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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唐瑄]叛逆佳偶【五色組之藍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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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17 00:14:36 |倒序瀏覽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3-10-17 00:48 編輯

叛逆佳偶(五色組之藍虎)作者:唐瑄

她覺得自己像根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什麼花樣年華詩般情?和她八百次方竿子打不著
從鏡子看她,她冷漠、她孤傲、她像「折翼的蝴蝶」
寧願化身蝴蝶撲向狂烈的火焰,追求「再生」的生機
儘管哀鳴、儘管悲憤,她要做的是「完完全全的自己」
說她叛逆總比被當作「逆來順受的漂亮寶貝」來的標致
從沒有人能束縛她,只有她自己的愛憎自限--
囚鎖、冰封的心靈總是吶喊,亟欲張手擁抱所有……
這一切,只有同站在鏡內的他聽到、看到、也了解到
他知道,在不馴的表相下,隱藏的是一朵受創的清蓮
雖然受傷流血,但那股子「驕傲」是她僅存的自尊
面對他,她愛怎麼「河東獅吼」都隨她去吶喊個夠
之於她,他這「猛虎出柙」是打定主意接收個十拿九穩
「賽華陀」的名聲可不是A來的,自己的女人自己救!
陪她走出鏡外,站在陽光下做她一輩子的影子當然最好
要不就乾脆效法「梁山伯與祝英台」來個「比翼雙飛」
不當草也不做花,做對相親相愛的蝴蝶夫妻也行
畢竟,雖不滿意也稱得上美麗,你說是不是啊?
NO!他五色組的兄弟姊妹們不放他「雙飛」怎麼辦?
唉,只好天助、自助、人助,一起「煮一煮」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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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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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17 00:15:18
  第一章
  
  太陽先生經過一天疲 憊站崗後,終於決定循著既定軌道回去休息了。他十分歡喜地將值星的棒子交給月亮小姐,臨交棒前,仍不忘將逐漸失去熱度的天空染成見層的紅彩,藉由薄弱的光線提醒人們一天就要結束了。
  
  幽暗的夜色恰如打翻的黑色顏料迅速在白似雪的紙上蔓延開來,夜晚正在驅逐白晝,夜幕已經悄悄地走進蒼穹,眼看著一天就要過去了,大家有話快說,有苦快訴,有淚快流,歡樂時光快快儲存,事情沒做完的該加緊腳步了。
  
  「你們家的水薰乖巧、漂亮,功課又這好,真叫人羨慕。」左鄰太太高亢得令人皺眉的尖嗓配合著她開開合合的闊嘴,毫不費勁地將她言不由衷的、夾雜著忌妒的讚美,播送至青山社區的美一個角落,低蕩迴旋。
  
  「是啊!沒見過這麼美麗又會讀書的乖女孩。」左捨太太小鼻子小眼睛的,雖沒左鄰太太的好音量,可也不甘示弱地左拍拍小女孩的臉,右拉拉小女孩的髮辮,好像她有多喜愛這個被她們形容得猶如西施再世的小女孩。
  
  「哪裡!這孩子資質愚鈍,是你們過獎了。」方妍精明的外表雖然鎮定,鏡片下的雙眼確有股掩不住的得意,認誰都看得出來她說得只是客套話。「她沒你們說的這麼好。」她總是這麼謙「虛」。
  
  汪水薰逆來順受地認她們左搓右揉,一張被教養束縛住的小臉,果然標誌動人。她的心沒有隨著她們的誇獎翩翩飛舞,卻是有些日積月累的不耐煩。
  
  一個從幼稚園到國一,每天聽到同樣讚美的人,當真很難對這些日復一日、了無新意的詞句感動。她們若只是三不五時的重複播放人工錄音帶,她尚能姑且聽之,哪知她們不僅把動嘴當樂趣,更把動手當有趣,每每捏得她臉頰紅撲撲的,活像上了胭脂水粉,表面往往還沾有露珠。她不懂為什麼每次她陪媽媽買菜回來,都會如此這般幸運地遇到這兩位「好鄰居」?天底下哪有事事皆湊巧的道理,分明是她們刻意等在這裡和媽媽攀關係的。
  
  滿腔憤怒卻無處可發洩的汪水薰,在母親冷眼暗示下,再次壓抑住內心滾滾如長江般猛烈襲來的不滿,優雅可人地彎起美麗的唇線,露出汪家小孩該有的好教養。
  
  「全校第一名耶!汪太太、汪先生不愧是大學教授,兩個女兒都這麼出色。」這時左鄰太太可不只是口沫橫飛了,她那壯如蹄膀的手臂更是氣勢澎湃的揮舞著,眼底不情不願地擺上對方妍的敬佩。
  
  人家畢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女強人,哪像她們這些家庭主婦成天只能閒話家常,盡責做到「閒妻涼母」的責任。雖不甘心,她卻不得不承認汪太太在教育子女上的確有一套。大女兒小學畢業時,以全縣第一名的優異成績,風風光光進了台中市千中選一的貴族名校;小女兒雖然只有幼稚園大班,可也伶牙俐齒、聰明靈巧,一副天才兒童的架勢。就不知道會不會是「小時了了,大未必佳」了。酸葡萄心理非常痛快且急遽地在她心理發酵。
  
  「我家阿強和水薰同年,他小學時也曾考過第三名的,不知道為何上了國中以後就全變了?」右捨太太對寶貝兒子寄於無限厚望。
  
  「是啊!倒數第三名嘛!」左鄰太太尖酸地譏笑道。
  
  「我家阿強的成績總比你家阿峰好吧!」右捨太太動怒了。「書念不好也就罷了,學人家當什麼小流氓,恐嚇、勒索、逃學樣樣行。」兩人開始互揭瘡疤。
  
  方妍對這兩個俗婦投以炫耀性的同情眼光,她聰明的不答話。這種混亂的場面一個禮拜總上演個兩三遍,她著實看多了,置身事外是最好的因應之道,免得惹來一身腥。
  
  還是我家的小孩最爭氣。她維持教授形象暗暗地笑著。
  
  又要開始了。汪水薰不敢垂下的唇線仍優雅地上揚,她明白再來是怎樣的一場批鬥大會,也很想甩頭就走,只是她的勇氣還在地底下醞釀著,她只能等待,等待火山爆發的那一天。她有種預感,屬於她自己的日子就在不遠了。
  
  從小在母親的塑造下,她完美得簡直不像真的。幼稚園時。人家還一把屎一把尿的要老師跟前跟後,她卻在母親嚴苛的訓練下,提早渡過了那段純真可愛的嬰孩期。上了小學,同學才開始識字、練字,她卻已經會看國語日報,而且每天背二十個英文單字,還逐年增加。母親的望女成鳳,教她每一步都走的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小學六年裡,她幾乎是次次考第一,年年獲選模範生。只有一次因為貪玩,她大意考了第二名,便被母親視為奇恥大辱,整夜罰寫「我不該貪玩誤了功課」一萬遍。當晚她嗚嗚咽咽一邊抄一邊哭,還得小心不能將眼淚滴在白紙上,只因眼淚在汪家被視為大忌,唯有懦夫才會流眼淚。那晚她抄得手腳發麻,眼睛也揉得發炎,聲音更是哭得粗嘎、沙啞,一個禮拜說不出話來,更別談她的體力早在抄寫中耗光,再加上一夜無眠,難怪一抄完,她整個人便輕飄飄昏死了過去。
  
  原以為母親會因此而得到教訓,哪知她心是鐵打的,不反省便罷了,竟還責怪她體力差,不像汪家的孩子。有了這次慘痛的教訓後,她徹底埋葬了自己殘存的童心,那段原是人生最璀璨無憂的童年,對她而言早已失落。她可以說是帶著責任、帶著標榜出生的,她美麗、乖巧、聰慧、溫馴,在別人眼中,汪水薰所代表的絕對是正面、沒有缺失的資優學生,恭維伴著她成長,過分的壓力使她不得不茁壯。
  
  汪水薰覺得自己像個傀儡,在母親權威的操縱下,不曾出過任何差錯。不知何時她才能扯斷糾纏著自己不放的那幾條線,自由自在做個真正的自己。
  
  「水薰、水薰,發什麼呆,我叫你好幾聲了。」方妍蹙著修剪如柳葉的細眉,不怎麼滿意地瞪著神遊太虛的女兒。
  
  「對不起。」汪水薰機械化的道歉,臉上真摯的表情與內心所思所想完全像是兩個沒有交集的圓,怎麼也重疊不了。她覺得自己實在虛偽得可憐。
  
  「沒關係,少女嘛!哪個不喜歡做白日夢。」右捨太太不知何時停止了和左鄰太太的激辯,兩人的興致又不約而同的拉回汪水薰身上。「你媽媽要和我們上美容院洗頭,你先回去吧。」她們彷彿很高興揪住她的小辮子,證明她也是個普通小女孩,而不是她們心中的完美女孩。總使發呆在常人只是尋常事,可是發生在汪家人身上硬是奇特,尤其是幾近十全十美的汪水薰。
  
  「你先把菜提回去煮。」方妍話一出,即刻又惹來兩位太太七嘴八舌的讚歎,直說好的、優秀的都被汪水薰撿去了。
  
  望著那幾個聒噪的女人朝巷口走出去,汪水薰嘴角一塌,拎著菜轉身就要回家奉命行事了,不料卻撞見那從小學就一直糾纏她的阿峰,倚在一臂之遙的牆壁上,邪邪地看著她,骨碌直轉的下流眼睛像是在打著什麼歪主意。
  
  她當他是隱形人,急急想穿過他身邊,無奈他橫手一擺,硬是擋住了她。
  
  「喂!汪水薰,你還是這麼漂亮啊!」他見向晚的巷子裡沒什麼人,不禁大膽了起來,手直接摸上她的臉。
  
  「你想幹嘛?」她驚呼了小小一聲,隨即倒退了好幾步,穩住腳後又快速地衝向另一邊,急切地想越過他,卻屢次被他那壯碩的身子阻撓。「你……放開我。」被他抓住右臂的汪水薰不敢大聲叫,只能像只可憐的小貓低聲哀鳴,她的勇氣已被良好的家教綁死了。
  
  阿峰垂涎汪水薰已久,她是這裡出了名的大美人,他暗戀她好幾年,再也忍不住了。
  
  「沒什麼,好學生,我只是想……」色瞇瞇地盯著她絕美的容顏,他料到她不敢反抗的天性,因此緊握她纖細的雙臂,鼓足勇氣將他渾厚的肥唇貼上她紅似血的小嘴。他的噸位、他的急猛,還有他的潺潺口水,簡直就是「猛豬出籠」,像極了發情的豬公。
  
  A片好像都是這麼演的。阿峰得意非凡,一想到明天可以在學校大肆吹牛一番,就更賣力地將手往她身上貼。這一驚非同小可,汪水薰在阿峰對她上下其手之前,曲起膝蓋狠狠地撞向他男性的驕傲,埋藏在內心深處的死火山──感謝阿峰──終於爆發了。
  
  她喘著氣,怒焰高張地瞪著躺在躺在地上痛苦打滾的阿峰。前幾天有人偷摸她,她已經十分火光了,沒想到現在他居然強吻她,無恥地奪走她的初吻,還毛手毛腳地偷襲她的胸部。他實在是欺人欺過頭了,逼得她不得不豁出去。
  
  「別……別瞧不起人,你……你要是敢再這麼做,我一定會宰了你,不然大家走著瞧。」汪水薰從沒用這種嚴厲的口吻對任何人說過話,更甭論威脅了,一顆心抖得幾乎要休克。若不是這類騷擾一而再的發生,慢慢引燃了她內心深處的火藥庫,在母親嚴格教養下,打死她都不會這麼做。
  
  如果這就是乖巧所必須付出的代價,那麼她寧可不要,她恨透了做個乖乖女。汪水薰使勁的用手臂擦拭嘴角,想將那不斷湧上的噁心逝去。多年來,她封閉了躲在心中另一個掙扎、困惑得急欲叛脫真實的自我,免強自己去忍受、去頂著那個高貴、虛偽的外殼,盡心盡力迎合母親給她的聖旨──忍人所不能忍,以顧及汪家顏面為最──竭力維持好學生、乖乖女那一碰就裂、就剝落的塑金形象。昂貴的形象所付出的代價相對的昂貴,一波又一波幾乎永無寧日的騷擾、挑釁,不哲是最好的證明。
  
  「去告訴其他人,汪水薰絕對不好惹,別再把我的忍讓當成懦弱。」她再也不要忍受這些。汪水薰寒著臉,眼眸釋放出積鬱過久的憤恨,柔軟的紅唇緊緊地抿成一直線,咄咄逼人地死瞪著木然的阿峰,再也沒有先前的猶豫害怕。這些無用的情緒對她目前的情勢只有百害而無一益,虛張聲勢才是重要。「惹毛了我,你們絕對不好受!」她恨恨地警告道。
  
  嘩!這種淋漓盡致痛罵人的感覺真好,只是阿峰的唾液還留在她嘴巴上,她已經噁心得快要吐了。汪水薰捂著嘴巴飛也似的衝回家,沒時間去留意阿峰的反應。只見阿峰瞪大了眼睛,像是發現千年怪物一樣瑟縮地望著她,心想汪水薰什麼時候跑去混太妹了?這可是件天大的消息耶!
  
  過著這種其實比狗還沒尊嚴的生活,壓抑自己痛苦忍讓的結果,得來的卻是他們變本加厲、得寸進尺的回報。她為什麼該忍受這些,又為什麼要忍受這些?汪水薰不平地一再自問。從現在開始,她要做個人人敬畏的汪水薰,而不是大家都想欺負的汪水薰;也不是處處被牽著走,完全沒有自我的蠢資優生。汪水薰抑住反胃,急遽地用袖子猛擦著已紅腫破皮的嘴,恨不得馬上換一張嘴。
  
  噢!好想吐。嘴碰嘴怎麼會這麼噁心,她發誓她再也不要和人親嘴了。汪水薰沒時間去哀悼那一點也不美麗,簡直可以形容為噁心至極的初吻。只覺得這輩子她討厭男生、恨死他們了。
  
  ***
  
  很痛!可是她不在乎。她知道這道長長、滲著血漬的傷口將會留下疤痕,但這對她而言沒什麼分別。人生就是如此,傷人者總是為自己的行為找盡了各種藉口來證明自己的清白,被傷者卻只能無助地任其宰割;強勢的族群永遠站在山頭,弱勢者不是被淘汰,便只有俯首稱臣的份,這是個弱肉強食的時代,不是你傷人、便是人傷你。
  
  汪水薰透徹地瞭解這些道理,也早就學會如何保護自己,她不再是六年前那個安於母親的安排、安安分份只會死讀書得好學生。她並不覺得自己這樣有什麼不好,縱使她的反叛讓自己失去了親人,得不到他們的諒解,內心深處有份懸在角落的空虛,可是她告訴自己她不在乎這些。
  
  汪水薰倔降的昂起下巴自衛的想著,既然有沒有家人都無所謂了,就不需要閒雜人等多餘的嘮叨,尤其是眼前這個大嘴像機關鎗動個不停的臭男人。
  
  「以後別逞強了,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樣子,別動不動學人家打架。」俐落地縫好傷口後,藍虎脫下手套看著病床上的人。當他看到她那條緊得不能再緊的白長褲搭配著一雙連躺上病床都不肯褪下的長筒尖靴時,終又忍不住地皺起了眉頭,「這身落翅仔打扮,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應召女郎,中規中矩的桑可琦怎麼會有你這種朋友?」
  
  「你……」汪水薰氣炸了。從她和桑可琦被一個無禮的小太妹砍傷,送到「雲天盟」療傷以來,這個蒙古大夫每看她一眼便嫌她一處,從頭髮念到鞋子,全身上下無一倖免。他是什麼東西,敢在這兒嫌東嫌西,她就是也不用他管,沒見過這麼不識趣的男人,她明明擺了張超級臭臉給他看,他居然比瞎子還厲害,硬是對她帶著烈火的怒容視而不見。
  
  「還有,你的脾氣實在太暴躁了。」藍虎見她火冒三丈,不禁搖頭又歎氣,「肝火旺盛,可以喝點椰子水去火。」他建議道。她的火氣足以構成一座火力發電廠了。
  
  「我說不用你雞婆,你沒聽到嗎?!」汪水薰咬牙切齒,時寒時炙的雙眸不斷地閃動著,她以為以她冰冷的怒眸,再加上一臉千年寒霜,應該可以逼退所有卑賤的男人,而以前也確實如此,哪知這屢試屢靈的絕招用在這人身上卻突然失效了。
  
  也許他是想逼她動手吧!她陰陰地怒瞪他。
  
  「抱歉,我一向好管閒事,你要說雞婆也可以,反正每個人的看法不同,我這人一向走在時代尖端,民主、開放,絕不會對你的言詞有任何意義的。」藍虎推推眼鏡,不以為意地放下她佈滿血漬的袖子。
  
  「說夠了沒?」
  
  「還沒,我還要告訴你,你這只完美無暇的手臂可能會留下疤痕。」他好整以暇、似同情又有些興災樂禍地研判地。「可惜了你光滑的──」
  
  「又不是斷掉了。」汪水薰辛辣的回嘴,幾度想抽出被他緊握的手都被他識破。
  
  哼!她最討厭這種偽君子,虛情假意,一副道貌岸然的外表,滿嘴仁義道德,背地裡卻壞事幹荊既然他是「雲天盟」地一份子,自然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藍虎拉她坐起身,然後跟在她旁邊坐下。他冷靜地凝視她忿忿然的美顏,和那雙鄙視、憎恨的眼眸,不懂她渾身豎起的刺是怎麼回事?更不了解圍繞在她週遭那股時冷時熱的氣團又是怎麼一回事?
  
  「刺小姐,我是不是曾經做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如果有的話,你不妨直言,我一向懂得自剩」她會對他這麼反感,想來想去也只有這種可能了。在黑社會打滾久了,無意中得罪人的可能性相當大。「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很容易在不知不覺中得罪人,有時候誠實也不是件好事。」他蹙著眉苦惱道。
  
  「你只要滾離我遠一點就好了。」她恨恨地瞪著他,盡量遏止心中逐漸沸騰的怒火,冷聲哼道。這人是有病啊!她管他是不是誠實,反正他別靠她太近就行了。
  
  「不滾離你遠一點就會發生事情嗎?」藍虎淡淡地笑著,臉上儘是耐人尋味的譏諷。
  
  「如果你再這麼多事就會。」他的笑容讓汪水薰直覺地往旁邊挪移,神情自然地戒備著。對異性她一向存有敵意,尤其這人帶給她的壓力又不同於以往,他能輕易逼得她失去冷靜已是不簡單,更遑論他那若有似無的譏諷激得她想殺人。
  
  這裡是「雲天盟」,她當然知道藍虎是什麼身份,他的身份又可以壓死多少人,只是她不吃這一套,管他在黑道多有份量都與她無關。
  
  「小姐姓名?」從沒看過鬥志如此高昂的女孩子,她可是大大地挑起他的興趣了。藍虎擴大笑容,精明的眸子再度射出一道犀利的光芒,擾亂她的心。
  
  「不知道。」她衝口而出。他到底在幹嘛!老是問她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不知道?」藍虎震驚地咧大唇角,笑意急急忙忙地躍上他銳利的眼睛,褪去了原有的詭異。「你確定你的腦子沒被敲到或撞擊到嗎?」他神情凝重地看著她。
  
  「你是個討厭鬼!」她像被針扎到般猛地跳下病床往外衝。這人確確實實是在取笑她,從沒見過哪個人比他更懂得損人的技巧了。汪水薰越衝越快,可是再怎麼快她也覺得慢,如果天使願意將她那對翅膀借給她,她一定會感激得五體投地,並永遠奉她為她的守護神。
  
  沒有幽默感的女孩。藍虎含著笑容,維持好風度,始終沒將他的笑聲衝出口,給足汪水薰面子,實際上卻傷了人家的裡子。
  
  「脾氣太差的女人是沒人要的,易暴易怒、來去如風的性格小妞。」他認真地對著空氣奉勸道。
  
  ***
  
  倚在PUB最角落的沙發裡,汪水薰疊起修長勻稱的雙腿,身著刻意磨損成泛白並剪得坑坑洞洞的緊身牛仔褲,無意間將她優美誘人的曲線展露無遺。她鮮紅的襯衫下搭配了件緊身的黑罩衫,那短上衣蓋不住她可愛的肚臍眼,緊緊裹住她完美的胸部,洩漏了些許春光。對於露出的肌膚,她從來不去理它、更不在意,所以她將襯衫敞開,懶得將鈕扣扣上,襯衫下擺一率率性的拉出,順著罩衫的長度,在胸線邊緣打了個乾淨俐落卻稱不上漂亮的死結。她大方地將自己那無一絲多餘脂肪的小肚子隨性亮了出來,順其自然。
  
  「大姊。」這一記不怎麼情願的彆扭叫聲,單薄得馬上被PUB裡喧囂、熱鬧的鼎沸人聲給淹沒。
  
  汪水薰猶如一尊美輪美奐的石雕,動也不動。她不知那聲「大姐」叫的是誰,這裡多得是花言巧語、虛情假意,大哥、大姐、乾爹、乾媽、小弟、小妹大有人喊,她是看多也聽多了,根本不為所動。
  
  「大姊。」這次的叫聲則清晰、柔媚,叫得人噁心不已。
  
  汪水薰仍是不理不睬,穩如泰山,養精蓄銳,以儲備表演時所需要的體力。
  
  「大姊。」
  
  這聲阿諛的尊稱近得就像貼在她耳邊呼喚,汪水薰總算肯賞臉,她意興闌珊的更換交疊的雙腿,敷衍地略略抬了下眼瞥向來人。是她!一看清楚原來甜甜蜜蜜、口口聲聲喚她大姊的,不是別人。正是前幾天砍她和桑可琪各一刀的小太妹,她有些火了。
  
  「你又想幹嘛?!」汪水薰心生不悅,反感地鎖住眉頭。「我說過不想再見到你,你以為我只是在開玩笑?」她危險地瞇起美麗的丹鳳眼,睫毛半揚,怒火染紅的美眸,瞅得眼前的女孩心驚肉跳。若不是她,她就又不會受那個庸醫的氣了。
  
  「不……不是,大姊,我……」阿音手足無措,尚稱稚嫩的臉上載滿濃妝所掩飾不了的張皇失措。
  
  「不是就滾開!」汪水薰毫不容情地下逐客令,隨即焦躁地撇開臉。看到那張坑坑洞洞、佈滿青春痘,還不知節制化著濃妝的臉,她就忍不住想吐。她真搞不懂時下女孩的想法,頂著那麼一張油漆臉不難過嗎?
  
  「大姊,我……不是……」從來不知什麼叫結巴的阿音,在汪水薰不理不睬的冷臉對待下,不由得支吾了起來。
  
  「你到底想怎樣?」汪水薰不客氣的衝口而出,就是無法對她好言好語的說上一句話。 畢竟這個年紀尚輕就學人家混太妹的女孩,曾經拿刀傷了她和她的朋友桑可琪,她手上的紗布不就是個耀眼的證據嗎?
  
  「我……我是來向你道歉的。」阿音誠懇地說道,頭垂得可低了。
  
  「為了這個。」汪水薰揚揚右手臂明顯的紗布,「不必了。」她可不領情,這個太妹分明轉變得太快。
  
  「你!」她果然生氣了,迅速地抬起頭,馬尾一下就露出來了。「你以為我真希罕你原諒嗎?SHIT,什麼狗屁,要不是為了齊丹毅,我管你是什麼賤三八!」她滿口穢言,尖聲大罵,管不得PUB裡有多少人潮,也管不得別人的想法,她要是在意就不會出來混了。
  
  要不是聽說齊丹毅那個大帥哥喜歡汪水薰,她想藉機親近她以瞭解齊丹毅喜歡她的理由,好修正自己來博得齊丹毅的青睞,以她剛強的性子怎麼可能忍氣吞聲看汪水薰那張超級狗屎臉而不發作。阿音恨恨地想著。
  
  「單挑嗎?」她可不是被唬大的,汪水薰惱怒地跳起來,率先走出後門。這個女孩惡性難改,不給她點顏色瞧瞧,她真當她和桑可琪一樣好欺負。
  
  阿音為了扳回面子,當然不肯示弱地緊跟在後,她帶來的一群小混混見狀,也跟著移進暗巷。前幾天阿音單挑這個女人的場面十分熱鬧,百年難得一見,上回他們是看戲,這次卻是為了保命。因為不知天高地厚的阿音,不小心誤砍了名滿道上的重量級人物青狼的女友一刀,那天憤怒、激動的青狼曾信誓旦旦,誰要是敢跟他的女友過不去,就是和他過不去。
  
  走在前頭那個怒氣衝天的美女就是青狼女友的好朋友,據說目前由藍虎保護中。這就更慘了,惹上一個「五色組」成員已經相當棘手,現在居然連來兩個!笨蛋都知道「雲天盟」擁有號令全省角頭的動員力量,所下的指示從沒人敢輕忽或怠慢,它可以在黑白兩道呼風喚雨絕非虛有其表,而「五色組」便是它的指揮中心,這個厲害的組織由五個人組合而成,除了精明的藍虎和帥氣的青狼,還有冷靜的白龍、神秘冷艷的紅狐及最酷的美男子黑豹。
  
  其實能一次見到兩個「五色組」成員,也算是他們前生修來的好福氣,這個組織的成員向來很少露面。只是為何幸與不幸同時向他們招手呢?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遇到他們,該有多好!一班小混混隨阿音停住,同時無奈的相互探來探去,唯恐阿音這麼一鬧,把他們的小命也給鬧丟了。
  
  「阿音,別太過分了。」其中一個小混混沉不住氣,出聲勸道。
  
  「閉上你的鳥嘴!」阿音氣極了,從來沒有人敢向她單挑、不賣她的帳唯有眼前這個死三八每次都給她顏色看,讓她下不了台。
  
  「阿音,別忘了,她是受藍虎和青狼保護的。」希望這足以提醒阿音,她面對的是個怎樣的對手。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他媽的,他們算什麼,我才不怕。」她逞強的吐了口口水,鄙夷極了。「看來你也滿ㄋㄠ種的,打不過人家只會賣弄色相找靠山,也不算什麼好東西,真他媽的賤。」阿音此話一出,她身後那群小流氓個個驚抽了口驚天動地的大氣,整齊而畫一。
  
  汪水薰想也沒想,長腳一抬直接踹上阿音的肚子,狠狠地踢得她人倒嘴歪。她居然把自己說得如此下賤、齷齪,這個女孩的嘴巴不僅臭,連心都腐爛了。
  
  眼看阿音又要故計重施,抽出懷裡的小刀偷襲她,汪水薰眼明手快地踩住她拿刀的手,火爆地死瞪著她,眼裡熊熊燃燒的兩簇烈焰,足以照亮整條陰森森的暗巷。
  
  「我的脾氣非常的不好。」她火冒三丈地蹲下身子,加重腳力踩得阿音哇哇大叫。
  
  汪水薰多少知道那群呆站在旁邊不趕出手救阿音的小男孩有多怕招惹上「五色組」,她很滿意他們的按兵不動,不過她卻不會感謝那個討厭的蒙古大夫,即使「五色組」的名號幫了她一個忙。「我很久沒有勃然大怒了,你要不要知道本姑娘生氣時會做什麼事?」汪水薰奪過她手上的刀子,將刀尖對著自己的食指把玩著。
  
  「你……你不敢對我怎樣的。」阿音想起那日她衝上來承受自己一刀時的勇氣,大顆大顆的冷汗硬是違反意志地往外冒。她知道這個女人生起氣來有多麼可怕,也有自知之明不敢挑惹這種視性命如糞土之人,可是她幾次示好,這個女人都不賣面子給她,讓她成為同伴間的笑話,如果她再不反抗,扳回面子,那她阿音以後就不用再混了。
  
  唉!怨只怨她交錯了朋友。阿音怨懟地瞥視後方的兄弟,那般死人每次出了事,除了發呆、道喝采外,其他的什麼也不會。
  
  「要不要試試看?」汪水薰突然笑得詭異又邪惡,讓人忍不住渾身起雞皮疙瘩。
  
  「媽的,要殺要剮隨便你了,少在那裡激激歪歪說些屁話。」阿音實在被她嚇住了,她逞強的聲浪失去了先前的氣勢,顯得相當無力。
  
  汪水薰火大的抓起她一綹頭髮,手一揮,磅礡的氣勢當場將那綹紫色的長髮削成短髮。這會阿音傻了,她竟然把她最引以為傲、心愛的長髮給削了!
  
  「我要殺了你,你這個臭女人,SHIT!SHIT!」半趴在地上的阿音放聲尖叫,使出蠻力想掙脫她的嵌制,卻怎麼也不動不了。
  
  「只削去你一綹頭髮而已,叫什麼叫!連這點膽量都沒有,學人家混什麼江湖,不如回去吃奶算了。」汪水薰美麗的臉龐繃得緊緊的,做勢又抓起一大把頭髮,就要削下。
  
  「不──」阿音歇斯底里的尖叫聲持續放送著,跟著眼淚出人意表的淌了出來。
  
  汪水薰看到倔強如她也會流淚,不覺心軟了,到底阿音只是個小孩子,很想當年的她,把逞強、好勝當生活的一部份,根本忘了自己在追求什麼。會削她頭髮原本就只想嚇嚇她,讓她知道自己並不好惹,希望藉此壓制她高張的氣焰,既然頑固、性烈的她已經流淚,她也不用做得太絕。
  
  經過這番對峙後,汪水薰不知不覺又想起自己曾有的頹廢,她不想讓往日的陰影再次籠罩自己,逼得自己喘不過氣,因而也沒有心思再和這些後生晚輩較勁了。
  
  「別再來煩我了!」她煩躁地放下刀子,鬆開阿音,一揚頭瀟灑的轉身想走。
  
  阿音不甘心地爬了起來,緊追在後。她很快就追上汪水薰拉住了她,想痛痛快快地賞她幾個耳光、刺她幾刀,以洩心頭之恨,卻不料用力過猛,不小心扯下汪水薰的襯衫,露出她雪白、滑嫩的肩膀,和後肩上那兩隻不該再出現的蝴蝶。
  
  匡啷!阿音手中的刀子因她所看見的刺青而滑出她手中。她不敢相信地輕呼,「蝴……蝴蝶。」她撤徹底底被眼前這色彩鮮明的圖樣迷惑了。
  
  汪水薰身子一僵,血液逆流。再次聽見自己摒棄、故意遺忘已久的稱呼,她居然覺得呼吸困難、全身發顫,像被鞭笞得僅存一絲氣息的死囚,就要死去,卻又掙扎著想抓住最後一線生機。
  
  「什麼?」站在一旁的混混也隨著她的呼聲一擁而上,想看清楚那個傳說中消失已久的刺青。哪知汪水薰將襯衫一抖,那美麗的刺青便如曇花般一晃即逝,讓無緣目睹的他們為之扼腕。
  
  「你……你就是蝴蝶。」阿音興奮莫名地聲音感染了其他人。「你不……不是已經死了?」不會錯的,全省還沒人敢冒充傳聞逝去已久的蝴蝶。只因沒有人學得來她的聰明及勇敢。而且汪水薰身上那對飛舞的蝴蝶紋得栩栩如生,尤其是那兩對透明的蝶翼,巧奪天工,能將刺青紋得如此自然、彷彿與生俱來而不顯得突兀的,在台灣只有台北「狂」黑車黨老大──賀狂才辦得到。
  
  據說賀狂從不幫女人紋身,他覺得女人身份低下,幫他們紋身對他而言是一種奇恥大辱,可是三年前他卻為了一個人打破了他的誓言,那就是他愛之若狂的蝴蝶。聽說他對她癡迷的程度已接近瘋狂,就因為「狂」在台北擁有太高的知名度,賀狂又是「狂」的老大,他對蝴蝶的迷戀竟讓一向獨來獨往、名不見經傳的蝴蝶一夜之間紅遍全台北。然而,獨得眾愛的蝴蝶對種種傳聞似乎不為所動,始終不曾露面。
  
  經由有心人士的渲染,大家自然而然地揣測起蝴蝶這個神秘女子來了,能得賀狂厚愛的女人想必特殊,除了美麗還得兼具勇敢,圈內人都知道賀狂有嚴重的唯美主義,更痛恨懦弱的女人。大家也理所當然地認為蝴蝶逃不開賀狂強勁的攻勢,她終將與賀狂雙宿雙飛,成為一對舉世無雙的愛侶。誰知道就在大家這麼踹測時,悲劇卻發生了。
  
  事情就發生在大家以為蝴蝶終將投入賀狂的懷抱時,備受各方矚目的她竟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裡投海自盡了。那年年方十八的蝴蝶,居然毫不眷戀賀狂對她的癡狂和愛戀,沒留下隻字片語便毅然決然跳海,如同一隻美麗的蝴蝶,撲向滅亡,只留下許多繪聲繪影的傳說。
  
  「我是汪水薰,蝴蝶早就已經死了。」該死的,如果讓這個消息傳出去,一定又會惹來一身麻煩。「要是日後我沾惹上什麼麻煩,一定會算你們一份的。」汪水薰陰狠、絕不寬貸的警告道。
  
  她憤然僵直纖柔的身子,不明白她以前的綽號怎會引起阿音的興趣。蝴蝶這個名字所代表的只是段黑暗、墮落的過去,她不願憶及,更極力想將它遺忘,無奈背上的刺青早已深深的烙上她的心,怎麼也拋不開了。
  
  「可是蝴蝶……」阿音再也不想和她作對了。她是蝴蝶,一定是蝴蝶!看她那不怕死的架勢和美麗的臉蛋,就可以百分之八十肯定她是。難怪當初賀狂打撈不到蝴蝶的屍體,原來傳言都是真的,她真的沒死。
  
  「阿音,別再頂嘴了。」有人開始牙齒打顫了。老天啊!一個「五色組」已經夠多了,現在又加上個聲威赫赫的蝴蝶。他們知道的秘密太多,總有一天一定會出事的。
  
  「我說的話你聽到了沒有?我不是蝴蝶,我叫汪水薰,汪、水、薰!以後別再讓我聽到蝴蝶這個名字,不然我會讓你們知道什麼叫做心狠手辣。」她生氣地回過身子扯著阿音的衣領,失去理智、怒火狂燒地對著她吼叫,恨不得當場封住她的嘴。
  
  這種氣魄、這種架勢,她一定是她最崇拜的前輩蝴蝶!
  
  「水薰姊,拜託你收我當你的跟班。」說完,阿音當眾下跪,再也顧不了面子了。
  
  「阿音!」阿音身後那班拜把兄弟,被她的行為舉止嚇得臉色發白、變白,幾乎休克。
  
  水薰姊?!汪水薰不是憤怒,倒是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她所聽到的。前一分鐘還口口聲聲唾罵她的人,現在居然甜甜蜜蜜的喚她水薰姊。 國一時被強吻的記憶如潮汐般湧上,她的胃酸翻騰得就要衝口而出。
  
  「我又不混江湖,收什麼跟班!你最好少出現在我面前。」這回汪水薰向一陣強勢的龍捲風,來得快去得疾,震撼力十足。
  
  阿音來不及爬起來纏住汪水薰,芳蹤竟已渺茫。她不會放棄的!阿音充滿信心的望著PUB,眼裡不時閃著奇異的光芒,教她的兄弟們個個瞧得頭皮發麻。
  
  這是不是表示她將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他們擔心的面面相覷,彼此交換著相同的問題,也同樣頭痛於阿音將「固執」徹底嵌進心裡的異常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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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17 00:15:40
  第二章
  
  「藍虎,你的耳朵是不是該檢查了?我已經叫了你不下十聲。」青狼在健身房裡找到了藍虎,筋疲力竭地抱怨道。
  
  只見藍虎專心一意猛擊沙包,就不知那沙包與他有何不共戴天之仇,叫他打得渾然忘我,對外來的干擾全然不知。
  
  「藍虎!」青狼大手一伸,擋住沙包,非要藍虎將注意力分一點給他。
  
  「怎麼,又因為韋湘湘而心情不好想借我的拳頭嗎?」藍虎依舊拳出如雨,並且刻意加重力道,擊得另一邊的青狼招架不住,頻頻後退。
  
  「喂,這話可別讓可琪聽到,不然……」他乾嘿兩聲放開沙包,帥氣的臉上充滿猙獰。藍虎尚未猜出他的意圖,他已經快如疾風的使出全力一擊,沙包中拳後即刻見風轉舵蕩向藍虎。他來不及應對,結結實實的被沙包敲中下巴,踉蹌的連退了幾步,才穩住步伐。
  
  「什麼時候桑可琪變成你的被保護人了?」藍虎揉著下巴,彎腰撿起隨手丟在橡木地板上的毛巾擦拭汗水,嘲諷地半靠在擂台邊研究他。
  
  一想起病房裡那個嬌小的女孩子,他不由得想笑,不曉得桑可琪為何見他如見虎,總是不敢直視他。隨然他以「虎」為代稱,但那並不表示他真有那麼可怕,該防備的不防備,不該防備的她卻像見鬼似的躲得遠遠的。「這朵花看來很脆弱。」他若有似無的暗示青狼,雖然有花堪折直須折,但花的品種仍是很重要的。
  
  「你真以為我是那種飢不擇食的人?」青狼爽朗的大笑,藍虎未免太小看他了。「可琪是有點脆弱,不過你放心好了,我這棵大樹可以讓她寄生。」
  
  「你可別摧殘她了。」藍虎也笑了。
  
  「看不出來你挺善良的嘛!」藍虎似乎挺喜歡可琪的,真難得。青狼面帶笑容,抱著沙包隨它晃來晃去。「我還以為你只會醫人。」
  
  「善良是我的本性。」藍虎不在意的聳聳肩。
  
  「拜託!」青狼再次朗聲大笑,從沒見過比他更不知廉恥的傢伙。
  
  這傢伙真的想通了嗎?藍虎懷疑地瞥視他。
  
  「找我替你的桑可琪換藥嗎?」他口氣平淡地試探道。他知道桑可琪對青狼的迷戀,卻不曉得這傢伙走出暗戀韋湘湘的陰影了沒?
  
  青狼還是笑著,藍虎夠精明,就是怪異了點。「別探了,已經到底了。」他放開沙包,坐在藍虎身邊。
  
  「韋湘湘呢?」藍虎就是忍不住想刺激他。「你不是愛她愛得死去活來?」
  
  青狼的笑臉頃刻間佈滿陰霾,「夠了!是你勸我忘了她重新開始的,這會兒你又故意刺激我,有話直說,別來這套。」藍虎擺明了兜著他玩。
  
  「嘖嘖嘖,我真同情桑可琪。」藍虎神色自若地諷笑著,他那高揚的嘴角相當有效的激怒了青狼。
  
  「喂,夠了吧!」青狼揪住他的汗衫,齜牙咧嘴露出尖銳的狼牙威脅著他,「在可琪面前你最好收斂點。」
  
  藍虎拍開他的手,愛理不理的揉著脖子。「狼牙可以收起來了,真要比的話,我的虎牙絕不輸你。」
  
  青狼聞言楞了一下,才挫敗的揚聲大笑。
  
  「沒有咬咬看,的確不知道誰的牙齒利。」他邊笑邊考慮互咬的可行性。
  
  「要不要邀老大、黑豹和紅狐大家一起來?」藍虎沉吟著。龍、虎、狼、豹、狐,以體積來看,老大硬是佔了上風;依敏捷性而言,黑豹定是佼佼者;若以圓滑度來瞧,狐狸保證是最狡猾,不過狼也挺奸的,看來好像只有老虎最正直了,雖然兇猛了些。
  
  真不曉得藍虎是故意還是有心。青狼大笑,拍拍他的肩膀,「言歸正傳,可琪要我拜託你一件事。」
  
  「哦?」那個怕生的小東西居然會有事求他,她不是最怕看到他?
  
  「別高興得太早,可琪依然很怕你。我不是告訴過你,你該去整容了。」青狼笑得和不攏嘴,從藍虎那平靜的眼中看到了淡淡的詫異。
  
  藍虎側過臉,仔仔細細地端詳著青狼的俊臉。「你都不用整容了,為何我要?」他納悶極了。
  
  「你有我帥嗎?」青狼用右手和拇指比了個七字抵在下巴,一派狀似瀟灑。
  
  「自戀的傢伙!」藍虎揮揮手懶得和他囉唆,擺出架勢虎虎生風的走向沙包,準備發洩他未用完的精力。
  
  「喂,你今天要去幫她換藥嗎?」青狼不怕死的擋住他,一臉笑嘻嘻的。
  
  藍虎面無表情地推開他。「今天是星期六,不是什麼鬼『搖滾之夜』,昨天才是。」他不會假裝不知道青狼說的是誰。
  
  「他們說今天是『青春之夜』。」青狼丟出迷死人的笑容,悠哉地跟在藍虎面前,懶得阻止他,反正他已經停下來了。「聽說那個合唱團應廣大歌迷要求,從這個月開始,禮拜六也在那間PUB表演。」搖滾樂離他已經很遙遠了,沒想到現在PUB的名目可真多,什麼「淑女之夜」、「搖滾之夜」、「青春之夜」……,這些人還真懂得利用短暫的夜晚。
  
  「既然今天不是看診的日子就沒什麼好說的了。」藍虎爬了爬被汗浸濕的頭髮,先聲奪人。他剛毅的唇線難得柔和,一雙精明得透徹人心的眼眸,犀利且危險,膽子不夠大的人最好退到一邊,別看他那雙銳利的虎眼,以免魂飛魄散。
  
  「可琪希望你常到PUB去看看那個叛逆的小妞,她怕她有麻煩。」他的拒絕無損於青狼的笑容,他仍是精神愉悅,意志力絕對堅強得嚇人。不過汪水薰真是個特別的女孩,不僅膽子大,那忽冷忽熱的性格更是教人不敢恭維,比永遠冷冷淡淡的紅狐還難相處。
  
  「你不是也把我拖下水,宣稱我是她的保護者了,難到道上有人不賣我們的帳?」藍虎瞥了青狼一眼。青狼真以為自己不知道是他派人在道上傳播汪水薰是他女人這件事?他只是不想和他計較而已,他還真當他什麼事都不知道。
  
  「別太小氣嘛!名字借來用一用又不會少一斤肉。」青狼絲毫沒有東窗事發的羞愧,反而落落大方的搭著藍虎的肩陪笑道。「再說你正好缺個女人,機會來得正是時候不是嗎?」他撞了撞他,眼睛彎成某種弧度,顯然暗示的事不會太光明,更談不上磊落了。
  
  「我又不是你,沒女人就活不了。」藍虎推開他,訕訕地譏笑。「要女人還怕找不到嗎?」他相當有自信的臉龐英氣煥發,懾人心魂。
  
  青狼從藍虎後頸伸手圈住他的脖子一勒,奸奸地低笑,「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是孝子,邵家煙火就靠我傳了。」
  
  「我們好像都是從孤兒院出來的嘛!」藍虎扳開他的手,大笑著,一點也不在意掀起那段不愉快的過往。
  
  「我是因父母雙亡,邵家沒了人才進孤兒院的。 別那我和你及黑豹相提並論好嗎?」
  
  青狼知道藍虎和黑豹已經學會將往事付諸笑談,藉以掩飾他們內心的脆弱。他瞭解是因為他也是如此,他們都不得不偽裝堅強。
  
  「你十歲才進孤兒院,當然不同於我們這兩個棄嬰。」藍虎面不改色的自嘲道。「你至少曾享受過父母的疼惜。」他從來不知道父母親是什麼樣子,所謂的親情又是怎麼一回事?他羨幕青狼。
  
  「這樣更痛苦。」青狼的心隱隱作痛,一想起父母親車禍意外他也在場,卻沒能陪他們同赴黃泉,他就忍不住想大哭。「已經享受了父母親的疼愛十年,一旦失去,那種孤寂感會逼得人生不如死。」
  
  「你怎麼越來越像婆娘了?」藍虎輕擊他腹部一拳,不想再談這個令人感傷的往事。人生道路再怎麼崎嶇,他們也已經走過來,這一路上有沒有父母陪同,對他們來說早已不是重點。人要為自己而活,每個未知的明天都是值得期待的。
  
  「你也差不多。」青狼大笑,反擊他一拳,順應的改變話題。「可琪為了『紀念』,無意中招惹了一群不入流的小混混。」
  
  「為了一隻狗,她情願被砍傷?」不僅是桑可琪笨,那個叛逆的女人也夠蠢了,桑可琪的事與她何干,她沒事湊這一腳,結果傷得比桑可琪更慘。
  
  「可琪心地善良啊!」青狼邪邪地揚起嘴角,「不像某人嘴上說自己善良,其實心腸比花崗岩還硬。」
  
  「你知不知道你從進來到現在,百分之九十說的都是廢話。」藍虎沒那心情和他一和一唱。他一腳踢開青狼,恢復先前肌肉僨張的體態,又擊起沙包來了。
  
  「你到底要不要幫這個忙?」青狼不再迂迴,直接切入主題。
  
  「想不到堂堂『五色組』成員竟然改行當起保母來了。」藍虎狠狠、疾速地擊出一拳,丟出一個不算回答的回答。
  
  「謝了。」青狼感激莫名。
  
  「不客氣。」這回藍虎不再把他的話當耳邊風,出乎意料的客套。青狼聽得仰頭大笑,為他的禮貌絕倒。
  
  ***
  
  「丹茹,給我一杯白開水。」汪水薰一身燥熱地坐上角落的高腳椅,依照慣例點了杯白開水,表演耗去她太多水分,需要多作補充。
  
  「水薰……」正陷入一團忙亂的齊丹茹一看到她,差點放聲大哭。
  
  「有人欺負你嗎?」汪水薰直覺地擰起眉,對於這個認識三年的好友有一份責無旁貸的責任。
  
  「嗯。」齊丹茹認真的點頭,像被欺負得有多慘似的。
  
  「誰?」汪水薰聲色俱厲,一雙美眸義無反顧地燃起烈焰。
  
  齊丹茹以往總是憨笑的可愛臉龐,這下子變成愁眉不展的苦瓜臉。
  
  「你呀。」她委屈的扁著嘴,慌慌張張的看著調酒的小抄本,為客人調酒。
  
  「我?!」她什麼時候又招惹到她了?汪水薰眉好氣的瞪著她,看來她自己倒水喝比較快些。她長手一伸,抓起櫃檯內的白開水自己倒了喝。
  
  「對啊!要不是你,可琪也不會受傷,我也不會手忙腳亂,店裡的服務生也不會哀哀叫……」一連串數落下來,她說得可真溜。
  
  「丹茹,你不要拐彎抹腳說個沒完了好不好?」她實在沒那個耐性聽她分析完。汪水薰不耐的咕嚕咕嚕灌著開水,恣意而痛快。
  
  「你怎麼這樣啊!人家可琪都會聽我說完。」齊丹茹說著說著,豆大的淚珠就要滴下了。「枉費我一直把你當成好姊妹。」
  
  「可琪是可琪,我是我,可以了吧!」桑可琪就是太好心了,才會和阿音結仇,經常 被欺負。
  
  「水薰,可琪是為了你才受傷的耶。」齊丹茹突然正經八百的指控道。
  
  「那是她的事。」汪水薰一派事不關己的態勢。
  
  「喔!你好狠心,人家好心幫你擋了一刀耶!」她笨拙的滑調手中的搖晃器,義憤填膺的嚷嚷。「對啦!是可琪和阿音結仇沒錯,可是拉阿音出去單挑的人是你耶!你自己想奏扁阿音,又不甘可琪的事,她好心幫你擋一刀,是你自己笨得又伸手讓阿音砍傷手臂的,怎麼可以怪可琪?」她把撿起來的器皿粗魯的扔上桌面,吵得吧檯上的客人全都不敢作聲,以為大戰就要爆發了。
  
  丹茹到底在翻哪一年的舊帳,再繼續扯下去,她說不定得為瑪丹娜的yin蕩負責,汪水薰憤然地喝她的開水,不想和她一般見識。
  
  「水薰,你怎麼不答話?」這樣她要怎麼接下去?齊丹茹搔著她光怪陸離的彩色頭髮,十分煩惱。
  
  「不想答。」汪水薰明快地說。
  
  「答嘛!答嘛!」她央求著。
  
  見齊丹茹都擺明了「正待算計她」的臉,汪水薰放下杯子,忍不住想笑。「為什麼我要答?」
  
  「因為……你不答話,我就說不出來了。」齊丹茹放下手邊的工作,一臉為難的盯著她。
  
  「有事就說,不必羅囉唆嗦的。」汪水薰覺得和她說話比表演還費力,且對四方投注而來的驚艷目光頗為不悅。「再不說我要回去了。」她可沒體力再這麼瞎耗。
  
  「別這麼無情嘛。」齊丹茹怎麼樣就是不敢說,只敢在心底嘟噥:你的臉色那麼難看,我哪開得了口?
  
  「再見。」汪水薰長腿一伸,過真無情的拎著外套就要離開。
  
  「水薰!」齊丹茹急急地叫住她。
  
  汪水薰收住勢,無奈地歎口氣,回過頭瞪她,「到底什麼事?」
  
  「你……你能不能頂替可……可琪的位子……當……」她「服務生」都還沒說出口,汪水薰立刻乾脆的給了答案。
  
  「不幹。」不用等齊丹茹說完,她隨便也猜得出來。汪水薰煩躁的撥著頭髮,彷彿被她惹毛了,一肚子悶氣無處可發。
  
  「為什麼?」齊丹茹追了出去,拉住她,「你除了客串『SOSO』再這裡駐唱時的鍵盤手外,不是沒找其他工作嗎?我常常懷疑你二專的學費是怎麼湊來的,而且還念畢業了,真厲害。」她由衷佩服。
  
  「那是我的事。」汪水薰不想要她的同情,也不需要別人憐憫,這輩子她已經習慣了獨來獨往。
  
  「你好凶喔!枉費三年前我在舞廳救了你。」齊丹茹低聲嗚咽,無法承受她不需要她關懷的打擊。
  
  「是我救了你才對吧!」汪水薰好氣又好笑,要翻陳年舊帳也得翻得有誠意一點。她居然能把一大票客人丟在一旁乾瞪眼,淨在這兒和她蘑菇,依她看這間店──氣數已荊
  
  「是嗎?」齊丹茹狐疑地轉動混濁的眼珠子,拚命回想,嬌酣、沾滿黑影的臉上全是回憶。
  
  「要不要我提醒你,你的寶貝男友怎樣在舞廳裡鬧事?」表演剝削了她的體力,她已經累慘了,丹茹到底想怎樣折磨她?汪水薰非常、十分不耐了。
  
  「啊!對了,阿川為了一個男生調戲我,和人家大打出手。那時我看得才興奮,正在跳舞的你,忽然間不知道怎麼搞的,莫名其妙把我從他們中間拉出來。」她越想越不高興。「那時正好進入高潮,突然被你那麼一拉,害我沒看到最精采的部分。」
  
  汪水薰有型、相當具有中國味的鳳眼瞠大,張口結舌,不敢相信她所聽到的。
  
  「小姐,你難道沒發現人家已經把刀子架在你脖子上,準備威脅你的阿川了嗎?」真是有夠遲鈍,人家傢伙都亮出來了,她居然……唉!
  
  「有嗎?那刀子不是那個人叫我先幫他拿著,他才好打架的嗎?」她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她實在沒那個力氣去解釋了,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容忍得了齊丹茹的遲鈍,除了和她志氣相投的阿川。汪水薰自認沒有那份能耐細說從頭,她早在國中時就將耐心丟到南極去了。
  
  「你別走啊!」齊丹茹又急急的拉住正要開溜的汪水薰。「拜託啦!只要兩、三個星期就好了。」
  
  「丹茹,可琪遲早要回台北的,你沒忘記她家住台北,只是放寒假過來幫你忙的吧。」她不假辭色,硬是不肯妥協。教她看人臉色,端著盤子走來走去,還穿那麼短的迷你裙養那群色狼的眼,門都沒有!
  
  「我知道啊!但這和你當服務生有關係嗎?」應該沒有吧!齊丹茹回頭猛瞪等得不耐煩、開始敲擊吧檯的客人。
  
  「怎麼會沒有?可琪一旦走了,到頭來你還不是要應徵人嗎?幹嘛不趁現在先做。」連這都要她解釋,汪水薰煩得簡直想撞牆。該動腦筋時她偏偏不著邊際的話溜一大串,齊丹茹的思考邏輯實在特別,認識三年了,她還是常常摸不透她在想些什麼。
  
  「那是一個月以後的事,我哪有想那麼多。」齊丹茹理直氣壯的回道。她要學調酒、要經營PUB、還要應付一大堆人,哪有那太空時間想太多。
  
  「既然這樣,你去找你弟弟幫忙好了,他也很閒。」汪水薰決定不再多費唇舌,火大的扳開她的手想走,偏偏齊丹茹仍緊扣著她不放。
  
  「丹毅是『SOSO』的主唱,現在『SOSO』在台中這麼紅,他最近又忙著灌唱片,哪有空幫我?」她與有榮焉的笑著。有個英竣嗓子還可以的弟弟真好,至少他在百忙之中留了星期五、六給她,讓她新開張的PUB每逢週末假日生意就特別好。
  
  「你弟弟沒空,為什麼我就有空?!」汪水薰忍不住動怒了。
  
  「人家可琪特別利用假期來幫我忙的,結果被你這麼一攪和,受傷住進『雲天盟』療養去了,所以你必須負起連帶責任,賠償我的損失。」哇!難得一次講得這麼嚴肅,她真是越來越佩服自己了。齊丹茹喜孜孜地憨笑。
  
  看來她不答應的話,丹茹一定會無時無刻撥放她有多忘恩負義、多虧欠桑可琪,而且絕對比章魚還纏人,肯定會逼瘋她。
  
  「我真後悔認識你。」汪水薰極其憤怒的瞪著她,為了往後的清靜著想,不得不做最後的妥協。何況她的確欠桑可琪一個人情,而她一向討厭積欠人情。
  
  「不會吧,大家都很喜歡我耶!難道我哪裡做得不好嗎?」齊丹茹聽不出她的弦外之音,單純的腦袋很快的為這個問題陷入沉思。
  
  認栽了,她真的認栽了。汪水薰望著她懵懵懂懂貼著大問號的臉龐,心情鬱悶透了,只恨當初好管閒事救了她。
  
  ***
  
  他今天又來幹嘛!昨天已經來煩過她一次了還不夠嗎?他不知道最近他和她的流言已經飄得滿城風雨了嗎?更何況現在PUB還沒打烊,他不是一向秉持著「五色組」不露面的原則,今天怎麼反常了?莫非他是故意挑在營業時間來證明這則流言不是空穴來風,故意要來激怒她的。
  
  汪水薰冷冷的看著藍虎賣弄他碩實、頎長的體格,雙手插在口袋裡閒散地直走向她。還是那副死樣子,看了就教人生氣,不知道是哪些死人到處散播她是他親密女友的傳聞來打擊她,明知到她有多憎恨男人,居然用這種匪夷所思的消息作弄她。
  
  昨天被阿音這麼一鬧,今天丹茹又用桑可琪來脅迫她當服務生,她惡劣的心情已經徹底地降至冰點,在這種非常憤怒時期,她真的不想再看到這個列數世界級的討厭鬼。況且這裡是PUB裡最偏僻的角落,她是為了圖個清靜才坐在這個老位子休息的,識相的人看到她蘊含風暴的冷臉和厲眸,都會摸摸鼻子溜之大吉,唯有這個討厭鬼卻像看不懂她的暗示,直直地朝她行來,氣得她牙癢癢的,巴不得一拳打歪他挺直的鼻樑,讓他再也悠哉不得。
  
  汪水薰忿忿地轉向牆壁,寧可對著樸拙的土牆,也不願看他。
  
  藍虎落坐後,奇怪的盯著汪水薰又直又挺的後背,問道:「你在面壁思過?」
  
  「少囉唆,關你什麼事?」汪水薰恨自己定性不夠,失卻了往常的冷靜。她激動的猛翻著置於腿上的服裝雜誌,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麼。
  
  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尤其是背後這一個!救了她一次就自以為了不起,老是管東管西……嫌她頭髮太短、削得太薄,衣著太輕福他以為他是誰,她爸還是她媽?自從脫掉好學生那層假面具後,她最討厭的就是人家要求她怎麼做,或者命令她做什麼。
  
  「我才說了六個字而已,哪有囉唆?」藍虎慵懶的伸展身軀,不以為意地拿起一旁的雜誌翻閱著。靜了一會兒,他突然出聲,「對了,有人要我告訴你,你的手臂還沒好之前,最好別作秀。」臨出門前,桑可琪好像是這麼交代他的。
  
  「作秀?!」他把她當成什麼了。跳牛肉場?還是工地秀?汪水薰胃一抽,喉頭一縮,陰沉沉地捏緊拳頭,眼前全是火焰在跳舞。
  
  「就是你在台上又扭又跳,彈那什麼合成樂器。」他沉著的翻著雜誌,隨口註解。
  
  「你能不能立刻消失?」汪水薰實在受不了了,她寧願再去跳一次海,也不要看見他這張令人痛恨的臉。
  
  「這套沙發是你出資買的嗎?」藍虎抬起頭,到處檢查沙發,想看看上面是不是烙有人名。「好像不是喔!」他居然拍拍她的背,口氣遺憾地告訴她這個壞消息。
  
  汪水薰的牙齒咬得快碎了,她氣他說得頭頭是道。堵得她死死的。這裡確實不是她家,也確實誰有錢就可以來,她是管不著,可是她也不會先離開的,大不了不說話,怕他啊!
  
  這是則值得大家注意的新聞,藍虎看著報紙突然決定──
  
  「動脈硬化發生在腦部會導致中風;發生在心臟就會引起心絞痛與心肌梗塞;發生在腎臟會引起腎衰竭,甚至尿毒;發生在周邊血管……」他以播報員般標準、平板的音調,一字一字清晰地大聲放送著。這些醫學小常識每個人都有瞭解的必要,他是這麼好心的以為。
  
  孰可忍,孰不可忍……
  
  汪水薰忍無可忍、火大的轉回身子,大聲斥責念得正朗朗上口的藍虎,「住口!你吵死人了。」
  
  她血管裡的腎上腺素已經激增了,這個討厭的白癡!她不明白為何自己就是容不下他的存在,其實他的聲音並不會大過PUB裡的熱門音樂聲,甚至比那還低沉、悅耳,只不過在她眼裡,這人一無是處、礙眼得很,只消出個聲便惹得她怒火中燒。
  
  動輒得咎的藍虎輕輕地放下報紙,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才深吸一大口氣,放聲大喝:「吵死人了!」
  
  他這聲渾厚有力的虎嘯果然力道十足,吼得人聲嘈雜地PUB倏地化成一片死寂,連屋頂散熱用的風散也因而停擺了,汪水薰更因地理位置的關係身受其害。
  
  人聲鼎沸、熱鬧滾滾的PUB剎那間岑寂得可怕,所有扭動、聊天的男女皆似中了魔法般動彈不了,整間PUB在短暫的幾秒鐘變成了無聲無息的蠟像館,只是蠟像的眸光很奇怪地全投向了邊緣地帶,瞪著完全不動不癢的藍虎和惱紅了臉的汪水薰。
  
  「發生了什麼事?」PUB經營者間調酒師齊丹茹,急急忙忙地從吧檯裡衝到汪水薰跟前,一看到她身邊的藍虎,她像發現了新大陸般,崇拜地大叫:「藍虎大哥!」
  
  「藍虎?!」
  
  眾人一聽到藍虎的名諱,個個又敬又畏地退了好幾步,並悄悄地收起被干擾的怒容。唯有汪水薰又氣又惱地狠瞪著他,眼珠子斜視著同一個角度,十來分鐘不曾瞟動過。
  
  原來他就是「五色組」裡醫術精良的藍虎。奇怪,「五色組」成員不是一向很少公開露面的嗎?為何他會和「SOSO」樂團的鍵盤手汪水薰在一塊,難到最近道上傳言汪水薰是她女人這件事,不是捕風捉影,而是真有其事?眾人無不懷疑地看著沙發椅上登對的璧人,暗自揣測著。
  
  藍虎如老僧入定般地隨他們去看,輕輕鬆鬆看他的報紙,一點也沒發現他那一吼已大大地提高了自己的知名度。在一大票目光住視下,他不但沒半點不自在,反而自得其樂。反正他們看他們的,他總不能因為他們多看他一眼就宰光所有人吧!眼睛長在他們臉上,愛怎麼看是他們的事。
  
  藍虎沉著的表情在瞄到齊丹茹那顆五顏六色的頭顱時起了變化。他打破了維持十來分鐘的靜默,皺起眉頭,淡淡地譏諷道:「喂,你的頭髮很難看,還有你化這種怪妝最好少出門,免得嚇到人。」這輩子第一次見到如此恐怖的妝,居然全是黑的?!難怪她的男朋友也是怪模 怪樣,一顆頭染了上百種顏色。
  
  他一說,PUB裡泰半的女孩子都迅速地垂下頭,不敢讓他看到她們臉上一向引以為傲、競相比怪的濃妝,只能偷偷地瞄他,欣賞他略帶嚴肅卻難得一見的俊容。藍虎有稜有角的臉孔,鑲著猶如花崗岩刻鑿的五官,濃濃的粗眉、高高的顴股、挺直的鼻樑、寬厚的嘴唇、剛毅的下巴,和一雙隨時看得人頭皮發麻的厲眼,整體而言他絕對是權威的代表。雖然他此刻雙手展開,懶懶地擺在椅背上,整個人看似輕鬆自在,其實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潛在的爆發力有多兇猛,老虎出柙前大概就是這種慵懶體態了。
  
  「藍虎大哥覺得這種妝扮不好看是嗎?」齊丹茹沒空去探討大家敬畏的眼光,只是傻傻地照著四處可見的鏡子。黑色的妝會很難看嗎?今年很流行的耶。
  
  「比鬼還難看。」藍虎據實以告,連鼻子都皺了起來。他似笑非笑地瞅著齊丹茹一會兒,才忽而指向汪水薰比較道:「她這頭亂七八糟地短髮都比你能見人。」
  
  眾人的視線隨著他修長的手指,齊齊地望向汪水薰。他……他在幹什麼?這個神經病!汪水薰愣住了,不曉得他發什麼神經,突然又將矛頭指向她。
  
  「不會啊!我覺得水薰的臉型剪這樣很好看。」齊丹茹不為自己辯護,卻忙著護衛好友,並且熱心地徵求客人的支持。「你們說對不對?」她的詢問贏得在場男士的肯定,所有女士的否定。
  
  世界上會有這種不正常的男人,必然存在著另一個不正常的女人,因為上帝強調「公平」。汪水薰恨自己再度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直想掐死齊丹茹。
  
  「丹茹……」她瞇起眼睛陰沉沉地警告道。 管不得有多少雙眼神正向她傳送愛慕的訊息,又有多少雙眼眸因嫉妒而睥睨著她,明知道齊丹茹根本不懂她的暗示,她蹩著無所謂的掙扎。
  
  「想不到你脾氣這麼暴躁,人緣卻好像不錯。」藍虎訝異地瞅著她,一雙虎眼熠熠生輝地譏笑著。
  
  「我脾氣暴不暴躁是我家的事,用不著你管!」汪水薰惱怒地吼他,「看不過去就別來煩我,本姑娘沒有要求你替我療傷。」被人觀賞的滋味實在太難受,她憤怒地丟下雜誌,拎起外套就走。
  
  「水薰,你怎麼可以這麼對藍虎大哥說話。」齊丹茹攔住她驚呼,和旁人一樣為她的大膽捏了一把冷汗。「阿川說男人都很死要面子,你怎麼可以在這麼多人面前拆藍虎大哥的台?」她湊近汪水薰的耳朵,低聲訓斥著。
  
  汪水薰推開她的臉,回頭又狠瞪藍虎那陰沉的表情一眼。
  
  「罵就罵,難道我還會怕他不成?」抑揚頓挫地宣示完後,她頭一甩,不徐不緩地邁著優雅的步伐,瀟灑、率性地往外走。 管他會有多難堪,她早就說過不想再見到他的,是他自討沒趣,怎能怪她。
  
  「很好。從今天開始,這女人和我有嚴重過節,在我還沒想出用什麼方式對付她以前,絕不准別人動她。」藍虎忽然推推眼鏡,臉色凝重地當眾宣佈。他那鏗鏘有力的話聲一出,馬上嚇壞了一干喁喁私語的觀眾,更害得急急往外奔的汪水薰心跳漏了一拍,不小心絆了一下。
  
  自己的女朋友都能說翻臉就翻臉,誰能預料得到這些混江湖的人腦子裡到底想些什麼?眾人無不害怕地想。
  
  她不是害怕。汪水薰穩住腳步時這麼告訴自己,她沒有回頭也不在乎他會如何對她,「五色組」有權有勢又如何?她不是被嚇大的,頂多賠上濫命一條,死又何懼。
  
  藍虎撐著下巴,一瞬也不瞬地目送那玲瓏有致、倔強得讓人激賞的背影離開。直到那團火焰消失後。他仍是不可捉摸地盯著門口良久,頗像沉思又像算計。他那不發一言的表情,熟識的人通常會稱之頗具威嚴,不知情的人則會以為自己不小心做錯了什麼事,惹怒了他。偏偏屋子裡都是那些不明就裡的人,大家自作聰明的以為以藍虎的身份地位絕不會容許有人對他不敬,故而紛紛凝神屏氣,大氣硬是不敢多喘一聲,唯恐他將怒氣遷到自個兒身上,活不到看見明天的太陽。
  
  「藍虎大哥,你剛才的樣子好帥。」齊丹茹沒有旁人的畏懼,臉上僅僅刻著「崇拜」二字。沒想到藍虎大哥的魄力居然遠勝於青狼大哥,哇哇,不怒而威的男人最帥了,齊丹茹那不可救藥的「帥哥情節」,明明白白地顯現出來。
  
  在大夥兒擔心受怕之際,齊丹茹居然漠視這份緊張,高興地嚷嚷,也是她興奮的話聲慢慢地拉回藍虎的注意力,和他那若有似無的笑容。他的笑容一起,大家忐忑不安的心才逐漸恢復正常。
  
  「你說什麼?」藍虎好笑地問道。這個女人的腦神經接錯線了是不是?不久之前,他還以為她是汪水薰的摯友,誰知道這會兒她卻「重色輕友」了。
  
  「我說藍虎大哥好帥。」齊丹茹單純地重複道,只顧著表達她的愛慕,沒發現隱藏在藍虎眼中明顯的笑意。
  
  「謝謝,受之有愧。」藍虎大笑。他邊笑邊揮手要他們各忙各的,該跳舞的去跳舞,站在台上唱歌的儘管繼續殘害聽眾,反正就是別拿他當動物觀賞。週遭的二氧化碳比氧氣還多,他已經漸漸感覺到呼吸困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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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17 00:16:13
  第三章
  
  「水薰姊,這個我來就好,你坐著休息。」阿音快手快腳地搶走了汪水薰手上的托盤,急忙替客人送飲料去了。
  
  「她在這裡幹什麼?」汪水薰走回吧檯,冷冷地瞅著樂不可支地齊丹茹,不敢相信她才上班第一天就碰到阿音,她的消息未免太靈通了吧!
  
  「請一送二耶!我賺死了。」俗話說得好: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像阿音這個昨日的敵人,今天就變成她親密的戰友了。嗯,這句話說得真好,待會兒她記得抄下來讓阿川見識、見識她的聰明。齊丹茹笑得眉兒彎彎,眼兒邪邪,嘴巴直咧到天邊了。
  
  「丹茹,別笑得這麼畸形。什麼請一送二?」她懷疑自己被設計了。汪水薰寒著臉,瞪著不知死活的齊丹茹。
  
  「就是請你一個,賺到兩個。」她認真地比了個V字型手勢,小小的手掌快樂地晃動著。「告訴你喔!阿音和丹毅說他們不要工錢,只要跟在你身邊。喔,對了,還不只這些,你知道你最近越來越紅了耶,簡直比我的瑪丹娜還要受歡迎。」齊丹茹樂得嘴巴都歪了。
  
  托藍虎大哥鴻福,自從那天他這尊財神突然降臨以後,她這間微不足道的小PUB變成了台中市的觀光新據點。再加上水薰和他那麼一較勁,天啊!她的店從那天之後居然天天高朋滿座,要進來消費得先預約,一免向隅。
  
  就因為太多人爭著想看敢和「五色組」中的藍虎對峙的傳奇女子生得如何,人的好奇心又不得滿足不罷休,再加上大家競相走告……等種種無聊因素,居然造就了汪水薰知名度的水長船高,並且有凌駕蝴蝶傳奇性竄起的聲勢。
  
  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切,汪水薰手足無措了。她已經很久不曾有過這種脆弱無助、想即刻逃之夭夭的感覺了。她怪自己逞一時之快頂撞藍虎,如果她知道事情會演變成今天這種局面,當時就算拼了命、咬斷了牙根也會忍下來。
  
  「既然他們都自願幫忙,那就用不著我了。」她巴不得能卸下這份苦差事,躲避眾人帶著揣測的異樣眼光。
  
  「不行啦!你現在是這裡的紅牌,不可以離開。」光是這幾天PUB的營業額就成長了百分之五十,而且後勢仍舊看好。以目前的情勢來看,不用一年她和阿川就可以如願開第二家分店了。如果水薰肯妥協穿上裙子,她的崇拜者一定會更多,真是可惜了她那雙百年難得一見的修長美腿,終年不見天日地躲在長褲裡面。
  
  「紅牌?」汪水薰差點氣昏,「我不是舞小姐,你給我搞清楚。」她咬牙切齒地威脅道。
  
  「你是啊!為什麼不是,你的舞跳得那麼好。」齊丹茹低頭調著客人點的酒,理所當然地反駁。
  
  「舞小姐是陪人跳舞,我是自己跳自己的,兩者不一樣,能不能請你別混為一談。」
  
  「有什麼不一樣,還不都是跳舞嘛。」幹嘛計較那麼多?齊丹茹在心理嘀咕著。
  
  「不一樣!」汪水薰肝火大動,吼聲雖火藥味濃厚,卻稍嫌中氣不足。
  
  「不一樣就不一樣嘛!幹嘛大呼小叫的。」齊丹茹抿著嘴,委屈地將調好的酒順著光滑的平台推了過去。
  
  「丹茹,發生一件大事了!」齊丹茹的男友阿川匆匆地跑進來,他的習慣一向是邊跑邊渣呼。
  
  汪水薰皺了皺漂亮的額頭,倚在牆壁上,很努力地想忽視他對她投來的敵視眼光。阿川把「五色組」的成員個個當成神在膜拜,他當然容不得別人褻瀆自己的偶像,若不是齊丹茹處處維護著她,阿川可能會將她拒於PUB之外,把她當成不可饒恕的宿敵。
  
  「什麼事?」齊丹茹看男友慌張的模樣,不知不覺也跟著緊張起來。
  
  「這件事不能讓別人知道。」他在說別人時,還故意瞄了汪水薰一眼。
  
  汪水薰不笨,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也看得懂他的挑釁,其實這幾天她已經看夠阿川的白眼了。她處之泰然地瞟他一眼,讓他瞭解她對他的話題絕對沒有任何興趣,更不會為了他這一眼做那種迴避的無聊事。有什麼話不想讓她聽見,他大可以閃到一邊去說,她不會阻止他的,可是要她離開可就困難了,因為她小姐從不知道「識趣」兩個字長什麼樣子。
  
  「好,那你附在我耳邊說。」齊丹茹拉長了耳朵欺近他,沒注意到阿川和汪水薰之間眼波廝殺得多兇猛。
  
  在汪水薰凌厲的攻勢下,阿川節節敗陣,為了挽回殘存的面子,他只得順水推舟地和丹茹咬起耳朵,以免輸得太難看。
  
  「什麼?!」齊丹茹聽完後,小臉立刻堆滿哀戚,「真的嗎?」她拉著阿川的衣服追問道。
  
  「嗯,所以這陣子『雲天盟』裡會有些事,我必須在那裡幫忙。」阿川的臉色也格外沉重。「這件事別讓不該知道的人知道。」他這麼交代著,眼角餘光不由自主地又朝汪水薰那邊瞟了過去。
  
  「好,你自己小心點。」齊丹茹難忍憂傷的點了點頭,豆大的淚珠就懸在睫毛邊緣晃著,傷心得沒看到他的暗示。「你要多安慰青狼大哥和藍虎大哥,他們一定很難過。」
  
  「是啊!」阿川紅了眼眶,為早逝的兄弟悲傷。「我……我去『雲天盟』了。」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可是又遏止不住氾濫的淚水,阿川只好低著頭趕緊離開。
  
  汪水薰以為她看錯了,剛才阿川好像在哭。
  
  「水薰,水薰……」哭得滿臉狼狽的齊丹茹,丟下一干客人,拉了汪水薰直奔員工休息室。
  
  「你不準備營業了嗎?」汪水薰的眉頭越攏越緊,她哭就哭幹嘛推她進來休息室。
  
  「大傻哥死了,我哪還有心情陪笑。」一想起重義氣、待她如妹地大傻哥死了,她的肝阿腸阿肺的就全絞成了一團,齊丹茹越哭越起勁,越想越心酸。
  
  陪笑?!好,算了,她不想在這種非常時刻挑她語病,和她斤斤計較,反正丹茹說的又不是她。汪水薰凝著俏臉,冷眼看她的淚水如未關的水龍頭般恣意滑落。
  
  「好吧!他是誰?」沉默了一會兒,汪水薰看到齊丹茹不時「欲語還休」、哀怨地瞅著她時,她知道自己不得不問了。
  
  她以兩人多年的「友誼」得知,自己若不識相點主動表示關心,齊丹茹將不惜搬出所有不相關的大道理──而且其中不乏廢話──來逼瘋她。與其讓她逼瘋自己,不如她自行了結,那過程還明快些,不致拖泥帶水。
  
  「什麼叫作『好吧!他是誰?』你問得好冷血,而且你怎能問我這種愚蠢的問題?」齊丹茹哭得更加傷心,簡直就肝腸皆碎了。「人家大傻哥還寫過情書給你呢!」她指控道,嚴厲的哭訴讓汪水薰覺得自己是個沒心沒肺、沒天沒良的殺人兇手。
  
  她蠢?!好心全被丹茹當成驢肝肺了。
  
  「再不講,你就自己在這裡哭死。」心裡的煩躁再度戰勝了忍耐,汪水薰痛快地下了最後通牒,怪自己被她的淚水哭昏了頭。
  
  「哇!水薰好殘酷喔。」齊丹茹哇哇地放聲大哭。
  
  汪水薰氣得齜牙咧嘴,她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回到那段還沒有認識齊丹茹的黑暗歲月,縱使這些年來她時時刻刻想忘了它。
  
  「你到底想怎麼樣?」既然時光無法倒流,她又不能視而不見,此刻除了認命以外,似乎已無其他選擇。汪水薰的五官全皺在一起,火冒三丈。
  
  「你明天有沒有空?」她哭啞著嗓子問道。
  
  「沒空。」想也不想,汪水薰直覺回答。
  
  「嗚……」齊丹茹不敢置信地瞅著她,一張抖得厲害的嘴巴醞釀著委屈,轉眼就要哭天搶地了。
  
  「好,有空、有空。」只要她別以淚彈猛攻她,再怎麼忙她也會抽出時間來的。這齊丹茹大概是孟姜女投胎轉世的,汪水薰受不了了,也懶得問她要幹嘛,反正她只會答非所問,到頭來問了也是白問。
  
  ***
  
  又回到這裡了。汪水薰的腳彷彿在「雲天盟」門口生了根,死都不肯踏進去。然而即使她想進去,門口那森嚴的守備也不是她隨便想進就進的了的。「雲天盟」似乎有了麻煩了,她隱約可以從那些守衛臉上悲傷、凝重的表情看出。
  
  她曉得阿川是「雲天盟」的一分子,既然那個叫大傻的人能讓剛強的他落淚,應該就表示他倆的交情不錯了。難道大傻也是「雲天盟」的一分子?她知道男人也會傷心流淚,他們不是一向逞勇鬥狠,只懂得欺強怕弱嗎?
  
  「他們怎麼不讓我們進去?」齊丹茹幾度和守衛溝通,皆鎩羽而歸,她那張小臉因難得的挫敗而憤憤不平。
  
  「大傻是怎麼死的。」汪水薰若有所思地問道,不想提醒她這裡並不是她家,更不是公園,人家憑什麼讓她進去。
  
  「沒氣死的啊!問這麼奇怪的問題。」齊丹茹憤慨依舊,答來理所當然。
  
  「我是說他是生並意外,還是被你氣死的!」汪水薰提高音量吼道。霎時,她不說話時那份雍容華貴、絕佳的氣質全被怒氣取代了。
  
  「這跟他們不讓我們進去有什麼關係嗎?」齊丹茹莫名其妙地瞪著她。水薰怎麼動不動就發火啊!好可怕。
  
  汪水薰緊抿著紅唇,怎麼樣都不肯再開口說話。她告訴自己,她若回答就是無可救藥的瘋子。
  
  「水薰,你認為殺害大傻哥的人和這些守衛有關嗎?可是阿川昨天告訴我,他是被仇家陳家幫給殺害的,他還說青狼大哥和藍虎大哥都很傷心。」齊丹茹滔滔不絕地說著。
  
  汪水薰冷冷地看著她,不置一詞,讓她一次說個夠。早知道她就逆向操作,也不用惹來一身氣了。
  
  「尤其是藍虎大哥,他因為醫不好大傻而非常自責,據說從昨天進去健身房到今天都還沒出來……」齊丹茹忽而眼睛一亮,拉著水薰的袖子,「水薰,藍虎大哥會不會閉關修練絕世武功啊?」武俠小說中都是這麼寫的。
  
  修你的頭啦!汪水薰臉色發青,顏色一層又一層地加厚。
  
  「像練什麼乾坤大挪移、九陽神功的來對付仇家……」齊丹茹說得煞有其事,一方面有模有樣地比畫著,讓一旁的守衛大開眼界。
  
  真想一拳揍昏她了事,汪水薰被怒火薰黑了臉,不發一語、極其不悅地狠瞪了正在興頭上的齊丹茹一眼,見她渾然不知,仍兀自比手畫腳,她即刻轉身就走。她才不要貽笑大方,給人當成了瘋子。
  
  「喂,水薰,別走啊!我話還沒說完。」齊丹茹急急地拖住她。
  
  「你繼續在這裡發瘋,我可沒時間陪你瞎耗。」她甩開她的手,直直走向她紫白相間的追風機車。
  
  「別走嘛,你自己答應要陪我進『雲天盟』安慰青狼大哥和藍虎大哥地。」她緊緊地纏住汪水薰不放,全身彷彿上了膠,教人甩都甩不掉。
  
  「那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我什麼也沒答應過。」她費勁地扳著她的手,想掙脫她的嵌制。丹茹什麼時候告訴她,她們到「雲天盟」的目的了?昨天她不過問自己今天有沒有空而已,哪有說要來安慰那些臭男人?再說,她又為什麼得做這種事,她又不欠他們什麼,也不是慰安婦。
  
  「你說話不算話。」齊丹茹指著她的鼻子,氣憤難平。
  
  「隨你怎麼說。」她才不在乎哩。說完,她長腿一揚,優雅地跨上機車,急欲乘風歸去。
  
  「汪水薰是個出爾反爾的小人。」齊丹茹扁著嘴,指控道。
  
  汪水薰忍住氣,死瞪她一眼,「我沒說過我重承諾。」如果貶低自己的人格能逃過這一劫的話,她千千萬萬個願意。
  
  「你不僅食言,更忘恩負義。」齊丹茹又要對她曉以大義了。
  
  又來了,她又要把壓倉的話來砸死她了。汪水薰激動得發不動機車,越憤慨越是發動不了。
  
  「好,我又怎樣忘恩負義了?」連老天都背棄她,她還能說些什麼。汪水薰乾脆坐在發動不了的機車上,萬般無奈地準備聆聽教誨。
  
  「藍虎大哥幫你療過傷,又對你這麼好,每個禮拜到PUB幫你換藥,他為你做這麼多,你不僅不懂得感謝,還當眾羞辱他,讓他下不了台──」
  
  「慢著!」她再也受不了了。「他不是也當眾要我『注意』嗎?我們現在是仇人,你懂不懂?」莫非她是想讓她進去送死?
  
  「就因為你們是仇人,所以你更應該進去。」齊丹茹振振有詞地反駁道。「藍虎大哥看到你,也許就會忘記傷心了。」
  
  「怎麼說?」汪水薰糾結著眉心,不懂她那套高深的論調。
  
  「還怎麼說!」齊丹茹大驚小怪地睨她一眼,「你真笨!這叫轉移注意力,連這都不懂。」藍虎大哥只要看到她,想扁她,就會忘記痛苦了嘛!真呆。
  
  「我已經受夠了你顧左右而言他,你最好正正常常地把話一次說清楚,不然我會忍不住動手打人。」普天之下唯有她沒資格說別人笨。汪水薰臉紅脖子粗,一臉痛揍她而後快的架式。
  
  「可是別人不問,我就不知道怎麼答。」齊丹茹十分無辜、可憐地噘起嘴,不知不覺又離了題。「這就好像考卷沒有考題,白白的一張紙,你教我怎麼作答?」
  
  她難道不知道有所謂的聽力測驗嗎?
  
  「你去叫阿川出來。」汪水薰趴在油表上,全身軟綿綿,力氣全都被抽空了。
  
  見齊丹茹張口欲言,她馬上又補了一句:「他可以帶我們進去。」省得她口沫橫飛,繼續說個沒完沒了。「對耶,我怎麼沒想到?你等我一下,不可以溜走喔!」她雀躍似小鳥地跳向門口,和那些顯然也拿她沒轍的守衛們打交道。
  
  她那種腦筋想得到才有鬼哩!汪水薰軟弱無力地大歎了口氣。
  
  ***
  
  「哇嗚,好漂亮的櫻花林和楓葉林。」從門口從白家主宅的一路上,都是齊丹茹的驚歎聲。
  
  無聊!這些中看不中用、只能裝飾用的樹木有什麼好看的。怏怏不樂的汪水薰在心裡大聲持反對意見。
  
  「別叫了,免得人家笑我們沒見過世面。」阿川毫不留情地打斷女朋友的快樂,接著他像徵性地降低一個音階,眼珠子瞟了瞟後方的汪水薰,嗤之以鼻,「你帶她來做什麼?」
  
  「阿川,你對水薰有意見啊?」齊丹茹大聲地問道,終於發現了他對汪水薰的敵意。「不可以這樣,水薰是我的好姊妹。」她端起臉孔警告道,無視於男友一下子竄紅的臉。
  
  見阿川糗得直想撞樹的模樣,汪水薰差點笑了出來。他們兩個是天地間最合適的一對了,一個嬌酣、一個耿直,一樣奇怪。
  
  「健身房在哪裡?」她淡淡地問著,不想因為自己害他們五、六年的感情瞬間破滅。
  
  阿川僵著身子不說話,齊丹茹生氣地推推他,「水薰在問你話。」
  
  「她找健身房幹什麼?」阿川口氣不善地問著女友,就是不想理汪水薰。
  
  「你找健身房做什麼?」齊丹茹轉頭問道,一點也不覺得這種傳話方式麻煩。
  
  丹茹居然這麼問她,她剛才不是要她去健身房去安慰那個自閉醫生嗎?
  
  「殺人可以了吧!」這對白癡情侶,真是有病!
  
  「殺人?!」阿川一下子停了腳步,像座山一樣擋在汪水薰前頭。「我就知道她來者不善,一定是想乘機收拾藍虎大哥的。」他怨怪著女友。
  
  「不會吧!你不是說藍虎大哥功夫很棒嗎?他不會輸給水薰的。」齊丹茹老神在在地安慰男友,那表情好像在說:汪水薰死定了。阿川讀出她的暗示,立刻蹲在地上畫起白家的內部分佈圖,那勤奮的模樣分明巴不得女友一語成讖。
  
  「這裡是白家的醫療室,你去過的,然後這裡……」
  
  汪水薰就這麼站著聽他說那些拐來拐去,像是永無盡頭的迴廊,沒心情和他們計較太多。如今她只巴望能盡快離開他們的視線,整理一下自己那搭得一團亂的腦神經。
  
  「接著你會看到一扇金色框的門,從那裡左轉下樓梯,你會看到一座道館,道館的旁邊就是了。」阿川邊畫邊賣力的描述。
  
  她如果看得懂就不是凡人了。汪水薰根本搞不清楚地上那團糾葛的框線是怎麼一回事,只聽見一大堆顏色的門框,一大堆的規矩,煩都煩死了,聽起來這裡根本不是人住的。
  
  「健身房是藍色框的門?」見阿川一點頭,她二話不說地自己衝進去找,管不得後面人的大呼小叫了。
  
  嚴格來說,這裡是由一堆和室及迴廊堆砌而成,大得像迷宮,美得像圖畫,如果世上真有世外桃源,也不過如此了。汪水薰冷著臉,邊走邊想,她相信清新、優雅、兼具壯麗的「雲天盟」總部,是很多人渴望而不可及的人間仙境;可是她卻不喜歡這裡,縱然它美如仙境卻稍嫌空洞,不夠溫馨,太過於夢幻而不切實際。風景優美不可以當飯吃,宅抵大又怎樣,整理起來太過麻煩,勞師動眾。
  
  她想到哪裡去了?反正這些都與她無關。汪水薰收回思緒,無聊地佇立在廊上瞪著一大片刺眼的楓紅。她才不是真的要去安慰那個庸醫呢!等那對囉唆的情侶走開後,她不立刻離開這裡就不叫汪水薰。無聊地扯下探進廊內的楓葉,她一片又一片地撕碎,一遍又一遍地在心裡發誓。
  
  「喂,落葉不好掃,請別隨意製造垃圾,增加別人的負擔。」藍虎肩上掛著拳擊手套,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走廊另一端,觀察著她,無意間粉碎了她逃脫的美夢。
  
  這叫傷心?汪水薰冷銳的眸子不客氣地掃向他。她就知道死了個小嘍囉對他們這些位高權重的領導者而言不算什麼,他們哪會在乎身邊多一個或少一個人?
  
  「又怒火沸騰了,別告訴我,你是來暗殺我的。老實告訴你,我現在心情很不好,沒時間陪你玩。」藍虎沉穩的臉上帶有淡淡的哀傷。
  
  汪水薰真的訝異了。他看來好像真有那麼一點良心,否則他不會有這種表情。她的納悶、吃驚只持續到藍虎走向她,強迫她跟他一道走為止。
  
  「你拉著我幹嘛!別碰我,聽到了沒?!」她用力甩著手臂。
  
  藍虎輕輕鬆鬆地抓著她,走來穩穩當當,一點也不把她的掙扎當回事。「借我一下。」他忽然輕聲說道。
  
  「借你什麼?」她不悅地擰起眉頭。
  
  「你。」他深邃的黑眸直勾勾地對上她水靈靈的眼睛。
  
  她不懂。汪水薰才一閃神,便直挺挺地被他拖進一間和室裡。這裡是……?關門聲震回了她的注意力,她心跳加速地環顧四周。這裡是他的房間,她在心裡尖叫,不用問也嗅得出一屋子他那特有的剛猛氣息。
  
  藍虎丟下手套後,雙手搭上她的肩,「別動!」他低沉的喝令道。
  
  叫她別動,乖乖地束手就縛,他也太小看她汪水薰了吧!
  
  「你……」她腹中怒火狂熾,順著胃壁延燒上喉頭,眼看就要破口而出了。
  
  「肩膀借我一下。」藍虎出乎意料地脆弱,他拿下眼鏡,微彎著身子,在她還來不及發怒前,整個頭便已埋進她纖細的肩上無聲地哭泣。
  
  他在哭!汪水薰震驚的傻了眼,她可以明顯地感覺到耳朵旁又熱又濃的濕氣。這個人居然在哭!他不是「五色組」裡精明能幹的藍虎嗎?男人不是只會謾罵、故作勇猛、吃女孩子豆腐嗎。她一直是這麼以為的,所以她排斥男人、討厭他們,情願一輩子單身也不想結婚,更不用說交個親密愛人了。他怎麼可以在她將男人定義為天地間最無恥下流的動物時,這麼輕易地動搖她建立多年的信念。
  
  汪水薰全身硬邦邦的,一動也不敢動,腦子裡一片混亂。她不明白自己的善舉因何而來,她的寒毛明明已經全豎了起來,她的意志明明在反抗他的接近,為什麼她卻狠不下心推開他?她可以藉機恥笑他的,可以笑他沒用、笑他不像一個男人,可以……算了,她知道自己不會做這種雪上加霜的事。真討厭,一定是他軟弱的淚水腐化了她的本性。
  
  「你……你哭夠了沒?」從來不知道怎麼安慰人的她,舌頭差點打結,反胃的感覺隱隱又現。他太接近自己了,近得教人心驚膽戰,簡直是整個人貼著她了。為了管住自己的雙手,她只得牢牢抓緊褲管,以免它們控制不住甩他幾個結結實實的大耳光。
  
  聽到她咬著牙嘶嘶作響的問話聲,藍虎淡淡一笑,非但沒有退開,反而更加過分地揚起雙手環上她的肩,將她抱得更緊。他不知道他為什麼想抱她,他從來沒有這麼想抱過女人。
  
  看來他好像更傷心了。汪水薰僵直得像根電線桿,不敢妄動,也沒有勇氣去看他的臉。他幹嘛貼得這麼緊?
  
  「你到底好了沒?」她的忍耐已達極限,只好急急地推開他。她快吐了。
  
  「沒有同情心的女孩,你沒看到我正在傷心啊!」他亮著哭紅的眼眸,大刺刺地看著她,沒有絲毫羞愧。男人會流淚也是天經地義,藍虎可不以為自己這副模樣有多難看。
  
  「你的傷心又不是我造成的。」她回嘴,不甘示弱地瞪著他,兇猛的眸裡卻少了以往的憤恨。
  
  「真冷血。」藍虎淡淡地笑著,又將頭擱在她的細肩上。現在的他需要有人聽他傾吐心中的煩悶,不想聽那些沒用的軟言軟語、裝飾姓的廢話,他不需要這個。他知道汪水薰不是那種會說好聽話的人,她正是他目前所需要的,他需要一個人好好罵罵他。
  
  「你……你得了軟骨症嗎?」她低頭想著,他能不能不要一副痛苦得要死的樣子,讓人看了心也不知不覺跟著酸澀起來。她的胃酸已經夠多了。
  
  「我就不活大傻。」他驀然從牙縫中蹦出一句強烈的自責,開朗已不復見。
  
  汪水薰翻絞的心因這聲困獸般的嘶吼攫住了。
  
  「死……死了就死了,你就是哭死,他也不會回來了。」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說,心情從來沒有這般沉重過,去他的眼淚、去他的自責。
  
  「他不該死。」藍虎平淡的音調裡摻著鬱鬱寡歡,話裡透出若有似無的陰狠。
  
  這是頭一次汪水薰覺得他可怕,他的憎恨是那麼明顯,他的森冷傳到她身上,讓他又僵又直的身子凍得發寒。她的心又再一次被震撼了。
  
  「他不該死卻還是死了,你……你想那麼多也沒用。」心不甘情不願地吐出話,她不知道自己這樣算不算安慰,她……她已經盡力了。
  
  藍虎顫抖的雙手再度抱住她,「為什麼我會救不活他!為什麼?」他狂暴地大喊,淚水再度流出。他恨自己的無能,恨他學醫不精,不能及時就會大傻。
  
  奇怪地,她的胃居然不在翻絞了。多年來,只要有男孩子接近她就會反胃的毛病,被他這麼一吼,竟奇跡似地不藥而癒了。
  
  「你只是人又不是神,別再把自己估計得太高,行不行?」她譏誚著,沒有時間去探討自身的問題,顯得有些心慌意亂。
  
  這男人怎麼這麼奇怪,有這麼張嚴厲得嚇死人的臉,以及健美先生看了都會自慚形穢的好體格,卻這麼愛哭,真沒用!這種沒用的男人她最看不慣了,可是他卻輕易的突破了她築了六年的心牆。
  
  「我知道我不是,可是我希望我是。」真情流露的藍虎一心自責,剛毅的臉上抹不去過多的哀傷,看那麼多人失望、難過,他心理實在不好受。
  
  「『雲天盟』沒死過人嗎?」汪水薰靜默了半晌,才故作輕鬆地問。她真的不想問得這麼唐突、冷血,可是她明白自己怎麼也裝不來輕聲細語,他若因此而不悅,她也沒轍。
  
  「當然死過人。」他悶悶地回答,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躲在女人懷裡哭的一天,他一直認為他這一生有沒有女人都無所謂,也不覺得多了個女人在身邊,生活就會更有趣。沒想到今天他賴以安慰的卻是他認為可有可無的女人,而這個女人似乎還有強烈的「斥男心態」。
  
  「每死一個人,你就哭一次?」她哼道,對於他的親近逐漸失去了排斥感,身子依舊僵直。
  
  「假如是呢?」他真想大笑。藍虎將嘴輕柔地抵住她光滑的頸子,忍著不出聲。積壓了整整兩天的郁氣,慢慢地煙消雲散,他幾乎笑了。他埋在她的肩窩享受由她身上散發出的甜膩女人香。不是香水,他知道。
  
  「你的眼睛是怎麼保養的,怎麼沒瞎?」以他這種濫情的性格,她倒是很懷疑。「還有,閣下的嘴巴能不能挪開點?」
  
  汪水薰真是尖酸刻薄的女人,找到同類的感覺原來是這麼好。藍虎再也忍不住仰頭大笑。
  
  「你在笑我?!」聽到他狂放的笑聲,汪水薰猛然推開他,生氣地大吼。
  
  「也可以這麼說。」藍虎沒有刻意攏上嘴,只是老老實實地回答。「對了,你今天怎麼有空光臨寒舍?」他突然想到這個問題。阿川只告訴他汪水薰來找他,其他的什麼都沒說。
  
  「來觀賞老虎掉眼淚行不行!」她氣不過脫口而出,可是話一出,她就後悔了。只有傻瓜和幼童才會輕易地被挑起怒意,出口傷人。
  
  「哦?」藍虎的眼睛被淚水沖刷地又明又亮,臉上濕濡成一片,卻還是那麼剛猛、威嚴。他刻意把臉送到她眼前,認真地瞅著她瞧,「好看嗎?」
  
  不可思議地,汪水薰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撇開臉不去看那雙璀璨奪目的虎眼,「你……你把你討厭的臉給我移開點。」
  
  「是你自己要看的,我不過成全你的心願罷了。」藍虎直起身,再次揚聲大笑。頭一次發現她也會手足無措,真稀奇。
  
  「你再繼續笑,後果自行負責。」汪水薰氣沖沖地很瞪他。真厭惡他這種狂妄的笑聲。
  
  「汪水薰,你為什麼這麼排斥男性,是不是感情上曾受過創傷?」藍虎不怕死地嬉笑著,越挫越勇。
  
  火舌再度噴出,她威脅地齜牙咧嘴。他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因為男人全是你這副爛德性。」
  
  「不會吧!根據我的觀察,你這種『斥男心態』已經存在多年,而我們是最近才認識的,也就是說,我不可能是罪魁禍首,也沒必要為此贖罪。」他定定地凝視她,冷靜地分析著。「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我這麼差勁的,人也應該有缺點才像人,你不就是缺點一大堆、優點寥寥可數嗎?」
  
  這就是剛才哭地死去活來那個人嗎?汪水薰簡直不敢相信。他現在地狂妄自大和自信,哪有剛才那種自責、痛不欲生的陰影。由此可見,男人真的是做一套、說是一套,而且說的比唱的好聽,天生虛偽。
  
  「刺蝟小姐,你的臉又綠了。」藍虎嘲諷的笑笑。「我這人一向實話實說,所以很多人都不怎麼喜歡我。」
  
  「你給我滾開!」汪水薰氣得語無倫次。他何止舌頭長,還遲鈍得不會看臉色,這種拙蛋居然能混進「五色組」?!
  
  「我實在不想掃興,可是這是我的地方,你叫我滾開有點說不過去吧?」他目光炯炯地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是你拖我進來的。」她氣極地指控。他的意圖是叫她滾羅?!
  
  「對,沒錯。」他同意的點頭,並未否認。「因此,你認為我很卑劣,對男人的反感又加上幾分。這樣不好吧!畢竟其他人沒惹過你。」他自以為是的剖析她的想法,不意又激怒了汪水薰。
  
  「我再也不要看到你!」她剛才怎麼不讓他哭死算了。汪水薰衝向門口,不意卻被藍虎拉了回來。
  
  「既然你這麼討厭我,為什麼肯到這裡來看我?」他緊緊地拉著她追問,銳利的雙眼始終不曾移開她的俏臉。「該不會是鍾情於我吧?」他正正經經不敢心存取笑。這女孩是座活火山,他可得隨時小心火山爆發。
  
  「我到這裡來看你?!我鍾情於你?!」她將柳眉揚到頭頂,情緒激昂。
  
  「我也認為你不可能是那種好心腸的女孩子。」就知道阿川那小子的話不可信,這只刺蝟巴不得刺死他了,怎麼可能專程來看他。「就當我作白日夢好了。」
  
  汪水薰賜給他一個大大的衛生眼,不悅地想掙脫他的雙手,「放開!」
  
  「可不可以再陪我『聊』一下?」藍虎斜揚起嘴角,要笑不笑地要求她。「說不定等會兒我一傷心又哭了。」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聊的,你就算哭死也不甘我的事。」她斷然拒絕。
  
  「不會吧!你不覺得咱們血乳交融,說起話來十分投機?」他一直這麼以為。
  
  汪水薰聞言憤然不以。「誰和你水乳交融了!」
  
  「那麼如膠似漆,你覺得怎麼樣?」藍虎凝神推敲。
  
  這個神經病!
  
  好像還是不滿意。「唔……不然惺惺相惜好了。我叫藍虎,你像一隻母老虎,人家說『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如果一隻是公的,一隻是母的,就不會有……」
  
  絕對不能尖叫。汪水薰用力咬住拳頭,阻止了自己可能破例的行徑。她用力推開他,逃難似地跑了出去,再繼續下去,她不是神經錯亂就是精神失常。
  
  嘖,真是地,都來沒說到重點就走了。藍虎納悶地戴上眼鏡,不懂她在氣些什麼,也不懂為何每次走的都是她。是個性的關係嗎?他是不是太不懂得修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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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17 00:16:48
  第四章
  
  熱力四射、活潑奔放的「SOSO」,是台中地區炙手可熱的四人搖滾樂團,團長兼主唱的齊丹毅知道他們之所以竄紅的原因,並不是他的歌聲有多優異,或是團員們合作無間的伴奏撩撥、感動了樂迷們的心,而是他們俊秀的外表迷惑了許多懷春的少男、少女。
  
  震撼、狂野一向是外界對「SOSO」的評語,有人預料在未來的一年裡,這個搖滾樂團將會搖身一變,扶搖直上,以黑馬之姿竄入流行搖滾樂壇,「SOSO」這個名字終將鍍金。
  
  年僅二十歲,尚在大學就讀的齊丹毅知道他有多少歌迷,有多少女孩子願意不惜代價博得他的青睞。他很得意,也可以說是相當的驕傲,眾星拱月的日子過久了,少年得志的結果,他竟有些下不來了。
  
  「天呀!乖乖,現在的女孩子真熱情。」齊丹毅對從頭到尾毫無冷場的表眼感到十分滿意。「剛才那個醜女孩居然要強吻我。」他吐了吐舌頭,做了個噁心至極的表情,博得另外兩個同伴大笑。
  
  唯有無動於衷的汪水薰靜靜地卸下皮手套,木然地將毛巾覆在臉上閉目養神,懶得聽他自吹自擂。她會看不起男人不是沒有原因的。
  
  「阿毅,最近那個小太妹好像黏你黏得很緊?」在齊丹毅的授意下,吉他手隱著笑意問道。大家都是好同學嘛!幫幫他又何妨。
  
  「對啊!她那張臉比月球表面還恐怖。」他無禮地打了個哆嗦,牙齒顫顫出聲。
  
  「看她好像沒幾歲嘛。」鼓手也加入了討論行列。「叫阿音對不對?」
  
  「嗯,才剛國中畢業。」齊丹毅厭惡地爬著及肩中分長髮。
  
  「國中?哇塞!她滿嘴髒話,一身太妹打扮,妝又塗得妖裡妖氣的,我想她可能從國小就開始混太妹了。」吉他手詫異極了。
  
  「你姊也真奇怪,怎麼讓她在這裡當服務生?」
  
  「因為我在這裡的關係。」齊丹毅看向以毛巾蒙住臉的汪水薰,熠熠的眼裡流露出愛慕之意。
  
  汪水薰沒去細聽他們的對話,她覺得自己休息夠了,才淡然地拿下毛巾,誰知卻意外的接觸到一雙炙熱、寫滿慾望的眼眸,那是齊丹毅來不及閃躲、來不及偽裝的最赤裸的表白,她知道這種眼神叫「癡迷」。那段刻意遺忘的歲月裡,也曾有一個瘋狂的男人喜歡用這種眼神壓迫她,那時候她還很年輕、稚嫩,沒有應付的經驗,所以只能選擇逃避。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一切完全不一樣了,汪水薰假裝看不懂齊丹毅的瘋狂,冰冷地回視他,心裡卻萬分無奈地歎道:看樣子她必須離開「SOSO」了,真可惜了這份有趣的工作。
  
  她喜歡玩樂器,拜她母親喜愛炫耀的個性之賜,她的鋼琴造詣頗為精湛。 國中畢業離家出走後,她更是瘋狂地迷上合成樂器。由於興趣使然,她的指法在玩票性質下已經雕琢得十分完美,甚至連吉他都彈得比齊丹毅好。然而,目空一切的他是不會知道這些的,她也沒打算讓他們知道,在沒加入「SOSO」之前,她曾在台北、桃園各大西餐廳駐唱過,知名度還不下於他們,甚至認識許多知名唱片製作人,也差點灌錄唱片,身邊攢了一筆為數不小的存款,足夠她讀完二專。他們只知道她的合成樂器玩得不錯,加入這個樂團純粹玩票性質,其實那只是表面罷了。
  
  當初她之所以不灌唱片,就是怕迷失自己,也一直沒有把興趣轉為職業的打算。掌聲不是她所追求的一切,觀眾的讚美影響不了她,她一向是為自己而唱,活得相當自我。汪水薰飄忽地笑了笑。
  
  也許她曾因太過自我而被家人誤解、被學校列入黑名單、遭同學排斥,甚至一度迷失、墮落,但那畢竟都只是生命中成長的歷程,也已經是過去式。沒有經歷過大風大浪,就不知道風平浪靜的可貴,在經歷過那麼多事後,什麼該在乎,什麼不必理會,她自有分寸。她決定目前這種平平淡淡的生活對她來說已經足夠,看齊丹毅得意自滿的模樣,她明白自己當初的選擇是對的。
  
  汪水薰撥了撥濡濕的頭髮,泰然自若地起身,連聲招呼都不打就離開了。
  
  「我一直覺得她很冷。」鼓手楞楞地對著門發呆。
  
  「可是她卻比誰都直率、灑脫。你不覺得她會這樣,只是因為她懶得應付不想應付的人?」吉他手觀察入微,他對美麗、淡默的汪水薰也有一份莫名的情愫。
  
  「怎麼說?」齊丹毅陰晴不定的俊臉,有些拉不下臉的憤怒。他不明白汪水薰那時冷時熱的個性,以他絕對優異的條件,從來沒有女孩子拒絕得了他,她卻不曾正眼瞧過他,教他更想要得到她。
  
  「丹毅,你不是和她認識最久嗎?難道你看不出來汪水薰只有在心裡在乎的人面前才會表現出她的喜怒哀樂?」最重要的是汪水薰討厭男人。她看見他們時偶爾還會點點頭,扯動嘴角,這已是天大的恩賜了,對其他上前搭訕的陌生男子她往往是連看也不看一眼。
  
  齊丹毅沉默了。汪水薰從來不曾對她吼過,她也的確連笑容都吝嗇於展現給他們這群夥伴。如果真是這樣,那個叫藍虎的黑道人物和她又是什麼樣的關係?他雖不諱言更開表示水薰是他的仇敵,卻又奇怪地常到PUB來找她,水薰看見他也往往火冒三丈。如果真是他們所說的,那麼水薰對那個黑道分子不就是……
  
  「別胡說,水薰的性子就是時冷時熱,她對誰都是這樣。」他硬是推翻這種說法,生氣地拉開門走出去。他還是不認為汪水薰會對他的魅力免疫,一定是他遲遲不敢向她表白,她才會不明白他對她的心。
  
  「他是不是也發現了水薰對那個人的特別了?」鼓手這麼問著吉他手。
  
  「應該是吧!」吉他手苦笑著。
  
  「丹毅。」阿音喜孜孜地奔向從休息室出來的人,她終於等到他了。
  
  齊丹毅那般死忠的歌迷,一看見這個滿臉豆花的女生恬不知恥地纏住她們的偶像,立刻發難了。
  
  「豆花,你給我滾開點,別纏著齊丹毅。」論長相沒長相,身材五短、妖裡妖氣的她,連進歌友會的資格都沒有。
  
  「豆花?!」阿音的臉可綠了。「你在叫誰?」她推推那個來意不善的歌迷。
  
  「這裡除了你的臉最花外,難道還有別人嗎?」她咯咯地諷笑。
  
  齊丹毅簡直被這些女孩子煩死了。幾年前,他會很高興見到這些女孩子為他爭風吃醋,可是當這類事件一再上演後可就不好玩了。他甩開阿音,任她們去鬧,沒心情理會她們。
  
  「你看,丹毅被你們氣走了,媽的。」阿音的話中夾雜著習慣用語。
  
  「他是被你的臉嚇跑的。」對立的一方人多勢眾,均眼露凶光,不懷好意地欺近她。
  
  「狗屁!你們的笑話很不好笑!」阿音臉色凝重,當她們是在說笑話,完全沒把對方放在眼裡。
  
  「我們看到你的臉,才渾身雞皮疙瘩都站起來唱國歌了呢!」爆笑聲一致散開。
  
  眼看大戰爆發在即,雙方劍拔弩張,客人們正待拍手叫好時,汪水薰卻在此時端著托盤若無其事地穿過她們,送完飲料又循著原路走了回來。再次穿過她們時,送完飲料又循著原路走了回來。再次穿過她們時,她冰冷冷地丟下話,「要打架出去打,誰敢在這裡鬧事就是和我過不去。」汪水薰吐氣如霜、不容置喙的語氣,令阿音和一班歌迷聞之發抖。
  
  「水薰,別理她們,她們只是……」齊丹毅慌忙踅回想向她解釋,他那張慌張、柔情似水的模樣可氣煞了一大群女孩子。
  
  「不干我的事。」汪水薰冰冷的態度差點凍僵齊丹毅。她只是不想讓齊丹茹苦心經營PUB有絲毫損傷,至於齊丹毅的魅力如何那是他的事。「你總是這麼幼稚。」她冷冷地瞪著他,對他挑起的禍端相當不以為然。
  
  齊丹毅因她的話而惱羞成怒,低咒了一聲衝回休息室。阿音見狀也跟著衝進去,飛快的落了鎖,不理會外面隨後追至、此起彼落的叫罵聲。
  
  「你進來幹什麼?」齊丹毅回頭一看是阿音,心情瞬間跌至谷底,猶如雪上加霜。休息室現在只剩下他和她了。
  
  「你為什麼不理我?」阿音氣憤地質問。這些日子她天天繞在他身邊打轉,低聲下氣的服侍他,難道他還不明白她的心?
  
  「回去照照鏡子,也不看看自己長得什麼模樣。」齊丹毅面無表情地回答。
  
  阿音的心被他話裡的輕視刺痛,整個人瑟縮了一下,「我是長得不好看,但我是真心喜歡你啊!」他以為她願意生成這副模樣嗎?
  
  「別教我噁心,看到你我就吃不下飯。你看看你,長得已經夠丑了,妝還化這麼濃,身材不好偏學人家穿那麼短的迷你裙。我齊丹毅是什麼樣的人,你這種太妹怎麼配得上我?別得不談,你才剛國中畢業,而我已經快大學畢業了,光是這點你就注定遭到淘汰。」齊丹毅沒有絲毫愧疚,一口氣說出隱忍多時的怨恚「況且我最近開始灌錄唱片,也即將展開宣傳,你這種德性的女孩我怎麼帶得出去,不丟光我的臉才怪,甚至嘴上還成天掛著三字經,一點女人味都沒有。」
  
  不行,她第一次這麼愛一個人,他不可以這樣!阿音哭了,傷心地抱住他,哭喊哀求道:「為了你,我可以再讀書,我很聰明的,要讀到大學、研究所都不成問題。至於臉,我可以去美容,我可以努力賺錢把自己變漂亮。你不喜歡聽髒話我就不說了,你不要討厭我好不好?」
  
  「你有問題啊?!」齊丹毅極力想推開她,她卻死纏著他不放。「不管你怎麼變,我都不會喜歡你的,即使你變成世界小姐那也是你家的事。」
  
  阿音不肯放棄,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對眼的男人,她不要放棄。「亂講,我如果像水薰姊那麼漂亮,你就會愛我了。」她知道他對汪水薰的感情,他那雙迷人的眼睛出賣了他。
  
  「即使你整了容,讀到了大學,也無法跟水薰比。」他殘忍地大笑,也不再阻止她抱著他了,反正這種豆腐被吃多了,早已經見怪不怪。
  
  「為什麼?」她不懂,汪水薰好在哪裡?她的氣質又在哪裡?她的過去甚至比她還黑暗?只是他們都不曉得而已。她恨汪水薰,她無法在齊丹毅迷戀汪水薰時,還傻楞楞的崇拜她。
  
  「只要我一日得不到她,我就會永遠想要她。」齊丹毅邪惡地淫笑。「她越是拒絕我,我就越想要得到她,懂嗎?像你這樣投懷送抱的女孩,我已經看膩也玩膩了,一點新鮮感都沒有,你不知道『拒絕』的吸引力。」
  
  「你是說,只要汪水薰拒絕你一天,你就會愛她一天。」她推開他,臉色陰寒。那麼他將會永遠惦記著汪水薰。
  
  「你真的不笨嘛!」他故作瀟灑地笑咧嘴吧。
  
  「你絕對得不到她。」她會盡力破壞。「她比我還──」
  
  「不管能不能得到她,我都不可能選擇你,還有一堆條件比你好的女孩任我挑,你連後補都排不上。」他相當有自信地打斷她,自視甚高地表示。「而且只要我想要的東西,絕沒有得不到的。」
  
  「我也一樣。」阿音忽然冷血地笑了。她不會讓他這麼做,因為她對於想要的東西也有強烈的佔有慾,尤其這個人又不喜歡她時,那就更具有挑戰性了。
  
  齊丹毅微微蹙眉,「什麼意思?」女人發起狠來真是可怕。
  
  「我要你,絕不會把你讓給別人。」說完,阿音轉身離開。她要去做一件事。
  
  「別作夢了!」齊丹毅在門關上前激動地大喊。
  
  ***
  
  汪水薰差點氣瘋了。這個下流、骯髒的傢伙竟然敢摸她臀部!
  
  啪!啪!
  
  在樂聲悠揚、氣氛正熾的PUB裡,汪水薰揚起手毫不猶豫地賞了這個輕薄她的客人兩記清亮的巴掌,在管絃樂嘹亮、清幽的旋律裡加入了令人瘋狂的「打擊樂」。
  
  「水薰,怎麼了?」齊丹毅聽到巴掌聲,一看是汪水薰有了麻煩,便二話不說的丟下自己的客人,急急的跑到她身邊聲援。
  
  「你打我!」被打的帥哥說著肥皂劇裡的爛對白,偕同兩位醉意醺然的同伴紛紛起身擺開陣勢,企圖威嚇住汪水薰。從來沒有女人不賣他的帳,而這個女人竟然敢打他?!
  
  「你該死。」汪水薰丟開手上的托盤,怒火沸騰的掃開擋在前頭的齊丹毅,一點也不希罕他幫忙。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她要好好的教訓這些色狼。
  
  「大家有話好說。」齊丹毅忙著打圓常
  
  眼看著這三個蓄意挑釁的男人惱羞成怒,他只能暗暗叫苦。水薰的個性剛烈,凡事不是不理不睬,就是一旦投入便義無反顧,絕不可能不戰而屈。只是依眼前這種情勢看來,她分明是處於弱勢,為什麼她不像一般女孩子掉幾滴眼淚就算了?
  
  「好說!還有什麼話好說的。她以為她有多清高,清高就別到這兒來當服務生啊!」被打的男人譏諷的怪叫,一雙眼還學不乖的上下意yin水薰的身子。「誰知道她表面裝得像個聖女,骨子裡是不是yin蕩的賤婦。」他的奚落聲博得兩位同伴大聲喝采。
  
  汪水薰只覺得火氣旺盛,有股殺人的衝動。她不由分說的拿起桌上的小湯匙,衝向對方,想要挖出對方的眼珠子。
  
  齊丹毅見狀,趕緊慌慌張張地攔住她。「水薰……別激動。」他從沒想過她是這麼暴力的女孩子,費盡全力想安撫她。
  
  「是啊,你相好的話要聽啊!」撫著隱隱作痛的臉頰,被打的男子就是不甘心。在這麼多人面前挨女人的打,他以後怎麼混啊!
  
  汪水薰奮力甩開齊丹毅,長腿凌厲一揚,不客氣地踹得這名多嘴男子東倒西歪。
  
  「再說啊!」她踩著他的臉,揚起手上的湯匙阻止另外兩名醉漢逼近。「誰過來我就宰了他。」抿著嘴,她清澄的美眸被怒火燒濁。
  
  「可惡,我絕不會饒了你!」被踩得臉貼在地上的男子,氣憤地歪著嘴叫囂。
  
  「誰敢動她,我就宰了誰。」一聲低沉、渾厚的虎嘯切入混亂的場面,藍虎竟然從PUB的後門出現。
  
  「雞婆!」汪水薰看到他以後更生氣了。
  
  「你在說我?」藍虎將她拉到身邊,順便一腳將地上的人踢還給他的朋友,「滾吧!以後不要再來了。」他推推眼鏡,好意地警告猛瞪他的三個人。「連她你們都打不過,還想對付我?別丟人現眼了。」他實事求是地笑了笑。
  
  齊丹毅也被他的態度惹腦了,就算他是「五色組」的成員也用不著把別人看得這麼扁,逞什麼英雄,還想救美哩。
  
  「你很行嘛!相好的看來不少。」死不認輸就是死不認輸,即使對方的陣營出現一位棘手可怕的對手,但被踩得面子全丟盡的挑釁者猶氣憤地高聲嚷嚷,想扳回一點失去的面子。
  
  「你!」汪水薰的眼睛被怒氣染紅了,她真的要殺人了。可惡!
  
  藍虎快如疾風地改摟她的腰,使勁將她轉了個方向,他也跟著易位。旋轉的同時,他揚起空閒的右手,雷厲風行的各賞了三人一記力道十足的右鉤拳。就在大家納悶他和汪水薰怎麼會即興跳起探戈時,那三人已經應聲而倒。
  
  「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的言行負責。」藍虎大意凜然地盯著他們深思,鏡片下的眼眸犀利、鋒冷。「我不太喜歡再看到你們,以後別再出現了,知道嗎?」
  
  他又來了,他老是這樣,老是使她成為眾人的焦點,也不管她的感受如何。她實在弄不清楚她和他到底算是仇人還是……不!絕不可能是朋友的,她不需要這種朋友,而且也不想要,只是……她真的被藍虎奇怪的行徑搞糊塗了。不等那三個人離開,汪水薰鐵青著臉,率先退出戰場,走向後門。
  
  齊丹毅見狀也跟了過去。
  
  這個白癡跟著去只會自討沒趣。藍虎面帶笑容,閒閒地把雙手叉在口袋,離開前仍不忘禮貌地朝眾人點點頭,免得人家笑「五色組」成員粗暴、沒有涵養。
  
  一走進巷子果然就聽到汪水薰不悅的聲音,藍虎遠遠的倚著牆,聆聽她們有趣的對話,他一向喜歡「觀察」這名詞。
  
  「你別再煩我行不行?」汪水薰坐上機車,不耐煩地戴上紫色騎士帽。
  
  「水薰,我……」齊丹毅經過阿音的刺激,好不容易提起勇氣想表白,卻又敗在汪水薰的冷臉下。
  
  「別白費力氣了。」汪水薰甩甩頭,煩躁至極。
  
  「你知道我對你……」她的回答炸出了他的希望,他欣喜若狂地抓住她的小手。
  
  「我知道你再抓著我,你就慘了。」她不悅地威脅道。
  
  「水薰!」齊丹毅激動地吶喊,「你對我難道沒有絲毫特殊情感嗎?」
  
  「我只覺得你很吵。」汪水薰冷淡地抽回手,不當他的激動是一回事。
  
  「你……你聽我說!」他狂叫著,「不,你不准走。」他擋在發動的機車前,狂亂地扯著頭髮。
  
  這傢伙演得真爛。藍虎一點也不同情他,汪水薰會上當的話,他的頭馬上剁下來讓他當椅墊坐。
  
  汪水薰果真如他所料,表情壓根沒變過,更正確一點說,應該是更難看了。
  
  「你不想死在車輪下吧!」噗!噗!引擎地怒吼聲,聲聲入耳。
  
  白煙及廢氣充塞在齊丹毅四周,他不相信汪水薰會這麼殘忍,所以他堅持不肯移動半步。
  
  這個茱麗葉似乎不太喜歡羅密歐,藍虎同情地笑了笑。他本來是想好好的欣賞完這出精采絕倫的「表白記」。可是他頸背上的寒毛卻不識相的豎了起來,告訴他有危險接近了!
  
  藍虎不動聲色地觀察四周環境,這條暗項從頭到尾沒有任何遮蔽物,除了大型垃圾桶和無數個民宅的後門,看樣子汪水薰那輛機車似乎派上用場了。由眼角餘光中,他發現右後方有兩個人拖著大塑膠袋前進中,像是要丟垃圾。藍虎摸了摸鼻子,無言地冷笑著,他真恨自己敏銳的直覺從沒失誤過。嘖,可惜沒能欣賞到這齣戲的高潮部分。
  
  藍虎撇了撇嘴,忽而矯健如猛虎地一躍而起,疾衝向汪水薰。一衝到他們身邊,他立即敏捷地提起羅密歐的衣領,兩人一起跳上茱麗葉的機車,「快走,別問!」他以不容置疑的嚴厲口吻命令著。
  
  汪水薰聽出事態嚴重,毫不遲疑地狂飆上路。待會兒再和他算這筆帳,他憑什麼用這種語氣對她吆來喝去。
  
  砰!砰!砰!
  
  她沒聽錯,真是槍聲。這討厭鬼幹了什麼好事,幹嘛拖她下水?汪水薰含著怒氣蜿蜒前進,子彈從耳際呼嘯而過,她不曾害怕,也知道她能躲過靠的不是什麼鬼運氣,而是長年穿梭在車陣中磨練出來的好本領。
  
  砰!砰!
  
  這次的槍聲離他們有段距離了,汪水薰將油門催到底,盡情奔馳,卻無心享受速度所給予她的快感。該死的!這條巷子似乎比長城還長,她邊騎邊咒罵。一飆出冗長的暗巷後,她立刻鬆了口氣,沒想到她也會有遭槍擊的一天。在騎向「雲天盟」的一路上,她在心裡咒罵了藍虎不下千百遍。
  
  依她這種狂飆的速度,十分鐘車程不用三分鐘即可抵達目的地,藍虎預測著。 果然不到三分鐘,「雲天盟」那長無邊際的圍牆已躍入眼簾。
  
  汪水薰漂亮地煞住車,冷聲說:「下去!」這裡是「雲天盟」的底盤,他要是再出事,她不會悼念他,頂多替他拈個香罷了。
  
  真不情願,她甚至連厭惡的情緒都不願掩飾,逕自將車子停在「雲天盟」的對面車道。她也真夠絕了,轉個彎將他送到門口,以她的能耐絕對不困難,只是舉手之勞,何況她回去也需要回轉不是嗎?這個倔強、火爆的女人。藍虎笑著將夾在兩人中間的齊丹毅丟下車,跟著將汪水薰一併拉了下來。
  
  「你可以回去把演技練得純熟一點。」他抓著焦躁不安的汪水薰,好心地向齊丹毅如此建議,卻換來他憤怒的瞪視。「別瞪了,你的演技真的不是普通的爛,本來我是不想直說的。」譏諷緩緩地飄上藍虎的嘴角、他的眼睛,撤徹底底地羞辱了齊丹毅,紅潮以驚人的速度爬上他自詡為俊帥的臉龐。他轉過身維持僅有的尊嚴,明明巴不得馬上飛出他們的視線,卻又刻意故作瀟灑的放慢腳步。
  
  「真難為他了。」藍虎一點也不像是發自內心的同情道。
  
  汪水薰不知道藍虎是怎麼辦到的,為何一句平平淡淡的話,由他口裡說出來總是充滿了奚落、嘲諷與譏誚?再看看齊丹毅踉蹌、跌撞的背影,她何曾見他這般狼狽過,他根本是落荒而逃。
  
  「你很差勁。」她不知道為什麼她老是在甩他的手。
  
  「為什麼?」他搔搔頭不明所以。「跟晚上的槍擊事件有關嗎?」
  
  他是真不懂還是在裝傻?「你這種人死有餘辜。」她掙開他坐上機車,不想和他扯個沒完沒了。
  
  「喂,說清楚點,我為什麼死有餘辜?」藍虎拔走車鑰匙,不贊同地掃視她。「你活著也不怎麼有意思,男不像男,偏偏又女不像女,飆車、打架、脾氣暴躁、穿著奇怪……」
  
  「你夠了沒!我就是愛飆車、愛打架,我就是脾氣差,我就是……就是……」淚水不受控制地急湧而出,快得讓汪水薰來不及阻止,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哭,這該死的傢伙觸動她心中的傷痛了。「我就是壞女孩,你想怎麼樣?!」她哽咽地說完,背過身子不願讓人看見她的懦弱。汪家人不愛哭也不隨便哭的,可是她為什麼總是甩不掉「壞女孩」的標籤,它追隨了她這麼多年難道還不夠?
  
  哭了?藍虎驚異萬分地從口袋裡掏出手帕,扳回她倔強的小臉幫她拭淚。「沒想到會哭的人不只我一個。」她是哪根筋接錯了,怎麼毫無預警的說哭就哭,上回他還有個死掉好兄弟的理由,她呢?藍虎百思不得其解。「我可沒說你壞。」他補充說明。
  
  「你走開!」她揮開他的手,跳下車轉身背對他。他的眼神好溫柔,那一向充滿嘲弄的眸光不見了,她的心被那溫柔的眸光刺得很痛。
  
  「好吧!你自己擦。要不要借我的肩膀?」他將手帕遞給她,順便問道。「我可以委屈點蹲低一些。」她絕對夠不到他的肩。
  
  手帕?!我的天!這時代居然還有男人帶手帕。汪水薰接過手帕,整個臉埋進手帕裡破涕而笑,差點笑到抽筋。這個老土原來還活在封建社會裡,難怪樣樣看她不順眼。
  
  肩膀抖動這麼嚴重,她哭得可真傷心。那天他是不是也是這副德性?藍虎摸著下巴暗忖。
  
  「汪水薰,你要我怎麼安慰你?」他嚴肅地問道,彷彿這個問題真有那麼重要。「我一向直來直往,不太會說好聽的話,你想聽什麼?」
  
  汪水薰咯咯笑的蹲了下去,依舊用手帕捂著臉,很想忍住卻無法抑止地捧腹大笑。藍虎真是個很奇怪的男人。
  
  笑聲?她怎麼一下哭、一下笑的。該不是受刺激過度吧!藍虎輕巧地走到她面前蹲下,「你很奇怪。」
  
  「你才怪呢!」她淚帶笑地罵道,軟趴趴的聲音失去了原有的孤傲和火爆,她已經沒有心情生氣了。
  
  「把手帕拿下來,我不想對著手帕說話。」他氣餒地歎道。她大笑會是什麼模樣?真想看看。一定很美吧!她長得確實漂亮,撇開那頭短髮不說,她的眼睛是中國美女標準的丹鳳眼,她的五官是那麼細緻,活像自圖畫中走出來的美女,古典、優雅,和她那剛烈的性子怎麼也配不上。
  
  「我不想看到你。」汪水薰堅持不肯將手帕拿下來。他靠她很近,她可以感受到他帶給自己的壓力,他的氣息總是如此咄咄逼人;她恨自己在意並感覺得出來,這些一直是她以為可以摒棄在生活外的。最氣人的是他讓她想起她的家人、她的過去,她早刻意將這些東西封鎖起來,哪知道遇到他以後,事情全變了樣,該是井然有序的生活,不讓男人接近她的警覺,突然間全脫軌了。
  
  「別怕,我不會取笑你的,我的風度比你好太多了。」他撫慰地摸摸她的頭,對著手帕說。
  
  「你……」汪水薰氣惱地拿下手帕擲還給他。「走開!」
  
  「嘖,你至少該洗一洗再還給我,這是最基本的禮貌。」他拎著手帕的方式,好像那條手帕剛從糞坑檢回來。
  
  汪水薰睜著微紅的眼眸無言地望著藍虎,聚精會神,卻培養不出三分鐘以前對他那種厭煩透頂的反感。
  
  「鑰匙。」她伸出手,沒有避開他的注視,她不要像個膽小鬼,即使他的眼神比剃刀還銳利。雖然不情願,可是她確實知道再這麼比下去她一定輸。
  
  藍虎抓住她的手,悠悠哉哉地將她拉向「雲天盟」,淡淡地笑道:「走吧!我請你吃宵夜。」
  
  「我不餓,你把鑰匙還給我。」汪水薰被他強行拖著走。
  
  「怕胖?」他笑問。
  
  「關你屁事。」
  
  「別擔心,你離胖還有一段距離。」她的身材是唯一讓人稱許的地方。藍虎回頭欣賞地瞄著她姣好的身材。
  
  「藍虎!」汪水薰忍不住大叫。
  
  「好名字。」藍虎認真地點點頭,露齒而笑,險些氣壞了她。行經守衛身旁時,藍虎將手中的鑰匙丟給望著他們發呆的手下,瀟灑地抬起手指了指後方,「把車子牽進來看顧好。」
  
  「是。」守衛領命而去,不敢怠慢。
  
  汪水薰發現他們看藍虎的眼神和阿川一樣,有一份敬畏卻混合了更多的……愛戴。她不懂,這種頤指氣使、莫名其妙又遲鈍的男人有什麼好令人尊敬的?
  
  ***
  
  「要吃你自己端。」汪水薰將雜菜面端上餐桌,便自顧自地吃起來。
  
  「味道好像不錯。」藍虎端起香噴噴的宵夜,緊臨著她坐下,怎知道她不是賢慧的女性,不可能幫他服務到家的。「你的手藝最好和你的個性成反比。」他有絲疑惑地瞪著看起來很好吃,聞起來很誘人,吃起來不知道會怎麼樣的面。
  
  「不吃的話,你大可以倒掉。」她火大地斜睨他。是誰不由分說將她拖進來說要請她吃宵夜,又是誰拿出泡麵給她,要她自己泡的?要不是看他可憐,再加上自己也有些餓,想吃她煮的佳餚,他想都別想。
  
  「沒下毒吧!」剛才拿泡麵給她的時候,她好像罵了句三字經。瞪了雜菜面老半天,藍虎還是不太敢下箸。
  
  汪水薰冒火的伸手就要將她的嘔心之作倒掉,藍虎見情勢不對趕緊將面移到一旁,「我大概知道你的清白了。」他又說,「女孩子家火氣別太旺。」
  
  她又惡狠狠地縹了他一眼,才恨恨地低下頭有一口沒一口的吞著面。
  
  藍虎笑笑地嘗了一口,眼睛霎時亮了起來。「好吃!汪水薰,你真讓人刮目相看。你的手藝怎麼……」
  
  「藍虎,你又在吃宵夜了。」青狼爽朗地笑聲打斷了藍虎的話,踏進「五色組」專屬的小餐廳。「是外膳還是泡麵?」他扭著四肢活動筋骨,沒有看見低頭猛吃麵的汪水薰。
  
  「她煮的。」藍虎含糊不輕地比著汪水薰。
  
  「她?!」青狼看到汪水薰以後,眼睛瞪得比牛鈴還大,下巴咧得幾乎和地板親吻了。
  
  「我看你的壽命只到今天了。」藍虎興災樂禍地吃他的面,等著某人發飆。
  
  青狼戰戰兢兢地偎近藍虎,低聲笑道:「別開玩笑,她怎麼可能這麼嫻淑。」
  
  他再怎麼壓低聲音,很不幸的,僅隔一臂之遙的汪水薰還是聽見了。她把臉越壓越低,幾乎埋進湯裡,那臉蛋不知是被煙薰的還是怎麼了,竟紅得嚇人。
  
  「嫻淑?」藍虎揚起眉點頭稱讚,「好字眼。」
  
  汪水薰氣憤的將筷子往桌上一拍,怒氣沖沖地狂奔而出,什麼話也沒說。
  
  「火氣還是這麼大。」青狼拍拍胸脯,一臉驚嚇過度地挨著藍虎坐下。
  
  「故意把她氣走,你的勇氣也不校」藍虎拿起餐桌旁的電話,直撥大門口的守衛室,吩咐他們將鑰匙還給汪水薰。
  
  「不愧是好哥兒們。」青狼懶懶得靠著椅背,俊朗的臉孔顯得憂鬱。「怎麼猜到的?」
  
  「自從桑可琪出現後,你就忘了這裡該怎麼走了。」「五色組」成員除了會議室外,最喜歡耗在這裡聊天、打屁,甚至於討論幫內大小事情。這間小餐廳大概是風水很好吧!藍虎將自個兒的面解決掉後,意猶未盡地移過汪水薰吃不到一半的面,又歡歡喜喜地吃了起來。
  
  「我懷疑你是豬投胎轉世的。」青狼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嘖嘖稱奇。「她煮的東西真的能吃嗎?」
  
  「我像是那種會勉強自己的人嗎?」他沉著地反問。汪水薰這女孩子真是特別,手藝居然這麼好,若不是真吃到她做的料理,他也會懷疑。
  
  「怪事到處有,台中特別多。」青狼撐著下巴訕笑。
  
  「陳老大的事有眉目了嗎?」他想起今晚的槍擊事件。
  
  「這幾天會解決。」他就是為這件事在煩惱。「怎麼了?」藍虎不是不過問這件事,他知道自己為大傻報仇的決心啊!
  
  「今天在PUB那兒有人追殺我。」藍虎淡淡地說。
  
  青狼神經倏然繃緊。「你沒事吧?」
  
  藍虎驚愕地瞥了他一眼,隨即搖搖頭歎道:「我真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你居然越來越蠢了。我如果有事還會坐在這裡連吃兩碗麵?」
  
  「你和汪水薰一樣奇怪,我怎麼知道這是不是你臨死前的享受。」青狼沒好氣的癱回椅背。
  
  「我再怎麼怪也比不過你。」他拿出汪水薰用過的手帕擦著嘴。「就算陳老大陰狠又如何,桑可琪如果不能適應你的生活,她就不會跟了你了。你拿韋湘湘刺激她,她居然能忍下來,我真佩服桑可琪。」換作是汪水薰她會怎麼做?藍虎興味地想著。嘖,別胡思亂想了。她什麼時候變成他的責任了,他可不想搶這種棘手的責任。
  
  「唉!你不懂我的憂慮。」青狼唉歎。
  
  「你是說腳踏兩條船的日子嗎?」藍虎極具諷刺地瞥著他。
  
  「等你找到心愛的女人後,你就知道我的感受了。」青狼又唉歎了一聲。
  
  「別老用這句話來搪塞一切,這不是好藉口。」他譏諷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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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17 00:17:13
  第五章
  
  「狂哥,外面有個小妞指明找你。」
  
  斗室內唯一的一扇窗戶旁,站著一個比猩猩還雄壯的男子,他駭人方正的臉上權勢殘缺的胎記,那目然的眼神死死地盯著外面車水馬龍的街道。
  
  台北是個集熱鬧與墮落於一身的繁華都市,太多人被它華麗璀璨的外表所迷惑,這做罪惡的不夜城窩藏著許許多多游離的邊緣人。
  
  「狂哥……」手下再一次喚著。
  
  「什麼事?」賀狂頭也沒回地大喝,聲如洪鐘。
  
  「外……外面有個小妞要找你。」手下害怕他那反覆無常的脾氣。
  
  「叫她進來。」他揮了揮手,顯得十分不耐煩。
  
  三角旗幟上的「狂」像潑墨般歪斜的字體,扭曲不成字。
  
  想不到「狂」的總部如此破舊。阿音剛進來時看到「狂」專屬的標誌還有些興奮,可是越深入裡面她就越反感。她踱進屋內不屑地瞟了瞟,那不屑的眼神隨著她游移過的地方明顯地轉變成鄙夷。
  
  這裡比她那個破地方還慘,牆壁污黑得看不到原色沒關係,還到處全都是噴漆,那塑膠地板斑剝得簡直不像話,幾乎可以堪稱全台北市最破舊的房屋。「狂」的總部也未免太寒酸了。
  
  「你看夠了沒?!」賀狂轉過身子狂妄地打量她。又矮又醜,這種女人他根本看不上眼。
  
  阿音的視線轉移到賀狂身上,就著昏暗的燈光她仍可將他的面貌看得一清二楚,霎時她以為自己看到鬼了。
  
  「別叫,不然我馬上把你丟下樓。」賀狂看出她的意圖,立刻指著窗戶警告道。
  
  阿音捂著嘴,頻頻搖頭,向他保證她絕對安靜。
  
  「有話快說。」賀狂快沒耐心和她蘑菇了,他對醜女人一像沒有耐心。
  
  「我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的。」阿音趕緊說道。她看得出那佈滿不規則黑色胎記的臉上透露出的厭煩有多明顯。
  
  「什麼事?」賀狂低哼。
  
  「關於蝴蝶的事。」她有些害怕這張鬼魅臉孔下隱藏的殘酷。賀狂絕非善類,他也絕不像傳說中那麼迷人,他那陰鶩的眼眸倒像魔鬼,或許他根本就是惡魔的化身。不知是哪個智障把他形容為曠世美男子,SHIT!
  
  「蝴蝶?」他的表情變了,變得更加猙獰、危險,讓人為之顫抖。
  
  「她……她……」她覺得喉頭哽塞著石塊,幾乎吐不出話。賀狂距離她越近她就越害怕,她怕的不僅僅是他那邪魔般的臉,更畏懼他那死魚般冷眼下的陰寒,那像來自地獄的眼睛。
  
  「她死了!」賀狂激憤地狂吼,嚇傻了阿音。「她當著我的面跳海自盡了!」他全身抽搐般縮著雄偉的身子,看似萬分傷心。
  
  「沒……沒有。」阿音摸著脖子,一步步往後退。
  
  「沒有?!」極度哀傷的賀狂高聲咆哮著,「你們這些人只會戲弄我,把我當呆子耍!」他痛苦的吶喊,甩動他那蓬鬆、狀似多天沒洗的長髮,狂亂飛舞,似猛獅般兇猛。
  
  「她……她沒有死,她真的沒死。」阿音終於見識到蝴蝶對賀狂的重要性了。「蝴……蝴蝶現在叫汪水薰!」她大喊,唯恐那瀕臨失常的人聽不到她的聲音。
  
  阿音的話如醍醐灌頂,澆熄了賀狂的焦躁不安,他的怒氣不再,哀傷遠揚,乖順如初生之犢。
  
  「你說什麼?」他擠出個扭曲、顫抖的笑容,渴望地低哼。
  
  「蝴蝶沒有死,她改名換姓叫汪水薰。」在他凌厲的逼視下,她小聲如蚊蚋地說。
  
  「你沒騙我?」他眼底燃起熊熊烈焰。
  
  「沒有,我看過你為她紋的蝴蝶刺青了。」她篤定地點頭,不再畏畏縮縮。他現在似乎平靜了許多。
  
  「刺青……」賀狂低聲重複,不知不覺又陷入回憶裡。
  
  「在她的右肩上有兩對透明的蝶翼。」阿音急急地補充。
  
  「透明的蝶翼。」他的眼睛忽而晶亮地大睜。「沒錯,是我幫她紋的。她在哪裡?!」他激動的抓住阿音。
  
  「在台中一家PUB當服務生。」呼!這人的情緒真是不可捉摸。
  
  「服務生?」他捧在手心的寶貝居然做這種低賤的工作,最最不應該的事她居然詐死,他最痛恨不誠實的人了。
  
  「另外他還在『SOSO』樂團裡兼差當鍵盤手,這個樂團的主唱也很喜歡她。」為了齊丹毅,她只得犧牲汪水薰了。
  
  「你說什麼?!」賀狂大吼,手一用力幾乎捏碎她的手腕。「有人敢動她的歪腦筋?」
  
  「蝴蝶姊那麼漂亮,當然不只一個人喜歡她。」阿音忍著痛,咬牙切齒的暗示道。她沒那麼笨,也不想得罪「五色組」,反正賀狂到了台中就會發現汪水薰的身邊圍繞著多少男人了。
  
  「你現在就帶我去找她。」賀狂粗魯的拖著她的頭髮往外走,一點也不把她當人看。
  
  難怪蝴蝶寧願自殺也不要和他在一起,這種一無是處又恐怖至極的男人,沒有人能忍受得了他的。阿音撫著發痛的頭皮,在心底大聲詛咒賀狂。
  
  ***
  
  今天是情人節,由鮮花和巧克力湊成的日子,無聊至極的日子。
  
  汪水薰看齊丹茹忙碌的結著綵球和鮮花,不曉得她幹嘛浪費時間做這種無聊透頂的裝飾。
  
  「我幫你和你弟弟的忙就到這個月底了。」她蹺高著腿,又說了一次,因為齊丹茹似乎沒把她的話聽進去。
  
  「水薰,幫我把滿天星拿過來。」齊丹茹彎身在舞台邊,細心地佈置著。她要營造出很浪漫的氣氛,讓今天到PUB的情人們都能不虛此行。然後等打烊後她就要把她親手做的巧克力送給阿川,她的愛全放入巧克力裡了,阿川吃的時候一定感受得到,嘻嘻嘻!
  
  汪水薰從吧檯隨便抓起一把花丟給她。「我說的話你聽到沒有?」
  
  「我的花!」望著掉在地上的花朵,齊丹茹心疼地尖叫。「水薰,我昂貴的花被你砸爛了啦!」嗚!她的花。水薰連滿天星都不知道是什麼,居然把最昂貴的香水百合卯起來丟,嗚……她的花,她的錢。
  
  「我管你什麼滿天星、勞力士,我的話你到底聽進去了沒?」她從來不去研究花卉,對花花草草更是沒興趣,怎知花的價格及昂貴與否。
  
  「什麼是嘛!」她的花,嗚……
  
  「再說最後一次。我將在月底脫離『SOSO』和PUB的工作,你告訴你弟弟叫他趕快另外找人。」她抿著嘴,不耐煩地瞪著渾然不知所覺得齊丹茹。當初加入「SOSO」的意義已經不存在了,她會加入一方面是好玩,令一方面只是因為剛畢業,想找個可以餬口又不至於無聊的工作才加入的。
  
  「什麼?」齊丹茹終於將她的話聽進去了。「你是說你要辭職了?!不行,我──」
  
  「你再囉唆,我明天就消失給你看。」汪水薰毫不留情地截斷她的話。
  
  「水薰,別這樣嘛!」齊丹茹堆著可愛的笑顏,起身跑近她,挽著她的手肘撒起嬌來。
  
  「你離我遠一點。」汪水薰雙手直直地擋在胸前,沉聲警告道。
  
  她的寒毛全豎起來跳舞了。汪水薰趕緊跳下高腳椅,刻意地和她拉開距離,不敢領教她這種噁心的舉止。
  
  「姊……」門口忽然傳來一聲細嫩、輕柔、充滿孺慕之情的低喚。
  
  汪水薰以為她聽錯了。
  
  「姊……」汪水嫣從門口直衝向那熟悉又親愛的背影,白淨的小臉淚痕狼藉。汪水薰急急地轉身,適巧接住那飛奔而來的小小身子。
  
  「水……水嫣?」她已經快一年沒看到她親愛的小妹妹了,一股不熟悉的熱浪襲上她的眼眶,汪水薰拚命想忍住淚水。
  
  「姊,我好想你。」汪水嫣緊緊地摟著她,怕她一轉眼又不見了。她一直很崇拜這個敢愛敢恨又絕頂優異的姊姊,她也是她唯一的姊姊,她的離家著實讓她傷心了好一陣子。
  
  「水嫣,你……你越來越漂亮了。」汪水薰拉開她,疼愛地抹去她的淚水,摸摸她柔軟的髮絲。
  
  「水薰,你有親人啊!」站在一旁的齊丹茹訝異極了。「我一直以為你……」
  
  「我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對不對?」汪水薰沒好氣地說道。「水嫣,她是齊丹茹,姊姊的朋友。」
  
  「丹茹姊。」汪水嫣乖巧地點點頭。
  
  齊丹茹仍是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她多大了?」火爆的水薰居然有個這麼柔順、乖乖牌的妹妹?!
  
  「今年國中畢業。」汪水薰記得清清楚楚,水嫣是唯一能讓她牽腸掛肚的人。
  
  汪水嫣感受到她那份關愛,不知不覺又將小臉埋進她的懷裡,享受失落已久的姊妹親情。姊姊離家六年了,雖常偷偷回來看她,卻不曾和爸媽見過面。她可曾想念過他們?
  
  「水嫣,想找我的話到我的住處去或打電話給我,以後不准到這裡來。」這條巷子出入分子複雜,她真不敢相信妹妹會只身前來。
  
  「姊,一放學我就偷偷來找你了,待會兒還要上補習班補習。」她清秀的臉上有著不符合年齡的疲 憊。
  
  「沒關係啦,反正離營業時間還早嘛!」齊丹茹端出兩杯果汁遞給她們,大方的擺擺手,表示她不在意。
  
  「我……」汪水嫣欲言又止地扯著衣服。
  
  「我帶你出去走走。」汪水薰把她的躊躇看在眼裡,拉著她往外走。
  
  「水薰,我……這……」齊丹茹的話來沒說完,汪水薰和她妹妹已經人去無蹤。
  
  幫妹妹帶上安全帽後,汪水薰將她拉上機車,呼嘯而去。這回她不敢貪快,機車騎得既平穩又緩慢,她知道水嫣有多麼膽小,更不想害妹妹喪命。
  
  「姊,在前面那個公園停下來好不好?」汪水嫣禮貌地詢問。汪水薰照辦。
  
  「找我有什麼事?」汪水薰隨便地停好車後,溫柔地拉著她走上公園的紅磚道。
  
  「我……我要出國留學了。」汪水嫣嗚咽一聲,又緊緊地摟住汪水薰。她好捨不得離開這裡。「加拿大,那……那裡很美……」她的啜泣聲越來越大。
  
  汪水薰如遭電殛般整個人愣住了。「是爸和媽的主意?」她不要和水嫣離那麼遠,不要!
  
  「不……不是,你別誤會。」她哭得肩一聳一聳的。「是我自願去的。」
  
  「你以為我會相信嗎?」她和妹妹依偎著走進公園裡,輕歎著氣。
  
  「真的,是我自己向媽媽要求的。」汪水嫣抬起淚臉,誠摯地說道。「她……她也不想我出去。」想著父母那佝僂的身子和孤單的模樣,她的心就好酸、好難過。
  
  「別替她掩飾了,我比你還瞭解媽的個性。」汪水薰放開她,倔強的轉開身子。
  
  「姊,當年你為什麼要離家出走,難道就因為媽媽對你的要求過多嗎?」汪水嫣不明白。當年她才國小二年級,根本不懂她們之間的恩恩怨怨。
  
  「水嫣,告訴我,媽媽……媽媽她對你怎麼樣?」她一直避免提及過去,為的就是不想傷害太多人,不想讓水嫣知道父母對她的期許帶給她多大的壓力,他們那種沒有親情的教養方式搾光了她對他們的愛,也搾出她對這個世界的絕望。
  
  「很好啊!她和爸爸現在都已經退休了。」汪水嫣愉快地笑著,沒有發現汪水薰眼中的痛楚。
  
  「退休?」她媽媽那種事業型的女強人怎麼可能這麼早就退休?
  
  「媽說她累了,爸的身體又不好,想陪他過過幾年悠閒的日子。」汪水嫣笑得很幸福。
  
  「爸的身體不好?」爸爸雖不像媽媽那麼嚴格,可是在她受苦受難時,他的心理還是只有他的學術研究最重要。她向他求救那麼多次,他沒有一次伸出援手,她雖不恨他,卻對他的冷漠難以釋懷,她氣他在自己需要他的時候總是默不吭聲,氣她從不知道他的女兒有多需要父愛,氣他……氣他太多、太多,經年累月的怨氣,哪是短時間就能排解得完?
  
  「肝有些毛病,醫生說他太勞累了。」姊姊那僵直的身子應該表示她對父母仍存有依戀吧!汪水嫣斂起笑顏揣測著。
  
  「那……」她清了清喉嚨,彆扭地擠出問題,「他們閒得下來嗎?」
  
  「他們成了業餘的作家。」汪水嫣淡淡一笑。「從你離家以後,他們就變了。」
  
  「不可能。」汪水薰斬釘截鐵的推翻她的說詞,「他們一輩子都不可能改變的。」
  
  「姊,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不回家的原因。你知道嗎?我常常看到媽媽偷偷在哭,甚……甚至連爸爸都曾經為了你掉眼淚。」汪水嫣眼眶含著淚水輕喃,「就算他們真的作錯了什麼,也是為我們好,不是嗎?」
  
  「你不懂。」她不想說,不想破壞父母在妹妹心中完美的形象。
  
  「姊,就算我真不懂你們的恩怨好了,能不能請你大發慈悲回去看看他們?」汪水嫣不懂她的心是什麼做的,怎能一走就是六年,對自己的親生父母不聞不問。
  
  「水嫣,不要用這種輕視的口吻對我說話,我這輩子已經聽得夠多了。」連自己的親妹妹都這樣,她受夠了。
  
  「你活該被這麼說!」汪水嫣生氣地大喊。她的冥頑不靈真叫人生氣。
  
  汪水薰臉色發白,沒想到她最在乎的妹妹會這麼對她。她痛苦地閉上眼睛,任由那把無名的利刃一再刺穿她的心。
  
  「你走吧!」她想一個人靜一靜,水嫣把她心中所有的不愉悅全翻了上來,她必須好好休息幾天,沉澱一下自己的心情。
  
  汪水嫣捂著嘴,不相信自己的殘忍,淚水一再奪眶而出。「姊,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一時氣昏了頭胡言亂語。對不起,對不起,求你別生氣。」她不要失去唯一的姊姊。
  
  「水嫣,你不是要補習嗎?」這次她真的被妹妹傷得太重,傷口怎麼也無法癒合,她是她唯一在乎、疼愛的親人啊!
  
  「姊,你不要生我的氣,我求求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汪水嫣怕得直發抖,「你打我好不好?只要你不生我的氣。」
  
  「我沒有生氣。」只是被傷透了心。她在心底說道。
  
  她的臉色明明很難看。「真的?」她擔心道。
  
  「你先去補習,改天我會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你。」汪水薰強忍痛苦,保證地笑著。
  
  「你自己說不生氣的,打勾勾。」她還是不放心地伸出手,一直要得到她的保證。
  
  汪水薰笑著伸出手和她打著櫻「不生氣。」
  
  「在我出國前,你保證把所有事都告訴我。」汪水嫣仍不肯放開手,再次要求保證。
  
  「保證。」她就這個妹妹了,除了依她,她還能說什麼。
  
  「情人節快樂,我親愛的姊姊。」汪水嫣從口袋裡拿出包裝精美的巧克力遞給她,小臉輕輕地碰了碰她的臉頰祝福道,說完後即難為情的跑開了。
  
  「謝謝。」汪水薰噙著晶瑩剔透的淚水又笑又答。自從那天在藍虎面前落淚後,她發現自己好像越來越愛哭了。
  
  ***
  
  太好了,汪水薰心想,被桑可琪這麼一攪和,丹茹昨天特地舉辦的鬼「情人節之夜」泡湯了,她那些噁心的花招──感謝上帝──也都泡湯了。桑可琪和青狼之間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齟齬,她昨天沮喪得簡直要跳河了,若不是昨晚她和丹茹捨命陪她灌了好幾瓶烈酒,她可能真會這麼做。只是很奇怪,昨天她傷心萬分,今天青狼就被砍成重傷了。
  
  倚在「雲天盟」內部人員專屬的急救室外,汪水薰一直很不悅地瞪著身邊那位傾城傾國的絕色女子,據說她是桑可琪的傷心之源。
  
  藍虎出來了,他和嬌柔的桑可琪說了些話,她就慘白著小臉飛奔進手術室了。看他笑得那麼自在,青狼應該已無大礙了吧!汪水薰小心翼翼地直起身轉身想走,卻被一隻隨後追至的怪手緊緊纏祝
  
  藍虎將全身癱軟的汪水薰拖進健身房,皺起鼻子在她身上嗅了嗅,「一身的酒味。你喝酒了?」
  
  「小聲點行不行!」天花板怎麼在旋轉?汪水薰虛弱得連沙發都走不到,乾脆賴坐在地板上扶著頭申吟,蒼白的美顏展現了難得的脆弱。
  
  「桑可琪也是一身酒味,該不會是被你慫恿的吧!」藍虎彎下腰端詳著她,「想不到你滿笨的,難道不知道借酒澆愁會有什麼後遺症嗎?」
  
  「你能不能閉嘴?!」只要一開口她就頭痛欲裂,他就不能少說些話來惱她啊!
  
  「桑可琪是因為青狼那蠢傢伙而醉,你呢?」他很好奇。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不行了,汪水薰把頭埋進膝蓋間用力夾著。
  
  「你心情也不好嗎?」他不氣餒地追問道。
  
  「煩死了,我不想說行不行?!」她揚起頭大喊,一喊完便懊悔不已。天啊!她的頭像剛被一輛卡車輾過,痛死了。
  
  藍虎見狀忍不住大笑。「自討苦吃。」他取笑道。
  
  以後再也不喝酒了。汪水薰不敢再冒險反駁,她只想盡快離開這個討厭鬼身邊。
  
  藍虎按住她的肩阻止她起身,也跟著坐了下來,敞開雙腳將她整個納入他大開的懷裡,讓她背向他。
  
  「你……你想幹什麼?」汪水薰虛軟地掙扎著。
  
  「別動。」藍虎粗糙的大手分別按住她兩邊的太陽穴幫她按摩。汪水薰訝異地發現他按摩的技巧十分純熟、老練。「放鬆,別繃得太緊。」他柔聲說道。
  
  唔……很舒服。他不得不承認他的手指具有魔力,平撫了她的疼痛,帶給她一種飄飄然的感覺。「你……你從哪裡學來的?」她渾身不自在地打破兩人之間曖昧的張力。
  
  「電視。」他的手順勢滑下了脖子,輕輕地按摩她的頸項。「如果你想學,我改天再教你,下次喝醉時你就不會再像這樣痛不欲生了。」
  
  酥麻,她的雞皮疙瘩都浮起來了。「你是個怪人。」她無法討厭他,她已經很努力叫自己去討厭他了,可是她的防備都毀在他的淚水裡了。他是個懦弱的討厭鬼,她乾燥的唇角徐緩的拉起笑容,一個很討厭、很討厭的男人。
  
  「我奇怪,你也很奇怪,每個人都很奇怪。只要是看事情的角度不同,就會覺得別人奇怪,不是嗎?」他瞥見她那朵不易見的笑顏了,真的很好看,他喜歡這種沒有火藥味的笑容。
  
  被他圈抱住的感覺居然這麼好,她竟然會有幸福感,這是她在外面生活這麼多年以來,頭一次這麼放鬆自在、沒有防備。他的胸膛竟可以如此安全、溫暖,像極了柔軟的天鵝絨,包裹住她浮蕩、困惑的心。
  
  「你……你的胸膛借……借我靠一下,可以不可以?」她不知不覺的脫口而出,隨即漲紅了臉。老天,她發癡了啊!怎麼會……怎麼會……
  
  藍虎將恨不得咬掉舌頭的她迅速攬進懷裡,笑得好大聲。「歡迎使用。」
  
  「我……」她想掙扎,卻被他嵌制得死死的。她一直以為男人之所以抱女人是因為「慾望」和「需要」,是一種低廉的性渴求,卻沒想到原來兩性的擁抱也可以這麼溫暖。
  
  「青……青狼他沒事吧!」汪水薰手足無措,不知道自己發什麼神經,怎麼會做出這種不要臉的請求。她是怎麼了,難道和水嫣的刺激有關?她臉紅心跳地允許自己一點一點的靠向他寬闊的胸膛,不許自己過分耽溺,只要一會兒就好。昨天水嫣的話傷她太深,讓她覺得自己忽然間好孤單,想找個人傾訴心中的苦悶。
  
  「他只是了結了一樁恩怨,沒事的。」他說得稀鬆平常,將她眼底的哀怨看得分明。「你沒事吧?」他關心地問。
  
  「和上次的槍擊有關嗎?」她緊皺著眉頭,不想和他太親近。
  
  「有關。」藍虎一直細心觀察她,她的眉宇之間多了一抹往日所沒有的憂傷。「別顧左右而言他了,你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經過幾次和她相處與談話,他瞭解汪水薰倔雖倔,卻是個心高氣傲的女孩子,她和自己一樣是個直來直旺的特異分子,不會耍什麼心機。
  
  「你管太多了。」汪水薰全身僵硬,作勢欲起。
  
  藍虎卻緊緊扣住她。「你不說我可以去查,把你汪家祖宗十八代全查出來。」
  
  「你在威脅我?」她怒氣衝天地半轉身,充血的眸子直瞪進他腦海裡。
  
  「我只是把我的決心和毅力讓你知道,只要是我想知道的事,我就一定會想盡辦法查出來,你最好有這份認知。」他伸出手摸著她光滑的臉頰。
  
  汪水薰生氣地拍開他的手,「別隨便碰我。」
  
  「別碰你,那可以吻你吧!」他根本不是請求,而是「告訴」。話一說完,他便以循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低下頭,猛烈地吻住她憤然的紅唇。他不曉得他為什麼這麼急切地想吻那張小嘴,是她傷心的模樣不知不覺牽引了他的心嗎?他不曉得是不是她的倔強、火爆輕取了他的感情?
  
  「不,不──」他火熱的唇又讓她想起國一時那個噁心欲吐的初吻了。
  
  藍虎發現她的情緒激烈得有些怪異,不像沉醉其中。他抽回身子,抓住她拚命捶打的雙手,問道:「你是不是被強吻過?」她的眼神除了強烈的憎惡外,還有些許恐懼。
  
  汪水薰目瞪口呆地望著她,她呆瞪的表情就是最好的答案。
  
  「除了這個外,你還有沒有被強迫做過什麼事?」只是一個吻應該不至於讓她恐懼成這樣,而看她耍狠的樣子,以前應該也是個不得了的人物吧!
  
  「別問、別問!」汪水薰倏然抽回雙手,受傷地大吼,左手不自覺地摸上隱隱發燙的右肩。這個醜陋的烙印啊!一輩子都洗不掉了,她恨,噢,好恨……
  
  藍虎無法不去注意到她這個下意識的動作,她的傷心太明顯了。於是,他趁她失神呆楞之際飛快地壓下她,一鼓作氣剝開她的衣服,快得讓汪水薰來不及遮掩。
  
  「蝴蝶。」他平靜得不能再平靜的看著那對飛舞的蝴蝶,直覺地想起這個消失已久的名女人。
  
  「不,別叫這個名字,求你。」他……他看到了,他一定會鄙視她,一定會唾棄她。她不想讓他看到這醜陋的刺青,這個世界上唯有藍虎是她最不想讓他看到這對該死的蝴蝶的人。溫水薰趴在他腿上放聲痛哭,不願起身面對他可能有的悲憫眼光,她只想哭出所有的委屈和痛苦。
  
  她一向暴躁的聲音突然變得如此柔弱。藍虎心痛地摸著那對展翅飛舞的蝶兒,有些不能適應。「別哭。」他輕哄著。她是蝴蝶,居然真是傳聞中逝去多年的蝴蝶。
  
  「為什麼你要將我最後的自尊都抹去,為什麼?!」她依舊將臉埋在他腿上,痛不可遏地哭喊道。
  
  「這對蝶兒很漂亮。」他的大手輕柔的摸著那璀璨的刺青,誠懇地說道。
  
  她不會相信他真的這麼認為。汪水薰哭得更加傷心。
  
  這女孩平常吼起來不是天崩就是地裂,沒想到哭起來氣勢也這麼嚇人,山搖地動已不足以形容。藍虎溫柔的笑笑,多少瞭解她自卑的心理。她不願抬頭是怕他取笑她嗎?
  
  「你會不會看不起孤兒?」為了公平起見,他不介意掀出自己的底牌,但對像僅限於她。
  
  「呃?」汪水薰暫時忘了哭泣,愕然地搖了搖頭。
  
  「那就扯平了。」他輕輕地推起她,幫她拉好衣服,「天氣雖然轉熱了,也還沒熱到穿中空裝的必要。」看到她輕薄短小的衣服,他忍不住嫌惡。嘖,連肚臍眼都露出來了,實在不雅觀。
  
  「你……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孩子氣地抹去淚水,俏臉淚痕狼籍。他真的是……
  
  「我是人家丟在馬路邊不要的棄嬰。」藍虎瞭解她的問題,他從來不會做那種裝傻的無聊事。
  
  汪水薰水汪汪的眼睛緩緩地瞪大了。「真的?」他怎能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你不會教我發那種無聊的誓吧!」他歎了口氣,從口袋裡掏出手帕,「我的手帕好像是為你而帶的。」
  
  「為什麼你要告訴我這些?」她沒有接下他遞過來的手帕,只是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因為我想知道你肩上的刺青是怎麼來的。」他老實地招認。「看你哭成這樣,絕不是自願的吧!」
  
  藍虎抬手拭去她的淚。真沒想到自己也會有幫人拭淚的一天,他還以為電視劇裡那種噁心的柔情蜜意全是虛假的。
  
  他的話又惹哭了汪水薰。她本來是不想再哭的,都是他,他為什麼要把他可憐的身世告訴她,博取她的同情心。她有父母跟沒有一樣,但至少她知道自己父母的長相,並且還有個妹妹可以疼愛;不像他,孤零零地被丟棄在路邊,簡直比貓狗還不如。他的父母真殘忍,既然不要他,幹嘛把他生下來受罪?他又幹嘛要以退為進,慢慢地掠奪她的心呢!
  
  「和你喝酒有關?」看她哭成這樣,八成是沒辦法答話了,他只好用問的。
  
  汪水薰水靈靈的淚眼不悅地怒瞪他一眼,恨他如此精明。
  
  「有關,但是你現在不想講?」他忙著擦拭她那彷彿流不完的淚水。「你可以點頭和搖頭代替。」他認真地凝視著她,猜不出答案。
  
  「我又不是啞巴。」她破涕而笑。「如果我不想講,你就是問破了嘴也沒用。」
  
  「你今天不講可以改天再講。」他笑咧了嘴。她的笑容比小孩子還純真,她哭起來的模樣卻比任何人都脆弱。汪水薰真是個特別的女孩,他想要擁有她。
  
  「如果我永遠都不想講呢?」即使淚流滿面,她仍可以嚇死人的氣勢挑釁著。
  
  「我說過我可以自己調查。」他冷靜地撥開落在她臉頰上的幾絲髮絲。「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卻不知道你的,這不是不公平?」說完,他又緩緩地俯下臉向她靠近。
  
  他的臉越靠越近,好像又要吻她了。「別再靠近!」她直覺地抬起手擋住他。「是你自己多嘴告訴我的。」
  
  藍虎好笑的抽出她露出口袋、包裝精美的禮物,「我是要拿這個。」
  
  「那是我的。」她見狀,生氣地搶回巧克力。
  
  「是不是吃的?」他的手仍親密的扣著她,汪水薰沒有發現到。或許她被藍虎的身世嚇掉了平日的警覺和理智,又或許此刻的她所需要的正是這份親密的慰藉。
  
  「你就只會吃。」她頗不甘心地把巧克力丟給他,「要吃自己拆。」
  
  「巧克力!」藍虎拆開包裝時,嘴饞地喊道。「好久沒吃到了。」他一連挑起三粒巧克力往嘴巴裡塞。
  
  沒吃過巧克力啊!汪水薰斜瞪著他那恐怖的吃法。
  
  「謝謝你的巧克力,雖然晚了一天。」他狀極愉快地說。
  
  「喂喂喂!」汪水薰不知如何解釋起,目前她又不想讓他知道家裡的事,但也不是說以後就會讓他知道,只不過一切突然變得莫名其妙了。
  
  「凡是起頭難,沒關係,有總比沒有好。」他又連吞兩顆,心滿意足地舔舔手指。
  
  他為什麼老是把所有的事都視為理所當然?汪水薰坐著乾瞪眼,懶得也不想去反駁他。
  
  她看他孩子氣的舉動,不覺輕柔地在心底低喃著:他的模樣真好看。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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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17 00:17:40
  第六章
  
  「叫他乖乖躺回病床上休息好嗎?」紅狐實在看不過去了,她淡淡地朝著蹺著二郎腿閒閒看報的藍虎歎了口氣。「他到底想怎樣?」
  
  「我怎麼知道?」藍虎翻看著報紙,對青狼失魂落魄地在小餐廳外面走來走去,磨得水泥地幾乎要陷下去的狼狽身影,不理也不睬。
  
  「你不知道誰會知道。」紅狐回過頭繼續吃她的早餐。
  
  「他活該被拋棄,別理他了。」藍虎拿起三明治啃。
  
  「被拋棄?」紅狐不明所以地問著。她昨晚才回到「雲天盟」,沒想到她才上台北兩個半月回來,青狼和藍虎居然脫胎換骨了。青狼嘛!成天像失了三魂七魄在院子裡走來晃去的孤魂野鬼;藍虎則明顯的喜上眉梢,成天笑嘻嘻的,不知道笑個什麼勁。
  
  「別理他,反正那不關我們的事。」他話聲未落,青狼就撞進來了。
  
  「藍虎,你去幫我查可琪的下落好不好?」他憔悴的何止外表,連聲音都蒼老了好幾十歲了。
  
  紅狐饒富興味地揚了揚眉,眼眸若有似無地朝他們瞥了瞥。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
  
  「誰教你玩那種把戲,我不是告訴你別小看了桑可琪了嗎?」他抖著報紙,老持沉穩的訓道,「傷還沒好以前,別隨意下床走動,你這樣不僅傷口復原得慢,連我也跟著你受累。」
  
  紅狐幾乎要笑了。藍虎還真是剛正不阿,青狼都已經傷成這樣了,他還是不顧情面的先訓了再說。
  
  「可琪沒回來,我怎麼會好得了?」青狼癱軟在沙發椅上,好像他快要死了。
  
  「這是心病,目前沒藥醫。」藍虎冷厲的眼眸掃了他一下,又轉回報紙上。「你如果不做那種蠢事就沒事了。」他仍是如此堅持道。
  
  「好,就算我不該利用湘湘氣走可琪,但那也是因為我怕她受傷啊!」青狼煩躁地扯著頭髮,「可琪居然辦休學了,她連家也沒回,到底去哪裡了?」他哭喪著臉,顯然快抓狂了。
  
  紅狐心裡有底了。她只是沒想到青狼會用這種無聊的方式去保護他的女人,簡直白癡到極點。
  
  「她喜歡的人又不是我,傷她心的人也不是我,你問我怎麼會知道。」藍虎依舊處之泰然的看著報紙,似乎當真把它看得比幾十年的兄弟情分還重要。
  
  「該死的!」青狼大吼一聲,狼狽地衝了出去。
  
  「喂!別跑太快。當心傷口裂開,我最近忙得很,可沒那閒功夫再幫你縫。」藍虎居然追著他的身影喊。
  
  紅狐當場笑翻天。「藍虎,你真絕。」
  
  「實話實說而已。」他根本不想安慰這種笨蛋。
  
  她放下手上的咖啡,直勾勾地瞅著藍虎看,「你是不是隱瞞了什麼?」
  
  藍虎驚訝地放下報紙,「紅狐,你怎麼猜到的?」他並不是刻意隱瞞,而是青狼那個笨蛋猜不出來而已。
  
  「不是用猜的,而是用眼睛看。」她冷冷地笑著。「說謊的人往往有雙畏光的眼睛。」
  
  「是嗎?」他感興趣地揚著眉。
  
  「不相信嗎?」她又笑了。
  
  「是不相信,你又不是X光。」藍虎要笑不笑地牽動嘴角,「不過……你可以猜中就表示青狼應該也看得出來。」他沉吟著。既然如此,他也不算對不起他了。
  
  「你不打算告訴他嗎。」這藍虎真是的。
  
  「受人之托。」他聳聳肩,極其無奈。「對了,我想向你打探一個人。」
  
  紅狐起身倒咖啡,好奇地回頭看他,「誰?」
  
  「蝴蝶。」她和賀狂到底是怎麼回事?藍虎皺著眉頭,想起汪水薰傷心欲絕的模樣。
  
  「蝴蝶?」紅狐十分吃驚,「她不是已經死了嗎?」據她所知的確是如此。
  
  「她以前是『狂』的幸運娃娃嗎?」他沉重的問道。所謂「幸運娃娃」大概就是類似於護身符了,這些飛車黨就會搞些奇怪的玩意兒。
  
  「應該說是幸運女郎。如果消息沒錯的話,她在『狂』的地位只輸給賀狂。」藍虎的臉色不太對,她極力在腦海裡快速地整理蝴蝶生前的一切資料。
  
  「為什麼會這麼特殊?」他只知道蝴蝶和賀狂有些感情上的牽扯,卻不知道傳聞的可信度有多少。他必須承認汪水薰和賀狂的關係讓自己不好受,他似乎對她動情了。
  
  「難得你對她的事有興趣。」紅狐坐回椅子上,淡淡地笑道,「前幾年她跳海自盡時,你們這些大男人不是一副不認同也不想談的態度。」她冷淡地糗著他。
  
  「那時我不認識她,也不覺得她的事和我有什麼關係。」他老實地說。
  
  「你的意思該不是她沒死吧?」她杏眼圓瞪。「不可能的,賀狂對她十分著迷,如果她沒死,他不可能找不到她。」賀狂這個人有翻天覆地的本領,最重要的是他相當執著,不懂得放棄。
  
  「只要有心,想隱藏自己並不是困難的事。」藍虎的眼中綻出一抹特別的光彩,「她確實沒死,也存心埋葬過去。」
  
  「這麼說,她會自殺真的是因為不願做賀狂的女人羅!」紅狐同情地說道,「聽說她是個相當有骨氣的女孩子,本來只是個小太妹,不知道為何突然被拉進飛車黨,在『狂』混了兩年多,直到高中畢業。」
  
  難怪她的機車騎得比飛的還快。藍虎輕輕地笑著。
  
  狐狐看到他那抹溫柔的笑容,更加肯定他戀愛了,而且對像很可能是大難不死的蝴蝶。
  
  「後來她好像被賀狂看上,從他破例幫她紋身不難看出他對她的感情。」她有意警告他。「賀狂這人輸不起,他要的東西從沒有得不到手的,可是蝴蝶的個性更倔,沒有人能強迫她做任何事,就連她肩膀上的刺青聽說都是賀狂將她迷昏時紋上去的。」
  
  「你是說……」藍虎臉色陰沉。從汪水薰對身上刺青的反感,他便知道紅狐的話有多麼真實。
  
  「她被賀狂下了藥。」她據實以答,對賀狂亦十分反感、憎惡。
  
  「她有沒有被他……」他沒想到自己也會有說不出話的一天。他會宰了這傢伙!藍虎心亂得理不出頭緒,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宰了賀狂。這傢伙現在要是站在他面前,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宰了他!
  
  「這個你可能要問蝴蝶本人了。」凡事一旦扯上感情沒人能冷靜得了,看到藍虎難看至極的臉色,她瞭解的笑著。「我只知道她從不跟人鬼混,是『狂』裡面的聖女貞德。」
  
  她有強烈的「斥男心態」。當然不可能和男人廝混。如果賀狂真這麼對汪水薰,他想他有些瞭解她為什麼會排斥男性了。
  
  「藍虎,如果你喜歡的人真的是她,可得小心賀狂這傢伙了。」紅狐好心地提醒他,「他這個人無所不用其極,對蝴蝶又甚為著迷……」
  
  「別擔心,世界上不是只有他一個人無所不用其極。」藍虎凝著眼,低沉、冷峻地抿緊嘴。「不到緊要關頭,誰都不曉得會發生什麼事。」
  
  「瞭解。」紅狐打氣似的拍拍他的手臂。「祝福你了。」她對這些兄弟一向有信心。
  
  ***
  
  汪水薰帶著又愛又恨的心情回到青山社區。
  
  這裡的暮色依舊很美,往昔她所厭惡的三姑六婆仍有佔著巷道聊天的習慣,也是他們聒噪的聲音使得這個死氣沉沉的地方稍具有人情味。當機車呼嘯過他們身邊時,汪水薰有點訝異地發現,以往她所厭惡的人、事、物,經過多年以後卻是記憶最深、最不容易淡忘的過往。
  
  越接近家門她的心就抖得越厲害。在水嫣眼底,爸媽似乎已經改變了,而她是衝著這點才回來的,還是水嫣的擔心軟化了她?
  
  不,別騙自己了,你明明好幾次徘徊在家門口,戀慕地傾聽屋裡可能不小心跑了出來的親情,明知那是不可能,你仍是一次次傻傻地回巢,希望拾回那不曾有過的天倫。汪水薰在心理暗罵自己,明明憎恨著個家,卻又無法狠下心完全丟下它。
  
  緩緩地停住車,她知道她的出現又將捲起一場風暴,成為青山社區的長舌婦同盟會熱烈討論的話題,就如同那年她被掃地出門一樣轟動。她猶豫的摘下安全帽,不知道她突然出現會不會又帶給家人困擾?可是……她真的有點想念這個摒棄她六年的家了。這棟花園洋房仍是那麼可愛又可恨,庭院裡茂盛的花木生長得比她離開前更顯得朝氣蓬勃。以往都是她「奉命」照顧的,現在是誰在照顧它們,水嫣嗎?還是她那「親愛」的爸媽?
  
  「請問你找誰?」
  
  站在庭院鐵欄邊瞪著園裡花草發呆的汪水薰,被這聲熟悉的禮貌問話抽走了神經。她渾身僵直,下巴微微地抽搐,就是無法回頭看。是的,這種權威性的聲音,除了她恨之已久的母親再也沒有別人學得來了。她恨自己一下子就認出它來,她不是已經將它遺忘了嗎?原來愛恨真在一線間嗎?
  
  原本方妍還在懷疑這個背影很像她日思夜想的一個人,直到她的身子忽然挺得僵直,這麼倔強的身影是如此熟悉。她不敢相信,她……她真的是……
  
  「水……水薰……」她的喉頭哽著硬塊,艱澀地喊出這個摯愛的名字。
  
  她為什麼要用這種思慕至極的聲音喊她,她從來沒有這麼溫柔、柔弱過,她不是打不倒的女強人嗎?她印象中的媽媽是個無敵鐵金剛啊!
  
  「你認錯人了。」汪水薰絕情地板著臉,隨手將安全帽戴上,不肯回頭、拒絕相認,跨上機車,飛快地發動車子,絕塵而去。
  
  驚鴻一瞥中,方妍看到她又冷又硬的小臉了,她真的是她那可憐的乖女兒水薰。「水嫣、易城,你們快出來!」她慌亂地叫道。
  
  屋裡的人聽到聲音後,集急地跑出來。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說話的是一名酷似汪水薰的男子。
  
  「易城,水薰回來了。」方妍脆弱地倚進他懷裡,指著被機車掀起未盡落下的煙塵,「她終於回來了。」她泣不成聲。在她盼了這麼多年以後,水薰終於回來了,可是她還是恨著她,仍然無法原諒她曾對她做的一切。
  
  「媽,別傷心,至少姊姊已經知道要回家了。」汪水嫣難過的望著路的盡頭,她不明白為什麼姊姊已經到家門口了,卻又不肯進門?
  
  「你不懂。」方妍哭啞了嗓子,「水薰恨我,她永遠不會回來。」
  
  「你們都說我不懂,又不告訴我實情。」汪水嫣生氣了,「我有權利知道一切。」
  
  「水嫣,媽媽心情不好,你別增加她的心理負擔。」汪易城緊摟著老婆,也傷心地望著路的另一端。他多希望能彌補對女兒的虧欠,讓她知道他有多後悔他當年的疏忽。
  
  落荒而逃的汪水薰車速越來越快,她發現自己很想哭,卻怎麼也哭不出來。她希望她能就此消失於人世間,她希望把自己的過去忘記,她希望……她希望什麼?汪水薰壓低身子穿梭在車陣中,她茫然的不知何去何從,只能像一隻無頭蒼蠅四處鑽動,時間的流逝在她來說毫無意義……
  
  是本能吧!回到住處後,汪水薰丟開安全帽悲傷地大笑。她總是這麼幸運,想死也死不了,上天待她可真厚道。
  
  她淒厲的笑聲撕裂了他的心,隱身在長廊陰暗處等汪水薰的藍虎,發現自己心疼極了。她的笑聲充滿滄桑,彷彿受了傷的野獸只能恁自痛苦哀嚎著,卻不知道該去哪裡療傷。藍虎步出長廊,筆直地走近她。一走近她,他緩緩地伸出手,像一雙強而有力的翅膀,緊緊護住狂笑不止的汪水薰。 夠了,她忍受的已經夠多了,他不要她再這麼消沉,不想看她騎機車像在玩命似的,可是他該如何治療她的心傷?
  
  「我要知道一切。」他低沉地說道。
  
  「藍虎……」水薰沒時間去想他為何突然出現,淚水卻已經流出。在他懷裡總是這麼好哭,他比海綿還好用,總是能吸收她過多的淚水。
  
  藍虎橫抱起汪水薰,將她帶回他的小套房。她沒有反抗,只是全心全意像個剛出生的小嬰兒般哭泣著。
  
  「為什麼哭?」他輕柔地吻著她的額頭。
  
  他輕柔的觸碰所帶來的溫暖席捲她冰冷的心,這股溫柔的力量如排山倒海般沖毀了她堅固的心防,埋在內心深處的痛苦更化成一滴滴的淚水蹦跳了出來,來勢洶洶。
  
  「我好累,真的好累。」她無意識地哽咽道,偎他更近。
  
  「把痛苦都交給我,我替你扛。」藍虎吻著她的眼瞼保證道。
  
  「為……為……什……麼?」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她不想要這種溫柔,真的不想要。淚水如決堤般一發不可收拾,汪水薰伸手死命地圈住他的頸子,哭得益發傷心。
  
  他俯下臉凝視她良久,才低語道:「看你哭,我的心會痛。」
  
  她不知道她還能怎麼說,汪水薰的淚水汩汩湧出,她對藍虎的防備在這一可徹底瓦解了。好久、好久沒有人這麼關心她了,她需要抓住它,迫切的需要。
  
  「我……很壞……的。」她哭成淚人兒。「別對……我這麼……好……」
  
  「我沒有說你好,再說我也不怎麼樣。」藍虎在她套房門口站定,嘴唇慢慢降低,既不急切也不給她反抗的機會,輕柔有餘、霸道十足地吻住了她。他希望能將心中的柔情傳給她,沖走她的自卑,帶給她安定和安全的感覺。
  
  汪水薰邊哭邊絕望地回吻他。她很喜歡他的嘴唇觸碰她的感覺,不黏膩也不噁心,溫暖、結實,柔和了親密和疼惜,不同於以往被強吻的記憶。那個刻在她腦海裡噁心的初吻,似乎越飄越遠了。
  
  「別哭、別哭。」他貼近她的唇,輕輕地哄著。
  
  她的眼淚如斷線珍珠,一顆顆斗大地漾出,怎麼也停止不了,她甚至懷疑自己會這麼斷了氣。
  
  藍虎將她抱進套房裡,緩緩地坐在地板上和她緊緊相依。「把一切都告訴我。」他再次要求道。
  
  「我……我……」她頻頻搖頭,想回答卻因數度哽咽而作罷。
  
  「你為什麼會在國中畢業後被逐出家門?」他環抱著她,心不斷抽痛著。
  
  「因……因……為……我不……不是……」她哽咽得太厲害,殘缺的字始終無法湊成句。
  
  「有一陣子我在孤兒院常 被人欺負,寄人籬下加上備受欺負的痛苦使我毅然決然加入幫派。我曾經因為逞勇鬥狠被殺成重傷,幾乎丟掉這條命。」他將有稜有角的臉頰貼靠在她的臉頰娓娓說道,「那時候我曾想過,反正我生來就是多餘,這世界有沒我都一樣在運作,死了也好。」
  
  他說中她的心聲了,可憐的藍虎,可憐的她。汪水薰伸出顫抖的雙手悄悄地摟住他的腰,怕他就這樣消失了。
  
  他加重手勁摟抱她的腰,感謝她適時的安慰。「那年我才十三歲,就已有厭世的念頭了。」
  
  「然後呢?」他想知道他因何轉變,是誰挽回他已流逝的求生意志。
  
  「我遇到青狼和黑豹。他們和我從同一家孤兒院逃出來,且都不約而同混進了黑道。」他想起他泊著血躺在人家廢棄的鐵工廠,孤獨、絕望的等死那一慕。「我再也想不到自己的運氣會這麼好,當初跟的老大棄我於不顧,同伴也因為出事怕受累個個逃之夭夭,出面救我的竟然他們。」
  
  「怎麼說?」他怎麼會這麼感慨?汪水薰專心傾聽他的故事,情緒無形中平緩了不少。「在孤兒院的時候我們是死對頭,從不說話。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命運的安排,那時他們已經加入『雲天盟』了,偶然發現了等待死神召喚的我,二話不說馬上拖我上醫院。」
  
  「你是在這段期間加入『雲天盟』的嗎?」
  
  「也可以這麼說。為了報答青狼和黑豹的恩情,我情願跟在他們身邊為他們賣命,他們卻始終拿我當兄弟,後來老大延攬我們進『五色組』,我才發現世上有情有義的人仍然很多,也是這份情義讓我知道了世間的溫暖。」他淡淡地笑著,「你別看青狼吊兒郎當,他和黑豹一樣都是重情重義的好傢伙。」
  
  「你也一樣。」汪水薰馬上倒向他。
  
  「謝謝你的支持。」他的嘴一咧,開心地笑著。「你的心情好多了吧!該你了。」
  
  「你一向要求公平嗎?」面對這種對等的要求,她很難拒絕,也沒理由拒絕。
  
  「一向。」他十分肯定地點頭。
  
  「我為什麼得對你公平?」她柔柔地笑著。
  
  「因為我關心你,不想你孤零零一個人,獨自在馬路邊哭泣。」他笑得真誠。
  
  鼻頭一酸,她差點又要掉淚了。「我會被逐出家門是因為我拂逆了媽媽的要求,我變壞了,不再乖巧聽話。」
  
  「根據資料看來,你以前真的是個超級資優生。」他的語氣再柔和不過了。「乖乖女怎會在一夕之間變壞了?」他不諱言曾對她做了調查。
  
  「國一時我曾經被強吻。」她臉色晦暗、帶著沉鬱的心情回溯過去那段不堪的歲月,「那個人是我的鄰居,就因為我太優秀、看起來太乖巧,所以只有被欺負的份。」
  
  「不是每個男人都這麼差勁的。」他保證地眨著眼,「我保證我不是。」
  
  她重新偎進他懷裡尋求安慰,「可是我遇上的卻偏偏都是這種差勁的傢伙。由於騷擾事件頻頻發生,讓我深深體認到自己必須有所改變,再加上母親嚴格的家教使我已漸感力不從心,因而從國一開始,我故意放縱自己,成績從名列前矛落到被學校列為輔導對象。我的功課一落千丈,重重的打擊了以我為傲的媽媽。」
  
  「你恨你媽媽?」每說到她媽媽,她的語氣就特別僵硬。
  
  「恨。」她毫不猶豫地回答。「正因為我恨她只關心我的學業,不重視我的需要,所以我故意和同學們口中所謂的壞女孩走在一起,直到我被冠上了『太妹』的標誌。我媽受不了這個打擊,每天打我、罵我,恨不得我立刻在她眼前消失。她從來不聽我說,我欲訴無人聽;我爸爸成天守著他的學術研究報告,水嫣太小無法支持我,除了以這種方式抗爭外,我別無選擇。」
  
  「你沒有好朋友嗎?」他有些瞭解她的孤寂。
  
  「當時的我只恨為何一天不多出二十四小時讓我準備課業,哪還有多餘的時間去交朋友。」她自憐自艾地苦笑,「人家休息我得背單字,人家逛街我必須泡在補習班和那些三角函數拚鬥,媽媽出的作業又永遠比老師的多出三、四倍,她的審查標準比老師嚴格上五、六倍,我的優秀成績其實是被磨出來的,我只有一顆腦袋又不是天才,哪有辦法面面俱到。這種優秀使我孤單,常感到茫然,課業的壓力逼使我透不過氣,母親的功利讓我絕望,我無所適從,遭欺陵又無人可傾訴,因此只有選擇墮落做為消極的抗議。媽媽對我的功課退步相當不滿,直到國三,我嚴重翹課跟一群她眼中的壞小孩廝混,丟盡她的顏面,她才對我下了最後通牒。她警告我,如果我考不上好的學校,就得從汪家消失,因為我不配做汪家人。」她曾經被這句話傷得好重、好深。
  
  「你是故意考不好的?」汪水薰國中的成績雖然爛得一塌糊塗,可是她之前的成績的確璀璨耀眼。
  
  「我是。」她滿眼傷痛,一想起母親看到成績單就立刻叫她滾蛋的絕情模樣,她的心就碎了。「我是故意氣她的,而她也真的實踐諾言,一看到我的成績單上的分數馬上叫我滾蛋,一點母女情分都不顧念。」
  
  藍虎傾吻著她發頂,為她悲哀。她小小年紀獨自一人流落到台北,也真是夠倔了。「你的個性一定和你媽一模一樣。」
  
  「我不知道是不是一樣,只曉得當時媽媽丟不起臉,我一樣氣憤的拉不下臉,兩人僵持不下,當天我行李收一收,負氣踏出家門,這一出門就是六年。」當時她一直覺得自己很委屈,認為她媽媽太愛面子,不曾用心愛過她,傷了她的心。
  
  「你真的一步也沒回家過?」他知道她又哭了。汪水薰其實不如她表面堅強,她是個外剛內柔的女人。
  
  「很少回去,可是我常到學校找語嫣,她是我唯一牽 掛的妹妹。」她真的滔滔不絕地把往事都說給他聽了嗎?這些事一直積壓在她心裡頭好久,久得她心裡的郁氣、恨意怎麼也散不去。汪水薰緊倚著他,怕好不容易擁有的溫暖瞬間消逝。她現在只覺得輕鬆多了,往事全盤托出後,想想似乎就變得很幼稚,不那麼可恨了。
  
  「躺著。」藍好拍拍她的腿,她的肩膀繃得太緊了。汪水薰柔順地躺在他腿上,這麼多年了,她被這些恨意戳傷了心靈,弄得疲睏不堪。她累了,想好好休息。
  
  「媽媽一定怎麼也想不到,最後幫助我的竟然是她最瞧不起的太妹。」她抬起傷心的眸子筆直對上他沉痛的眼眸,雙手難掩憂傷地向上伸展,猶如飄浮的蒲公英,只想找到一個可以棲身之地。藍虎緊緊握住她求救般的雙手,想把自己的力量傳送到她身上,他懂她的飄流和孤獨,他可以感覺到她內心深處的疲 憊。
  
  「為了爭一口氣,我考上了台北一所高中的夜間部,一面工作,一面讀書。那段時間一直都是阿盈在資助我,她就是平常人口中所謂的太妹,為人豪爽、重義氣。在她的引薦下,我進入西餐廳工作,夜間部的功課對我而言十分輕鬆,時間一下子空出許多,我變得不知如何應用,只好常跟著阿盈到處飆車、跳舞、打架,大概就是那時對生命看得很淡,所以打起架來也就格外賣力。」
  
  「蝴蝶這名聲就是這麼打響的。」他英俊的臉龐有些扭曲。
  
  「我知道阿盈的交友圈子複雜,加上那時對汪家的名聲還是有些顧慮,所以我自己隨便胡謅個名字,除了阿盈,台北沒有人知道我的真實姓名及我從哪裡來。」她噸了一下,「甚至賀狂也不知道。」
  
  「他真的下藥迷昏你嗎?」他含著怒氣,眼眸迸出火光,雙手卻仍珍惜似地包裹著她的手。
  
  「你什麼都知道了對不對?」她在他面前好像個透明人,什麼秘密也藏不祝
  
  「大概知道了一些。」他下巴不自覺地抽緊。
  
  「他……他……」她的淚又不爭氣地留下。「他強迫我成為她的女人,我不肯,他為了……為了讓我瞭解他的決心有多強,竟然下藥迷昏了我,趁我昏迷不醒的時候……在我背上紋了兩隻蝴蝶。」她淚於雨下,泣不成聲。她不敢回家這也是主因之一。她有何顏面回去。她已經被紋上了永遠抹不去的印記了。
  
  藍虎立刻摟緊她,「別說了。」他不想讓她再次經歷那個夢魘。
  
  「醒來後我恨不得自己立刻死掉,他雖然沒有佔有我,卻讓我覺得自己污穢不堪。他為什麼要讓我帶著這個難以抹滅的烙印活在世上?」她趴在他臂膀上痛哭,「他害我無顏回家,害我有家歸不得,活著比死更難過。」
  
  「你不敢回家是因為怕你媽媽知道這些事後會更加瞧不起你。你之所以和阿盈在一起只是純粹想排遣寂寞,並不是眷戀那種生活方式。」他心情悒鬱地分析。
  
  「不,我一點也不喜歡這麼過日子,真的一點也不喜歡。」她淚灑衣襟。「我好恨、好恨賀狂,他像個影子糾纏著我不放,除了死我已經沒有辦法脫離他。」
  
  「所以你就當著賀狂的面跳海自荊」他死命地擁抱她,心如刀割。「別哭了,以前種種都如過往雲煙,蝴蝶早就死了,以前那些醜陋的記憶已隨她去了。現在的你只是個名叫汪水薰的倔強女孩,只是個很普通的人。」
  
  「可……可是我肩上的刺青……」她無法釋懷,一輩子都不能。
  
  「這些刺青我會幫你處理掉。」他要痛宰這個畜生。
  
  「沒用的,再怎麼處理還是會留下疤痕。」她猛烈地搖頭。「我沒有辦法擺脫他的陰影,沒辦法……」
  
  藍虎輕輕地抬起她哀傷的美顏,精明的黑眸駐足著縷縷深情,並誓言守候她一輩子,不讓她再受傷害。他堅定地吻住她,將他的心、他的情藉由這個吻傳遞給她。汪水薰紊亂的心被這縷無形的溫柔撫平,她的眸子盛載的將不再只是哀痛,她要學會信任。藍虎已經打破了她自設的藩籬,她需要這份力量來支撐她。汪水薰輕啟紅唇,不知不覺交出了她的心。
  
  他抵著她的唇,輕聲地拂下她沉重的眼瞼。「你累了,好好休息。」
  
  「不……我要說完,還有很多,讓我說……」她的尾音漸漸地逸去,傷心太折磨人,淚水耗去她過多的體力,再加上往事是那麼地不堪,因此她話未說完,人已徐緩地墜入夢鄉。
  
  藍虎將睡得像嬰兒的汪水薰抱上床後,坐在床邊看了她一夜,也沉思了一夜。
  
  原來她真正不回家的原因是因為肩上的刺青,這個烙印毀了她的人生。
  
  賀狂這個畜生!
  
  ***
  
  「就是這裡嗎?」賀狂仰望著樓上,詢問身旁的阿音。
  
  現在才凌晨兩點而已,這人他媽的瘋了。睡意猶濃的阿音微咪著眼睛瞟了瞟闃暗的四周。
  
  「好像是……」她睡眠不足地打了個大呵欠。他們居然從台北一路飆車南下台中,這群亡命之徒簡直比非洲那些未開化的野蠻民族還可怕。
  
  賀狂轉身狠狠地摑了她一巴掌,手勁其大無比,阿音猝不及防,當場被打得摔倒在地上,嘴角滲著血絲,牙齒搖落兩顆。
  
  「不要敷衍我,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沒有好像。」他叉著腰,威脅地瞇起眼睛斜睨她,那邪惡的眼神再度令她顫抖如風中柳絮。
  
  阿音咬緊牙根,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不敢怠慢地環顧四周,以確保生命安全。
  
  「是,這裡就是蝴蝶姊住的地方。」她顫巍巍地爬起來,遠離賀狂和他那群比流浪漢還恐怖的手下。
  
  「幾樓?」確定了地點後,賀狂興高采烈地問著。
  
  阿音幾乎要拔腿開溜了,她不知道她這一說還活不活得過今天早晨。
  
  「我問你幾樓?!」他生氣地狂哮,一點也不在乎這裡是住宅稠密的市區,會不會吵到周圍的住戶。
  
  賀狂不敢相信他所聽到的。他大張著厚唇,憤怒地瞪著阿音尖聲大喊:「你再說一次!我沒聽清楚。」
  
  SHIT!瞧他張牙舞爪的模樣,似乎巴不得拆了她,阿音雙腳發軟,想動也動不了,一路上和這些人相處下來,她發現她對「狂」的印象撤徹底底毀滅了。他媽的,是誰把賀狂描繪成大英雄的?他人長得醜也就罷了,脾氣根本是喜怒無常,活像個瘋子,動不動就動手打人,難怪「狂」的人數由全盛時期的一千多人,在短短兩年內銳減至一百多人,誰受得了這瘋子。
  
  「對不起,我沒……」話聲尚未盡落,又一巴掌擊下來,賀狂又凶又猛的巴掌再次落至同一邊臉頰上,阿音生氣地發現自己的左臉頰腫得比饅頭還大了,這個該死的怪物0你這……這個醜八怪,再打我,我就和你拼了!」她撫著臉頰豁出去了。
  
  賀狂雙手環胸,陰鷙地走向她,「你不想活了?」
  
  「你……你……別靠近我。」她急急後退,倏地轉身狂奔。
  
  「狂哥,要不要把她抓回來?」賀狂的手下興奮地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他們老早就想動她了,要不要狂哥禁止,這女孩現在哪能跑得這麼快。
  
  賀狂森冷地看著那倉皇逃去的身影,狂暴的臉上儘是深不可測的笑容。「這比帳我會和她算,不急。」蝴蝶比較重要。
  
  「那現在……」
  
  「我們等蝴蝶出現。」賀狂歪斜著嘴坐上自己的重型嬉皮汽車,閉目養神,他要以最好的狀況面對他心愛的人。這麼長的時間不見,他們有太多事要好好的聊一聊。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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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17 00:18:36
  第七章
  
  他真的坐在她身邊看了她一夜、守候了她一夜嗎?汪水薰尾隨著他出門,關上門時,還納悶地瞅著他。不可否認的,昨晚她睡得分外香甜,能一覺到天明不被噩夢干擾的滋味真好。她低下頭偷偷地笑著,那抹乍現的笑顏,美麗、滿足、溫柔得教人著迷。
  
  藍虎俯視她絕美的容顏,被她那難得的笑容勾起了魂魄。沉溺在她動人的微笑裡,他忽然想起自己忘記索取早安吻了。他輕輕地勾起她的下巴,情不自禁地俯向她,汪水薰含情的眼眸驀然瞪大。
  
  「閉上眼睛,你沒接過吻嗎?」他好笑地提醒她。
  
  「你……」汪水薰漲紅臉,不好意思地挪開目光,不敢看他。「這裡……是樓梯口耶!」她囁嚅道。這棟公寓沒有電梯,他竟然能臉不紅氣不喘地想在這裡親她。
  
  「我知道。」說著他又扳回她的臉,「我不在乎。 別人想怎麼看那是他們的事。」
  
  「藍虎!」她的臉越燒越紅,並極力地想躲開他的親吻。「你……你不想做人,我還想。」
  
  「怎麼說?」藍虎不明就裡地盯著她赧紅的美顏呆楞了一下。
  
  「還怎麼說?!」他到底是聰明還是笨?汪水薰好氣又好笑地翻著白眼。「這裡是我的住所,我不想丟人現眼。」昨天的陰鬱,不,應該說昨天以前的陰鬱似乎不再纏著她了。汪水薰訝異於自己的輕鬆。
  
  「好啊,那我們進屋去。」他拿起一大串碰撞得叮叮噹噹響的鑰匙搖晃著。
  
  汪水薰搶回鑰匙,唇邊又浮出一抹溫柔的笑容,靜靜地打量他。
  
  藍虎納悶地摟緊她,不懂她突來的凝視為何,心裡倒是被她瞧得溫熱了起來。「你這是不是叫含情脈脈?」他實在沒有談戀愛的經驗,和女人上床也多半是生理需求。活到了二十九歲,他頭一次有愛人的心情和感覺,而且這才剛起步,一切都還在探索階段。
  
  「含你的頭啦!」她輕咬著下唇,在他熱烈的注視下有些不知所措。
  
  「走吧!」他柔柔她的短髮,寵溺地拉她下樓。
  
  「去哪裡?」這人真是有夠霸道的,一大早就把她挖起來,又不說要去哪裡。
  
  「解決一些問題。」他神秘地笑著。
  
  他做事一向爽快,很少吊人胃口的。「不說的話,我不去。」她想扯回手。
  
  「很好,汪水薰的脾氣又回來了。」他改搭她的肩。
  
  「藍虎!」她惱怒地被他拖出樓梯口,直拖向她的機車,濃情密意的兩人一點也沒發現在某個角落有一大群人正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賀狂的心急遽跳動,他不能呼吸了。真是他的蝴蝶!她的長髮剪短了,卻依然是這麼美麗,美得讓人砰然心動。他找她找得心灰意冷,幾乎瘋狂,她跳海的那一刻他差點死去,他是這麼地愛她,沒想到她依舊薄情,竟然詐死和這個戴眼鏡的男人同居。他純潔的蝴蝶不再純潔了嗎?她的心、她完美無暇的身子也給了別的男人嗎?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太糟糕也太悲哀了。她把一切都弄砸了,她不能在辜負他之後,還自由自在地作她的鴛鴦夢,他不允許,絕對不允許她這麼自私。
  
  賀狂的臉和心急速由沸點降至冰點,他那接近瘋狂的眼眸冷冷地射向正在幫蝴蝶戴安全帽的魁梧男人,他的手觸碰著他的蝴蝶,他居然當著他的面親密地吻她,最不可思議的是蝴蝶居然允許他在人前這麼做。他要他死!
  
  藍虎頸背的寒毛直立,危險訊號又起。他載汪水薰上路之前,藉由調整後視鏡的動作,不動聲色地瞄了瞄四周。他看到殺氣騰騰地佇立在人行道另一端的賀狂了。那是他絕對錯不了,紅狐曾拿他的相片讓他看過,他那佈滿臉上的胎記實在太好認了。
  
  他這麼快就追來了?藍虎囤積地怒氣蓄勢待發。
  
  「你到底走不走?」汪水薰沒發現他的不對勁,只為他膽大妄為的偷吻行徑羞紅了臉。
  
  現在不是殺人的好時機,水薰的感受必須優先作考慮。藍虎發動了機車狂飆上路,速度快得連「狂」那群飛車黨的成員們都自歎弗如。
  
  賀狂的臉由青轉黑,他會要回屬於他的蝴蝶的,他一向是予取予求,誰都不能阻饒他。
  
  「藍虎,騎慢點。」汪水薰不悅地拍拍他。他這種騎車速度連她這種常飆車的人都會怕,更何況他沒戴安全帽。
  
  賀狂沒追來。藍虎卸下防備,減緩了車速,「你怕我出事?」
  
  「我還想多活幾年。」她衝口而出,自己也被這句話背後隱含的強烈求生意志嚇了一跳。
  
  他得將水薰拖去「雲天盟」住了,不然賀狂可能會像只瘋狗般緊咬著她不放。他原本想在今天正式上汪家拜訪的計劃得順延了,他要查出是誰出賣了她。藍虎的心思全繞在賀狂身上打轉。
  
  「有沒有人知道你是蝴蝶?」他漫不經心地問著。
  
  「沒有。」汪水薰擰起眉,不懂他的用意。
  
  「再仔細想想。」賀狂不會無緣無故突然知道她沒死的消息。
  
  她緊張地越過他的肩頭,逆著風詢問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賀狂來找你了。」他不想瞞她,也沒有說謊的習慣。
  
  他的話迴盪在風中,凝成一根長長的刺狠狠地戳進她的心。「你……你怎麼知道?」她知道自己早晚得面對這一天,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突然、這麼快。她的手不聽使喚的顫抖著,以前她能毫無顧忌地面對賀狂,現在居然膽怯了。
  
  「剛才在你家樓下看到的。」他握了握她發抖的手,安慰她。
  
  「你是說他看見你和我走出公寓,看見你親……親我。」她結結巴巴幾不成語。
  
  「他是看到我親你了。」藍虎放聲大笑,為顧全兩人生命不敢回頭看她的表情,她結巴的模樣一定很可愛。熟稔地將機車騎進「雲天盟」,他揚起手愉快地和門口的守衛打招呼後,突然在院子裡緊急煞車,機車疾馳過所形成的颶風捲起了滿地落葉,心不在焉的汪水薰防備不及撞向他,撞痛了秀挺的鼻子,還落得滿頭楓紅。
  
  「去你的,你會不會騎車?!」她拍掉頭上的樹葉,生氣地大吼。
  
  「別問我這種蠢問題,我不是已經將你載到這裡了。」他架好車子,回過身瞧著她,神情凝重。「剛才我問你的問題,你想到沒有?」
  
  汪水薰揉著鼻子,氣憤地撇開眼,「只有阿音和她那夥兄弟知道啦!」她佩服自己能在一瞬間想起題目和答案。
  
  「阿音?!」好熟悉的名字。藍虎修長有力的手指優雅的摸著下巴,極力回想。
  
  「就是我賞了她好幾個巴掌,她氣不過刺我和桑可琪各一刀那個小太妹。」她氣沖沖地解釋到。她在氣什麼?汪水薰不明白自己的怒氣是針對緊追不捨的賀狂,還是她對藍虎莫名其妙的情感。
  
  「難道是她?」他必須找到這個叫阿音的小太妹才能真相大白。「你那個叫阿盈的朋友呢?她是唯一知道你是汪水薰的人?」
  
  「不可能是她。」汪水薰放下手,眼神黯淡,「她……她現在屏東一所療養院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
  
  「賀狂的傑作?」他剛正的下巴微微抽動著。
  
  她真的什麼事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嗎?汪水薰再也不驚訝他有透視人心的能力了。
  
  「她很後悔拖我進『狂』,我事先也不知道她是『狂』的幸運女郎。」她停了會兒,以為他會問幸運女郎的事,誰知道他只是手一擺請她繼續。至此,汪水薰才完完全全瞭解「五色組」的能力,只要他們想知道的事絕逃不過他們組織嚴密的情報網。
  
  「阿盈是賀狂的女人,她愛他,起先賀狂對她十分著迷,直到他發現了我。我討厭他,嚴格來說我對『狂』這個組織根本沒有好感,也沒有加入的意圖。賀狂想要得到我,甚至不擇手段,處心積慮挑撥我和阿盈的感情,拋棄阿盈,對外宣稱我是他的女人,把幸運女郎這個頭銜硬加在我頭上,希望能打動我。可是不管他怎麼做我就是無動於衷,不肯屈就於他,成為他的女人。」
  
  「你越是拒絕,他對你就越加癡迷。」這是一般人的通玻「就因為賀狂移情別戀,阿盈就和你翻臉了?」
  
  「沒有。」她沉重地搖搖頭,「她太瞭解賀狂這個人,更重視我們的友誼,她是個重情重義的女孩子。我跳海自盡就是她救起我,連夜把我送回台中,將我安頓好後還留下來替我打氣,幫我報考二專,並且協助我找工作,直到我加入了『SOSO』。她才離開。」她吸了吸氣,仰望藍天,「那間套房就是她借我住的。後來賀狂可能發現事有蹊蹺逼問她,而她……她一口咬定我已經死了,賀狂不相信,他覺得她背叛他,把……把她丟給手下……」她難過得說不出來,可憐的阿盈,如果她供出她,就不會被輪暴了,也不會因此發瘋。賀狂真不是人,阿盈好歹跟過他好一陣子,他竟然……
  
  賀狂已經沒有人性了。藍虎忽然有些懼怕地摟著她,他必須想辦法解決掉這個廢物,不然水薰的下場可能比阿盈還慘。
  
  「你先搬來這裡住一陣子。」他必須看著她,他現在多少能瞭解青狼急欲保護桑可琪的心態了,只不過他不是青狼,他喜歡把事情攤開來談,他要汪水薰有所防備。
  
  「不,我不能,他如果找不到我,會從我家人身上下手的。」她不能再因為自己的事連累任何人了。
  
  「你畢竟還是愛他們的。」藍虎笑笑地點醒她。
  
  「我只是擔心水嫣。」她堅決反對,也難以接受他的說法。
  
  「你不是鴨子,怎麼嘴巴這麼硬?」她不搬來,只好換他搬去她那兒了。
  
  「要你管。」她這聲怒斥倒像是打情罵俏。
  
  藍虎愛憐地看著她,看得她心慌意亂。「你不來,我就必須去你那兒擠了。」
  
  「別……別開玩笑,人……人家會以為我們……同……同居。」縱然她的外表很開放,可是她的道德觀仍是承自中國五千年保守的規範。
  
  「外表真的可以將一個人的內在完全改變。」她真容易臉紅。藍虎嘖嘖稱奇,怎麼也無法將這個害羞的她和以前那個動不動就火冒三丈的女孩重疊在一起。
  
  「藍虎!」汪水薰氣極了。
  
  「別氣了,我一向心直口快,不擅長花言巧語。」他可惡的加上一句,「何況你的保守真的叫人吃驚。」
  
  「去你的!」她破口大罵了。
  
  ***
  
  「找不到。」紅狐對著電話筒徐緩地說著。
  
  電話另一頭沉默了會兒,才沉吟地問道:「有沒有可能被賀狂抓走了?」
  
  「事實上,有很多人這麼回報,她被抓走的機率是百方之八十。」她不想對他隱瞞。
  
  「你派人保護水薰的家人和齊丹茹他們。」藍虎馬上說道。
  
  「齊丹茹?阿川的女朋友?」那是對頭髮很糟糕的情侶。「她弟弟,那個搖滾歌手呢?」紅狐惡作劇地笑著。她知道這人是藍虎的情敵,不過藍虎從不將他放在心底,他實在不夠份量和藍虎競爭,毛頭小子一個。
  
  「他就算失身了也不會怎麼樣,賀狂沒那種心情對付他。」藍虎沒好氣地回答,「沒想到你的幽默感這麼好。」齊丹毅這小子挺現實的,自從知道汪水薰的底後,馬上滾出她的視線,不敢再有意無意騷擾她。
  
  紅狐冷冷地笑著。「好說,我是怕你最近神經繃得太緊,不知道放鬆。」
  
  「我已經盡量多運動、少吃油膩食物,小心中風了。」藍虎大笑,「齊丹茹和水薰的家人那邊就麻煩你多盯著點了。」
  
  「反正最近幫裡太平,我也好久沒出去兜了。你那邊要不要增派人手,黑豹這幾天就回來了,要不要他過去幫你?」她淡淡地建議著。
  
  「不用了,這裡沒有多餘的房間,我都睡地板。」他正經八百地看了看此刻正在廚房裡忙著,卻因「不小心」聽到這句話而吹鬍子瞪眼睛的汪水薰。她穿圍裙的樣子果然嫻熟,而他一向認為圍裙和嫻熟有著密不可分的親密關係。
  
  紅狐聞言先是錯愕地瞪著話筒一會兒,才哈哈大笑。
  
  「你該常笑的。」藍虎溫柔地說。「別老是冷冰冰地拒人於千里之外,比水薰還糟糕,她至少還常常火山爆發,你卻──」
  
  急衝出廚房的汪水薰不讓他說完,便一把搶回話筒,「喂,紅狐,你別理藍虎,他發神經了。」她可是很喜歡紅狐那孤傲的調調,這些腦筋打結的笨蛋是不會懂的。
  
  「我知道,大家在一起那麼多年了,我瞭解他的個性。……水薰,藍虎是個很好的人,你要好好把握。」她真心誠意地說道。她曾經和汪水薰見過面,挺欣賞她的堅強和勇敢。
  
  「呃……我……我……咳……曉得了。」汪水薰的舌頭打結了。藍虎好奇地想貼近話筒聽她們談話的內容,卻馬上被汪水薰推開。
  
  「別不好意思了,藍虎向來有話就說,從不偏袒誰,他是個正直的好男人。」她帶著祝福的語氣說道。「好好愛他。」
  
  「我……咳……我……經…盡量。」她頻頻乾咳轉身對著牆,臉和脖子比烙鐵還紅,全身散發著高度熱氣。這種模樣怎好讓人看到?她暗忖。
  
  「你真可愛,一點也不像我聽到的人。」紅狐忍俊不住又笑了。「賀狂的事我們會幫你,你別擔心。」
  
  「謝謝。」霧氣蒙上她美麗的丹鳳眼,紅狐讓她想起重義氣的阿盈。
  
  藍虎站在一旁,摸不清頭緒地瞪著她的背。她好像很喜歡牆壁。
  
  「喂,電話已經斷了。」他清楚聽到「嘟嘟」聲,好心的提醒手持話筒面壁發呆的人兒。
  
  「我……我高興握著話筒,你少囉唆。」她下巴一揚,「啪」地甩上電話,高傲地抬起頭走進小廚房。她是個好廚師,一向只喜歡吃自己煮的菜,外面的東西她吃不慣,因此三餐都堅持自己做,而這個笨蛋似乎被她的勤勞給嚇壞了。
  
  「狗改不了吃屎。」還是這麼倔。藍虎安之若素地坐在地上,一邊看報一邊沉思。賀狂真沉得住氣,他住在水薰這裡快半個月了,他居然悶不吭聲,連個屁都沒放。阿音真是他抓走的嗎?這只瘋狗抓她做什麼,她身上的肉聽說比骨頭多出好幾百磅,想啃她的骨頭,他的牙齒會先掉光的。
  
  電話鈴聲忽然響起,打斷了藍虎的冥思,他將手向矮桌一伸,乾脆把電話拿到腳邊。「喂?」沒人回答,他又連餵了好幾聲,才有個小孝細細的聲音傳進他耳朵裡。
  
  「我找水薰姊……」
  
  「你哪位?」時勢所逼,他必須先過濾電話。
  
  「我……我是她妹妹……」對方過分的遲疑引發藍虎的疑心。
  
  「你不是。」汪水嫣的電話他曾經接過,她的聲音沒這麼粗。「說吧!你到底是誰?」
  
  汪水薰把炒好的菜端上桌,剛好聽見他嚴肅的問話。她心跳加速地蹲在藍虎身邊,想依樣畫葫蘆貼著話筒,卻被藍虎推得遠遠的。
  
  報復心重的臭男人!她用唇語無言地瞪罵他。
  
  「我……我真的……是汪……汪水嫣。」對方躊躇得太久了。
  
  「你是阿音。」藍虎大膽假設,對方倒抽氣的聲音證實了他的猜測。「是賀狂指使你這麼做的嗎?」
  
  阿音?汪水薰又無言詢問。藍虎拍拍她的臉,肯定地笑著。一見他點頭,她馬上搶過話筒,吼著:「你最好別再出現在我面前,不然我會打腫你的臉!」說完,她又「啪」地甩上電話。哼,竟敢出賣她!
  
  藍虎不敢相信地楞了一下才哈哈大笑。汪水薰根本不用他保護,她比他還強悍。
  
  「笑什麼?!」她生氣地拿走他賴以為生的眼鏡。
  
  「你真的很凶。」他笑不可支地摟住她。天,他愛這悍女郎。
  
  ***
  
  「好久不見了,心愛的蝴蝶。」賀狂拿刀抵住下樓丟垃圾的汪水薰。他就不信這對賤男女能每分每秒黏在一起,他們總有落單的時候,就像現在。「別動,跟我走,我必須和你敘敘舊。」他一臉甜蜜。
  
  「如果我不呢?」汪水薰冷靜地站在原地不動,希望藍虎能即時發現她。
  
  「我不會殺了你。」他澀澀地乾笑,「至於你妹妹,我可就不敢保證了。」
  
  「水嫣不在你那兒,你以為我不知道有人日夜保護她嗎?」她壓根不信。「你想拿這種伎倆來唬我?」水嫣有紅狐在保護,不可能出事的。
  
  「是嗎?」他邪邪地哼道,得意地將一串項鏈遞到她眼前。「你該認得這條項鏈吧?」
  
  她搶過項鏈一看,臉色瞬間刷白,「你把她怎麼樣了?」這是水嫣從小帶到大的鏈子呀!
  
  「想知道就跟我走。」他收起刀子轉身跳上機車,很快地發動。
  
  汪水薰不得不跟著坐上機車,她的心已經被這條項鏈弄亂了。水嫣千萬不能有事,她千萬不能出事!老天爺,求你保佑她,從不信神的她拼了命地在心底祈禱。
  
  「蝴蝶……噢,不,我該叫你汪水薰。」賀狂以極驚人的超速動力穿梭在車陣中,邊笑同時還邊加速,車子的引擎特意打洞所傳出的怒吼聲,可以吵死全台中市人。汪水薰不得不承認她怕了,更不想用這種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尤其是和賀狂死在一起。她想和藍虎廝守一輩子,聽他撈叨一輩子也情願,就是不想這麼把自己玩完了。她痛苦地抓著頭髮,怕自己這一去永遠沒有再見到藍虎的機會。
  
  「兩個名字都好聽。心愛的,你想我叫你哪個名字好?」賀狂俯低身子,高興地玩著死亡遊戲。
  
  汪水薰抓頭的手瞬間凍住,她痛楚的神色轉陰,很想大聲叫他去死。
  
  「說啊!你怎麼不說話?」他沉不住氣地大喊。
  
  「蝴蝶。」她既冷漠又生疏,魂魄飄到幾萬里外。她痛恨蝴蝶這個名字,一如她痛恨賀狂,如果能把所有痛恨的東西都湊在一起毀了,該有多好。
  
  「好好好,蝴蝶配賀狂,蝴蝶才配得起賀狂。」賀狂病態地大笑。
  
  「你沒對水嫣怎樣吧?」她咬緊牙根嘶聲問道。
  
  他揚著首狂笑了幾聲,倏地回頭投給她一記陰狠的獰笑,表情憂鬱,臉上的胎記在月光映照下森冷地跳動著。「蝴蝶,我要的只有你,難道你不知道嗎?」
  
  「不知道。」汪水薰死死地回視他。他不看路表示他有和她同歸於盡的念頭,現在兩人賭的只是運氣。
  
  「你知道,你知道我對你的愛,可是你不誠實,我心愛的蝴蝶。」他一個勁地大笑。
  
  「隨你怎麼說。」他喜歡怎麼叫她是他的事,她一旦開口反駁只會讓他越高興。汪水薰冷冷地瞪著一棵掠過一棵的樹木,這裡好冷清,藍虎找不到她一定很著急。近一個月來,他天天盯著她,不准她出門,要出門一定得有他陪伴才行。
  
  有時候他真的有些霸道,有時卻又很鈍、很憨,他真是個矛盾的男人,可是她卻喜歡他。她想,從他不避諱地趴在她肩膀上哭泣那一刻,她就不知不覺喜歡上這個討厭鬼了。他亦步亦趨跟在她身邊時,她嫌他煩;可是他一不在她身邊,她又覺得悵然若失,看來她是真的愛上那傢伙了。
  
  藍虎,藍虎,找不到我,你一定很著急吧!
  
  「別想,不准你想那個男人!」賀狂從後視鏡發現她溫柔的面容,不禁放聲咆哮。「你是我的,沒有人可以搶走你,哈哈……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了。」他語帶玄機,篤定地大笑。
  
  他的笑聲比哭聲還難聽。汪水薰回過神,神情顯得有些煩躁,「還有多遠?」她極力想撫平紊亂不安的心,無奈腦海裡不時浮現妹妹乖巧的小臉。她會不會很害怕?水嫣的膽子一向不大,一定受了很大的驚嚇吧,都怪她這做姊姊的不好,是她為她帶來了恐懼。
  
  「不遠了,我們的愛巢就快到了。」賀狂溫柔地笑道。
  
  這個瘋子該被關起來才對!她暗咒。
  
  賀狂在一間破舊的小旅館前停下,四周圍十分荒涼,舉目望去只看到兩、三盞路燈閃爍著,看不到其他建築物。汪水薰發現旅館後面有一大片空地,全被帳棚和重型嬉皮車佔滿,看來「狂」的嘍囉也全跟來了。
  
  「蝴蝶,那個男人摸過你、睡過你了嗎?」賀狂突然平靜地問道。
  
  「有沒有都是我的事?」她跳下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還是這麼絕情,嗯?」他抬起手要摸她,卻被汪水薰冷冷地拍掉。
  
  「我要見水嫣。」她揚著項鏈。「你抓她無非是想引我來,我想你不會傷她半根寒毛吧。」她其實很害怕,怕得要死,賀狂的個性陰情不定,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
  
  「你是在試探我?」賀狂狂亂的眼眸裡燃著兩簇烈焰,「你知道我不會。她是你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我疼她都來不及了,怎麼捨得傷害她。」他的蝴蝶真美。
  
  汪水薰漂亮的丹鳳眼毫不畏懼地高高揚起,小巧、精緻的嘴唇輕輕地斜著,她已能坦然地接受他熱烈的審視,這以往讓她膽戰心驚的瘋狂眼神再也不能干擾她的心了,噩夢也該遠離了。
  
  「你的夢話說了這麼多年,難道不累?」汪水薰堅定地告訴他。
  
  「什麼叫做放棄?」他曖昧地伸出舌頭舔著自己的厚唇,笑笑地反問她。
  
  三年不見,她出落得更美、個性更倔,膽量也比以前更大了。好,太好了,這讓他比以前更渴望她了。
  
  「我不怕讓你知道水嫣比我的生命更重要,誰敢碰她,我就撕了誰。」她陰狠的警告著。
  
  賀狂把玩著鑰匙,斜著頭打量她,溫柔的表情下醞釀著風暴。「你就是這麼讓人著迷,我的女神。」
  
  「她在哪裡?」她再次冷冷地問道。
  
  「三0六。」他朝旅館點了點。
  
  汪水薰不想聽他廢話,飛快地轉身即往旅館裡沖。水嫣,老天,她千萬不能有事,老天保佑。一口氣衝上三樓,她慌張地找到三0六號房,急忙打開門衝了進去,隨即聽到細細又破碎的哭聲。汪水薰摸黑走進房間,到處找電燈開關。找到了!她屏息打開燈後,馬上衝到床邊尋找她膽小的妹妹,床上果然趴著一個泣不成聲、衣衫襤褸,整個人蜷縮成一團的小女孩。佇立在床邊的汪水薰發現自己心跳停了。
  
  「水……水嫣。」汪水薰試探地叫著。她害怕……十分地害怕,她這個樣子分明像被蹂躪了一夜。
  
  床上的女孩不停的哭著,始終不肯抬頭看她。
  
  汪水薰鼓起勇氣坐上床,翻過她。「阿音!」不是水嫣,她說不出心裡那份釋然,也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還是難過。
  
  「蝴……蝴蝶姊。」阿音撐起被打得青腫的臉,低聲喚她。
  
  「水嫣呢?」汪水薰急切地搖晃她問道。
  
  「她根本不在這裡。」賀狂已在門口,欣常這一幕他自編自導的好戲。「她在你家裡被保護得好好的,我很驚訝你會和『五色組』的人搭上線。」要偷項鏈很簡單,想挾持個人回來可就困難了。
  
  汪水薰知道自己上當了,她從床上跳下來直往外衝,卻被擋住了去路。
  
  「別走,我和你還有很多話要說。」賀狂緊握她雙臂。
  
  她逃不掉的,絕對逃不掉的。汪水薰退回床邊,打量四周。這房間甚至連窗戶都省了。
  
  「蝴蝶姊。」阿音怯怯地拉著她。
  
  「你怎麼會在這裡?」汪水薰冷冷地瞪著她。她們還有好幾筆帳要算。
  
  阿音低聲下氣的瞥著床單,一面拉著自己被賀狂撕爛的衣服。
  
  「你不是很討厭她嗎?我抓她來讓你消氣。」賀狂厭惡地看向阿音。
  
  「不管你出賣我是什麼原因,你都不該這麼做。」汪水薰生氣地說完,揚起手賞了她兩個耳光,讓她明白她絕不好惹。
  
  賀狂興奮的看著這一幕,眼睛熠熠發光。發起狠來的蝴蝶別有一番狂野韻致,他喜歡看這樣的她。
  
  「我想要齊丹毅,他要的卻是你。不公平,你又不喜歡他,為什麼她不喜歡我!」阿音不甘心地揚起頭吼著。
  
  「憑什麼你喜歡人家,人家就一定要喜歡你。」汪水薰氣瘋了。「你算什麼?!」
  
  她一而再、再而三欺騙她,就只是為了那個懦弱無能的笨蛋。
  
  「我已經做了這麼多,他不可以不要我!」阿音大吼大叫,淚流滿面。她無端被賀狂抓來冒充汪水嫣,「狂」這群人瘋瘋癲癲,看她的樣子活像他沒穿衣服似的,她為了保全自己,只得勉強陪這個醜陋、可怕的男人睡覺,而他實在讓人噁心死了!
  
  汪水薰聽出她話裡的絕望,阿音不會像阿盈一樣吧!
  
  「你對她做了什麼?」她拖下外套,包住衣不蔽體的阿音,生氣地質問賀狂。
  
  「男人和女人同在一張床上還能做什麼?」賀狂yinhui地笑笑,跟著走了進來。
  
  「你不是人!」汪水薰吼道。
  
  「別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我,你問問她,我有沒有強迫她?」賀狂一腳跨上床,溫柔地把玩汪水薰的頭髮。
  
  這麼說……汪水薰半瞇起眼睛危險地瞪著阿音,「你是自願的?」她也太賤了吧!
  
  「我……我是自願的。」阿音不敢否認,也沒有理由否認。
  
  「好。」她忍著氣,腿一蹬就要站起來,卻被眼明手快的賀狂拉祝「你還想幹什麼,要我恭喜你們嗎?」她氣自己太大意,居然就這麼被騙來。
  
  「你在吃醋?」他咧大了嘴,雀躍萬分。
  
  「你是瘋子,還是個無可救藥的瘋子。」被賀狂壓得無法動彈的汪水薰,聲色俱厲地罵道。
  
  「你到隔壁去。」賀狂對阿音笑著,「可別跑錯地方了。」
  
  阿音領命匆忙逃開,礙於他的弦外之音,不敢有逃走的念頭。
  
  「別碰我。」汪水薰大力推開他,爬到床的另一邊。「到底要怎樣你才會死心?」她已經煩透了他的糾纏,如果以賀狂的方式可以結束場永無止盡的鬧劇,她會考慮。
  
  「蝴蝶,你越來越沒有耐心了。」賀狂走到門邊落了鎖,就椅在門上,兩人各據一角對峙著。「你這麼想擺脫我,是為了藍虎?」她不會以為她交了個名聲顯赫的男人,他就會畏懼了吧!
  
  「我愛他。」她雙手環胸倚著牆,滿臉濃情蜜意地吐露心聲。她篤定的語氣炸掉了室內少有的平靜。
  
  「再說一遍?」賀狂的眼眸慢慢凝聚風暴。
  
  「說一百遍也是一樣。我愛他,我愛藍虎,我汪水薰愛藍虎。」她清亮的聲音不斷地重複她的誓言。「我就是只愛他,聽得夠清楚了嗎?」
  
  「即使我這麼愛你、這麼珍惜你,你還是跟了他?」賀狂算是認清她的真面目了,枉費他把她當女神在膜拜,連碰她都覺得褻瀆了她,而她竟然辜負了他一片真心。
  
  「事實就是這麼殘酷。」她冷笑。
  
  「你辜負了我,你怎麼可以辜負我!」賀狂不再冷靜,凶狠地大吼。
  
  「你到底想怎樣?」她不甘示弱地咆哮。藍虎恐怕救不到她了,她必須設法自救,汪水薰有了這層認知。她知道自己打不過人高馬大的賀狂,可是必要時她仍會放手一博。
  
  「這麼急於談條件?」賀狂呈現大吼後虛弱的現象。「你只有兩條路。一條是跟我,一條是死路,你現在就得選擇。」
  
  「要我跟你,你別想!」汪水薰跳起來衝向他,藉助衝力,腿一揚就要掃向他的頭,然而賀狂只是輕輕一擋,她便狠撞向他。
  
  賀狂彎身蹲了下來,悲傷地看著她,「這就是你的選擇嗎?」
  
  「何必明知故問。」她捂著肚子瞪他。
  
  瞬間。賀狂被怨恨籠罩全身,他扛起她將她丟上床,緊緊地壓著她。「你明知道我下不了手,為什麼對我這麼殘忍?」他低頭想親她,汪水薰極力掙扎。
  
  「你殺了我啊!」她絕望地大吼。不──藍虎,快來救我!
  
  「你寧死也不要我?!」他咬牙切齒地問著。
  
  「對。」她拳打腳踢,使盡吃奶的力氣反抗他。
  
  賀狂不再任由她捶打,緊壓著她雙手,似同情似憐憫地看著她,「這樣真的會很悲哀。」說完,他擊出一拳,正中她的腹部,擊昏了汪水薰,她就這麼墜向茫茫未知的命運。
  
  藍虎……昏倒前她絕望地在心底吶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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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17 00:19:12
  第八章
  
  汪水薰半夜就被噩夢驚醒了,她滿頭是汗,急急地睜開眼睛,習慣性地向右前方瞥望,希望能看到她想看的人。可是沒有……藍虎不在這裡,他已經陪了她好些日子,她都已經習慣他嘲弄的臉龐在她被噩夢嚇醒時,認真地擰著眉說她膽小,然後笑著將她抱進懷裡吻她。今天她又作了一個非常可怕的噩夢,他呢?他怎麼沒在這裡?
  
  她沒穿衣服?!汪水薰狠狠地倒抽一口氣,想起自己身在何處,頓時恐懼慢慢地滲透她的心……她整個人都麻痺了,無法思考……
  
  「蝴蝶姊,再睡一會兒,你剛才太累了。」阿音顫抖的聲音從右邊傳來。
  
  「我發生了什麼事?」汪水薰呆若木雞、平板地問著。她不相信賀狂會這麼對她,三年前他沒有強暴她,三年後他也不會這麼做。他一直把觀賞她當樂趣不是嗎?
  
  「你……你被狂哥……被狂哥……」阿音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真的強暴了我?」汪水薰以冰冷的聲音問道。她不要中了他的計,賀狂意圖擾亂她的生活,因此聯合阿音欺騙她。
  
  阿音頭垂得十分低,不敢直視他。「你確實是被他……被他睡了。」
  
  她……她被……被……被賀狂……淚水刺痛了汪水薰的眼睛,她不相信!
  
  「別想騙我!」汪水薰彈座起來,厲聲斥責。她不要成為賀狂的女人,她不要啊!
  
  阿音像有難言之隱似地瞥她一眼,又怯怯地轉回頭,「你如果不信,可以看……看你的落……落紅。」
  
  「轉過去!」汪水薰不能控制那緊接著恐懼而來的寒冷,她的嘴唇發白,一待阿音轉過身,便飛快地掀起棉被。看見那片印在雪白床單上的血漬,她整個人傻住了,無法控制渾身的顫抖,眼前刺目的紅漬不斷地擴大、再擴大……
  
  噢,她要瘋了!老天爺為何待她如此殘酷……
  
  「蝴蝶……蝴蝶姊,我……我送你回去。」等了好久沒聽到動靜的阿音,回過頭將衣服遞給她。
  
  回去,她要回哪裡去?汪水薰無意識地穿上衣服,她沒有臉見藍虎,沒有臉見家人,更沒有勇氣活下去。她的頭好痛,她受不了那排山倒海席捲而來的痛苦,她想……她想……死。
  
  「不──」她終於忍受不住放聲大叫。「他為什麼不乾脆殺了我!」被濃厚的悲傷沖激、掩埋的汪水薰因受刺激過度,雙眼一閉,緩緩地昏倒在即時趕上的阿音懷裡。
  
  「昏了嗎?」一直站在門口觀察動靜的賀狂輕巧地走進來。
  
  「狂哥,現在呢?」這個喪心病狂的魔鬼居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欺騙蝴蝶。就衝著蝴蝶曾經替她仗義執言的份上,阿音為昏迷的蝴蝶抱不平,她的脾氣這麼倔,怎會受得了這種打擊?
  
  「送她回去。」賀狂仰頭大笑,轉身走了出去,「我要等著看她逼死自己。」他不會親手殺了他心愛的蝴蝶,也下不了手;可是他要她死。
  
  ***
  
  水薰消失三天了。藍虎心中既內疚又自責,完全亂了方寸,他簡直快要發瘋了。賀狂那傢伙到底把水薰抓到哪裡去了?
  
  「汪水薰回家了。」紅狐衝進來時順便把一份地圖丟給他。「圖上標示三角形處就是目前賀狂棲身的地方。」
  
  藍虎沒有時間道謝,抓了地圖就飛向停車場,開出他的藍色跑車,直奔汪家。
  
  藍虎心中不好受,此刻的汪家也是籠罩著一片愁雲慘霧。
  
  「媽,姊姊是不是瘋了?」汪水嫣望著坐在床上不言不語,眼神空洞、渙散的汪水薰,她蒼白、平靜無波的容顏,失去了平常的氣焰和倔強來襯映,猶如槁木死灰。
  
  「水嫣,別亂說話,你姊姊只是需要休息,她太累了。」方妍摟著無知覺的女兒,淚眼婆娑,心中充滿了悔很。她可憐的水薰,都是她不好,如果不是她好面子,水薰就不用經歷這些可怕的事情了。
  
  「小妍,你去休息,我來照顧水薰。」坐在一旁的汪易城掬著老淚,拍拍老婆的肩。「讓我盡一份力量。」
  
  「不──」方妍貼著女兒的臉哭喊,「才三天而已,彌補不了我失去她的六年。我要守著她,求你讓我看著她,我怕她一轉眼就不見了。她是我的乖女兒,我好愛、好愛的乖女兒……」
  
  「我也是,我也是……」汪易城摟著她痛哭。女兒被欺凌成這樣他卻無法為她做什麼,他恨自己的無能。
  
  「別哭了。」汪水嫣早已哭得聲音沙啞,眼看著疼愛她的姊姊日益憔悴,她的心好痛。「姊姊,你聽到了嗎?我們全都很愛你,你不要不理我們好不好?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們都一樣愛你。」她倒進父親的懷抱,恐懼地哭道,「我好怕,真的好怕姊姊會丟下我們。」
  
  「不,不要,水薰,媽媽真的不計較你做過什麼,只要你回來就好了。媽媽不是故意對你那麼嚴苛的,怪只怪我求好心切、愛面子,怕你不如人家讓媽媽丟臉,原諒媽媽的寡情,好嗎?你離開這幾年我無時無刻不惦記著你,你不能就這樣丟下媽媽,你是不是想讓媽媽隨你去?你說話好不好?吃點東西好不好?媽媽看你這樣好心疼的。」她哭得聲嘶力竭,汪水薰的眼睛卻是連動也沒動一下,依舊眺望遠方,她的魂魄早以飄向幽冥。「易城,女孩子通常都和爸爸比較親,你勸勸她別不吃不喝,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死。」方妍泣不成聲。
  
  「我會,你別哭。」汪易城允諾地點頭,伸出顫抖的手輕輕地撫弄著女兒憔悴的容顏。「水薰,爸爸不擅表達自己的感情,我原以為給你最好的物質享受,你就能瞭解我對你的愛有多濃,爸爸錯了。你和水嫣都是爸爸的乖寶貝,你有什麼委屈不想告訴媽媽,可以告訴我,爸爸的肩膀很強壯,我會替你起出氣的。」他不自覺地流著淚,像小時後一樣逗她。「有什麼苦別獨自承受,讓我們替你分擔好不好?我的乖寶貝。」
  
  「沒用的,她根本不理我們。」汪水嫣生氣地坐上汪水薰的腿,想看她大吼大叫。噢,她好想念姊姊生氣、大吼的模樣。汪水嫣抓起她的手,輕輕貼上自己的臉頰。「我們已經說了三天三夜了,姊姊卻除了回來時喊了聲『藍虎』外,就沒有再開口說過一句話,根本是封閉了自己的心靈,不打算活了。她現在這個樣子和沒有生命的木頭人並沒有差別。」她把心裡的恐懼一古腦地吐了出來。
  
  「住口!她有生命,她的生命是我給的。」方妍情緒激動地摟著女兒,「我沒答應,她不能就這樣拋下我們,她不會的,我的水薰很善良的。」她哽咽地看向丈夫尋求保證,「她不會的對不對?」
  
  汪易城正想回答,突然聽到樓下傳來急促的電鈴聲。「我去開。」他局躅而下,四十多歲原是正值意氣風發的壯年期,居然在短短三天之內一下子蒼老了許多,猶如風中殘燭的老人。
  
  他為女兒的不幸輾轉難眠,自責甚深。
  
  「找哪位?」汪易城打開門問著。這位英氣勃發的年輕人他沒見過。
  
  「我找水薰。」藍虎心急地說道。
  
  「你是水薰的朋友嗎?」女兒的交友圈他不明瞭,只是這名男子看似精明、幹練,應非泛泛之輩。
  
  「我叫姜磊,是水薰的男朋友。」她怎麼會突然回家?這三天他想過了各種可能,幾乎翻遍了台中每一寸土地,就是沒料到她會回家。
  
  「她身體不適,不宜見客,你還是請回吧!」汪易城又重新評估他一番,以另一種嚴格的角度審視他。
  
  藍虎不顧一切地排開他衝進屋裡,他知道發生事情了。 果然,一進屋他就聽到低低切切的哭聲,循聲他找到汪水薰的房間,見到猶如行屍走肉的她。他被她茫然無助的眼神和木然呆滯的的表情震呆了。
  
  「先生,請你離開,不然我要報警了。」汪易城氣喘吁吁地緊追在後,一手拿著無線電話。
  
  「她怎麼了?」藍虎衝到床的另一邊,將呆滯的汪水薰一把擁進懷裡,心痛如絞。「她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難道賀狂真的對她……「她這樣多久了?」藍虎緊緊地摟著她,嚴厲地詢問汪水嫣,方寸大亂。
  
  方妍止住了哭泣,望著眼前這個舉止瘋狂的男人,「你是誰?」他連珠帶炮的問題差點擊垮了她。
  
  「你是藍虎嗎?」汪水嫣看他摟姊姊的心痛模樣,不禁想起姊姊昏倒前喊的名字。「姊姊在三天前的凌晨被一個女孩子攙扶回家,昏睡前曾叫過這個名字。」
  
  「我是。」對不起,對不起,我的悍女郎。藍虎紅著眼,埋首在汪水薰的頭髮裡,他瞭解她一定是遭受到重大的打擊,才會把自己封閉起來。她的個性剛烈保守,又不懂得調適自己,一但遭受到無法負荷的打擊,只得選擇退縮一途,完全拒絕接收外界的聲音,逃避面對自己、面對眾人。他真恨她這種極端的個性,卻又愛她這種獨特的性格。
  
  坐在另一邊的方妍被真情流露、且顯然自責甚深的藍虎感動了。他好像很愛她家水薰。「這孩子自從那天回來後,就沒吃過東西也沒說過一句話,她是存心不理我們。這三天任憑我們怎麼對她說話,她就是不理不睬,似乎想拋下我們……」說到最後,方妍歇斯底里地泣不成聲。
  
  「我想和她說些話。」藍虎沒辦法再承受了,他需要和她單獨相處。「我不會傷害她,我把她看得比我的性命還重要。」他淌下熱淚,仍埋首在汪水薰的髮頂,不想讓人看見他的心被切割成好幾塊,血淋淋的模樣。
  
  他的痛苦絕不是偽裝的。汪易城動容了,他拉起太太和小女兒,悄悄地退開,把空間讓給了藍虎。他心想,也許這年輕人能將他的女兒找回來,他或許是他們唯一的希望了。
  
  「水薰,我是藍虎,你看看我。」藍虎將她抱進懷裡,心疼地輕拍她毫無光澤的臉頰,卻心痛地發現她的心彷彿死了般,不言不語,完全沒有任何知覺,就像個沒有生命的木頭娃娃。「你不可以這麼做,不可以拋下所有人,在我有生之年,你都不可以這麼做。記得我告訴過你,我是個孤兒,這輩子我不曾擁有過真正的愛,我愛我不曾謀面的父母,可是他們不愛我,把我丟棄在路邊,從那一刻起,我始終覺得愛人是一種浪費,是一種沒有必要的負擔。可是倔強的你卻這麼平空出現,偷走了我的心,走入我的生活。我是不是忘了告訴你,我愛你?我愛你的倔強,你的火爆,你的一切。我相信你也是愛我的對不對?別留下我,拜託。」他不得不請求了,她的樣子讓他害怕。「這輩子你是我唯一擁有過的真愛,失去你我就一無所有了。」
  
  她那不曾改變的平靜面容,像覆上被剝奪了喜、怒、哀、樂的面具,只有空白一片。她不會對他生氣,也不會抱著他哭,更不會對著他大笑了。藍虎熱辣的淚水不斷湧出,他手足無措地感到萬分無助。
  
  「水薰,不管賀狂對你做了什麼,我都不會在意。我愛的是你的人、你的心,不是你的身體,你不要這個樣子好不好?你生氣啊!對我吼、對我叫,你想怎麼樣都可以,就是別逼死自己,我不能失去你,你懂不懂?」他狂亂地大吼大叫,不能忍受她的沉默。「還是你在怪我沒有好好保護你,怪我讓你受到傷害,我必須怎麼做才能撫平你的創傷,你告訴我,開口告訴我啊!」他一把摟緊她,放聲大哭。她是他的心啊!失去了心,他怎麼活?
  
  面對他的傷心,癡傻的人兒依舊癡傻,汪水薰依然無動於衷地躲在她心靈深處,不去觸及醜陋的現實世界。
  
  「水薰──」他不曉得他還能做些什麼,她被傷得這麼深,寧願獨自舔舐傷口,也不要接受任何人的安慰,甚至連他都摒棄了。「你要我替你報仇嗎?這是我唯一能做的嗎?」他戀戀地倚著不言不語、連呼吸都嫌輕柔的她,絕望的想多抱抱他。「我會替你這麼做,我會宰了那個畜生。」他喃喃自語,哀痛逾恆的臉上不時綻著凶光,結實有力的雙臂因殺人的念頭而繃緊。他以溫柔得不能再溫柔的眷戀圈著他的愛,深怕一不小心傷了她,她現在脆弱得好比佈滿裂痕的玻璃娃娃,若稍一不慎就會裂成一堆碎片,可是她的裂痕卻好像越來越擴大、越來越密,彷彿隨時就要拋下所有人……包括他。
  
  他想摟著她到天荒地老,即使她永遠如此也好,只要她能在他身邊,讓他看得到、摸得到、守護得到就好,只要這樣就好。
  
  「你真的打算就這麼走了嗎?」他知道她會死,再這樣下去她很快就會投入死神的懷抱,他的心已經為這個擺在眼前的事實痛得無法言喻。「你必須知道,我不會原諒你這麼做的,你有勇氣放棄生命,為什麼沒有勇氣面對一切?你是ㄋㄠ種啊!汪水薰,你以前的擔待哪裡去了?再這樣下去,即使神仙都救不了你。 別讓我恨你,我一向看不起輕生的人,你不想說話沒關係,可是我不准你死去,聽見了沒有?」他來回摩擦著她的臉,粗糙的鬢髮刮著她細嫩的肌膚,一雙精明的眼睛充塞著無限的哀傷,往日低沉的嗓音破碎又沙啞,原本全身蓄滿力量、不畏任何艱難的藍虎已被汪水薰的死寂擊倒了。「別離我而去,水薰,別離我而去……」他洩了氣,不再嚴厲的指責茫然不知的她,只是一遍又一遍低聲輕喚,拖著沙啞的嗓子喚了一天一夜,彷彿整個人也跟著癡傻了。
  
  紅狐和黑豹進來時,看到的正是眼神空茫而絕望的藍虎擁著汪水薰,低啞著嗓子一遍遍地嘶喊,他的靈魂似乎已脫出身軀,尋找汪水薰到處遊蕩的魂魄。
  
  流過溫柔,愛是河;切裂靈魂,愛是小刀。紅狐熱淚盈眶地想起這句詞。藍虎和水薰的靈魂不正是被彼此的愛給切裂了嗎?
  
  ***
  
  無論她怎麼躲,他們一定不會放過她的!阿音知道。當她看到一個俊美、陰寒得宛如地獄使者的冷峻男子排開眾人走向她時,她就知道她完了。
  
  黑豹很快地來到她面前,拿出他隨身攜帶的小刀抵住她的臉。「走吧!」他連廢話都不想多說一句,手一揮,她的臉馬上出現一條細細的血痕。
  
  阿音快嚇昏了,這個人比齊丹毅還英俊上千倍,甚至比女人還好看,可是他卻也是她碰過最陰冷、殘酷的男人,比賀狂那個喜怒無常的瘋子還難纏,她怕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對垃圾一向沒耐性。」黑豹森冷地警告她,說完立即轉身就走,也不怕她開溜。
  
  阿音不敢,即使這裡擠滿了跳舞的人潮,她還是知道自己逃不掉的。手腳發軟的她,畏畏縮縮地跟在他後頭,隨他上了他的重型機車。
  
  「是……是狂哥……」SHIT!這個超級美男子是賀狂派來的嗎?她是不是永遠無法擺脫那個惡魔了?
  
  「你不開口,我的心情會好一點。」他簡單地切斷她的話。
  
  阿音從他冷冰的話理知道她最好照辦,根本別想從這個冰塊身上套出任何話。經過這一連串折騰,她萬分疲倦的好想回家認真地讀幾年書,即使挨老師打、讓老師罵都比這陣子坎坷的遭遇強過數倍。她的思緒不斷地回到過去,學生生活也許乏味,卻是單純多了。有了蝴蝶這面借鏡,她認真地思索起回家的可能性。
  
  「下車。」黑豹催促她。阿音的沉思被他的冷峻驚醒,不敢有半分遲疑,立刻匆匆下了車,才發現這裡是汪水薰的家。
  
  「來了嗎?」紅狐冷淡地瞥了眼心生恐懼的小女孩。她怕不超過十六歲吧!
  
  「不是賀狂派你們來的?」阿音看到紅狐很驚訝。「狂」是清一色的男性世界,除了一個他們所稱的幸運符──幸運女郎以外,沒有其他女人。
  
  「你會知道我們對付敵人的手段,比起賀狂有過之而無不及。」紅狐冷艷的臉上透著一絲憎惡。她將阿音拖進屋子裡,面對一堆人仇視的審判。
  
  汪家人除了方妍在房間裡陪伴女兒外,汪易城和汪水嫣都一樣憎恨,怨懟地瞪著阿音。
  
  「是她送姊姊回來的。」汪水嫣十分確定地說。
  
  「你……你想怎麼樣?」阿音避到沒人的一角,和他們維持一定的距離。
  
  「汪水薰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紅狐坐上椅背,口氣十足地冰冷。「你若不說,小心走不出這扇門。」
  
  「我……我就不信……你敢把我……」阿音抖著聲音,一句話都還來不及說完,黑豹的刀子就已經不耐煩地刷過她臉旁,牢牢地嵌進牆壁裡。阿音立刻整個人癱瘓在地上,站不起來。
  
  汪易城對這兩名氣質與眾不同的客人印象十分深刻,他當然看得出來他們的身份有多特別,更無法忽略自他們身上透出的凌厲殺氣。這麼說那個叫藍虎的也是黑社會的人了?他攢起濃眉,不曉得女兒怎會和那個世界的人扯上關係,可是他卻無法討厭這些人。
  
  「現在相信了吧?」紅狐陰冷地揚起唇線,溫柔、駭人。「說!」她的臉色倏地一整,凝重又充滿威迫。
  
  「賀狂叫我騙蝴蝶姊說說她被強暴了,還從醫院裡偷了一袋血充當她的落……落紅,其實那天晚上什麼事都沒發生。賀狂打昏了蝴蝶姊以後,就叫我幫她脫衣服,然後把血交給我,叫我照他的話……話去做。」她困難地吞嚥了好幾口口水,終於說完整個事情經過。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黑豹不解地探向紅狐,他不是很瞭解賀狂這個人。
  
  「他想逼瘋水薰。」紅狐一語中的。
  
  「然後呢?」汪易城怎麼也沒想到女兒居然是遭遇到這種事。天啊!她怎麼受得了。她居然以為自己被強暴了,難怪她把自己封閉起來,害怕面對大家同情的眼光……還是責備的神情?她可憐的孩子。
  
  「可是蝴蝶姊已經和藍虎同居了呀!」阿音不明白,她一直很納悶賀狂買血的用意,他怎會知道汪水薰還是處女,他不是一直說她和藍虎同居背叛了他嗎?
  
  「他太愛水薰,也太瞭解她。賀狂只是在賭,他在賭水薰的個性。他一邊懷疑我和水薰的關係,一邊假設她的清白,然後他大膽的把賭注放在她的清白上,放手一博。」藍虎倚在汪水薰的房門邊,臉色鐵青地說著,「我要去宰了他!」說完,他像旋風似地衝了出去。
  
  他必須找到賀狂,他要宰了他。他不會動用「五色組」的力量,他要單獨去會賀狂,他知道賀狂在等他。這一去,不曉得能不能活著回來,不過這樣也好,與其水薰先他而去,不如他先走一步,他無法眼睜睜地看她自我毀滅。他已經喚不回她了。藍虎傷心地抹去眼角的淚水,他必須重新振作,直到打倒賀狂為止。
  
  「姜磊哥哥。」汪水嫣緊張的想尾隨在後,紅狐伸手一擋就把她攔了下來。
  
  「別去,他好不容易有揍人的精神了,你不想他像你姊姊一樣吧!」
  
  黑豹跟著消失在藍虎之後。
  
  「程小姐的意思是?」走出房間,方妍以幾乎哭瞎了的眼睛脆弱地望著她。她也把女兒的不幸聽得一清二楚了。
  
  「他得自救才能救你女兒。」紅狐溫柔地對她笑著,「藍虎……不,我是說姜磊需要發洩一下多餘的體力,再說他若能受點傷、或許對水薰有好處。」
  
  「采依姊姊說的是苦肉計嗎?」汪水嫣十分擔憂,一個禮拜已經過去了,她姊姊還是一樣不曾說過話,連姜磊哥哥對她大吼大叫、傷心流淚,她都不理不睬。苦肉計有用嗎?
  
  「你姊姊需要再被刺激一次,而且必須是個椎心刺骨的痛擊才有用。」紅狐保證地對她笑著。「藍虎正是目前她所需要的重劑。」采依姊姊聽起來很順耳,她滿喜歡這個清秀的小女孩。
  
  ***
  
  老虎喜歡夜間活動,它能在靜謐的大地無聲無息地接近它的獵物。
  
  賀狂瞄一眼逐漸向他迫近的藍虎,腦中閃過這句話。「單槍匹馬來,有種!」說完,他隨即回過頭悠哉地刷起機車,對逐漸圍攏的手下使了個眼色,要他們靠邊站。
  
  「我是比你有種。」藍虎冷靜地奚落道。
  
  「老虎通常喜歡埋伏等獵物出現。」賀狂笑了。
  
  藍虎沉穩地接近他,剛毅的下巴微微地抽緊,掄緊拳頭,「為了捕殺該死的獵物,它會主動出擊。」
  
  「我的蝴蝶還沒清醒?」他站了起來,不甘心居於下風。
  
  「你的蝴蝶早已在你面前跳海自盡了。」藍虎嚴正地提醒他,「水薰不會離開我,因為她愛我。」
  
  「她愛你?!」賀狂笑得猖狂、放肆,「她被我睡了,這種二手貨你也要?」他可憐地搖搖頭。
  
  「你真的瘋了對不對?可憐的傢伙。」藍虎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她是我的水薰這點你永遠也無法抹煞,就像她寧死也不跟你是一樣殘酷的事實。」
  
  「說得很好聽嘛!」賀狂臉上的印記開始擴散,他的臉色慢慢和印記融於一體。
  
  「你有沒有碰水薰我都無所謂,我愛的只是她,並不局限於她的某一部份。」藍虎發現體內的怒火逐漸沸騰,就要掙脫而出,「既然你這麼偉大,來這裡做什麼?!」賀狂突然大叫。藍虎的鎮定惹腦了他,他對蝴蝶的強烈愛意更教他無法忍受。
  
  「水薰所受的委屈我必須替她討回來。」怒火高熾的藍虎死命地握緊拳頭,銳利的雙眼冷冷地盯著賀狂。
  
  「試試看啊!」賀狂揮出拳頭,簡直是抓狂地出手了。
  
  藍虎挨了他幾拳,也開始反擊了,他狠狠地連續賞了賀狂好幾拳,堆積多日的傷心瞬間爆發。他不僅替就要飄零的愛人出拳,也為自己的怨恨出拳,他把命完全豁出去了。
  
  體型相當的兩人天雷地火拚斗不休,出手之狠、之重,嚇壞了一旁觀戰的飛車黨,眼看著老大由強勢退居到弱勢,一路節節敗落,他們對前來尋釁這位這位凶神惡煞不禁起了戒心。
  
  「你不是醫生嗎?打傷了我,你不能見死不救吧!」賀狂壓在藍虎身上急喘著氣大笑。
  
  藍虎不甘示弱,將他反制於身下。經過一番纏鬥,他身上掛了彩,但賀狂比他更嚴重。他用手肘頂著賀狂的下巴,拭去嘴角的血,陰狠地瞪著他,「我這只持手術刀的手只救該救的人。」說完,他揚起拳頭猛擊賀狂的臉,拳出如雨,不曾間歇,欲置賀狂於死地。
  
  「狂哥。」眼看老大落敗,手持傢伙的手下們一擁而上,拉出受傷過劇的賀狂,群起直攻藍虎。
  
  「打死他!」賀狂站在一旁觀戰,調順氣息,沒有阻止手下們瘋狂的攻擊行為,事實上他很希望他們能把藍虎打死。
  
  全身掛綵的藍虎,起初憑著好身手和以一擋十的氣勢佔了些許優勢,但畢竟人多勢眾,他的體力有限,孤掌難鳴,無法負荷從各個不同的方向一波波湧來的攻擊。很快的,藍虎落居劣勢,被打得渾身是血,倒地不起。
  
  「老虎要被獵了。」賀狂阻止了同樣瘋狂的手下,伸手拿下車上的枴杖鎖猛擊藍虎,那力道之強勁,表情之狠毒,活像藍虎是他世代的仇家。
  
  「放開他。」黑豹持槍站在不遠處,牢牢地瞄準賀狂。他陰冷的表情嚇退了賀狂的手下,他們全自動地散至最遠的角落,離開手槍的射程範圍。
  
  賀狂不理會他,興奮地揮動枴杖鎖,不停地揮打。
  
  砰!槍聲無情地響起,瘋狂的賀狂終於停止他歇斯底里的動作,倒地哀嚎。
  
  黑豹走近藍虎身邊扶起他,順便踢了踢右手中彈的賀狂。「這筆帳『五色組』會記著。」他冷冷地說著,對空連開了三槍,表示心中的氣憤。藍虎的動作太快了,他根本來不及阻止或減輕他受傷的程度。
  
  「他……他不會罷手的。」奄奄一息的藍虎將全身的重量交給黑豹,他快昏倒了。「我……我的骨頭全散了。」他老實地招認,思緒不斷地飛回遇見黑豹和青狼的那個滂沱雨夜,再一次體驗當時絕望等死的心情。
  
  「撐著點,我會盡快送你就醫。」黑豹將藍虎扶進他的跑車後座,很快的坐上駕駛座開車上路。
  
  「肋……肋骨斷了四根,鼻樑也斷了。」藍虎自我診斷。他無法動彈,視線也開始模糊了,身體像吸了水的海綿般沉重。「不過……不會有事。」
  
  「好了。」黑豹冷不防做了個急轉彎,由於速度過猛,輪胎發出尖銳的摩擦聲,被甩來撞去的藍虎沒有再發出聲音,他昏迷了。黑豹以高超的駕駛技術在短時間內抵達汪家,紅狐早已等在門外。
  
  「他看起來很嚴重嗎?」車子一停,她趕緊打開車門問道。將藍虎拖了出來,她略略地揚著秀眉,「哇塞!何只嚴重,套句阿川的話根本是慘斃了。」一拖出車外,藍虎那黑暗中尚有幾分俊逸的臉變得見光死。
  
  黑豹撐著另一邊,有意無意地瞥了眼藍虎腫脹變形的臉,「這樣比較有說服力。」
  
  他居然這麼說?!紅狐忍不住笑了。「這招你可以學起來留著用。」她淡淡地調侃著。
  
  黑豹沒有回答,這種沒有意義的話題他向來沒興趣。
  
  「天啊!他……他是姜磊哥……哥嗎?」汪水嫣一見到渾身是傷、不省人事的藍虎,差點放聲痛哭。「他……他會不會死啊?」好可怕的臉!她亦步亦趨地跟進汪水薰的房間裡。
  
  方妍和汪易城也被藍虎泊著血的臉嚇傻了。
  
  「他……要不要緊?」方妍將女兒拉到一旁,楞楞地問道。她知道他們將藍虎送到這個房間是為了刺激水薰,而且也大概瞭解這些人的底細了,他們正是平常百姓眼中的不良分子。在以前,她一定會施鐵腕限制女兒與他們往來,可是今非昔比,別說水薰現在這個樣子了,就是她完好如初的回來告訴她和藍虎相愛,她也不會表示反對。她相信藍虎會給水薰幸福,他非常愛她的女兒,這點她不用看就可以感覺得出來,他看起來真的不像個壞孩子。
  
  黑豹環視週遭,沒發現醫生,「醫生呢?」
  
  「就快來了。」紅狐同情地望著難得需要人看護的藍虎。「水嫣,我們把這裡暫時先交給你,你要盡力刺激你姊姊。」她的笑容隱沒在美艷的臉龐下,同情地瞟了渾然不覺得汪水薰一眼。「你一定要盡力,否則這兩條人命就不保了。」
  
  汪水嫣信心滿滿地點頭。她將多餘的人排出室內後,可憐地看了看虛弱的藍虎一眼,隨即大力地搖晃汪水薰,尖聲大叫:「姊!你快醒醒,藍虎哥哥快死了,快醒醒啊!」她的奮力得不到任何回應,汪水薰的表情木然依舊。汪水嫣生氣地將她的臉轉向傷痕纍纍的藍虎,「姊,你看他,他是你最愛的藍虎哥哥,他為了你和那個瘋子打架,就快死了,你卻只會懦弱地躲在你的殼中不敢面對我們。我們已經拼了命告訴你你根本沒被碰過,那個瘋子甚至連碰都不敢碰你,你依然是你,完好無缺,你沒有被強暴,聽到了沒有?」汪水嫣又哭了。噢,老天,光是這幾天她家所搜集的眼淚,就足夠解決南台灣的水荒了。
  
  汪水薰空茫的眼睛閃了閃,她似乎聽到藍虎要死了。藍虎要死了?不──!她在心底哀嚎,想出聲叫他,想抱他、保護他。
  
  「……你看,他的氣息這麼弱,他的臉變得這麼可怕。」汪水嫣牽著她的手慢慢地探索藍虎扭曲的五官。「他就快死了,你聽到了沒有?藍虎哥哥就快死了。」汪水嫣不斷地重複這句話。「他會先你而去的,如果你再不醒來,你就永遠也看不到他了!」她附在汪水薰耳邊憤怒地大喊。
  
  汪水薰飄散的魂魄慢慢地歸位,她破碎四散的心被這一聲聲高分貝的吶喊重新喚回、聚合,死去的思想慢慢轉動,累積幾天的回憶迅速蜂湧而來……她沒時間整理這些,她確實聽到有人告訴她藍虎就要死了。她看到面目全非的他了。
  
  「他就要死了!」汪水嫣含著淚大喊。
  
  「不──」汪水薰從心底釋放出心中的痛苦。
  
  「姊……」汪水嫣又驚又喜地瞪著眼神逐漸清朗的姊姊。「爸、媽、采依姊姊,仇昊哥哥,你們快來!」她興奮地大吼大叫,接獲點召的人沒有三秒鐘全衝了進來。
  
  汪水薰一回神,眼睛正對的便看到昏迷不醒的藍虎。這……這是藍虎嗎?他……他怎麼了?汪水薰含著淚水輕輕地摸著他腫脹的臉,不敢太用力,不敢探他的鼻息,她才剛從地獄回來,不要再經歷那種痛苦了。藍虎不會這樣的,他不會丟下她的,他不是一直告訴她,他要陪她一輩子嗎?
  
  「藍虎,藍虎!」她淒厲地哀鳴。都怪她任性、膽小,才會害得藍虎變成這樣,一切都該怪她!
  
  「水薰,別擔心,他不會有事的。」紅狐很高興藍虎的犧牲有了代價。「他只是受了點傷,沒事的。」
  
  「真的?」她虛弱、遲疑地看著紅狐,很想相信她,可是藍虎的模樣看起來那麼糟糕。
  
  「保證。」紅狐篤定地說道。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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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17 00:19:42
  第九章
  
  藍虎一睜開眼,就對上一雙擔心、害怕得近乎痛苦的美眸,一瞬也不瞬地緊盯著他瞧;這雙熟悉的眸子裡包含了許許多多他以為今生無緣再見的濃濃愛意。
  
  「水薰?」他以為他作了個美夢。「真的是你嗎?水薰。」
  
  「藍……藍虎。」他醒來了。汪水薰嗚咽地想撲進他的懷裡,又怕傷害他,只得含淚遠遠地凝視他。
  
  這個細碎的聲音真的是水薰的,她清醒了。藍虎忘了自身的痛苦,欣喜若狂,他以為這輩子再也無法抓住她逝去的心了。
  
  「過來,別離我那麼遠。」他費盡所有的力氣吃力地朝她伸出手。該死的,他的力氣全上哪裡去了?他想抱她、想感受她的存在,他需要確定一下她是不是真的回來了。
  
  汪水薰急急地衝到床邊,抓住他的手,哽咽道:「對不起。」
  
  她握住他手的那一剎那,藍虎流淚了。「你真的回來了,對不對?」他不是在作夢,他是真的感受到她的溫暖了。
  
  「是的。」她溫柔地抹去他的淚,哭道:「我是個膽小鬼,我聽到你們的話了,可是我沒有勇氣回來面對你們,尤其是你。」
  
  「靠近一點。」藍虎虛弱地摟近她,她離他太遠了。「以後不准再嚇我了。」
  
  汪水薰哭著貼近他憔悴地臉頰,「我很怕你丟下我不管了。」他的傷真的很嚴重,賀狂下這麼重的手,根本是想殺死他。該死的賀狂!
  
  「我很想這麼做。」藍虎想笑卻笑不出來,他發現水薰沒有血色的俏臉一下子又刷得更白了。「我不能眼睜睜看你殺死自己,懂嗎?」
  
  「懂。」就像她不能忍受看他奄奄一息躺在她眼前一樣。她真傻,藍虎愛她,失去靈魂的那些日子他一直這麼告訴她的。
  
  「以後有什麼委屈不要獨自忍受,記得告訴我。我好歹也修到了心理學學位,總得學以致用,閒置了多可惜。」他笑得很難看,「不能喚回你,我已經羞愧地覺得自己毫無用武之地了,你不可以再打擊我岌岌可危的自信心,對我有點信心。」
  
  「藍虎,你總是對我這麼好。」汪水薰的淚水不斷掉落,「我不值得。」
  
  「每個人都有他存在的價值,你是我所愛的人,我不管你如何貶損自己,反正你就是我要的,沒有人可以替代。」他深情的訴說,博得汪水薰倩然一笑。
  
  「我也忘了告訴你我愛你,對不對?」在那個陰暗的世界裡,她記得藍虎說過的每一句話。
  
  「對。」藍虎保持笑容,她的愛會讓他很快痊癒,事實上,他覺得他現在就可以下床跑步了。
  
  「你告訴我,我是你唯一擁有的真愛。事實上,我也是,我好愛、好愛你。」她輕柔地吻他慘不忍睹的臉,「賀狂的事我很抱歉……」她摀住他張口欲言的嘴,又哭又笑,「我不會再封閉自己,也不會再退縮,有了你,沒有人可以再打倒我了。」
  
  「吻我。」藍虎直視她低啞地要求道,十分渴望她的親近。她的表白像一股希望之泉流經他的心,纏繞他一身,撫慰了他受創的身心,溫柔得讓人眷戀。
  
  汪水薰紅艷的唇如翩然飛舞的蝴蝶,掠過他受傷、變了形的嘴唇,依言輕輕柔柔地吻上他。
  
  「你的身子還很虛弱,為什麼不休息?」他心疼卻只能以眼睛代替雙手撫摸她毫無光澤的臉龐。
  
  「我想看著你,怕你棄我而去。」她將心中的恐懼坦白地說出。
  
  「你知道我那時的感受了。」他對她的摯愛寫滿眼眸,「你不言不語,把我排除在你的世界外,我就像行屍走肉般陪著你、守著你,每天提心吊膽怕你突然撒手而去。」
  
  「不要恨我。」她憂傷地盯著他,「我不是故意退縮的。」
  
  「你知道我無法恨你的。」他深情、蘊藏無限愛意的眸子印滿她的倩影,「你是我從小到大唯一擁有的真愛,我不會放棄你,請你也不要放棄我。」
  
  汪水薰感動得說不上話了,她依戀地偎在他身邊,消化他的話。
  
  「我們結婚好不好?」汪水薰突然說道。
  
  「當然好。」藍虎迫不及待地答允,忍痛地咧大了嘴,「不過,原則上我希望握有求婚權,這樣會好一點。」他希望一切能照傳統走。
  
  「古板。」她笑罵。
  
  「你願意嫁給我,繼續折磨我嗎?我的悍女郎。」他春風滿面、正經八百,忍著劇痛烈的疼痛,渴求地問道。「最好不要拒絕,我暫時沒體力承受打擊了。」他半恐嚇半威脅地提醒著。
  
  「願意。」汪水薰緊緊地環住他的脖子,笑出了淚水。「我愛你。」
  
  「我很高興。」他用頭頂了頂她的臉,渴望和她共組家庭。「別摟太大力,我會痛。」他老實的模樣又惹笑了汪水薰。
  
  ***
  
  「水薰……」方妍跨進廚房叫著女兒。
  
  汪水薰假裝沒聽見,繼續攪拌著她要煮給藍虎吃的海鮮粥。
  
  「水薰……」方妍想拉她的手。
  
  汪水薰防衛地瑟縮著。「別碰我。」她知道母親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並感謝她無條件接受藍虎,可是她無法太快接受這種丟失以久的親情。她們之間的隔閡太深,即使搭橋也需要好長一段時間才能通行。
  
  「我只想看看你。」方妍忍著淚,不想增加她的負擔,她大病出愈身體還很虛弱。
  
  汪水薰被這句話激怒了。「你漠視了我六年,今天才告訴我你想看我。」她生氣地端起粥,走出廚房。一出廚房,汪易城那滿含歉疚的臉即映入眼簾,她不知不覺被他的蒼老拉住了腳步。她沒注意到,原來她爸爸也會老,記憶中他總是埋首在書堆裡,忽略了她的存在,她可以說很少看到他的臉龐,今天才知道原來他的白頭髮這麼多。
  
  「易城……」方妍奔到她身邊尋求安慰。
  
  「小薰,你要怎樣才肯原諒我們?」汪易城誠懇地問著。
  
  「不知道。」汪水薰倔強地看著天花板,喉嚨發緊。
  
  「水嫣下禮拜就要出國留學了,你願不願意考慮搬回家住?」明知道她不會答應,她仍心存一線希望。
  
  「水薰,過去是媽媽太功利,我已經後悔了,你……你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方妍哽咽著說道。她要盡全力彌補水薰受到的傷害,和她重敘天倫。
  
  「我現在和黑社會的大哥相愛,就要嫁給他了。」她以挑釁掩飾心中的痛苦。
  
  「這樣的我會辱沒了汪家的名聲。」
  
  「你要嫁給藍虎了嗎?」方妍沒想到會這麼快,她才二十一歲啊0太快了,水薰,你──」
  
  「你還是在乎名利地位的。他是孤兒,是棄嬰,但我會嫁給他絕不是為了賭氣。」汪水薰打斷方妍的話,認為父母親嫌棄藍虎的出身,「他比我優秀多了,我不只是學歷不如她,根本是樣樣比不過他。除了我有一對優秀的教授父母外,我根本一無是處。」
  
  「水薰,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不是──」
  
  「我不要聽!」她不要看到這個,也不要聽到這些。汪水薰踉蹌地逃向藍虎,拒絕了他們。
  
  「小心。」藍虎提醒著匆忙走進屋裡,腳步凌亂得差點跌倒的汪水薰。他從她略顯蒼白的俏臉,讀到了傷心、痛苦和難堪。
  
  「我們搬回小套房好不好?」汪水薰狼狽地把粥放在床頭櫃上,坐在動彈不得卻洞悉一切的藍虎身邊哀求道。
  
  「你昨天才告訴我不再逃避,會勇敢的面對一切。」他意有所指地拉著她輕顫的手,「怎麼今天就反悔了?」吵架也不小聲點,讓他這個病人好好休息。
  
  「我沒有。」她立刻說。他聽到她父母說的話了?「藍虎,不管他們怎麼想,我都不會背棄我對你──」
  
  「水薰,別急著解釋,你為什麼不心平氣和把話聽清楚再下定論。」他歎息。
  
  「我和他們沒什麼好說的。」她板起臉孔。
  
  「我知道這種事急不得,可是你不曾給過你父母機會,就把全部的責任都推給他們,那是不公平的。」他義正辭嚴地指出她的心病,「你自己想想看,這六年來是他們拒你於千里之外,還是你將他們排拒在門外?」
  
  汪水薰拒絕去想,她輕輕地扶起藍虎,端起粥生氣地餵他。
  
  「吹一吹好嗎?很燙的。」藍虎勉強吃下一口後,若有所求地看著她繃緊的俏臉,「你煮的粥很好吃,我想盡量吃完它,別臭著臉影響我的食慾。」她不談就不談,等改天他傷養好了再做打算吧!
  
  「你為什麼幫著他們?」她不平地吹著粥,為他的讚美喜上眉梢。「我是你未來的太太,你不會湊巧忘記了吧!」她佯裝生氣,卻溫柔異常地餵著他。
  
  「看不慣只得實話實說了。」藍虎想也不想的回答,「我不是告訴過你,我不擅長說謊嗎?就算你是我最愛的人,我也不會徇私的。」
  
  「你的意思是,你是剛正不阿、鐵面無私的包青天羅!」她兩眼綻放著火花,既愛他的坦白,也氣他像天秤。
  
  「我可沒這麼說,不過聽起來滿受用的。」他輕輕地彎起唇線,不敢笑太用力,以免牽動傷口。
  
  「你是個神經玻」汪水薰哭笑不得地吹著氣。她真愛極了這個神經玻
  
  「別想悔婚。」他很抱歉地笑著,「這一生我就認定你了。」重傷的他居然開起玩笑了。
  
  汪水薰將舀滿粥的湯匙飛快地塞進她嘴裡,怒罵道:「少貶低我的人格了。」
  
  藍虎深切地凝視她,這幾天他太別想念她這種牙尖嘴利的模樣,她那「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固然柔弱、令人憐愛,卻嚇壞了他。 表面上他雖然裝得很平靜,惶惶不安的內心裡卻經常會突然覺得不夠踏實,這種若隱若現的恐懼,他怕是永難忘懷了。
  
  藍虎拿出嘴裡的湯匙,順勢勾住她的後腦杓。扳下她的臉,結結實實地吻住了她,想再感受一下她的存在,他必須常常接觸她才能釋去心中那三不五時冒出來的恐懼感。
  
  汪水薰即時放下碗,趴在藍虎身上,全心全意享受他炙熱的親吻。他的氣味真好聞,是種揉合了汗水和淡淡的古龍水清香的味道,不濃郁但教人依戀。她熱烈地回應他的吻,並迷失在他特有的陽剛味中。
  
  「藍虎大哥。」阿川撞進門來,被眼前火熱的一幕嚇了一跳。
  
  「阿川,別堵在門口啊!」齊丹茹跟著進來,「水薰,你在幫藍虎大哥上藥嗎?」水薰簡直是整個人都貼著藍虎了。
  
  汪水薰僵著背脊,保持姿勢不敢亂動,臉紅得頭上都冒煙了。該死的阿川,門是用來保有隱私的,他到底懂不懂?
  
  「別害羞,情侶親吻是正常事。」藍虎落落大方的拍拍她稍燙的臉,安慰道。
  
  「他……他媽的!」汪水薰大咒一聲後,火冒三丈地衝進附屬的浴室內不肯出來。
  
  「藍虎大哥,水薰在氣什麼?」齊丹茹的視線隨著汪水薰進到浴室,才又移了回來。「我……我的天啊!你的臉好──」恐怖。她的重點還來不及說出,即刻被阿川的大掌摀住了嘴巴。
  
  「別亂說話。」阿川太瞭解她會說什麼了,為了降低室內的高溫,他贖罪似的閉著嘴,不敢看向藍虎,怕他剛才撞門而入的不禮貌行為也惹火了他。他已經惹惱汪水薰,而她又是藍虎大哥的女朋友,現在他可得識時務對她好一點。
  
  「阿川,別畏畏縮縮的,我不會揍你的。」藍虎要笑不笑的看他那副拙樣,想大笑卻礙於嘴巴無法張得太開只得作罷。
  
  「藍虎大哥,阿川有禮物要送給你喔!」水薰的病好了,藍虎大哥雖然淒淒慘慘,命總算沒丟,這樣應該算雙喜臨門吧!
  
  「禮物?」他決定和水薰結婚的事好像還沒告訴第三者嘛!
  
  齊丹茹將阿川守中的東西拿給他,喜孜孜地展示著,「就是這個啊!阿川說『狂』有自己的標誌,走到哪裡人家都會懼怕他們三分,可是『五色組』這麼威名顯赫的組織竟然沒有,他看各位大哥都那麼忙,所以好心幫你們設計一個專屬的標誌。」
  
  「標誌?」藍虎看她揚著五塊三角黃旗,不知道的人還會以為那是競選旗幟。 比較特別的是,每塊布上面都繡有一隻五指大張的手掌,手掌外面還有一個大圓圈包著。五塊布的中間分別由五隻不同顏色的手掌占駐,分別是白、紅、黑、藍、青。這是「五色組」的顏色吧!
  
  「這些點子是阿川想的,他好聰明對不對?」齊丹茹沒發現藍虎已經低下頭捂著嘴吧準備大笑了。「這些手掌是我用縫紉機繡出來的,藍虎大哥,你說是不是很漂亮?」她挑出藍色手掌的三角旗高興地揮動。
  
  「阿川怎麼會突然想做這個?」他憋著笑聲,暫時不想刺激他們。
  
  一直別彆扭扭站在一旁的阿川,聽見了他的問話,趕緊衝到他身邊,正義凜然得說道:「藍虎大哥被打得歪七扭八,一定是『狂』那些傢伙認不出來你的身份才會這麼放肆,如果『五色組』有自己的標誌就沒有人敢對大哥不敬了。」
  
  「他是不是很聰明?」齊丹茹崇拜地笑道。
  
  藍虎想想也有道理,只不過……「為什麼用手掌?」
  
  「『五色組』剛好五個人,五個人形成一隻手,阿川說一隻手可以遮住天,代表你們至高無上的地位。」她拉開旗幟時如是解說道。
  
  「是『只手可遮天』。」阿川洋洋自得地糾正她,很高興能在他敬愛地藍虎大哥面前展現他的學識淵博。
  
  汪水薰調整好心情後,憤恨地踏出浴室,面對他們。
  
  「那是什麼?」她皺緊眉頭,一出浴室就看到迎風飄舞的藍色手掌。
  
  「好不好看?」齊丹茹興奮極了。
  
  「你改行賣手套了嗎?」汪水薰不解。
  
  藍虎捧腹大笑,她說出了他一直想說的話。
  
  ***
  
  「你想怎麼樣?」再次接到賀狂的電話,汪水薰一點也不意外,她其實也在等他出現。她知道一旦賀狂得知自己的計謀沒有得逞時,一定會再次找上她。
  
  「你為什麼又活過來了?」電話那頭傳來的深沉怨恨,足夠讓人害怕了。
  
  「我命大。」汪水薰將電話拿到外面庭院講,怕被在床上修養的藍虎聽見。
  
  好長一段沉默後,賀狂激烈地像在踱步,汪水薰聽到話筒裡不斷傳出摩擦地面的沙沙聲。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被惹火了?!」他咆哮。「別以為你現在和『五色組』的人勾搭上,我就會怕了你。」
  
  「你可以去死。」她死冷地說。
  
  電話那頭再次沉默,她聽到一陣不規則的濃重呼吸聲,他急喘著氣,像在調整呼吸。
  
  「我會纏你一輩子。」他發狠了。「只要我不死,你就別想安靜的過你的好日子。」
  
  「隨便,我相信藍虎會保護我一輩子。」她冷酷、絕情的撂下話,為了藍虎她必須和他一博。
  
  「他保護你?!他若保護得了你,你就不會被我設計了。」
  
  「你不說我倒沒想過。賀狂,你絕非善類,要我提醒你,你有多少次佔有我的機會嗎?」汪水薰寒著臉,彷彿他就在眼前。她要盡量掀他的底,找出他的弱點,「你居然一次次放過我,『狂』的老大不會是不能人道的太監吧?」
  
  「住口!」賀狂激動地敲打電話,「你敢這麼說我,我把你當女神膜拜,連碰都不敢碰一下,你居然這麼說我?!」
  
  她只是胡斷推敲而已,賀狂居然勃然大怒,他很少直接當著她生氣的。
  
  「沒想到『狂』的老大真的不能人道。」她不覺得對這種人有仁慈的必要。
  
  「我會親手殺了你。」他急喘著氣。「你沒權利這樣說我。」
  
  「明天這則新聞就會刊登在報紙頭板頭條了。」她冷笑。她要看看他的面子和她哪一個重要。
  
  「沒人會信你的。」賀狂大笑,「我只有對你才不能人道,你以為我的男性雄風會白白地浪費了?」
  
  他只有面對她才不能人道?!
  
  「我不會再信你的鬼話。」汪水薰怔忡不安,臉上掠過震驚。
  
  「你沒忘記那個小太妹吧!」賀狂為自己後來居上的氣勢大為滿意。「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問她,我可是很棒的情人,你要不要試試看,我相信如果你自願跟著我,我就……」
  
  「可惜我無福消受。」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的話讓她想起那天阿音衣衫不整,承認和賀狂發生關係的事。
  
  「行的,我會努力……」他的口吻親暱而曖昧。
  
  「閉嘴!不管你怎麼樣那是你的事。」她厲斥,知道從阿音嘴裡說出的答案一定和賀狂一樣。「你到底想怎麼解決這場糾葛?」她不想再拖拖拉拉了,她要安靜、平凡的過完餘生。
  
  冗長的岑寂再次圍繞著他們,賀狂認真在考慮了。
  
  「我要你和我賽車。」他下了挑戰。「非你不可,中途退出形同認輸。」他要親眼看她死。
  
  「好。時間、地點由我決定。」她乾脆地說。
  
  「你若輸了要心甘情願跟我走。」他溫柔地笑著。
  
  「我若贏了,你要永遠離開我的視線,不准再騷擾我和我的親友。」她不會輸,勝利者會是她。
  
  「好。」他爽快地答應。
  
  「說話要算話。」她不擔心他輸不起,賀狂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對承諾的信守了,他是個說一不二的人。
  
  「你如果不是信得過我的承諾,就不會答應和我比賽了。」他瘋狂地大笑,「我不會輸的,你準備跟我走吧!」
  
  「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她鎮定地切斷電話,急於擺脫那瘋狂、臻於病態的笑聲。
  
  「姊,你要和人家比賽什麼?」汪水嫣悄悄地走近她。
  
  汪水薰放柔了臉部表情,摟著她坐在草地上,「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你還在蘑菇些什麼?」
  
  「反正我已經畢業了,沒關係啦!」她偎進她,「姊,你還沒回答我的話。」
  
  「那是大人的事,你別管。」汪水薰溫柔地摸著她的臉頰,「水嫣,你真的是自願出國留學的嗎?」
  
  「真的。」汪水嫣肯定地猛點頭,「我很喜歡讀書,可是國內填鴨式的教育帶給我好大的壓力,除了背書還是背書,我好累。」
  
  「你和那年的我好像。」她仰望天空。「姊姊也無法適應這種刻板教條,還有爸媽嚴格的管教方式,所以只能選擇逃跑。」她是不是太自私,只考慮到自己的感受,沒有站在父母的立場為他們想過?她是不是把自己這幾年來所遭受的挫折都推給他們了?為什麼一樣的壓力,水嫣可以調適得這麼好,她卻不能?
  
  這是這麼多年以來,她頭一回靜下心來探討她和父母之間的鴻溝到底有多深?這條溝到底是誰挖的?有沒有築橋的一天?
  
  「我也是啊!我們的目的相同,只是過程不同罷了。」汪水嫣天真地笑著。「只不過我很幸運沒有受到媽媽的逼迫。」
  
  「你都知道了?」汪水薰一直以為她應該不知道這段往事。
  
  「在你魂遊的那幾天,爸和媽把一切都告訴我了。」她同情又有些愧疚,「對不起,以前我自以為是的下了一些結論,傷害了姊姊。」
  
  「算了。」汪水薰拍拍她,「一切都過去了,不必再提它。」她表面上相當灑脫,內心卻怎麼也落拓不了。
  
  「這麼說,姊姊會搬回家住羅!」汪水嫣十分高興,「我這一出國大概要好幾年才會回來,這段期間如果沒人陪爸媽,我放心不下。」
  
  「水嫣,我不可能搬回來的。」她斬釘截鐵地告訴她。
  
  「姊姊……」汪水嫣晶瑩剔透的眼眸裡盈著淚水。
  
  「別逼我。」她受不了妹妹的淚水攻勢。
  
  「姊姊……」
  
  「水嫣……」她的眼淚怎麼說滴就滴。
  
  「姊姊,拜託嘛!」汪水嫣扯著她的衣服哀求。
  
  「好……好吧!我……我有空會回來看他們的。」汪水薰艱澀地承諾道。
  
  「一言為定。」汪水嫣伸出手。
  
  「又要打勾勾了。」汪水薰無奈地勾住她的小指頭,如沐春風地笑開了。
  
  立在兩姊妹身後的方妍輕輕地關上木門,眼淚撲簌簌地流了下來。水薰能讓步,她已經心滿意足了。
  
  ***
  
  「喂!你沒事吧!」青狼急衝進房裡,看到藍虎還以為他走錯房間了。「哈羅,你是藍虎先生嗎?」他瞪大眼睛。藍虎都已經傷成這樣了,黑豹居然還說無大礙,他也太輕描淡寫了吧!
  
  「要笑就笑吧!」藍虎不以為意,大方地給了他大笑的自由。
  
  「最近的訪客中有沒有人說你像鐘樓怪人?」青狼朗聲大笑。既然藍虎表現得這麼大方,他不笑一笑好像有點對不起他。
  
  「你榮膺第一人,恭喜了。」成天躺在床上,藍虎已有些不耐煩了。
  
  「聽說你將要有老婆了?」他酸溜溜的口吻似極端羨慕。
  
  「你不也差不多了。」藍虎為即將抱得美人歸心情大好。
  
  「差多了,我還得等三年。」青狼懊喪不已,俊臉皺成一團。
  
  「不錯了,桑可琪至少肯給你機會,沒把你淘汰出局。」他幸災樂禍。
  
  「藍虎,你不怕你的傷好不了啊!」青狼揚起拳頭,威脅地靠近他。
  
  「你幹什麼?」汪水薰即時出現在門口,喝道。
  
  他最怕看到她了。「沒……沒有,我只是在展現我的背跡」青狼滑稽地比著健美先生的姿勢。
  
  藍虎戲謔地瞅著汪水薰笑道:「這傢伙居然沒被桑可琪拋棄?」口氣像是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汪水薰端著水果進來,冷冷地瞪著青狼,「我也正覺得奇怪,可期的眼光怎麼會這麼差?」想欺負受傷的藍虎,未免太小人了。
  
  「喂,藍虎,你老婆好像看不起我喔!」青狼大聲嚷嚷。
  
  「這是正常的。」藍虎讚許地望著她。「老婆」?他的用詞挺恰當的。
  
  「住口,誰是他老婆。」汪水薰的臉不知不覺飛上了紅霞。她無法在人家當她的面討論這個還沒成真的事情時,仍然安之若素,即使她已經非君莫嫁。
  
  「臉紅了!老天,你能相信嗎?」青狼目瞪口呆地轉向藍虎。
  
  「叫她水薰她比較習慣。」藍虎也捂著嘴笑她彆扭的態度。「你最好別再取笑她了。」
  
  汪水薰狠狠地瞪青狼一眼,才死撐著臉一步步慢慢、極有尊嚴地走了出去。
  
  「汪水薰。」過了會兒,青狼也跟出了房門,他臉色凝重、不再嘻笑。「跟我來,我有話問你。」他移到廚房,汪水薰也納悶地跟了過去。
  
  「你和賀狂約定賽車的事是真的?」
  
  「你怎麼知道?」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啊!
  
  「賀狂通知我們的。」青狼沉著臉看她,「你不想讓我們知道,想單挑他?」
  
  「我不會輸的。」她揚著下巴,篤定地說。
  
  「不管你會不會輸,為了藍虎我們都必須讓你贏。」他有些不則手段地冷著眼。「賀狂為什麼要告訴我們?」
  
  「他想讓你們阻止我參賽。」卑鄙的小人!
  
  「然後?」
  
  「中途退出形同認輸,輸了我就必須跟他走。」她死都不肯。
  
  「這個人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嗯?」青狼摸著下巴沉思,「你答應和他比賽是為了徹底擺脫他吧?」他推測。
  
  「既然你都知道了,應該不會阻止我吧!」她堅定的眼神明白地告訴他,她不會接受她不想要的答案。
  
  青狼為她的鬥志喝采,「我不敢。不過我們要幫助你。」
  
  「你們想怎樣幫我?」她揚高鳳眼。
  
  「有黑豹這個愛車成癡的機車迷在,你鐵定沒問題,他會在這幾天為你做密集訓練。」目前也只能透露這些了,他不打算告訴她,他們打算在機車裡放部小型電腦掌控她的安全,以防她認為自己贏得不光榮。
  
  「好。」出乎意料地,汪水薰沒有掙扎就答應了。看青狼張口欲辯又縮回去的呆樣子,她不自然地東張西望,藉以掩飾她的不自在。「咳……這種修關生死的大事,我必須顧慮到藍虎的感受,不會再一意孤行了,你們可以放心。」她平平淡淡的話裡透露著太多對藍虎的真情摯愛。
  
  「好,藍虎眼光獨到,挑到了個好老婆。」青狼真心誠意地接納她進「五色組」。
  
  「你不也一樣。」汪水薰回過頭嫣然一笑。
  
  「是啊!我和藍虎的運氣好像真的不錯。」他坦率地笑著,忽而試探道:「你不覺得應該讓藍虎知道這件事比較好嗎?」
  
  「如果你是藍虎,你會怎麼做?」她反問。
  
  他一定會阻止她參賽。
  
  青狼想都不用想,大大地歎了口氣,「好吧!我不勉強你了。」只是日後他、紅狐和黑豹。很可能會因為知情不報,被藍虎給活活打死。
  
  「放心,我不會讓你們為難的。」她義氣地扛起責任。
  
  「問題是,藍虎『一定』會為難我們的。」他苦著臉,哭喪不已。
  
  「我不會讓他這麼做的。」她昂起下巴,慷慨激昂的正義感又博得青狼的喝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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