、是……一種連她都說不出來的……悸動。
  
  火苗點上她的胸口、她的臉上、她的心臟。
  
  瞬地,她有種錯覺,錯認為他是她的一部分。
  
  他的體溫變得炙熱,熨貼著她每分每寸肌膚,一股強烈的燥熱竄遍兩人全身,她皙白的膚色泛起淡淡桃紅。
  
  他的手覆上她的羞澀,津蜜染上他的指節,他曉得她已經為她準備妥當,愛她,蓄勢待發。
  
  托住她的粉臀,他衝破兩人間最後一道障礙。
  
  她尖叫一聲,睜眼,她看見他的歉意——那種小貓為自己的利爪抓傷主人時,發出的歉意眼神,她接收到了。
  
  心軟兩下,青梅竹馬不是當假的,佔了人家一輩子便宜,讓出一著不為過。
  
  皺皺鼻子,她假裝無所謂,勾住他的脖子,告訴他,沒關係、請繼續。
  
  得到她的首肯,他在兩人接合處製造浪漫,直到她適應他,緊繃的肌肉放鬆,他才放出脫韁野馬,任它在她的身體裡恣意馳騁。
  
  他每個挺進,都帶著積壓多年的熱情;她每個醉人嬌吟,都填上她新認識的愛情……
  
  有了愛情,律動變得美麗……至終,情慾將他們滅頂……不!滅頂他們的是愛情!
  
  ***
  
  是他先醒來的,清醒的華靳笙以捕獲獵物的成就神情望著枕邊女孩。
  
  她很美麗,一如多年以前,當然,多數人都會否決他的眼光,因為章容辰早已今非昔比。只不過他的眼睛是透過愛情看她,而我們並沒有。
  
  許許多多人說,愛情缺乏道理,總是氣味相投了,愛情於焉產生。那麼,他們的愛情該追溯到哪一年?
  
  是她花光他所有積蓄,換得一張終生減肥卡那年?是她吃光他滿袋子巧克力糖球那年?還是他們並躺在婦產科嬰兒室那年,他就習慣她的氣味?
  
  微微笑著,他的笑容裡有饜足,桌上手機躍人眼簾。他想,該什麼時候通知爸媽、爺爺奶奶回國為他主持婚禮比較適當?
  
  容辰的睡顏泛著淺淺的粉紅,和昨晚狂潮席捲時,身上的顏色相類似,她抱著棉被,在他懷中,睡得很安適。
  
  該起床準備開會了,他卻不想擾醒她……
  
  輕輕抽出自己的手,沒想到,睡夢中的她居然縮身子,下意識地把自己塞進他懷裡,塞得更密實。
  
  不開會了吧?或是打通電話把會議挪到下午,讓她睡得更舒服……心想著,離桌面較近的手已經開始動作。
  
  拿到手機,撥出電話號碼,輸出第五個號碼時,容辰醒來。
  
  關掉手機,他縱容地看她在自己懷間伸懶腰、打呵欠。
  
  「睡得好嗎?」手臂縮了縮,他把她圈進懷內。
  
  「還好,骨頭都快酥掉了,怎麼會那麼累……」
  
  說著、說著……昨夜的性學教育課重回她的腦海裡。
  
  救命,原打算只傳授半套的,沒想到她居然大方的把全套課程全上完了!
  
  拉開棉被,棉被下面,一男一女相交畫面……太養眼。
  
  「昨天、昨天……」
  
  她抬眉對他,靳笙立即裝出一張無辜表情,點點頭,把罪全歸到老師身上。
  
  「不要急,沒關係,我們來好好想個辦法。」穩下來、穩下來,容辰要求自己靜心思考。
  
  突地,他啊一聲驚叫。
  
  「你怎麼了?」
  
  她忙翻身,撲到他身上,不會、不會是昨夜的運動過度劇烈,他「受創」嚴重吧?她也流了點血,可好像沒他那麼厲害。
  
  「你說要嘿咻一整晚,可是我只嘿咻一次,會不會……雄風不夠?」眉是皺的,嘴是垮的,眼底的笑意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這樣叫作雄風不夠,要怎樣才夠,你要我三天三夜下不了床才算雄才大略嗎?」
  
  容辰怒氣衝天,騎跨在他身上,對他聲聲指控。
  
  教育局應該頒給她一座師鐸獎,獎勵她教學不遺餘力。
  
  突然,某某專家的話閃人她腦海——聽說「完事」之後,女人要對男人加倍溫柔,並肯定他的表現,否則,他會對自己沒信心、自卑,久而久之男性雄風再也無法勃發。
  
  哇塞!這一路算下來,容辰聯想到華媽媽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對著她控訴她的暴行。
  
  「其實,嗯,那個,嗯,你的先天條件不錯,嗯,那個,再加上,那個,嗯,你的天分很好,所以,那個,嗯,昨晚,我很滿意。」
  
  紅著臉說完一大篇,容辰想,她已經充分表達了對他的誇讚。
  
  刪掉「嗯」和「那個」,靳笙聽懂她的意思。
  
  盯住趴在自己身上的容辰,他暢懷大笑。
  
  果然,經過一番誇讚,信心爬滿他的臉龐,容辰認定專家的話對了。
  
  「你說你很滿意?」他問。
  
  美滿婚姻分成兩個部分,一是心理愛情,一是生理性慾,既然她對他有某個部分的滿意度,將來把她娶到手,成功機率瞬間增加百分之五十,拉下她,他讓容辰趴貼在自己身體上方。
  
  其實……昨天,她教得有限,大部分的事情都是由他動手。了不起,她開了個頭;了不起,她教他說,我愛你;了不起,她呻吟了幾句,其他的,還不都是他自己來。
  
  「對於那方面你很厲害了,為什麼還要我教?」嘟著嘴,雖然趴在他身上是種頂級享受,她還是忍不住抱怨兩聲。
  
  「我也不知道自己很厲害。」
  
  靳笙睜眼說瞎話,只要瞎話能讓她找到台階下,就是要他演李炳輝,他都沒意見。
  
  「昨天發生的事情,你有知覺嗎?」她又想到附身那回事。
  
  「有。」還是超棒的感覺,如果她的「感覺」不夠,他很樂意再補幾次。
  
  「那就好,我以為你被附身了。」還是被大色鬼附身。
  
  「附身?」他失笑。
  
  「性大概是種本能,像呼吸那樣。嬰兒出生,自然而然就會張嘴呼吸,性愛也是,不必透過教導就能自然表現。」
  
  「有可能。」他同意她的話。
  
  言談間,他的「本能」再度勃發,他們同時注意到了。
  
  容辰匆匆忙忙翻下床,離開那個「頂級享受」遠遠,痛的記憶仍然鮮明,她可沒打算讓自己在復原期間再痛一次。
  
  他笑笑,猜出她的想法,起身下床,走進浴室裡。
  
  再出來的時候,容辰已經穿戴整齊,坐在電視前面,繼續看她的HBO,假裝昨夜啥事都沒發生。
  
  比賽「ㄍㄥ」,她就算拿不到國際第一,亞洲第一總有。
  
  靳笙在鏡子前面穿衣打扮時,她偷看他,然後在他回身時,忙把視線轉回電視螢幕。
  
  他在整理公文的時候,她頭小轉九十度,在他拾眼時,九十度歸零。
  
  終於,他穿鞋子了,她只要側眼八分之一弧,就能清楚瞧見他在做什麼,大概這種窺視的方法很輕鬆,所以這回她的偷看,讓靳笙當場逮獲。
  
  「你、你……要出去?」乾笑兩聲,她明知故問。
  
  「對啊!早上有個會,我下午兩點以前回來,這段時間你打算做什麼?」
  
  他坐在她身前,擋住大衛杜契尼的帥臉,不過,她的損失不多,自從他們家小笙轉大人,俊俊的臉越看越有味,說不定哪天時來運轉被知名導演相中,他們家小笙幹掉國際級帥哥。
  
  「我,逛逛街羅,買點東西,聽說高雄有些地方不錯逛。」
  
  「不錯的計畫!」他從口袋裡面掏出一張金卡和整疊鈔票,放在桌子上面。
  
  容辰狐疑地看著他的動作。
  
  「你把手機打開,我一有空就打電話給你。出去玩要隨時注意安全,還有,坐飯店的車子出門,你一個女孩子,盡量不要搭計程車。」放她一個人,他會擔心。
  
  什麼時候輪到他來管她?從來,兩人之間不都是由她下達命令嗎?才一個晚上,改變未免太快……
  
  她的研判神情落進他眼裡,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的笑靨在容辰面前展開,他向她保證,他還是小笙,並沒有被附身。
  
  揉揉眼睛,是她太敏感?把念頭放下,她專心和他說話。「高雄捷運系統沒蓋好,你要我坐什麼車?」
  
  她不喜歡他掏錢給她,雖然她早用慣他的錢,可在這種敏感時刻拿他的錢,會讓她想起茱麗亞羅勃茲和李察吉爾,在麻雀變鳳凰裡的相對身份。
  
  「需要車子的時候,打個電話給我。」
  
  「你不是要忙?」
  
  「再忙,也比不上你的安全重要。」他的話熨貼上她的心,咬住笑意,這還差不多!
  
  「好啦!我搭飯店的車子去逛街,等你開完會,再到百貨公司接我。」他對她體貼,她也回饋予他安心。
  
  愛情是種相對的東西,你為他付出,他為你回饋,若是你只想閒閒地等待對方無止無盡給予,那麼愛情會消磨殆盡,也不是難以理解的事情,所以想要愛情長長久久,盡心是重點要素。
  
  「我走了。」
  
  他的吻在她額間輕點,摟摟她。這時間離開,說實在的,他很捨不得,但是,他曉得該留給她空間與時間,讓她自己想清楚。
  
  ***
  
  兩天半假期,他們去愛河看月色,在屏東采黑珍珠,到墾丁海邊抓海參,他們玩得很盡興,容辰第一次發覺,恣意揮霍青春是件快樂事情。
  
  這一站,他們來到台東的太麻裡,滿山金萱開的璀璨,她在花裡留下倩影,他則在花叢間尋找他的情愛精靈。
  
  「我累了。」爬上山時,她興致高昂;回程下山,她累得沒有力氣說話,蹲在地上,她耍賴不走。
  
  「奸吧!我們休息一下,要不要喝口水?」他坐她身旁石堆,她靠在最習慣的位置上。
  
  「奸。」
  
  有小笙在,她負責的工作叫作飯來伸手、茶來張口,仰頭灌掉大半瓶,沁心舒暢,遠眺滿山點點金黃,她看清幸福的長相。
  
  此時的台東帶了盛夏的暑熱,不過只要有一片樹蔭就會帶來舒爽。
  
  倚在他身旁,向來獨立的章容辰發覺,有個男人可以倚靠、要賴很不錯。
  
  氣氛美美、環境優雅,融洽的兩個人有談不完的天,這種幸福時段,沒人會無聊到主動提起Candy.
  
  「說說你在美國的生活。」
  
  「美國是個開放的地方,在那裡民主和自由是人人與生俱備的基本權利。在美國很少見到父母親、師長,以愛為名,打罵小孩,在那裡學習是一件自動自發的自主活動。」
  
  「所以你在那邊,功課不錯?」
  
  「在美國學校,我學會知識是我自己想要的東西,要不要努力,全靠自己,沒有人會勉強你唸書或升學。」
  
  「那裡是小孩子的天堂?」容辰問。
  
  遠方幾隻飛掠過的小鳥停上樹梢,自由自在。
  
  自由自在呵……從小她一連串學習裡沒有太多的快樂,雖然她的求學過程一帆風順,但她總覺得自己被強制學習,她為父母的期待,為社會觀點而努力,一路辛苦到人,然後一份不算壞的工作和難得的自由,陪伴她接下來的生活。
  
  「你的比喻沒錯,在那裡,求學的確比台灣輕鬆而容易。」
  
  「我們辦公室裡有位同事,她的姊姊遠嫁美國,有一天小孩子在餐廳吵鬧,當媽媽的氣壞了,在餐廳裡打小孩子幾下手心,小孩的直覺反應自然是當場大哭,結果不到十分鐘,有人報警,把媽媽帶走了。」
  
  「從此她學會不在公共場所打小孩?」
  
  「對,她的小孩也學會不要在公共場所大哭大鬧,否則他的媽媽會因此失蹤兩天一夜。」說完,容辰哈哈大笑。
  
  「你覺得這是笑話嗎?」
  
  「我把這個故事告訴我爸媽,我爸爸回答,幸好當年我們沒搬到美國居住,否則我媽媽會一路被關,關到我和哥哥都長大成人。」
  
  小時候,她比哥哥更常被修理,雖然她是眾人眼中的好小孩,不過她的執拗脾氣常和媽媽的衝動個性針鋒相對,她總是吃虧的一方。幸好,年紀漸長,媽媽的脾氣轉好,她也學會順著媽媽的毛梳,和她和平相處。
  
  「章媽媽對孩子的要求很高。」
  
  「你記不記得,小學有次月考,我總分扣掉—分,還是全校第—名那次?那天回家我被海削一頓,離開家到你家,居然看見你拿玩具汽車在庭院玩,你得意洋洋的告訴我,那是你數學考七十幾分的禮物,我氣死了。
  
  後來回到家裡,我蹲在門外不進去,直到爸爸下班回來,我拉著他的袖於逼他去搞外遇。「
  
  「什麼?小小的年紀,你居然逼章爸爸外遇?」靳笙吃驚看她,不敢相信那是為人子女說的話。
  
  「沒錯,我哭著說,『爸爸,你去把華媽媽追到我們家啦!我要換媽媽,不要這個壞媽媽』。」回想從前,容辰笑得前仆後仰。
  
  「章爸爸的反應是什麼?」
  
  「他抓抓頭髮,為難的告訴我,『我也想啊!可是我的條件不夠,華媽媽看不上我。小辰,以後長大,你要把自己的條件培養好,才會有好男人喜歡你』。然後,他停好摩托車,帶我走路到街口公園,買兩個紅豆餅給我,一整天不悅的情緒才獲得平反。」
  
  「你真誇張,這件事要是讓我媽媽聽見,她會笑彎腰。」
  
  「華媽媽的脾氣好好,你人在福中不知福。」
  
  「說到這個,你都不曉得我媽媽多崇拜你媽媽,她常說,自己要是有你媽媽一半能幹,就不用成天在家裡面當『閒』妻良母。我爺爺奶奶也說,要是她像章太太那麼厲害,夫妻兩個共同打拚,我爸的工作會輕鬆得多。」
  
  「所以羅!人人都看著別人的優點來尋自己的不足,其實,世界上沒有什麼是十全十美的。」
  
  下個完美結論,容辰越來越過分,直接躺人他膝間。賴皮嘛!自然要賴得過分一點。
  
  「容頏哥常回國嗎?」他找到新話題。
  
  「不一定,有時兩個月回來一次、有時半年回來一次,但不管怎樣,過年期間他一定會回台灣過年。對了,我快要有大嫂了,她是金髮碧眼的美女,我爸爸很開心,說他最喜歡漂亮的混血孫子,我媽媽可不太樂意了。」想起她們上次的相處,容辰又想笑。
  
  「為什麼不樂意,外國女孩性格不好嗎?」
  
  「大哥帶女朋友回來過年,除夕夜媽媽忙—整晚,第二天腰酸背痛爬不起來,克麗斯汀自告奮勇,一大早起床準備早餐,結果她端一大盆生菜沙拉上桌,說生菜沙拉是最營養豐富的食物,鼓吹我們全家享用。」
  
  「章媽媽的反應怎樣?」
  
  「她淡淡的說,她又不是草食牲畜。」
  
  「幾千年來,中國人婆媳問題最難解。」
  
  「嗯……不過聽我爸的口氣,媽媽好像準備好妥協了。」
  
  沒辦法,時代不同,想維持傳統強勢的婆婆,只能建議她去上演民視八點檔,從長男的媳婦到長孫的媳婦再到曾長孫媳婦,愛拖幾百集就拖幾百集,頂多網路上罵一罵,收視照常開長紅。
  
  「怎麼說?」
  
  「我不是說過,他們開始種植有機蔬菜,學習啃蔬菜沙拉。」
  
  「我以為他們想創造事業第二春。」
  
  「這是後續的發展,剛開始媽媽先收集一堆生機飲食的資料,來勸服自己同意未來媳婦的主張;因為將來二十年要照顧她寶貝兒子的女人,是那位金髮美女,不是她自己,她不妥協,難道要這兒子在愛情、親情中間擇一?
  
  沒想到菜越種越有心得,自己吃不完的賣給鄰居,生意居然好得不得了!你也知道的,我媽是天生的經商人才,不拿來賺錢太浪費。「
  
  「以後,你也會是個妥協婆婆嗎?」
  
  話題拉開,他預想到未來,想到他們有一屋子孫兒女,到時她會對他們的媳婦慈愛有加?還是吵吵鬧鬧,利用更年期之名,說自己虐待媳婦有理?
  
  「先生,你想太遠,我還沒做人家媳婦就要跳格當婆婆?說不定將來我連只螞蟻都生不出來,成不了婆婆,只能當可憐的獨居老人。」她抓起自己的辮子,在指問纏纏繞繞,人生對她而言,還長得很呢!
  
  「時間不早,我們下山吧!」靳笙拉起她,她仍然一臉懶散。
  
  「我腳酸。」話帶到了哦!要怎麼做,他自己看著辦。
  
  歎口氣,靳笙很認命,蹲下膝,他等她跳上自己的背脊,
  
  攀在他身上,她是只懶惰袋熊,瞼貼靠住他的後腦。
  
  如果就這樣,在他背上,一輩子……是幸福……
  
  「你睡了嗎?」負著她,他不害怕疲累。
  
  「靳笙……」
  
  「嗯?」
  
  「這條路永遠都不要到盡頭好嗎?」好!他在心頭回應,他樂意和她共享永遠……
  
  ***
  
  回程,兩個人都累翻了,不過再累,甜蜜的感覺始終存在,勾住他的臂膀,她愛上這個新型號「吊人架」,將來她老死,屍體烘一烘,往他身上一掛,生不成雙死不分,他們是現代版不必雙雙變成蝴蝶,就能生死相依的新梁祝。
  
  在車上,他們計畫起下次的出遊、下下次的出遊,從知本溫泉到寶來溫泉,中橫加南橫。
  
  聽說七月份清境農場的水蜜桃正好,他們可以在那裡品嚐到雲南佳餚;聽說梨山的高麗菜,還要坐竹籠才能去採收;還有還有,等容辰把體力練好,他們打算去一趟玉山,走走傳說中的排雲山莊。
  
  「如果能找到工人幫你爸媽看管蔬果,我們排七天假期到美國,一方面讓他們和我爸媽見面,另一方面也和容頏大哥共度團圓。」這會兒,他們計畫到中秋節的闔家團圓樂了。
  
  「我爸媽節省慣了,要他們出國一趟……飛機票、食宿……他們的鐵算盤,不知道要敲過多少聲響才捨得。」
  
  噘起嘴,他們家是有名的小氣財神之家,照這種省法,他們的下一代就能變成台灣有名的田僑仔。
  
  「食宿沒問題,到美國自然是住到我家裡:至於機票,我有朋友在旅行社,不用擔心。」
  
  「我跟我爸媽說說看,要是他們同意的話,我們就成行。」
  
  「到時,我帶你去看看我念的學校和學生時期我常去的地方,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們可以多留幾天,把美東好好玩一遍。」
  
  「你這麼放心玩,不怕公司被你玩倒。」她是最務實的女人,不會胡亂要求男人為愛情,放棄麵包。
  
  「改天介紹你見見我的好朋友,他的能力很強,有他在,我不用操心公司會脫離正常營運。」
  
  「你說話口氣,奸像仗著自己有錢,就事事要人替你盡心,這樣子不好,要知道世界上唯一能被你依靠的人只有一個——就是你自己,事業是你的,工作是你的,你不努力光靠別人,是種很糟糕的行為。」容辰說教的口氣,和她小時候一心想換掉的媽媽一樣。
  
  「我知道了。」他表現出一臉受教。
  
  這番話若是讓方勁聽見,一定會大大鼓掌稱好,他不只一次抱怨工作量太大,抱怨他只顧追女朋友,不管好友的死活,這種控訴靳笙聽到耳朵長繭。
  
  容辰伸仲懶腰,打個不雅呵欠。「我累死了。」
  
  「回家洗個澡,早點上床睡覺。」
  
  他自然接口,可是……很怪吶,自從那個晚上之後,他只要一提到睡覺,她就會覺得曖昧,睡覺明明是健康的活動,怎麼話從他口裡傳出來,就帶出幾分顏色,她不曉得是自己想太多,還是他的話真帶了弦外之音。
  
  車子開進富德街,熄火,管家從房子裡走出來,幫他們提行李。
  
  「先生,有—位小姐來找你,從美國來的。」李嫂跟在他們後面說。
  
  美國來的?容辰眼裡透露懷疑,莫非是……
  
  天吶,她玩過頭了,完完全全忘記他有一個叫Candy的女朋友,忘記他們那晚只是示範性教學,連著兩、三天下來,居然一心一意想和他永永遠遠。
  
  昏了昏了,她怎麼會允許自己搞這種烏龍?
  
  心的頻率一步步加快,肝腸還沒寸斷,但中了大力金剛指的大腸小腸形成粉碎性骨折,痛到讓她想吐血。
  
  腳步跟他後面,淚偷偷掉下一顆,趁人不注意偷偷抹去。
  
  她是國家奧運賽ㄍㄥ級代表隊,說什麼都要維持一臉笑容,讓人家誤以為情傷對她不算什麼。
  
  糟糕,怎麼淚水不爭氣,連鼻水也跟著作怪?兩管鼻水貢貢流,流盡浪花滔盡英雄淚的悲慼。
  
  乖乖容辰,收起鼻水、收起心酸,要哭,等一下用奪命連環叩,把小恬叫出來,在她面前哭個夠,現在先忍忍,忍忍哦,乖!
  
  打開門,一個A級女人直撲向兩人的門面,要是她學過武功,他們兩人都會死於她的掌風之下。
  
  「靳笙哥,你好壞,自己一個人溜到台灣,沒想到人家在美國生於孤單、死於寂寞,害我從東海岸找到西海岸,逢人就問,你們有沒有看到我家的靳笙哥哥?討厭,要蹺家不會找我陪你嗎?」
  
  美女投進他懷裡,作假的哭聲,哭得容辰的表皮組織大量壞死,成群結隊的雞皮疙瘩往外投奔自由。
  
  瞪著他們,容辰告訴自己,她才不哭,哭是弱者的行為。
  
  憑她章容辰這等身材容貌,她需要用眼淚留住男人嗎?不!她不用。
  
  甩掉淚水,她鼓吹自己用憤怒替代傷悲。
  
  「你怎麼一個人搭機來台灣?你爸媽會不放心,先打電話回去報平安,」推開她,靳笙擺起一張殭屍臉。
  
  站在他身邊,容辰清清楚楚看見他們兩人的表情——一個是滿心歡喜情難盡,一個是噓寒問暖口常開,這兩人說沒有匪淺關係才有鬼,
  
  眼裡露出三昧真火,腳踩上風火輪,她全身上上下下部是火,只等不識時務者送上門來燒一燒。
  
  「我剛剛打過電話了,說!你去哪裡?害人家在這裡等一下午,給我交代清楚講明白,不准有一分分欺瞞。」美女擦腰,滿臉驕縱,對於他的冰臉,凍了十年,她老早免疫了啦!
  
  「小倫,不要鬧,吃過飯沒有?」
  
  「吃過了,你們家李嫂的手藝簡直是世界頂尖。」誇張的讚美,她一併收隴李嫂的心。
  
  小倫?他喊她小倫,多親密的叫法,容辰聽不下去,猛地轉身,她往二樓方向奔去。
  
  小倫注意到她,張起喉嚨對樓梯方向喊:「喂!你是誰啊?!」
  
  容辰仰仰俏臉,不許自己示弱,帶著濃厚敵意,她揚手指往靳笙的身上,對她說:「我是他的情人,你又是誰?」
  
  外遇向女主人嗆聲,她是惡毒女人,這個事實江偉和周玉雁都有過切膚之痛。
  
  「找是他的Candy.」
  
  華語倫習慣用Candy這個名字,替他趕走身邊大大小小的黏人蒼蠅,因為相熟的人,都曉得在華靳笙心裡,有個永遠的Candy.既然真Candy不在場,她這個假Candy,當然要來串串場羅!況且,她對這位大眼美女印象不佳。
  
  她果然是Candy!
  
  她的預感沒錯,在戀愛中的女人有強烈的嗅覺能力,能在十公尺範圍內嗅出情敵的氣息。
  
  好奇怪,為什麼Candy從嘴裡嘗進去是甜的,從耳裡聽進去卻苦澀難當?吐口大大怨氣,容辰回房,砰一聲,房門關上。
  
  「堂哥……我闖禍了嗎?」小倫讓強大撞門聲嚇到。
  
  靳笙沒回答,轉身往二樓跑,他在她門外敲敲叩叩。
  
  「小辰,你開開門,我有話跟你說。」
  
  「對不起,營業時間結束,明天請早。」隔著門,容辰對他叫囂。想和她說話的男人一大攤,不差一個華靳笙。
  
  「別鬧情緒,讓我們把話說清楚。」他的語調帶了焦慮。
  
  還不夠清楚?一個漂亮的女朋友、一個永遠的Candy,就算她的聯想力再差,她都可以想像出來,他要對她說對不起。
  
  給她看仔細,她是花花公主耶!豈是那種提得起放不下的死纏爛打女人。走進浴室,打開水龍頭,她連一句話都不要聽他說。
  
  蓮蓬頭的水聲嘩啦嘩啦,阻隔了他的心和她的淚;
  
  「堂哥,她是你的新女朋友?」小倫輕聲問。
  
  靳笙無奈點點頭。
  
  「怎麼辦,你的女朋友脾氣奸像不太好……」
  
  「她今天太累,明天我再好好跟她說,我先帶你到客房休息。」牽起小堂妹,他們走向房間另一側。
匿名
狀態︰ 離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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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7 00:21:12
  第8章
  
  從見到小恬開始,她撲向前,抱住小恬一言不發、淚水直流。十年沒掉過的眼淚在這—刻盡情宣洩。
  
  小恬頻頻幫她倒茶,怕她嚴重脫水得送往醫院吊點滴。
  
  十分鐘過去,她用掉小恬—包面紙;半小時過去,她製造的白色綿柔填滿小恬家的垃圾桶:一個小時後,備用的衛乍紙全讓她用光:接下來,她只能以淚洗面,再沒有資源可用。
  
  「容辰,你失戀了嗎?」
  
  好不容易停下來的啜泣,因小恬這句關心再度氾濫。
  
  「我哪裡會失戀,我怎麼可能失戀?失戀不是章容辰會做的事……」吞吞淚,鹹鹹的淚水卡在喉問成澀,吞不進、嚥不下。
  
  「好好好,你是花花公主,你是brUB之星,失戀沒你的份,全天下女人都會失戀,唯獨章容辰不會失戀,好不好?」安慰失戀女人是件痛苦的工程,小恬提醒自己不能失去耐心。
  
  「我當然不會失戀,要男人,我隨手勾勾就有一大把,華靳笙很了不起嗎?我非要愛他不行嗎?開玩笑,愛情是什麼東西,不過是調劑品,幹嘛看重,欺負自己嘛!」
  
  「對、對、對!你說得對,把愛情看得比命重的女人,是白癡、是智障,是頭殼壞去,我們容辰何等人物啊,怎麼會去做傻事?」
  
  安慰失戀女,第一要務是拾高她的自我條件。
  
  「沒錯,我這種人沒事才不會跑去失戀。」失戀爬滿容辰五官,眼口鼻耳全烙下失戀痕跡,她還在一味否認失戀,小恬想笑,又覺得對不起朋友。
  
  「既然不是失戀,那……收收眼淚,我們談談好嗎?」小恬建議。
  
  吸氣,她調整情緒,走進小恬家浴室,抹一把臉,再走回客廳。
  
  「談什麼?」
  
  「談他。」小恬直指向重點。
  
  「他是我小時候的青梅竹馬。」
  
  「你們是一起長大的?他為什麼讓你傷心?」
  
  「我沒有為他傷心,我只是生氣,生氣自己為什麼要對他在乎、為什麼感覺要受他影響?
  
  我一個人,原本過得好好,自由自在、不受拘束,這種日子痛快愜意,為什麼他出現,我就立即為他改變生態?「
  
  「你的青梅竹馬是好男人?他好到值得你為他改變生態?」
  
  小笙好嗎?他當然好,只不過是有主名草……但,她碰過很多有主名草啊!為什麼她對他們能淡然一笑,什麼情緒那不帶,繼續當她的快樂公主,而華靳笙卻輕而易舉改變她的快樂?
  
  「他不好?」她久久不發一語,小恬換個方式問。
  
  「不,他很好,只是被人先訂走了。」
  
  「哦!他腳踏兩條船,你是其中一艘,或者你只是……備用船。」
  
  女人碰到這種事只能認賠,摸摸鼻子,自認倒楣,否則越耗越楣,拖到後來,拖掉所有青春不打緊,還拖出一副古怪性格。
  
  「他沒有腳踏兩條船,這件事從頭到尾,他說得很明白,他喜歡Candy、他愛Candy.」
  
  至於他和她是……是……愛情的實習課程。
  
  「他說得很明白,你還讓自己陷下去?」小恬揚起聲調,不敢相信這是她向來聰慧機智的朋友。
  
  「我就不明白,那個Candy有什麼好,她瘦伶伶的,全身上下沒半點肉。」她開始說些頭腦不清的話,像所有失戀女人。
  
  小恬無奈地瞄瞄容辰,要比肉,她也沒多少能亮出來炫耀的好嗎?
  
  「她一臉發育不良,拜託,娶個小妹妹幹什麼,他有戀童癖啊!」她的無理取鬧很過分,像極失戀女人。
  
  小恬想回話——你那張臉也沒多成熟好嗎?要比風韻猶存,你還得多等幾年,才有本錢站出來和人家比。
  
  小恬憋住話不回她的原因是——她家的衛生紙缺貨。
  
  「他幹嘛對她死心塌地,到處都是美女,他不會多比較啊!虧他還是商人,貨比三家不吃虧這種簡單道理,他居然不懂。」
  
  「容辰。」
  
  終於,小恬聽不下去了,發出聲音,制止她的無理批評。
  
  「就算那個女人很爛,就算他的眼光差到無話可說,但是,她是他喜歡的女人好嗎?光這點,就算你的眼淚匯流成一條濁水溪,對眼前不會行任何幫助。」
  
  一針刺破她的氣球,碰!章容辰被愛情炸得粉身碎竹。
  
  對啊!他是愛Candy,不愛她。
  
  為什麼呢?他們一起做那麼多事情,他們有共同回憶、他們對未來有相同幢憬、他們分享所有的親密……但是,他就是不愛自己,到底為什麼?
  
  眉垂成頹喪的八字形,章容辰是花花公主又如何?不是天下男人部有住進城堡的慾望。假設結果是這樣,她寧願退回去當小胖妹,至少那時候,她擁有的是他的全心全意。
  
  「小恬……愛情並不是我們以前追求的那樣。」她突發一語。
  
  「不一樣嗎?」
  
  這點小恬在認識鄭方齊之後已發現,看來這回容辰果真陷入愛情,只不過這份愛情缺乏完美結局。
  
  「以前,我們追逐的是被肯定、被讚許,我們在男人眼裡看自己,在男人感覺中修改自己,好用來符合愛情。我們為愛情而愛情,沒想到那只是空洞情緒。」雙肩垮下,她的情緒掉到谷底最低點。
  
  「不管怎樣,在追逐真正愛情之前,有男人為你肯定也不壞啊,走吧!我們到藍領,再確認一下花花公主的魅力。」
  
  拉起好友,小恬確定,今夜她需要男人的眼光療傷。
  
  ***
  
  藍領裡一如往昔,坐滿一群群獰獵愛情的俊男美女。並坐在小恬身旁,容辰點一杯長島冰茶,今夜她懂得那寂寞男子的心情。
  
  喝完一杯又一杯,今夜,她沒心情勾引虛偽愛情。
  
  「小姐,你長得很像我高中同學。」一個陌生男人定來,他長得不賴,對於追求異性,他有信心。
  
  「你看錯了,我像你阿嬤,有沒有覺得我臉上寫滿母愛?」巧笑倩兮,她醉得暈暈然。
  
  「你是個漂亮阿嬤。」男人接口。
  
  「既然我是個漂亮阿嬤,怎會生出你這種醜陋孫子,說!你是我哪個龜兒子在外面留下的爛種。」容辰口氣霍地變得兇惡。
  
  男人在追逐遊戲中跑得很狼狽,卻追不到他想要的愛情,尷尬笑一笑,他離開寂寞女人跟前,免得自討沒趣。
  
  舉杯喝酒,容辰對著失敗男子的背心大笑,她偏身,靠上小恬肩胛。
  
  「我還是有魅力的,是不是?」只不過,她的魅力換不來他的共鳴。
  
  「你當然有魅力。」
  
  勾住容辰,她開始設想,等會兒容辰醉透了,她要怎麼把人扛回去?唉……愛情很美麗,為什麼要出現失戀來破壞場景?那些愛情專家,有沒有更好的建議,教導人們躲避?
  
  「下一個男人靠近的時候,我要把整杯酒澆到他頭上,告訴他,這種追求不叫作愛情。」
  
  她說得很認真,讓小恬開始擔心下一個男人的遭遇。
  
  果然,很快的,第二隻無辜羔羊來到眼前。
  
  「你喝的是長島冰茶嗎?味道怎樣,你會推薦我點一杯嗎?」
  
  男人顯然是高手,一走到她身旁,泰然自若坐下,臉湊到她眼前說話,彷彿他們很早以前就是朋友。
  
  容辰偏頭審視他,從眉眼到他的五官,從脖子到身體四肢,然後笑盈盈轉頭對小恬說:「我們來打賭,他站起來一定沒我高。」
  
  「不會吧!先生,你至少有一百五十公分,對不對?」小恬很高興容辰忘記要拿冰茶澆人的事情,她自然樂意配合,趕跑惱人蒼蠅,免得無辜蒼蠅失足落入酒池。
  
  其實男人雖不高,至少勉強湊湊也有一百七,她們兩人太誇張。
  
  「一百五十公分?南非猿人不就是這種身高。」撥撥頭髮,小恬很不禮貌的盯住人家的短腿。
  
  「那雙小短腿,一百公尺短跑大概要花十五秒。」說著,容辰咯咯笑起來。
  
  「說不定要二十秒咧!」
  
  小恬不懂,這男人是不是頭殼病變,難聽話說了—大攤,他還不識趣快走,難不成真要這個酒醉女人用長島冰茶,把他封凍起來?
  
  男人顯然被侮辱了,他惱羞成怒,一把握住容辰的手腕,硬把她拖離開座位。
  
  「喂!你要做什麼?」小恬急忙拉住容辰另—只手,和男人做拉鋸戰。
  
  「沒你的事,你不要插手。」男人拖起容辰,她沒力氣反抗,任由他拖住自己的手。
  
  「你要比高是嗎?看清楚,我起碼比你高半個頭,想瞭解我的運動能力嗎?沒問題,我一定會讓你很滿意。」
  
  說著,他硬拉起容辰,就要往外走,突然一隻大手掌扣住他,力量大到他不鬆手,下一秒就會變成阿吉仔。
  
  男人放掉容辰,回頭想看清是哪一號人物膽敢攬事,沒想到,眼光還未轉到足夠的弧度,一個拳頭揮過來,他暈癱在地板上,再完成不了願望。
  
  幾個人走過來,他們看看揮拳男子,忖度自己的反擊力量,想想,算了,架起朋友離開是非地才是上上策。
  
  「先生,謝謝你。」小恬感激,這年頭行俠仗義的人很少了。
  
  「啊!對了對了,我說要用長島冰茶澆人。」她想起來了。
  
  容辰搖搖晃晃走回自己的座位,拿起酒走到「他」面前,嘩啦!滿滿一杯灑幫恩人做了全套護髮。
  
  事情大條了啦!這個男人比剛剛那個強幾百倍,他的百米短跑肯定不到十秒,容辰招惹上這種人,就算有心想救,她也救不下來。
  
  他的眼光凌厲,冰冰的兩道,和地上的冰塊溫度相去不遠,小恬想,容辰死定了,這個男人若是想抓她回去測試運動能力,旁邊大概沒人敢出手相救。
  
  至於她,也只能眼睜睜看著羊入虎口,明天……基於朋友道義,她會準備一副上好棺材替她收屍。
  
  「小辰。」
  
  他喊容辰小辰耶!他們認識嗎?小恬回頭觀察男子,他看周圍人的限光是寒酷,但喊容辰的語氣卻是熱烈,這男人行雙重性格嗎?
  
  冰熱兩股內力會不會在體內引起錯亂……嗯……是精神錯亂。
  
  「咦?你長得很像我們家小笙。」容辰攀住他肩膀,踮起腳尖,對準他的眼睛說話。
  
  「你有我們家小笙的眼睛,也有我們家小笙的鼻子,啊……你還有我們小笙的嘴巴,說!是誰准許你盜版我們家小笙?」一面說話,她伸出手,在他臉上胡亂抹上幾把,想抹去像小笙的所有部分。
  
  「我就是小笙。」拉開她的手,他讓容辰看清自己。
  
  看清楚是他,容辰安心了,投進他懷裡,她直挺挺地靠著他入睡。
  
  噗!小恬忙搗住自己的嘴巴,幸好裡面沒有飲料,否則他還得再遭一次殃。什麼嘛!那麼一個昂藏體面的男人,居然取名字叫小生?她不行了,她一定要找個地方大笑一場。
  
  「請問,你是容辰的朋友嗎?」
  
  「對。」他語氣裡的熱烈轉眼不見,只因為說話對像不是小辰。
  
  「你是容辰那個青梅竹馬?」她發揮高度聯想力,把兩個契合男女拉在一起。
  
  青梅竹馬?她是這樣子向她的朋友介紹他?點點頭,他解除小恬的疑問。
  
  「你很糟糕知不知道?容辰當慣了花花公主,從來不知道被男人拒絕是什麼感覺,你居然讓她失戀!」
  
  小恬的話觸動他的知覺。
  
  小辰對朋友說自己失戀,那麼……她也愛他羅!這是幾時起發生的事情,他怎麼魯鈍到一無所知?
  
  「她說她失戀了?」再一次,他想確定小恬說過的話。
  
  「沒錯,誰教你喜歡Candy勝過她。」
  
  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揚上眉梢,軟化了他的南極表情。
  
  她喜歡他、她愛上他了!在他正準備熱烈追求她的同時。
  
  「我沒有喜歡Candy勝過她。」他對容辰和Candy的愛一樣多,因為她定她、她亦是她。
  
  「換句話說,容辰一個晚上兩公斤眼淚都白流了?」小恬問。
  
  她為自己掉淚?捨不得呵……
  
  撫開她額間散發,看見她腫脹的眼睛,他的手輕輕滑過她皙白眼皮。
  
  「折騰一個晚上,我把她交給你了,小生!」
  
  喊過「小生」,她又想大笑,一手搗起嘴巴,一手拿起包包,她迅速離開現場,她不想因為控制不了訕笑而被分屍,更不想替容辰準備的棺材拿來裝自己,就這樣了,朋友做到這裡,義氣夠了。
  
  繼小恬之後,靳笙打橫抱起容辰,也離開藍領。
  
  小辰說過,這裡是骯髒地,以後他也不許小辰再過來。
  
  醒來的時候,他躺在她身邊,他的右手橫在她腰間,他的左手枕在她頭下,這種親密帶給她一陣恍惚。
  
  彷彿他們還在南下旅遊的飯店裡,沒有一個Candy從美國千里迢迢來追尋,沒有生氣傷心,沒用掉小恬一屋子衛生紙,更沒有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你醒了?」靳笙張眼,看見她正瞅著自己,一臉牲畜無害的笑臉,和昨夜的冰冷男大大不同。
  
  「我睡得很不舒服,頭昏腦脹、思心想吐,你有沒有暈車藥?」她搖頭擺腦,全身酸痛。
  
  「那是宿醉,我請李嫂熬碗湯給你暍,肚子裡有點東西會舒服的多。」
  
  宿醉……那麼都是真的羅?
  
  因為喝酒所以宿醉,因為傷心所以喝酒,因為……所以傷心,這一路往後推去,推出一個叫作Candy的女人。
  
  伸手,容辰一把將他推下床,在沒防備的狀態下,靳笙滾下床面。
  
  「你走開,誰准許你躺到床上來,這裡是我的地方,聽懂沒有?」
  
  她十分鴨霸,沒想過這個房子登記在華靳笙名下,沒想過這張床是華家花錢買的,她認定是她的地盤,就是她的地盤。
  
  「可是……小辰,這裡是我的房間。」他輕聲提醒,怕她反應過度。
  
  環顧四周,她更生氣了。
  
  「誰准你把我帶到你的房間?誰說你有權利在我身邊睡覺?說!你有什麼企圖?你這個大色鬼!」
  
  跳下床,她每推一把,他就往後退一步,後退動作對靳笙來講不算困難,困難的是——明明她的力氣動不了他分毫,他仍要擺出被自然推動的模樣,難就難在「自然」兩個字,一個拿捏不好,就虎犬不分了。
  
  「我習慣了……沒有你,我睡不著。」
  
  才三天的同床共枕,華靳笙就習慣她當他的枕畔人,所以他和她是天經地義、是天作之合,毋庸置疑。
  
  「要找陪睡的,你不會去找你的Candy?」轉身,她背對他。
  
  「小辰,你很生氣?」走到她身後,環腰,他抱住她。
  
  「我沒有。」想甩開他,卻又捨不得他的懷抱。
  
  「至少你要告訴我,你為什麼不高興?」
  
  因為……因為……想到Candy,她的火氣熊熊竄上來。
  
  她發誓!這輩子再不去碰甜食。
  
  她怒不可遏,用力推開他,站到離他十步遠的距離,隔著床,她對他隔空喊話:「誰說你可以冤枉我,我有不高興了嗎?你哪一隻眼睛看見我生氣,右眼嗎?」
  
  說完右眼,她把枕頭砸向他的右臉,他伸手接下,臉上沒有怒火,奸像看她發火很享受似的。
  
  「還是左眼?」
  
  她拿起另一隻枕頭砸向他的左半臉,仍然輕輕鬆鬆被接下來,他的笑容像九五高級汽油,燃上她的引火點,轟!爆炸……
  
  「你在笑什麼?」
  
  影響她的心情已是大大不該,他居然敢當面取笑她的失控?!
  
  抓起桌上的梳子,隨於扔過去。
  
  他接下,拋在床上。
  
  「不准笑,你的笑很可惡!」
  
  接下來,她朝他丟出保養品、刮鬍水、拖鞋、領帶,任何一個她看見的、可以被挪移的東西都成了她的武器。
  
  「你丟東西沒關係,只要你不生氣。」
  
  他接得輕輕鬆鬆,她卻丟得氣喘如牛。
  
  「好啊!你站直,不要動,讓我砸幾下我就不生氣。」她比武則天還偉大。
  
  沒想到她話說完,他真的站直,不伸手、不自我保護,然後……一瓶男用香水在來不及收手的狀況下……出了車禍,受害者是他方方正正的飽滿額頭。
  
  「啊……」她尖叫一聲,衝到他身邊,拉下他的頭,檢查傷口。
  
  「你為什麼不躲、為什麼不閃?你知不知道香水會砸死人?」擔心凝眾在眼底,形成兩滴大眼淚,順著腮邊滑下。
  
  「我只想要你不生氣。」大拇指伸出去,他拭去兩顆晶瑩。
  
  他的大姊頭只會用憤怒來表達關心,當她氣到連淚水都狂飆出來時,在繃裂的面具下,他看見她的柔情。
  
  「笨小笙、蠢小笙,你那麼笨,我怎麼放心把你交給別人?你和Candy結婚以後,我要照三餐擔心你會不會被欺負。操心令人老,你知不知道?我是花花公主耶,又老又醜的花花公主要釣男人有多困難,你知不知道?從小到大我一直一直不斷擔心你,那是多大的負擔你知不知道?我怎麼那麼倒楣,一出生就要躺在笨小笙旁邊……」勾住他的脖子,埋在他胸前,她哭得淒淒慘慘。
  
  「那就不要把我交給別人,你親手照顧我?」他的羔羊眼對著她,羔羊唇靠近,她生不了氣拒絕。
  
  「沒有Candy,你不會痛苦欲絕嗎?」
  
  「你和Candy可以並存,因為……」他想出口解釋,話未出口就讓容辰半途攔截。
  
  「我有想過啊!可是我小心眼慣了,沒辦法和別的女人共侍一夫,我會半夜起來磨刀,像人魚公主一樣,跑到王子和鄰國公主床邊,—刀將你們了結。」
  
  靳笙失笑,這是哪國的人魚公主,成人漫畫暴力版?
  
  「人魚公主到最後把刀子丟進大海了。」他提醒容辰。
  
  「她是白癡我不是,我不會不解釋,讓王子誤以為解救他的是鄰國公主;我不會讓自己變成泡沫,自以為成全別人叫偉大。我說過我小心眼、我自私,我不管有沒有把痛苦建築在別人身上,我就是要自己快樂。」
  
  「既然這樣,你就直接嫁給我,不要管我是不是痛苦。」
  
  「問題是……你不是『別人』啊!」說著,淚又滾了下來。
  
  她說他不是別人?有哪句話比這句甜言蜜語更醉人心?靳笙眉彎彎、眼彎彎,春上眉梢,喜笑顏開。
  
  推開靳笙,她打開衣櫃,四處搜尋。
  
  「你在做什麼?」
  
  「我要找行李箱打包衣服,我要走了。」來的時候,一個小小的旅行袋就能滿足她的需求,但這些日子小笙把她的衣櫃、鞋櫃填得飽飽,她必須找兩三個大旅行箱才能把東西裝足。
  
  「噢。」他聽懂了,沒阻止她,反而動手找來一個特大號旅行箱,打開、攤在地上,然後整個人坐了進去,笑眼望她。
  
  「你不要鬧,我還有得忙。」
  
  「我是你最大的財產,你要記得帶我走。」
  
  他的話讓容辰破涕為笑,蹲下身,眼對眼望他。「我帶走你,那個從美國來的……」
  
  「她叫小倫,是我的堂妹,我叔叔的獨生女,將來要和我平分家產的女人。」
  
  「哦!那麼她是敵人,不是情人羅?」恍然大悟!一夜的醋白喝,下次嫉妒,她耍弄清楚對像再發作。
  
  「我只想你當我的情人。」他繼續進攻她的心防。
  
  「那、那個Candy呢?」
  
  「她就是你。」
  
  「胡扯。」容辰壓根不相信,她猜想他大概是讓自己的魅力吸引,一天一天、一夜一夜,他變心了,忘記自己曾經喜歡過的Candy長啥德性。
  
  沒錯,就是這樣;他說,他是她最大的財產,既然他把產權栘轉到她手上,代表……笨!除了愛情,還會代表什麼?
  
  突然間,她對自己信心大增。
  
  「小辰,我可以吻你嗎?」
  
  「嗯……好啊!」反正她吻他也吻上癮,焦距慢慢調近……像他們的愛情,一點一點清晰……
  
  「堂哥……」
  
  小倫衝進來,踩上滿地狼藉,瞪大眼,看見一向冷傲的堂哥像被馴服的寵物,臉上泛出的柔和讓她睜不開眼。
  
  他是她認知中的堂哥嗎?
  
  不行不行,她一定要從這個惡女手中救下親愛的堂哥,不能讓華家的唯一希望淪陷匪區。
  
  對了,她可以像昨天一樣,想辦法把她氣走,說不定出走二次之後,她就不會再回來了。
  
  「堂哥,你別忘記你最喜歡的Candy,她是你的初戀情人啊!雖然她胖嘟嘟的,可是她很聰明,常常拿第一名,說不定她成了諾貝爾獎得主,何況她小時候常常數你數學,常常幫你穿鞋、綁圍兜兜,她對你有恩,你不能忘記她。
  
  伯母常常說,娶妻娶德,我覺得那個胖女人比這個尤物,更適合當妻子。表哥,你不要被美色迷惑……「
  
  聽到這些話,容辰傻了,莫非………他說Candy是她,不是謊言?
  
  偏過臉看靳笙,她想問問,從什麼時候起,他開始暗戀自己?沒想到她的視線裡出現另一個截然不同的男人,他冷冷的五官不帶表情,像極電梯裡的冷漠男子,滿佈寒霜的眼睛盯著小倫問:「你怎麼知道這些事?」
  
  他的話用冰箭傳遞,讓聽著抖落一地寒霜。
  
  哪一個男人才是真正的小笙?她迷糊了。
  
  「我……我……」小倫抓抓頭,侷促不安。
  
  該糟,她怎麼一時口快,忘記這種事不能吐露,這是她偷看堂哥日記簿才知道的獨家內幕消息……
  
  寒冰眼神射來,她覺得安全比勸說重要,她退兩步,再退兩步,結結巴巴回答:「我什麼事都不知道,也都沒說。」
  
  在小倫藏在背後的手摸索到門把時,她飛快拉開門,衝出房間外。
  
  小倫離開,他收斂起慣用表情,轉頭對上容辰時,又是一臉斯文溫柔。
  
  「剛剛……那個說話的男人是你嗎?『他』看起來很兇惡。」
  
  容辰在雙重人格和壞東西附身兩者之間推敲,她該帶他看精神科,或是陪他去拜土地爺公?
  
  「我、我……」
  
  無意間,他竟將羊皮給掀下來,這會兒要補救……困難度頗高。
  
  「你知道在國外,我們有色人種容易被欺侮,所以我要裝得又酷又冷,然後……」
  
  容辰的表情擺明了不相信,這下子,剝除羊皮的惡狼有的解釋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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