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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唐瑄]瀟灑淑女【五色組之黑豹】[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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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17 00:29:27 |倒序瀏覽
瀟灑淑女(五色組之黑豹)作者:唐瑄
 
老天!這個英俊得不像話
教女性同胞口水流滿地的帥哥
難道沒人告訴他
老擺著一張酷臉是暴殄天物嗎?
算了,自討沒趣就自討沒趣
衝著他曾施予一臂之援
她當然不能置他的死生於度外!
不小心受傷她自認倒楣
好歹是還了救命情
但他既然自願當她的拐杖
幹嘛一臉心不甘情不願?!
她是招誰惹誰了?好心給雷親!
偏偏周遭的人唯恐天下不亂
撮合的撮合、破壞的破壞
還有個舊情人來攪和唉!
她再怎麼瀟灑做人也只有哀嘆的份
她這把愛情的火究竟能不能融化那塊千年寒冰?
唔,只有天知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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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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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17 00:30:45
  楔子
  
  朋友們羨慕我
  灑脫過日子
  我也以為
  沒有什麼是不能放的
  直到遇見愛情才曉得
  誰也瀟灑不起來

  
  
  第一章
  
  何苦來哉,唉!何苦來哉啊!
  
  「右邊歪了,……小心點嘛,這可是空運來台的珍品,我要了好久才要到的。」范舒荷抱著兒子,一刻也不敢放鬆地監督著前方正忙得滿頭大汗的俊偉男子,他正努力地想固定了華麗木框的巨幅海 報,卻因木框過重,超過己身負荷,忙得有些手足無措。
  
  「小心。」漂亮的心男孩與母親同仇敵愾,一雙眼睛瞪得好大,圓溜溜的眼珠子一瞬也不瞬地加入督促行列。
  
  「喂喂喂,仔仔,叔叔是義務幫忙的,你和你媽把我當成工人啦!我可是很辛苦地幫你媽咪釘這個鬼東西兩個小時,手酸得快斷掉了。」青狼解下頭上的汗巾,不斷抱怨,「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本來是你老爸的責任,你懂不懂?叔叔要不是心腸太好……」他幹嘛答應她啊?真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幹,不禁又想大歎──何苦來哉。
  
  「你是看在美女的份上吧!」坐在櫸木地板上,涼涼地等候練劍對手,卻吝於伸出雄壯有力的臂膀助友一臂之力的藍虎,已等得有些不耐煩地將笨重的護具和道服丟到一邊,耍起木劍來了。
  
  「有時候我會覺得藍虎是我的知音。」范舒荷用臉蹭了蹭兒子,笑呵呵的。雖然藍虎以史無前例為由,拒絕幫她完成這項創舉,她卻能不計前嫌地同意他那有丁點兒事實的話。
  
  「小姐,他從頭涼到尾,我卻得一邊想辦法扶住重得要命的框,一邊釘釘子,一個人當十個人用。我辛辛苦苦了老半天,你竟然忘恩負義地倒向那傢伙。」青狼不可思議地怪叫。
  
  「別這樣嘛!浩庭不在家,我只得拜託你了。」她知道藍虎絕對沒有興趣做這種事,他甚至在她說要將海 報掛在道館外面時,眉頭就明顯地打結了。
  
  如今唯有浪蕩不羈的青狼會幫她了,喜歡向傳統挑戰的人總是比較好說話。幸好青狼在家,也幸好黑豹和紅狐不在家,不然她會馬上被他們那蘊藏著千年寒冰的眸光給凍斃。
  
  青狼回頭猛然敲下最後一釘。大功告成,他跳下梯子,伸手拿過范舒荷早準備好的冰水,大口大口、飢渴萬分地灌著。今天好像又創歷年高溫了,大熱天耗在以流汗為目的,不可能裝空調,更別說冷氣的道館就已經夠熱了,甭說讓陽光充分洗禮的走廊。會被范舒荷軟硬兼施說服幹這種不是人幹的活兒的人,除了他這種面慈心善的有為青年外,全台灣大概找不到第二個笨蛋了。唉!熱死人了。青狼脫下道服,只著汗衫,若非礙於女士在場,他熱得還真想連內褲也脫了。
  
  「她們到底是誰?」青狼站到走廊的另一邊,欣賞被釘在牆上的美女。 夠顯眼了!虧范舒荷想得到,她竟然把這兩幅比人還高的海 報放在道館外,還口口聲聲說是為他們著想,怕這間空蕩蕩的道館過於單調,放兩張美女照在外頭,可以隨時提振他們頹廢的精神,否則在道館待久了會想睡覺。這是什麼話嘛!放了兩大美人在這
  
  ,他們哪還有心思砌磋武藝。 鬼扯!
  
  范舒荷神秘兮兮地從口袋
  
  拿出兩樣包裝精美的小禮物,分別丟給半臥在館內、懶趴趴的藍虎,和直立在海 報前、眸光熠熠的青狼,「藍色包裝的是『貞德』,紅色包裝是『卡門』。」
  
  「卡卡……」才一歲半,正值牙牙學語階段的仔仔忍不住出聲應和。
  
  「不是卡卡,是『卡門』。」范舒荷輕柔地糾正兒子,看到兒子可愛的笑臉,她總會情不自禁地低下頭親他那粉嫩的小臉,就像她對浩庭一樣。
  
  她的寶貝完全是浩庭的縮版,溫文清朗、俊秀非凡。有個兒子真好。她眉飛色舞地笑著。
  
  藍虎沉默地盯著禮物半晌,才意興闌珊地爬了起來,走到廊外,比比牆上兩幀海 報中靠左手邊,他在驚鴻一瞥中已約略有了印象的那幅問道:「這個,『卡門』?香水?」
  
  這幅海 報只有兩種顏色,一是怵目驚心的鮮紅,一是晶瑩無瑕的潔白。那鮮明的對比使人印象深刻,過目難忘。耀眼的海 報
  
  只有一個未著寸縷的噴火女郎側躺在地上,她那曼妙的好身材被安全地包裹在紅色絲緞中。女郎只露出雪白的四肢和姣好、艷麗得令人窒息的五官;沒有噘唇,不用勾嘴,僅是面無表情地瞪著前方,一雙漆黑如烏木般的媚眸卻早已將誘惑的訊息發揮到極致。
  
  難怪海 報上會印著「女人的性感毋需借助表情」。的確是不用,只要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就夠了。藍虎訕訕地笑著。
  
  「那個,『貞德』?也是香水?」青狼玩心大起地比著另一幅海 報,和藍虎一唱一和。那是幅以晴空為襯底、白雲為墊的傑出海 報,有個曲線玲瓏的典雅美人飄在雲海
  
  ,秀髮輕揚,美麗的臉蛋因笑容大開而顯得璀璨明亮。她那翩翩追風戲雲的俏模樣,倒像落入凡間的天使。這位廣告攝影師的拍攝技巧很高竿哪!青狼讚歎著。
  
  「她們是不是很漂亮?」范舒荷放下兒子,興奮地往海 報前一站,「她們目前可是各領風騷的名模特兒,而且ROSE出品的香水很有名哦!」她比著海 報下方的雕花字體,挺起胸膛傲然地微笑,彷彿海 報上那兩位截然不同的美女便是她的化身。
  
  女人啊!
  
  遠擺脫不了香水。藍虎不以為然地搖搖手中的禮物,笑道:「她們有名干你什麼事,你這把年紀了,該不會還在崇拜偶像吧!」
  
  「我這把年紀是多大把?」她雙手叉腰,氣憤地瞪著他。「姑娘我今年不過二十有五,你以為我生了仔仔後,一下子長了十歲嗎?」藍虎居然笑得煞是同意,讓人不生氣也難。
  
  「差不多了。」藍虎老實地答道。
  
  范舒荷氣不過,「藍虎,別以為你現在有老婆撐腰,我就會怕了你。」不過話又說回來,他沒娶老婆之前,她也從沒怕過他呀!想到他老婆,范舒荷不免笑嘻嘻,頓時忘了他的尖酸刻保「對了,那天我拉你那不情不願的可愛老婆去逛街,她別彆扭扭的樣子好可愛。」
  
  「她一向如此。」藍虎嘲諷的虎眼填滿溺愛,笑得可大聲了。
  
  「香水是我迭給水薰和可琪的。」她笑吟吟地比著香水,「甜美的可琪適用純潔的『貞德』,水薰個性火爆,抹『卡門』比較對味。喂!你可別把這話告訴她,免得她日後不再陪我壓馬路。」她忽然有些緊張地警告藍虎。
  
  「不然我要怎麼說?」教他撒謊那鐵定是不可能的,更何況欺騙他才新婚三個月的老婆,那就更不用說了。水薰配「卡門」那個蕩婦?對味嗎?藍虎抱持懷疑的態度。
  
  「反正你不要實話實說就好了,其他隨便你怎麼說。」范舒荷復而興高采烈地面向海 報,突然飛來一句,「可惜你們名草有主了,要不然……」枉費她挖空心思想……唉!算了,反正青狼和藍虎各有鍾愛的女人了。
  
  「我想起來了!」靜默了好一會的青狼驀地擊掌大叫,「那個電視廣告說什麼好女人和什麼壞女人的不同只在於什麼味道的什麼鬼的,是不是就是這兩瓶香水?」香水的魔力真有這麼大嗎?青狼好奇地盯著海 報,想看出個端倪。
  
  「對啊!」范舒荷高興地跳了起來,「你也注意到了呀!這也難怪,這次ROSE以世紀香水來標榜『卡門』和『貞德』,廣告打得可凶呢:卡門』就是壞女人系列,『貞德』相對的便代表好女人。他們可真是選對了模特兒,你說她們是不是……」她摸著海 報無限欣羨地讚歎。
  
  「好漂亮……」青狼歎口氣,接下話,「范舒荷,她們再漂亮也抵不過可琪在我心日中的一半美麗啊!你如果早半年將海 報拿出來問我,我或許會很爽快地告訴你,她們的美麗無與倫比。現在我可是專情的好男人,沒多餘的心思去想其他了。」他有些些哀傷,「我這全台中最有身價的單身漢,就要傷了眾多向隅的美人心了。」
  
  「藍虎,他看他是不是有病?」范舒荷的笑容凝結在嘴邊,
  
  心至極地斜睨著青狼,「想做台中最有身價的單身漢?哼!」她輕蔑地低哼,極其看不起他似的。
  
  「怎麼說?」青狼不服氣。論相貌,比他俊俏的老大已經娶了范舒荷,與他在伯仲之間的藍虎也討媳婦了。此時此刻,天地間第一俊男之美稱唯他獨尊外,還有誰能與之爭鋒?
  
  「還怎麼說!只要黑豹沒女朋友,你就得永永遠遠當後補。想做最有身價的單身漢,你啊!哈哈,還早!」她殘酷地提醒他,別忘了黑豹的俊美在眾人之上,恐怕全台灣已無人可匹敵。
  
  被范舒荷這麼一搶話,青狼倏地愕然無語。他是真的忘記該死的好看又酷得沒道理的黑豹兄弟了。
  
  看來今天是別想好好和青狼較量一番了。既然如此,他不如回小套房陪他漂亮的老婆聊天算了。藍虎傭懶地爬了起來。
  
  「喂,藍虎,你要去哪
  
  ?」范舒荷一時忘記藍虎為了老婆怕羞的性子,已經搬出「雲天盟」。
  
  「回家陪我老婆,順便製造小孩。」他擺擺手,沉穩地離開了。
  
  青狼經他這麼一提醒,突然強烈地懷念起他遠在台北的可愛女友。去享受可琪的溫柔總比待在這
  
  傷心好。他一副椎心泣血的心碎模樣,跟在藍虎後頭。
  
  「青狼,你也要走了嗎?」范舒荷打趣地忍著笑,伸手扯住傷心莫名的他。
  
  「我要上台北找我那可愛的女朋友療傷去了,有事CALL我。還有,謝謝你的禮物。」既生豹,何生狼。啊!心痛。
  
  想去台北就去台北,何必找藉口。「仔仔,走,媽咪帶你去找爹地。」她也有老公可以依偎,才不會輸他們呢!
  
  不過出國幾個月,補個小小的蜜月回來,青狼和藍虎居然就一聲不響的一個結了婚,一個也將近死會了。害她費了這麼大的工夫向人家要了簽名海 報,不遠千里地從美國空運來台準備犒賞他們,可能的話也可順便牽牽紅線,省得這些無聊分子,一天到晚霸著她的浩庭不放。
  
  可是……眼看著青狼和藍虎各有所屬,她高興歸高興,卻覺得內心深處仍有一份遺憾。回眸瞥了瞥海 報,范舒荷心
  
  沒由來地升起一股悵然若失。是因為自己的美意撲了個空而失望透頂嗎?還是她居然有些無聊地擔心起享譽全台的「五色組」,會因而面臨拆夥的命運?真無聊,什麼時候自己變得這麼多愁善感了。
  
  范舒荷低頭淺笑,無意識地猛親兒子,下意識地希望能藉此消弭心中急急竄上的不安。她老公也真是的,沒事幹嘛投胎在黑社會頭頭家嘛!話雖如此,她不也因為仰慕「雲天盟」才認識老公的嗎?范舒荷不好意思地對著兒子疑惑的臉龐笑著,天,他真的好像她親愛的浩庭哦!她真是愛死這個天賜的寶貝了。
  
  浩庭若不是獨子就好了。他當老大她沒意見,可是他可以不是獨子嘛!當初浩庭怎麼不向婆婆多求個弟弟來分擔責任,就不至於像現在忙得一天到晚不見人影,害她一個月見不到他幾次面,若覺得芳心寂寞。真討厭!
  
  像被無形的線牽引一般,范舒荷克制不住地又回頭盯著亮眼的海 報,其中最最討厭的莫過於她歷盡千辛萬苦拿回來的海 報,居然無用武之地;還因面積過大,怕你你發現後大發雷霆,只得將它擺在你你勢力之外的小角落,任憑風吹日曬。
  
  早知道青狼和藍虎心有所屬,她就不用要求人家將海 報的尺碼加大,還特地拿去裱框了。 本來還寄望能和這兩個傢伙結為姻親,唉!這個願望看來是不可能實現了。
  
  ★  ★  ★
  
  美國
  
  舊金山
  
  「啊──啊──」
  
  「羅娜,你能不能安撫她?」天啊!這種慘烈、破壞力十足的尖叫聲再持續下去,難保這棟高科技的新穎辦公大樓,不被它附帶的超高音波震垮。
  
  「啊……啊……啊……」不借助這種發洩方式她會受不了,真的受不了了。
  
  「羅娜……算我求求你了。」額頭微禿,已入中年,體態充分發
  
  的丹尼,不得不拉下臉求救。他實在擺不平歇斯底里的茱麗了。
  
  「她什麼時候開始發作的?」沉默了許久,站在玻璃旁眺望窗外那灰暗得稱不上美景的高姚女子笑笑地開了金口,終於屈服在男人可憐兮兮的哀求聲中。
  
  與其說她同情丹尼,倒不如說她對茱麗呼天搶地的殺人音波也忍無可忍了。羅娜心生不悅地瞪著窩在沙發
  
  、扯開喉嚨尖叫不已的美麗女孩。
  
  「從她得知你被亞梵挑中擔任他們『瀟灑淑女』系列的亞洲廣告代言人開始。」身為她的經紀人,丹尼是與有榮焉,興奮得好幾天睡不著覺。他成立了二十年的模特兒經紀公司,羅娜是頭一個有能力得到這份殊榮的模特兒。能拿到亞梵這間全球數一數二的化妝品公司的年度天價級合約,不僅替他賺進了一筆可觀的佣金,羅娜更可能因而成為超級名模特兒,飛上枝頭當鳳凰是指日可待。
  
  「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同樣美麗、細緻,卻因氣質而截然不同的羅娜,絲毫不同情用聲音轟得人極欲發瘋的茱麗。
  
  「亞梵五分鐘前才來電通知的。」丹尼的苦惱不見了,愁眉苦臉的和藹臉龐再度恢復慣帶的和氣,喜孜孜地笑。一談到這紙
  
  金的新合約,他就不由自主地想手舞足蹈慶祝一番,更巴不得狠狠賜他的財神爺幾個熱情有勁的親吻,感謝她為他帶來的巨額利潤。
  
  這紙合約對出道才短短三年的羅娜而言,無疑是一隻璀璨、光明的指標,難怪她會成為所有模特兒羨慕和嫉妒的焦點。唉!尤其是茱麗,她永遠是最先發難的那一個。
  
  茱麗嘶吼過度,才想休息一下,沒想到又聽到這個在她心中,不論何時何地聽到、聽過幾遍永遠都是青天霹靂、教人神魂欲碎的壞消息。
  
  「啊──」基於痛苦難耐,茱麗肆無忌憚地再次扯開喉嚨鬼哭神號。
  
  「美寶,你別丟人現眼了行不行?」羅娜沒好氣地瞟向她。沒時間消化佳音,也沒心情欣喜若狂,她的感覺全被她尖銳的噪聲震碎了。她被煩得甚至連茱麗諄諄告誡的禁忌都忘了。
  
  茱麗憤恨地住了嘴,順勢將怒氣導向她。「別叫我美寶這個土名字!我是茱麗,聽見了沒有,茱──麗。」美寶這個名字讓她想起自己是誰,一想到和這個名字有關的人,她受重創、碎成粉末的心便更加悒悒不樂了。
  
  「好,我的大小姐,隨你高興,只要你別再尖叫,你想我們怎麼稱呼你,我們就怎麼稱呼。」丹尼討好她笑笑。茱麗可也是他旗下上得了怡面的寥寥模特兒之一,怠慢不得。
  
  「你總是如此,只要是我喜歡的,你就來跟我搶,不管是玩具或男朋友、爸媽,現在連我的工作也不放過,我到底哪
  
  惹你不順眼嘛!」茱麗越說越傷心。她美麗、細緻的小臉一皺,那晶瑩透亮的淚珠兒骨碌骨碌,煞是美麗地滾出她水汪汪的眼眸。
  
  羅娜像往常般不反駁,只以極度容忍的態度笑了笑,她可不想在外人面前丟自家人的臉。翻舊帳也不是她的專長,不然她們之間繁不勝數的帳從出生開始就有得算了。
  
  「丹尼,這紙合約我不簽。」羅娜心平氣和,想也不想地告訴經紀人她的決定。
  
  她話才說出口,丹尼的臉色便光速地發自,雙腿虛軟像果凍,得撐著辦公桌才站得祝
  
  「我的好羅娜,你是開我玩笑的吧!」丹尼欲哭無淚。這紙合約可是所有模特兒覬覦已久的超級合約,躍上超級名模的捷徑啊!她可不能這麼傻。
  
  「你在施捨嗎?」茱麗對她的義舉沒有絲毫興奮,反而暴跳如雷,「我不要,更不希罕!為什麼我要撿你不要的,你當我是垃圾筒嗎?」她跳起來,藉由細碎頻仍的踱步消除心中的不平。
  
  她差點要動怒了,差點。「茱麗,這不是施捨。這紙合約對你或許重要,對我則不然。一直以來,我對模特兒這個行業就沒什麼興趣,你不會忘了是誰拖我進這行的吧!」她不疾不徐,盡量按捺住胸腔迅速滋長的不悅。
  
  「我哪點輸她?到底哪一點輸她?」茱麗朝羅娜跟前一跨,生氣地質問臉白唇青、唯恐情勢一發不可收抬的丹尼。
  
  「茱麗,你知道你是所有女孩中最美麗的一個。」丹尼強迫自己回過神來,將盛怒的美女納入懷中,軟言軟語地奉承著。
  
  雖然茱麗才二十五歲,她那白瓷般精緻絕倫的臉蛋也美得逼人,但在模特兒這個新人輩出、汰舊率高得驚人的熱門行業中,她確實是「老」了。 比較起來,不比她美麗、卻有個性而容易塑造的羅娜的確比她吸引人,撇開小兩歲的優勢不談,光是羅娜那天生熱情、不做作的笑顏,可就比茱麗那刻意裝出來的嬌媚來得吸引人。
  
  「我是最美麗的『一個』?」茱麗壓抑不了滿腔怒火。「那也就是說,我不是最好的羅!」她臉一縮,眼淚便又大滴小滴落地板。
  
  丹尼太瞭解她發作前兆便是以淚水代替委屈,若水攻不行,她才會訴諸尖叫。他進退兩難地瞥了瞥一旁的羅娜,希望她能再度伸出援手,救他離苦海。
  
  羅娜偷偷丟了個OK的手勢給他,笑意盎然地調侃著淚人兒,「茱麗,再哭下去你會迅速蒼老,變得比我醜哦!」她對茱麗的不滿不得不隨著她倏而狂奔的淚水流逝。都是一家人,沒必要計較太多,反正在茱麗眼中她是動輒得咎,怎麼做怎麼錯。
  
  「對,除了睡眠不足和過胖是模特兒的大忌外,眼淚也是哦!」丹尼也跟著瞎掰胡扯。
  
  看著妹妹誠摯的容顏,茱麗無由來地異常憤怒,「別用這種天真無邪的笑容欺騙我,我不是爸媽,也不是那些沉溺在你狐媚笑容中的白癡男人,我不會上當的。」說完,她憤怒地拿起桌上半圓形的琉璃紙鎮往窗子一丟
  
  鏘!
  
  又一面?丹尼的眼睛連眨都沒眨。他知道這種特製的強化玻璃頂多被砸出蜘蛛網狀的裂痕,不至於破成碎片,傷到樓下的行人。自從茱麗進公司以來,他已經驗老到得可以自己換裝玻璃了,這也是門技術,若哪天公司不幸關門大吉,光靠這門技術他就絕對不會餓死。只不過依照茱麗發作週期縮短和暴力加遽的情形來看,他得考慮換裝防彈玻璃了。
  
  羅娜輕快的笑容因她瘋狂的舉動而迅速斂去。她不敢相信,她在人前總是得體、溫柔又可人的姊姊,會對這種徹底破壞形象的把戲特別偏愛。
  
  「我恨你,我討厭你。媽既然生了我,幹嘛還要生你!她一定是不愛我才會生你的,連丹尼也和他們連成一氣欺負我,你們都是一丘之貉。」茱麗掩著臉戲劇性地腳一跺,腰肢款擺狀似受害人般傷心,卻又難掩氣憤地僵著身子,在不願輸人的偽裝下,恢復她一派優雅、溫柔婉約的具體形象離開了。
  
  「別理她,從我出生以來,她就天天對強褓中的我說討厭我、恨我了。」羅娜頑皮的吐了吐舌頭,很高興災神終於離開。
  
  「我知道,別忘了你們是我從小看到大的。」丹尼將剛才不敢表現的寵溺,大方地釋放了出來。他實在偏愛谷家這個善解人意、活潑大方的小女兒,至於那個易暴易怒的大女兒茱麗,他壓根沒有一絲好感。「羅娜,你真的對這紙合約沒興趣嗎?」不論茱麗發多大脾氣,都沒有這個來得重要。
  
  羅娜嫵媚的美眸淺淺地笑瞇了,「丹尼,我知道這是筆大收人。如果茱麗不簽,我不會擋你財路的。」她明明白白地點出他的擔憂,害丹尼一陣羞赧。
  
  「我就說我的小映黎心腸最好了。」丹尼欣慰地擁著她。
  
  「每當你計謀得逞時,就會叫我的本名。」羅娜反手回摟著他。這個好人,居然能容忍姊姊不講理、吵鬧這麼多年,她有必要弭補他。「老實說,我和茱麗不同。雖然我出生於美國,少有機會回台灣,可是我仍然喜歡自己的中文名字,很喜歡別人叫我映黎。」
  
  「你是個可愛的中國女孩。」金髮綠眼的丹尼大方地獻上他的傾慕,熱熱烈烈地親吻著她弧型典雅、優美的臉頰。
  
  「謝謝。可惜你已經有露西了。」她萬分惋惜地輕笑,知道他們的感情有多好,丹尼和露西又有多愛她,說她是他們所生、所養的女兒也不為過。
  
  ★  ★  ★
  
  谷映黎才走上階梯,拿出長串的鑰匙還沒來得及開門,便被等在門邊、焦心不已的母親搶了先,給急急地拖進客廳
  
  。
  
  「小黎……」白文君苦等了老半天,終於等到女兒了。
  
  「是不是美寶回家發飆了?」她除下墨鏡,輕輕地摟著嬌小的母親。早想到這種可能。
  
  「她發了一頓好大的脾氣。」白文君壓低聲音,生怕房
  
  的大女兒聽到。
  
  谷映黎直覺地掃
  
  四周,「好像沒有破壞得很嚴重嘛!」這次只有花瓶全破,玻璃遭殃,能摔的、易碎的大概仝完了。茱麗沒有拿沙發和電視開刀,谷映黎頗感安慰地點頭,一點也不想像母親一樣壓低音量、委曲求全。這是家
  
  ,她不用擔心家醜外揚,也必須讓母親瞭解退讓的結果,只會寵壞姊姊,絕不可能感化她。「看來她的脾氣收斂了許多。」
  
  「谷、映、黎。」谷美寶從房
  
  衝出來,怒不可抑。「你憑什麼這樣說我!就算爸媽、丹尼、仝世界的人都寵你、讓你,但你畢竟還是晚我出生,得叫我一聲姊姊,得尊敬我,誰給你權力對我說教了。」她一口氣罵完,壓根不在意別人知道她對「竊聽」的喜愛。
  
  她沒有刻意挑釁,不幸地就有人等待機會已久,巴不得能罵她個淋漓盡致,至死方休。 谷映黎不耐煩地白姊姊一眼,對這種頻繁的辱罵、叫囂,不可不謂之厭惡。
  
  「是誰阻止我叫她姊姊的?」儘管有些不快,她仍無辜地擺了擺手,想化干戈為玉帛。媽媽今天受夠驚嚇了。
  
  「姊姊只能在家
  
  叫,你卻老喜歡在別人面前這麼叫我,分明是故意提醒人家我比你老!」說到老字,她不忘急急按摩臉頰,就怕這番爭辯又惹來幾條要命的細紋。
  
  白文君真的被女兒的謬論打敗了,「美寶,你比映黎大兩歲,這是不爭的事實嘛……」話才脫口而出,她馬上掩住嘴巴,唯恐災情擴大,可惜仍嫌太遲,怒火沖天的谷美寶還是聽到了。
  
  谷美寶滿面愁容地尋找著可以下手的對象,一看到身邊的電話馬上連線撥起,往已經破洞的窗戶砸,接著生氣地大吼大叫,「你只會寵她,根本一點也不疼我。每次她惹我生氣,你都為她說話。」她淚流滿面地跳進沙發
  
  ,呼吸急促。「就連中文名字她都比我好聽,為什麼她叫映黎,而我卻叫難聽的美寶。」
  
  「若不是你每次都無理取鬧,媽媽又怎麼會開口說話?」谷映黎有些生氣。「如果你不喜歡你的名字,我們來交換好了。」為什麼連這種無聊的事也能挑出來當藉口,她是壓根討厭自己到底了嗎?
  
  一思及此,谷映黎難免有些傷心。她畢竟是她唯一的姊姊啊!
  
  「不要!你以為我現在會希罕你的名字嗎?」谷美寶抹開哭花了視線的淚水,不屑地邊哽咽邊哼,「你最該死了!為什麼你要投胎到谷家,搶走我的一切?連我最想要、期待了一輩子的合約也被你拿走了,你憑什麼得到它?」
  
  「美寶,夠了!」白文君大喝。「映黎好歹是你妹妹,你怎麼老是言詞犀利地攻擊她,比外人還糟糕。」
  
  谷美寶被母親這麼一喝,更傷心了。「偏心、偏心!你最偏心了。」她哭著衝進房
  
  。
  
  她從大學時代就進了模特兒這行,好歹也是小有名氣。和自己一比,映黎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新人,憑什麼和她爭啊!最可惡的是,她根本不將這紙合約、不將模特兒這個行業放在眼
  
  ,純粹是玩票性質,她哪夠格當「瀟灑淑女」的代言人。
  
  「還好她一年才發作一次,不然我們會累死。」谷映黎被刺傷的心還隱隱作痛,收拾起一身的傷痛,她掩飾良好的打趣道。
  
  白文君心疼於小女兒的忍讓。她輕柔地拍拍她健康、滑潤的臉頰,帶著十足的歉意苦笑著,「小黎,媽媽對不起你。」
  
  「我知道美寶不是惡意的,她只是好強、不服輸。偏偏命運作弄人,她想要的東西都落到我手上,難怪她會氣我。」
  
  「少八股了。」谷映黎大笑地靠在她肩窩,兩人對母女間亦朋亦友的親密感到安慰。
  
  「對了,恭喜你得到這紙合約。」白文君看著女兒,誠心誠意地祝賀她,「我早就猜到亞梵會挑中你。」
  
  「為什麼?」美寶長得比她漂亮啊!
  
  「他們要的是個性化的代言人。美寶那種精細的漂亮,不是他們想要的,他們想找尋的是有強烈個人風格和時代感的模特兒,不然這系列產品也不會以「瀟灑淑女」命名了。」她驕傲她笑著,「你們兩個都是媽的驕傲。」
  
  「謝謝。」谷映黎吐了吐舌頭,受之有愧地笑著。
  
  貼在門板上偷聽的谷美寶氣得渾身發抖,她不要住在這
  
  了。從床底下拿出行李箱,她胡亂塞著衣服,拿起護照就往外衝。
  
  一看到女兒提了個行李箱、手持護照,白文君大吃一驚,急急忙忙地攔住她,「美寶,你要去哪
  
  ?」
  
  「反正你只要有她就好,又何必管我去哪
  
  。」她噘高嘴,不悅地想繞過去,不料谷映黎從一旁包抄,和母親連成一線將她困在死角
  
  。
  
  故意把護照拿高,她分明在宣告世人她的去向。
  
  「我想想看,目前你簽證還沒過期的有哪
  
  ……」谷映黎支著下巴沉思,翩若蝶翼的濃密睫毛,緩緩地扇著,「好像只有台灣嘛!可是……去台灣你只能投靠外婆,舅舅又是個黑道分子,你一向很討厭哪
  
  ,絕不可能去的。」天底下能攔得住谷美寶的人都不在家,她又扭得跟隻騾子一樣,再說沒能拿到「瀟灑淑女」對她的打擊真的很大,讓她去台灣度個假,調適一下心情,未嘗不是件好事。
  
  「你以為你是諸葛孔明,料事如神嗎?我偏偏要去外婆家。」谷美寶氣呼呼地提起行李,揮開她們,快步如飛地往外衝,急著實踐她的諾言去了。
  
  白文君等大女兒離開後,才敢偷偷綻出笑顏,「映黎,你的激將法使得好。」
  
  「你還是趕快打電話叫舅舅去接她吧!她不曾去過台中,這個超級大路癡沒人帶路一定會迷失的。」她眨眨眼,開心地提醒母親。
  
  「她去那
  
  脾氣也好,省得我心煩。」白文君如釋重負地輕吐了口氣,等會記得交代大哥好好教訓一下任性的美寶。
  
  「映黎在家嗎?」谷嘉淮從門外慌張地跑進來,焦急的模樣活像發生了什麼重大事故。
  
  「嘉淮,你又怎麼了?媽的心臟已經負荷過重。」谷映黎微微攏緊細眉,去了個鎮定的眼神給弟弟。有時候她會覺得谷家這個唯一的男孩子太過大驚小怪了一點,說雞聽點就是沒擔待,一副斷你斷沒乾淨的青澀模樣。她實在想不透,家淮都已經是大學生了,為何會像個高中女娃一樣成天活蹦亂跳、吱吱喳喳,不知「穩重」為何物。
  
  「不好了,我告訴你一個天大的消息。」谷嘉淮激動地摟著和自己一般高的姊姊,平凡、敦厚,善良百姓會稱之為「很愛國」的臉孔相當凝重。
  
  「你的事情都很重大。」谷映黎笑著和母親一起坐下,順便拉下他。
  
  「不能讓媽聽到。」他很小聲地附在她耳邊說。
  
  「沒什麼是我不能聽的。」白文君不想聽還是聽到了,她氣兒子企圖隱瞞。
  
  谷映黎發現他神色有些慌亂,其中夾雜著恐懼和無名的害怕。這小子在怕什麼啊?
  
  「前天你叫我幫你打的報告已經打好了,你檢查一下。」她拉起弟弟往樓上走,不想讓母親因他無由來的大驚小怪壞了原本就已沉重的心情。「他可能又要叫我去他們學校幫他同學簽名,對不對?」看母親一臉狐疑,她趕緊暗中捏
  
  他,怕他意會不過來。
  
  「呃,對……對,我同學很喜歡二姊,老是威脅我要將她帶去學校秀一秀,不然就痛揍我一頓。」他趴在欄杆上對母親說。
  
  「是這樣嗎?」白文君心底懷疑卻沒當面揭穿他們,看他們這般鬼祟,看來是不想讓她過問了。孩子長得越大,她就越猜不透他們的心。
  
  「好了啦!媽,美寶既然已經到台灣度假,你就可以安心去睡個好覺了,等會那些殘局我和嘉淮會負責清理的,安啦!」谷映黎趴在欄杆上無奈地望著四周。從這個角度看,樓下可說是損傷慘重。那年廣島吃了一顆原子彈的浩劫慘狀,可能不比她家還糟。
  
  「台灣?」谷嘉淮激動地大喊,「你說美寶去了台灣?」得到母親愣愣地點頭證實後,他突然愉快地放聲大笑,幾秒前的凝重頃刻間溜得不知去向。
  
  「你看,他很高興能替美寶收拾殘局。」谷映黎用力拍一下弟弟瘦弱的背,朝母親漾個甜在蜜
  
  化不開的笑顏。
  
  也好,折騰了一天,她真的累了。白文君接受女兒的建議,步履蹣跚地移回房間。這幾個孩子
  
  ,就美寶最教她操心,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會大澈大悟。
  
  「說吧!到底什麼事?」谷映黎等母親移開尊駕了才上樓。她知道弟弟是個藏不住話的直腸子,他那副聒噪得要命的性格其來有自。
  
  「我告訴你……」明明沒有第三者在,谷嘉淮仍喜歡故作玄虛地瞟東瞟西,偵測四週一番後,才附在她耳邊嘰哩咕嚕了一大串話。
  
  「真的?」谷映黎巧笑倩兮的美顏因谷嘉淮的喁喁私語,悄然變了色,「什麼時候的事?」她口氣凝肅,心情沉重。
  
  「昨天。」她好像有點不安。 谷嘉淮小心翼翼地觀察姊姊略微蹙眉的面容,「映黎,美寶已經去了台灣,應該沒問題吧?」
  
  「不知道。」谷映黎若有所思地敷衍道,臉上的憂慮卻益見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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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17 00:31:19
  第二章
  
  颯颯風至,「雲天盟」一園盎然的夏綠,讓低空盤旋的熱氣頑皮地燻黑了。
  
  「外婆,我就是這樣被趕出家門的。」谷姜寶淚漣漣地坐在茶院裡向嚴肅的老人家訴苦。她誇大其詞地將她和姀姀的合約恩仇錄娓娓道出,含著淚叨叨絮絮訴了三小時的苦,方肯罷休。這中間只見乾瘦、枯扁的老人家凌厲的眼睛是眨也不眨,一派鏌定地喝她的茶,冷漠的態度分明是對外孫女的哭訴無動於衷。
  
  「美寶,映黎和姑姑不是故意的,一定是你太多心了。」范舒荷挺著背脊,很努力地打起精神,端出自家媳婦該有的好教養,可惜這種好教養一碰到日式茶道就完蛋。望著跟前的茶具,她就是沒老人家逐步泡茶、品茗的好興致;將茶水一沖,端起來就一口氣喝到底才爽快嘛!
  
  范舒荷向來心口合一,想到哪兒做到哪兒,因而待她想完,茶水也果真這麼邊想邊灌光了。慘了!望著不知不覺消枆一空的茶碗,她在心中暗暗叫苦。
  
  「丫頭,你怎麼老是教不會啊!」白老夫人見孫媳婦這麼粗魯,莊嚴的臉上不再肅穆,咆哮如雷。
  
  「哎呀!奶奶,茶怎麼喝,只要快樂就好,不用太計較啦!」是你硬拉人家來作陪客的,又不是我自願來的。范舒荷在心裡嘀咕。她倒覺得自己挺海派的,至少不拖拉。
  
  「外婆!」不甘被冷落的谷美寶,有些慍怒地嬌喊,「人家第一次到這裡作客,你怎麼一點也不關心我嘛!」好歹外婆只生一個女兒而已,除去浩庭表哥這唯一的孫子不說,她也只有兩個外孫女,照理說她應該把她捧在手心當寶才對,怎麼反而對她愛理不理的。
  
  白老夫人聞言,龍顏大怒地瞪向她,「你總算知道我是你外婆了。」
  
  「我……我……」谷美寶被老人家突來的怒顏嚇了一跳,「外婆,人家不是不回來,而是我很忙……」哼,要不是疼她的舅舅和舅媽上台北訪友去了,她也不用低聲下氣的。
  
  「好了!」白老夫人厭惡地轉回頭,「你要真有那個心,忙不忙都不是問題。」
  
  「美寶,天氣熱,你的頭髮長及腰,一定很熱,我替你把頭髮紮起來好不好?」范舒荷同情地伸出援手,想帶開她,以免袓孫倆形同水火的關係白熱化。想當年奶奶也是這麼對她的,她不也經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愛上這孤僻的老人家。天底下怕是沒有哪個人能一眼就讓孤絕的奶奶看順眼的。
  
  谷美寶讓口紅妝點得分外紅潤的嘴唇,不悅地抿成一直線,沒聽出她的用心,亦不甘心被老人家數落,「奶奶,你是不是也和爸媽一樣,討厭我?」她回來一個星期了,外婆見她不到幾次面不打緊,見了面卻總當她是隱形人,往往講不到三句話就端起一副長者的尊嚴來嚇人,真過分。
  
  她當真和自己一樣大嗎?范舒荷被她抿嘴的任性模樣惹笑了。她一直以為谷美寶是位成熟美麗的女孩子,她的表現不也一直如此嗎?難逋這份什麼亞梵的年度合約對她真有那麼重要,重要到讓她一夜之間改頭換面,性子也隨之大變?
  
  「丫頭,把她帶走,我不想再看到她。」白老夫人沉靜地品茶,將外孫女隔絕在她恬適的世界外,不想再聽她囉唆。
  
  范舒荷笑嘻嘻地拉起谷美寶,不敢抗旨,奶奶真的動怒了。美寶真笨,一點也不懂老人家的心。老人家需要用哄的,而且哄要哄得有誠意,不像她……唉!來了七天,也整整抱怨了七天,奶奶若不煩才怪呢!她也快煩死了,要不是老公千交代、萬交代她「以客為尊」,她早就任她去自生自滅了。
  
  谷美寶雖憤怒卻不敢滯留,外婆不說話的樣子,連天皇老子都得畏懼三分。她甩動披散在肩上的滑順長髮,高傲地輕哼一聲,抓著緊存的尊嚴率先走出茶院,姿態高傲。
  
  「美寶,奶奶一向喜怒無常,你別放心上。」范舒荷帶著滿臉的笑意,隨後追上。
  
  「表嫂,請叫我茱麗。」谷美寶忍著氣哼道,簡直被外婆怪異的個性氣炸了。
  
  「為什麼?」她不明白。范舒荷知道茱麗是她的藝名,但那是對不熟悉的陌生人才用的,不是嗎?
  
  谷美寶舉手,充滿美感地拂去搭上肩的長髮,不怎麼耐煩。「美寶太土,我不希望聽到這個名字。」她嫌惡地梳理頭髮,唯恐她小心保養的秀髮有那麼一絲凌亂。
  
  范舒荷對谷美寶的好印象,片刻間逃逸無蹤。早知道美寶這麼膚淺,她就不用費事要回她的海 報了,還大費周章地特製相框,真是浪費時間、浪費金錢,還好她沒向青狼和藍虎推銷她。難怪當初她向美寶要海 報時,老公的表情那麼奇怪,原來他早就知道美寶的個性了。嘖!差勁的老公,竟然不告欣她真相。
  
  「這兒有沒有游泳池?」谷美寶不勝熱度地搧著臉。
  
  「有,你想游室內還是室外的?」去泡泡水也好,但願那池子水能洗滌她被怒火燒濁的心靈。阿門!
  
  谷美寶忽而喜出望外地賞她一笑,「這裡有室內游泳池?」
  
  這些天她積鬱難消,沒有心情逛自家。她知道這裡很大,景觀也還算可以,就是原始了些,到處都是樹林;另外,她還有一個不喜歡亂逛的因素是這裡的出入分子雜。黑幫總部能單純到哪兒去,若不是和映黎賭一口氣,她連進這裡都覺得污了身份。
  
  「當然有。」想來美寶對「雲天盟」的評價一定不高。范舒荷從她驚訝的口吻做判斷。
  
  女人的心情宛如書本,一頁一種心情。對她恩賜的炫目笑靨,范舒荷感動不再,唯有感慨。唉!如果所謂的名模特兒都這副趾高氣昂的囂張德行,她對映黎的印象可能也要打一下折扣哩。
  
  「我不希望有第二者在場使用游泳池。」再怎麼說她也是家喻戶曉的模特兒,沒必要和人共享游泳池,她需要絕對的隱私。
  
  范舒荷真的覺得她的鼻子可以不必仰那麼高,擺出目空一切的高姿態對自己說話,因為她手癢得直想打歪美寶那挺直漂亮得不像真品的鼻樑。
  
  ※※※
  
  熱辣辣的亮藍晴空下,萬物呈現死寂,運風也彷彿睡著了。在這種萬物皆沉然的午後,唯有白家小徑上那個快速躍動的物體是清醒的。
  
  好熱!這種帶著濕黏的熱風,不吹也罷。優遊自在地徜徉在自我快意中的谷映黎,輕巧地止住飛速滑動的輪鞋,不耐熱氣地從背包裡掏出棒球帽,將束成馬尾的寶貝頭髮盤在頭頂才戴上帽子。這種毒辣的大熱天,她只要在路上滑上半個小時,那黑得閃亮的秀髮保證馬上退去黑色素,變成乾燥焦黃的掃把。
  
  她可不想讓丹尼在看見她烏溜溜的秀髮,變成粗糙、分叉的乾草堆後,口吐白沫地昏倒在辦公室。早知道那紙合約限定這麼多,不簽就好了。 谷映黎後悔莫及地攏著秀髮。
  
  唉!不想了。她右腳一動,跟著又飛也似地滑行在風裡。好久沒能恣意地御風而行了,谷映黎開心地露齒而笑,一點也不在意笑紋是否因而增加。她和美寶這次的偷溜行為,可以想像的丹尼一定嚇壞了。 管他的,她三年沒休過假了,而且「蒲灑淑女」最先開拍的化妝品廣告她已拍竣一個,下一個洗髮精廣告在三個月以後。至於空出來的檔期丹尼幫她接的平面廣告及眾多服裝秀,她相信憑他那三寸不爛之舌,一定有辦法將她蓄意的缺席說成合理的休息。只是一連兩個人缺席,對這位好好先生似乎有些過意不去。不管了,反正她打定主意在這裡待上一陣子。至少美寶沒離開前,她是不可能走,也不能走。
  
  趁著盛夏,她要好好地將之前為了香水廣告而不敢曬的陽光,一次補回來。健康的古銅色肌膚,比潔白剔透的玉膚吸引她。望著藍色墨鏡外的熟悉庭園,谷映黎越笑越開心,悠揚的笑聲越飄越清脆。她的牛仔短褲只蓋住臀部,藍色的小可愛又清涼地露出一大片胸部,外婆要是看到她這副模樣,鐵定氣得臉部抽筋。一思及老人家嚴厲的老臉抽搐的模樣,她便忍不住放聲大笑。
  
  游泳池!樂不可支的谷映黎發現自己滑過了頭,猛然煞住腳,熟稔地往後溜回她的目的地。三年沒來,果然還是沒記錯。望著清澈見底的池水,谷映黎快活地脫下輪鞋,輕巧愜意地走上斜坡。她將背包除下來,和鞋子、帽子、墨鏡一併隨便地丟在修剪得十分完美的草坪上,連泳衣都懶得換,便急著「咚」地跳下水,游起泳來了。
  
  一跳進水裡,她全身爬滿的暑氣立刻褪去。 谷映黎游得太高興、太快樂,有如僅剩一絲氣息的離水魚重回水底一樣鮮活、歡暢,一點也沒發現泳池的另一邊,她視線所不及的另一頭還有人在。 谷映黎短暫的快樂,只維持到她脆弱的頭撞到突然從池底浮上的硬物為止。
  
  好痛!哪來的冰山?撞得她好痛,頭快裂開了。
  
  「對不起!」樂極生悲原來就是這麼回事。 谷映黎揉著被撞痛的額頭,直覺地抬起頭道歉。是她侵人人家領域的,理當道歉,只是這一抬頭,她傻眼了。
  
  天哪!天底下居然有俊美如畫中人的男子。她從沒看過這麼漂亮的男人,當模特兒三年多來,什麼樣的男人她沒見過,天天相處的男模特兒不也個個英竣挺拔,但她就沒看過這樣好看、令人心蕩神馳的男人。丹尼要是看到他一定會興奮死了。
  
  黑豹不答話,只是靜靜地、森冷地看著她。他已看慣了她眼中那閃耀著驚艷的光芒,對她目光的洗禮並不盛興趣,也不刻意迴避。
  
  這男人鑿刻出的完美五官,宛如上帝的傑作;上帝在造他時心情一定是特別好吧!谷映黎孩子氣地連眨了幾下眼眸,確定再確定之後仍然不敢相信這種人居然能在凡間找著。在陽光的充分映照下,他那帶水又俊美得不像真人的臉龐一反常態的略顯陰柔。他是陰美的,也是粗獷的。她讚歎地凝視他露在水面上堅硬如鋼石的肌肉,老天,尢其是他那雙全然漆黑、帶著刀削似閃亮光彩的冰冷雙眸,最具動人。她相信會有很多女人願意拜倒在這個男人腳下,只求他一笑。可惜這人冰冰冷冷、陰寒至極的臉龐,似乎在公告世人,那是他最不可能的表情。她實在很難想像他笑起來會是什麼模樣。
  
  谷映黎越有越好奇,終於按捺不住好奇,伸出手想摸摸他那如神來之筆的俊美五官是不是真的,卻被不賞臉的他面如寒冰地拍開了。
  
  「我叫谷映黎,你呢?」她不好意思地址了吐舌頭,為自己粗率、有些情難自己的行為感到羞赧,無視於他渾身散發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陰冷。
  
  黑豹對她的膽大妄為不發一言,頭一偏便再度潛入水裡。「雲天盟」的警衛不可能懶散到這種地步,這個徒有臉蛋的女人,可能是自家的什麼人吧!
  
  谷映黎不想再自討沒趣,自動地返到另一邊游她的泳。她知道這個男人有多討厭和她說話,再說他那種深沉的寒冷也不是她能長期抗衡的。為免被凍傷,她還是識相點,各游各的。其實這裡是「雲天盟」總部,有的是帥哥,像青狼和藍虎及她的浩庭表哥就是,她實在不該大驚小怪的。只是她必須承認,這人比他們好看上幾倍。奇怪的是,她怎麼從未見過這位陰柔的美男子?
  
  「你到這兒來幹什麼?」谷美寶橕著傘,原想到室內游泳池泡一下水,沒想到行經戶外游泳池時會發現她最痛恨的人。她不在美國接受掌聲,專程跑到這來恥笑自己嗎?
  
  想得太專注的谷映黎,沒料到這麼快就可以聆聽到谷美寶美妙的嗓音。她嚇了一跳不打緊,因而喝了幾日消毒水,也不十分驚慌,微沉入水底的她,正想收回魂遊的心,浮上水面和她「寒暄」一番時,哪知左腿就這麼不爭氣地抽筋了。
  
  完了!沉重的身子直往下沉時,谷映黎在心裡悲嗚。她知道恨她入骨的茱麗絕不會救人的,可是她不想這麼淹死啊!下水前應該先做曖身運動的,只怪她熱昏了頭,太衝動了。
  
  「別裝了,你以為這樣就可以逃避一切嗎?」沒發現異狀的谷美寶對著水面說。她知道妹妹的水性有多好,在水面下待幾分鐘對她來說根本不成問題。
  
  咕嚕、咕嚕……谷映黎吃了好幾口水,拚了命想劃上水面,卻便不出力。就在她以為自己將以這種方式告別人世時,一雙健壯的手臂適時伸了過來,有力地將她撈出水面。
  
  「咳……咳……」谷映黎一看是剛才那位美男於,沒由來地安心了。她癱在他寬厚的懷裡,被充塞花口鼻之間的池水嗆得頻咳,「謝……謝謝。我……我叫谷映黎,咳……你……你呢?」縱然她嗆得小臉嫣紅,模樣極為狼狽,仍是執意想知道他的名字。
  
  谷美寶呆愣地望著抱著妹妹一同上來的美男子,雙眼發直,嘴裡頻頻兇猛地嚥著口水。哇!哪裡來這麼個十全十美的男人,不僅是臉孔,就連體格也健美、結實得沒話說。他的身高少說有一百八十五公分以上,谷美寶以專業的眼光斷定,無法抑止自己那雙彷彿上了發條的腳,自動地朝他挪去。她的眼神貪婪又癡戀地膠著在男人身上,沉溺在他的俊美中幾乎無法自拔。
  
  不公平,這個世界對她不公平。為什麼她先到「雲天盟」已有數天,從沒能有幸見到這位矌世美男子,而映黎才來第一天就遇到他,還好狗運地讓他給救了?她的泳技這麼好,竟會溺水,根本是故意的。
  
  黑豹將谷映黎放上躺椅後,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始終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也沒有興趣瞄一眼第三者的長相,即邁著矯艦沉穩的步伐離開了。
  
  「喂!」谷美寶飲恨地喊著快步離去的偉岸身影。他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她恨恨地發現自己被忽略的事實。
  
  「別……咳……別叫了,這個人比聖母峰上的冰雪還冷。」谷映黎又連續吐出好幾口水後,沒好氣地奉勸著。一看到美寶臉上那種狩獵的表情,就知道她對這位陌生美男子的興趣有多濃烈了。
  
  「你是故意的。」谷美寶心生醋意地指控道,恨她先認識了這麼號舉世無雙的美男子。「為什麼他不看我?是不是你叫他以這種方式羞辱我、打擊我的?」
  
  「美寶,這裡沒有外人、沒有爸媽,所以別再指望我讓你。」谷映黎直截了當地瞪視她。這個美寶,沒有一絲關心她也就罷了,居然還無中生有地指責她。她知不知道自己剛剛差點告別人間!
  
  「讓我?真好笑,到底是誰在讓誰啊!」她的東西都「讓」給她了,她居然厚顏無恥的這麼說。
  
  「一直都是我在忍讓你。」谷映黎乾脆挑明了講,「別再把你失去的一切,都歸咎到我身上,咳……」
  
  她的氣焰竟然這麼高0你以為你拿到『瀟灑淑女』合約,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谷美寶為免氣勢輸人,一直把音量控制在九十分貝以上。
  
  「事實上這份合約確實是我拿到的,而且我拿得問心無愧。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因此而愧疚,你該反省的是你的工作態度和敬業精神。」這些話她一直沒機會說出口,她很高興終於能一吐為快。遲到早退、動不動就耍脾氣的模特兒,再大牌也會惹人厭。
  
  「你……你憑什麼教訓我?」谷美寶的音調急遽降了好幾個音階,低沉得嚇人。
  
  谷映黎揉著腳踝,淡淡地瞅著她,「隨你怎麼說。」
  
  「你別老是一副我欺負了你的媳婦臉行不行?」谷美寶生氣地瞪著隨意曝曬在陽光下,卻毫不在意的妺妺。她為什麼總是不在乎一切,卻又輕易地拿走一切?不公平!上帝對她不公平。「我不要你在這裡,你馬上給我滾回去。」
  
  「谷姜寶,你別惹我生氣哦!」谷映黎隱藏在心中的怒氣蠢蠢欲動。美寶為何老是拿地出氣,偏要和她針鋒相對,每樣東西非得和她比較不可?
  
  「我就是要氣死你,不行嗎?」谷美寶握緊拳頭揮舞,助長聲勢。
  
  「隨便你,反正我是不會離開外婆家的,要走你走。」唯有這樣方可以使美寶留在這裡,也唯有這樣她才能……
  
  「我不會中計的。」谷美寶沒再嚷嚷,卻出乎她意料地輕笑著。
  
  「中什麼計?」美寶不可能猜到她的意圖。她一向很好激的。
  
  「你想接近剛才那個男人吧!」她止住了笑容,警告道:「別想!我要他。這回你一定搶不過我。」無論如何,她是不可能讓這個男人從她的指間溜走。
  
  無聊!她想要,人家就一定會給嗎?谷映黎動動腳踝,發現已無大礙後,收拾起一旁的輪鞋和背包,再度戴好帽子,看也不想看她,扭頭便走。
  
  「映黎,別走!」谷美寶大喝。
  
  好久沒聽她叫自己映黎了。 谷映黎心生不妙地慢下腳步,等待下文。美寶和丹尼一樣,每次這麼叫她準沒好事。
  
  「我們來賭賭看,看誰先得到他。」果然,她邪惡地道出。
  
  「不要。」谷映黎一點也沒興趣,腦海裡不期然地浮現那張冷硬的臉龐。那種人絕對不好惹,她才不想自尋死路。
  
  「不要你就認輸回美國去。」谷美寶僵住笑臉,沒想到她拒絕得這麼乾脆。以前映黎都會陪她賭,從小到大她都一直陪她賭的,不是嗎?她怎麼可以拒絕,沒人搶奪的東西怎麼會有價值!
  
  「我不回去,你又能怎麼樣?」難不成請人將她捆回去嗎?谷映黎不吃她這一套。她已經成熟得能消化地無時無刻不存在的挑釁,也沒有那種心情再陪她玩這種損人不利己的遊戲。
  
  望著逐漸走遠的妹妹,谷美寶氣得全身發抖,「反正你一定得陪我賭!」她大叫。她敢忤逆自己,簡直是吃了態心豹子膽。
  
  「管你的。」遠方輕輕飄來這麼一句回答。
  
  「藹—」谷美寶氣得尖叫。
  
  吵死了!離她好幾公尺遠的谷映黎扮個鬼臉,吐吐舌頭,打消了散步的念頭,四平八穩地套上輪鞋,只想盡快拉開噪音。
  
  也該去向外婆打聲招呼了。 谷映黎就著濕答答的衣服,通行無阻地滑上白家長廊,憑著記憶找到了老人家最愛待的茶院。
  
  日式的典雅茶院,木門敞開,廊邊古樸、優雅的大樹調皮地將葉子探進廊中汲取涼意。她一眼就看到端坐在房內的瘦小老人。
  
  「哈囉!外婆。」谷映黎出其不意地撲向凝神靜氣、專心品茗的老者,愉悅地猛親她爬滿歲月痕跡的老臉,撒嬌地輕笑,「我好想你哦!」
  
  「映黎嗎?」白老夫人摒退一旁的傭人,不敢相信地推開她,「這麼久沒來看外婆,還敢說想我。」她板起臉,不甚愉悅地脫下她的帽子,仔仔細細瞧她一遍。這丫頭怎麼瘦成這副德行?教她別當什麼模特兒她不聽,一定是學人家節食什麼的。
  
  「我這不就來了嗎?」她像小女孩似地耍賴著。
  
  「你的衣服是怎麼回事?」被撲得一身濕的白老大人,端著臉孔瞪視她露得大多、遮得太少的清涼服飾,「太不像話了!」
  
  「好啦!我急著來看我親愛的外婆,沒能來得急換衣服。你就繞了你可愛、無知的外孫女這次,下次我一定收斂。」她摟著外婆,笑得十分阿諛諂媚。
  
  「死丫頭,就會逗我開心。」白老夫人表情依舊嚴厲,眼神卻已放柔,甚至緩緩地綻出千年難得一見的笑容。
  
  「除了我以外,還有誰敢逗你?」她輕快地眨眨眼,調皮的眸光中儘是對老人家堆積多年的想念。
  
  她得以親近外婆,可不是一朝一夕奇跡式促成,而是日積月累慢慢建立而來的。
  
  「貧嘴。」白老夫人放開外孫女,心情大好,親自沖了一杯茶給她喝。「美寶說你搶到一份不錯約合約,是真的嗎?」她銳利地盯著她瞧。
  
  「還不就是那樣。」谷映黎開心地接過茶杯輕啜,對老人家的關注僅投以無奈的白眼,表示不想談論這個話題。
  
  這丫頭還是這麼厚道,從不在人前談論美寶的是非,她就是心疼地這點。白老夫人贊許地點點頭。
  
  「你這次準備待多久?」映黎不想談就算了,反正她可以用眼睛看、用耳朵聽。美寶這孩子嗓門奇大無比,個性雖銳利卻藏不住話,她唯一的優點看來看去好像只有這一項?
  
  「待到外婆嫌我礙眼為止。」她嘻皮笑臉地搭著老人家瘦如枯木的肩膀,心中微微一震。才三年不見,她的外婆怎麼一下子老了這麼多?
  
  「好,那你就留下來,別走了。」白老夫人放柔了莊嚴的容顏,命令地拍拍外孫女。
  
  「當然好。」谷映黎打趣地接話,心頭驀地又是一震。老人家話裡的渴求,她從沒聽過,也從沒想過外婆會這麼想念她,只因她總是表現得那麼堅強、難以親近。這三年來因模特兒工作的關係,她忙得少有機會回來看她,也以為外婆不會在意,說不定還會覺得清靜不少,哪裡知道她居然會想念她。
  
  谷映黎心疼地打量外婆,認真打算回台灣定居的可能。她是真的愛這個古怪的外婆。從小時候母親帶她回娘家開始,她一眼便愛上這個孤僻、古怪的老人,雖然外婆從沒給過她好臉色看,可是母親每年兩次的回台省親,她卻是執迷不悟地一定要隨行,因為外婆那偶爾流露的寂寞,讓她難受。幾年相處下來,她很高興自己的努力有了回報,也慶幸沒有因為老人家難以計數的拒絕而放棄了。
  
  她常常在想,外婆會不會後悔只生兩個孩子?會不會後悔讓唯一貼心的女兒遠嫁美國?會不會後悔嫁給早逝,在黑道上佔有一席之地的外公?外公被仇家殺害後,她又是以什麼樣的心情答應唯一的兒子接掌「雲天盟」?明明知道這麼一來,她和兒子相聚的時間勢必少得可憐,還得擔心悲劇重演,她為什麼會答應?
  
  莫非道義已蕩然無存的黑幫男子真有什麼她所領受不到,甚而排拒的魅力,致外婆流戀終生且不悔?
  
  ※※※
  
  「黑豹,聽說高雄分部那些老傢伙對你上次下去調解的態度很不滿意。這是怎麼回事?」溫文爾雅的白浩庭,有些替兄弟擔心。
  
  「那些廢物佔位太久,我稍微教訓了他們。」黑豹拿布擦拭他隨身捎帶的獵刀,雖已聽出白龍異於尋常的憂慮,卻仍不為所動地冷著臉,就連偶爾反應情緒的冷眸也平淡得看不出任何憂慮的訊息。
  
  「這麼說,你真的把五位長老都打成重傷?」他早該知道黑豹的手段有多激進,只是以暴壓暴的結果,受傷害的人往往是自己。
  
  「他們還活著已經不錯了。」黑豹冷硬的口吻,在在地告訴房內的聽眾,「慈悲」是圓或扁,他從來不知道。
  
  白浩庭擔心地望著黑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
  
  那五個老傢伙在他沒接掌「雲天盟」前,就因「五色組」掌權太多而對他頗有微詞,亦不贊成他繼任幫主。繼任後,他知道老傢伙對他始終心存二心,並有私吞「雲天盟」高雄地盤及產業的野心,只是礙於「五色組」勢力龐大,故而心存顧忌。
  
  出國度蜜月前,他聽說這些傢伙想利用機會分裂「雲天盟」的勢力,男組新幫。基於江山是先人打下,不便分裂的袓規,他不得不央求紅狐代為處理,沒想到紅狐會把這項任務丟給黑豹。唉!個性乖僻的黑豹一直以來便視這些人為垃圾,老傢伙也因他多次出言頂撞而看他不順眼。他下高雄期間,若傢伙對他的態度鐵定不好,黑豹又從不廢話,多以武力解決,難怪這些人會被打成重傷。
  
  「難道老傢伙放話了嗎?」室內唯一的女子、也是「五色組」唯一的一朵花——紅狐,淡然地開口。這本來不關她的事,只怪黑豹冷得過了火,老大的口氣又好像有事要發生一樣。那些老傢伙真沒用,五個人的手下加起來何止千人,居然會被勢孤的黑豹修理。他們養了堆米蟲,浪費「雲天盟」的糧食,活該被修理,黑豹的行徑大快她心。
  
  「這件事我自己會處理,與你無關。」黑豹不想牽累無辜,一人做事一人當。
  
  「這麼說,放話的對象若是我,站在夥伴的立場,你也不會出手相助囉?」她淡淡地反問,表情一樣森冷。
  
  黑豹完美的薄唇緊抿成一直線,拒絕回答。這種沒意義的問話他不想回答。
  
  黑豹和紅狐,同樣冰冷的兩人凝然不語,臉色肅然,簡直是在比酷。
  
  「紅狐,明天你就要去香港辦事,先去休息好了。」白浩庭和氣地打圓場,不想他們因而反目成仇。紅狐和黑豹的脾氣和個性實在太像了。
  
  紅狐照辦,不再多言,回房養眠去了。
  
  白浩庭歎了口氣,為黑豹冷酷、不顧一切的個性大傷腦筋。老傢伙已經在道上放話要宰了黑豹。集合五個老傢伙的力量,不管黑豹怎麼厲害,恐怕也在劫難逃。
  
  「五色組」是他因應時勢之趨所成立的智囊團,組裡的成員都是他親自挑選的好兄弟及親密戰友。他對兄弟們一向充分授權,亦推心置腹,從不過問他們處理事情的方法,秉持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既定原則。組裡的成員連他在內雖然只有五個人,可是每個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一個人可抵幾十個人用,一組人可抵千軍萬馬。如果黑豹能稍微瞭解團結的道理,他會很高興,可惜黑豹一向喜歡將自己惹出來的禍事一肩扛下,不愛勞動他們,這樣就真的很庥煩了。
  
  「老傢伙放話了?」黑豹合起森亮的刀子,冷峻地望向白浩庭,平淡的眸光卻有負起一切的擔待。那些老而不死的垃圾居然霸著位子不放,還有犯上之心,他們真的不曉得見好就收,上次的教訓好像還沒能教乖他們。一堆廢物!
  
  白浩庭無法不點頭。這些夥伴個個精明、幹練,他騙不過他們的。「這件事我會處理,你不准私下行動。」他拿出領袖的氣勢壓他。經過這次事件,老傢伙雖然會暫時打消另立新幫的念頭,卻不太可能放過黑豹。
  
  「我不會聽命的。」黑豹冷冷地睨視他。這是個人恩怨,不必牽扯他人。
  
  白浩庭頭疼地望著他堅決、義無反顧的表情,心底直歎氣。
  
  「浩庭、浩庭……」范舒荷抱著兒子適時出現,解救了白浩庭。「黑豹,你也在啊!」走進屋內後,她將兒子丟給老公,朝黑豹點點頭,隨即興奮地向外面彈了下手指。
  
  谷映黎接獲訊號後,立起腳尖、躡手躡腳,悄悄地接近白浩庭,想摀住他的眼睛,給他個驚喜;不料在看見冷冷盯著她瞧的黑豹後,忽然忘了目的。
  
  又是他!谷映黎不由得又驚歎一忺。這人居然性格地把頭髮全部往後梳,典型的殺手造形。這還是她頭一次覺得東方男子把頭髮全往後梳,還能這麼好看、英俊地懾人心魄的。
  
  「映黎!」白浩庭驚喜地發現了她的存在。
  
  「黎黎……」他可愛的兒子,總是無時無刻地搜集字彙。
  
  谷映黎被他這麼一喊,很快地拉回視線,賞給他一個熱情的大擁抱。「嗨!英俊的浩庭表哥,我又來打擾你了。」
  
  「別告訴我美國的模特兒都失業了。」他大笑一聲回摟住她。美寶休假是因為她自己想放假;映黎呢?她不是剛接到亞梵集團那份年度熱門合約嗎?
  
  「你說呢?」她笑意盈盈,乘機附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喂,替我介紹一下那位帥哥好嗎?」她向來知恩圖報。
  
  白浩庭詫異、略帶取笑地揚起眉,「我的漂亮表妺,不是有一火車追求者嗎?」
  
  「還差一個。」她打趣地眨眨明眸,大笑。
  
  「什麼、什麼?我也要聽。」范舒荷見他們偷悅地笑成一團,不禁好奇地湊近他們想聽個分明,卻正好被鬆開表妹的白浩庭抱個滿懷。
  
  她若不好奇就不叫范舒荷了。白浩庭寵愛地收緊手臂,對老婆的愛意坦露無遺。
  
  「黑豹,她是我表妹谷映黎……」白浩庭正想為他們介紹,黑豹卻不感興趣地跳窗走了。
  
  「黑豹老是這麼不給面子。」老公不氣,老婆倒是氣呼呼的。
  
  原來他就是「五色組」的黑豹,以前好像是個職業殺手嘛!難怪全身上下帶著濃濃的殺氣。 谷映黎對他的冷漠不以為意,來回白家這麼多次,她居然少有機會遇見他,這個人一定不怎麼喜歡和大家湊在一起聊天,不像青狼和藍虎似乎習慣活躍在人群裡。 過去每年寒、暑的省親歲月裡,她來去匆匆,在外婆嚴厲的限制下,雖沒能與「五色組」的成員互相認識,卻偶有機會瞥見藍虎和青狼混在一起吵鬧的情形,就連淡漠的紅狐她都有幸瞄過幾眼,獨獨不見黑豹。這人平常到底都躲到哪兒去了?
  
  「你真的對黑豹有興趣?」白浩庭見她凝眉沉思,意外地問。
  
  「什麼?」范舒荷推開老公,拉著谷映黎憂心忡忡地道:「不好吧!黑豹對女孩子沒興趣,比出了家的和尚還清心寡慾,青狼常說他絕七情斷六欲耶?」
  
  「舒荷,你討厭黑豹嗎?」白浩庭好氣又好笑地瞅著憂心的老婆。她不是一向很喜歡黑豹,常說他好看、夠酷,害他不是滋味。
  
  「才不會呢!我很欣賞他。」她答得自然,「他真的很帥、很漂亮,很……很適合觀賞,但是不適合當老公嘛!」
  
  映黎熱情似爐中火,黑豹卻陰寒如雪上冰,一個像太陽,一個似月亮,永還不會有在一起的時候……不妥、不妥,思來想去,她還是認為黑豹太陰冷了,不適合映黎。
  
  「我可以表示一下意見嗎?」谷映黎哭笑不得。
  
  「映黎,聽我的話準沒錯。黑豹比冰塊還冷,嫁給他,你一定會凍得受不了。」范舒荷信誓旦旦。
  
  「不是我,是美寶喜歡他。」谷映黎哈哈大笑。老天!他們扯到哪裡去了,她只是想知道救命恩人的大名而已。
  
  「美寶?天哪,那不是糟蹋了黑豹?」更不妥,她舉四肢堅決反對。
  
  「噢!老天,你這話千萬別被美寶聽到。」她真可愛,谷映黎捧著肚子縱聲大笑。在親人面前她不會批評美寶,可是她也不願掩飾自己對美寶的感覺。
  
  老婆到底是在保護黑豹,還是損他?她對黑豹應該和自己一樣是既愛又怕吧!
  
  見她可愛的小臉皺得緊,言詞間又包含著對美寶的諸多不滿,白浩庭忍不住放聲大笑,看來他親愛的老婆已經發現美寶的真面目了。
  
  「不會啦,她早就上床睡她的美容覺了。」她比仔仔還童眠哩!范舒荷朝可愛的兒子扮鬼臉。幸好映黎不似美寶驕縱,她那爽朗、熱情的笑顏絕不是裝出來的。她很安慰,至少她對模特兒的好感沒有全然幻滅。
  
  「映黎,你怎麼會毫無預警地跑來台灣?」白浩庭到底是「雲天盟」的頭頭,感覺硬是比其它人敏銳些。「不可能是來勸美寶回去的吧!」映黎對美寶的無理取鬧雖諸多容忍,卻不可能低聲下氣。
  
  「繼續猜。」谷映黎不願多說,這種小事還用不著驚動「雲天盟」,她一個人就綽綽有餘。
  
  「是不是有事?」范舒荷好奇極了。
  
  「不告欣你。」谷映黎閃動星眸,淡淡一笑,隨即神秘地轉身離去。
  
  「映黎——」范荷舒丟下老公和兒子,追著她遠去的身影沒入轉角,非問個水落石出不可。
  
  舒荷不瞭解映黎,這丫頭若不想吐露心事,就是纏得她發瘋,她也不會說。算了,等她吃了幾次閉門羹,慢慢的就能領會映黎和美寶的個性差如天淵。
  
  唉!有這種好奇心位居世界之最的老婆,真累。白浩庭寵溺地想著,俊雅的笑臉上載滿不能稱之為無奈的幸褔,一點也沒有勉強來著的辛苦或埋怨,安步當車地和同病相憐的兒子追他們最愛的女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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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17 00:31:43
  第三章
  
  清晨的世界是鮮亮而有朝氣的,就是未受污染的空氣,也舒爽得沁人心脾。
  
  谷映黎著輪鞋,輕巧地穿梭在清幽的林間小徑中。她對輪鞋的熱愛,好像是為了一覽這片氤氳般迷濛的仙境才滋生的。她尤其喜愛在天露曙光之際溜冰,搶那份新出爐的鮮。
  
  「早。」谷映黎向偶爾遇見的僕人微笑致意。初滑行時微帶的涼意,已在她輕鬆、優遊的探險中神不知、鬼不覺地溜走了。從僕人驚訝的眼神不難看出,他們對這位早起的客人,有一份未知的警戒和好奇,他們大概是忘了她,又或者這些僕人從未見過她吧!
  
  谷映黎知道白家佔地有多遼闊,由於「職業特殊」之故,戒備又有多森嚴,僕人自然是繁不可數。他們不認識她也不奇怪,她只是納悶他們既然沒見過她,為何沒想過將她攔下來問話。難道他們對白家的防衛措施這麼有信心?
  
  當她無意中溜經道館,心不在焉地瞥向自己兒時最愛呆的地方時,谷映黎以為她看錯了。她錯愕地腳一打滑,險些跌倒。老天,原來表嫂向她和美寶要的簽名海 報,就是為了掛在這裡啊!外婆怎麼會答應她這麼做?她忍俊不住地為自己的健忘好笑,她怎麼會忘記外婆是從不到這裡的呢?這裡若不是三不管地帶,任表嫂再膽大妄為,也不敢違背老人家銳不可擋的怒氣吧!
  
  神聖的道館?美女海 報?居然會扯上邊,天才!谷映黎邊溜邊笑,不知不覺溜進一條僅容一人通行的僻靜小路,這條蹊徑完好地被包裹在灌木叢裡,宛如天然形成的山洞。這裡她從不曾到過,谷映黎不曉得自己怎會滑來這裡,主屋離此處已經有一大段距離,這裡大概是「雲天盟」的最角落吧!難怪顯得荒涼、陰森。
  
  正當谷映黎想掉頭往回溜時,卻聽到引擎狂嘯的怒吼聲。她擺脫不了好奇心,尋聲而至,卻發現路的盡頭別有洞天。銜接路的盡頭的是一片寬闊的水泥廣場,在水泥場後面、正對著小路的是一間古樸的小屋。這片廣場的四周全被綠意遮掩,形成一個極為隱密的私人天地。在廣場中間、背對著她蹲著的男人,看似將全副心思都放在那輛看起來嶄亮如新的哈雷機車上,沒注意到她這個不速之客。
  
  「黑豹,早安。」谷映黎粲然一笑,大剌剌地溜近蹲在哈雷機車旁檢視零件的黑豹。能有這麼好看的背影,除了他再無別人。
  
  黑豹繼續催動引擎,沒做任何響應。
  
  她是不是該鼻子摸摸,自動走人?谷映黎笑著看他。她知道自己不會這麼做的,她一向不喜歡妥協。這人連背影都好看得讓人嫉妒,她發現黑豹似乎已將頭髮全部往後梳當成一種習慣。百看不厭的他,真是上帝精心的傑作,無論哪個角度都是醉人的好看。
  
  「那天謝謝你救了我。」她就是忍不住想聽聽他的聲音。應該不難聽吧!他人都長得這麼好看,上帝不可能獨漏了他的聲音。
  
  黑豹依然故我,沒將她放在心上。
  
  「那裡是你住的地方嗎?」明知道他不理會,她還是煞有其事地指著石砌小屋。
  
  唉!好像又回到和外婆初次見面時,那種剃頭擔子一頭熱的碰壁感覺了,她實在不該在這裡浪費精神和體力。外婆因為是自己的親人,所以她才有親近她的念頭,黑豹又不是她什麼人,她何必這麼做,而且和他對話真的很累。
  
  黑豹無意搭理她,不知是真的修好車或是什麼的,身子一跨上機車,淡淡地調著後視鏡,對鏡中反射的美女,絲毫不感興趣。要女人可以用錢買,他不會浪費時間和這些自以為長得可以就四處勾引男人的女人多費唇舌。
  
  他確實酷得十分夠味,美寶一定愛死他的。 谷映黎淡淡地笑著,腳一拐便俐落地溜到機車前凝視他。
  
  黑豹接受她的挑戰,冷冷地瞪視她,沒有移開視線。她確實是個漂亮的女人,五官端正,身材惹火,她是想引起他的注意或要他開口讚美她嗎?他在心裡冷笑。
  
  「我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而已,別無他意。」看出他眼底的輕視和嫌惡,她老實招了。沒有人能對他的俊美免疫的。
  
  一定有很多女人倒追黑豹吧!她發現連自己都快愛上他了。他這張陰柔、俊美的臉孔搭上那傲視群倫的冷峻氣質,她相信如果他願意投入模特兒行業,一定會是個閃亮的超級巨星,因為他太有個性了。這位美男子啊!沒有女人能逃得過他無遠弗屆的無邊魅力的。只要是正常的女人,瞄到這張俊臉三秒鐘就會被吸引,一分鐘便會陶陶然,要是看上三分鐘馬上上癮,自制力告吹,再冷感的女人也會愛上他。
  
  所以她不能再看了,已經超過三十秒了。 谷映黎自我解嘲地掉開頭,認輸了。她沒有勇氣再和他比下去,黑豹拿那張俊臉壓人著實不厚道。
  
  「別再進來。」他終於出聲。
  
  他的意思是,別再侵入他的領域嗎?
  
  谷映黎回眸嫣然一笑,「你的聲音很好聽哦!」低沉、冷厲,恰如她所想的。唉!上帝真不公平,把完美的一切都給了這個男人。
  
  黑豹對別人給予的讚美既不感動也不雀躍,僅是冷淡地發動機車,揚長而去,將她的讚美灰頭土臉地擲回給她。
  
  「酷!」谷映黎溜進綠色小徑時,輕輕哼道,說不上來他絕塵而去時,為何會突然覺得他很孤獨。心不在焉地溜出了小路,她勉強收回心思,按原路線溜回主屋,一路上仍是鳥語花香,她卻無心欣賞。
  
  「早。」和一位中年男子擦身而過時,她禮貌地笑道。
  
  白家的僕人真勤快,連黑豹的屋子也這麼早就來打掃了。她瞄一眼神情戒備,似乎又帶著一點緊張的男人,溫柔地微笑。丹尼常說她的笑容有安定人心的作用,唯盼此話不假。
  
  ※※※
  
  「美寶,現在才七點鐘……」范舒荷看到出現在餐廳的貴客時,眼珠子差點瞪掉了。她不是堅持美容覺的重性,說什麼不到日上三竿絕不起床,中午還要傭人將午飯送到她房裡,因為她想保有絕對的隱私。
  
  「我想和大家共進早餐。」谷美寶柳腰輕擺,舉步婀娜地往黑豹旁邊的空位一坐,嬌滴滴地笑道,其目的昭然若示。
  
  沒想到這個性格男子會和白家人一起共進早餐,早知道她就不會堅持在房裡用餐了。若不是因為不想輸給映黎,她是不可能這麼犧牲自己的。她就不信映黎能得到一切,從現在開始,她要加倍將她以前失去的一切,從映黎身上討回來。 谷美寶陰陰地思忖。
  
  谷映黎一聽,差點大笑。美寶為了保持好身材從不吃早餐,人盡皆知,她居然肯為了黑豹打破慣例,難得。
  
  「多吃點,你瘦得跟皮包骨似的,到底有沒有吃飯?」坐在主位的白老夫人,對谷美寶的意外出現沒任何反應,倒是心疼地夾菜給左手邊的谷映黎。她對谷映黎的關懷當場氣煞谷美寶。
  
  「沒吃飯我早就餓死了。」谷映黎半開玩笑,眨著明眸。
  
  「外婆偏心。」谷美寶吞不下一肚子不滿,嬌聲抗議。映黎到底會什麼法術,為什麼她才來一天就成功地勾走外婆的心,太沒有道理了。
  
  范舒荷踢踢身邊的老公,要他替一肚子怨懟的大表妹盛粥。白浩庭不敢違背,即刻動作。
  
  「美寶,奶奶對誰都一樣。」他將粥遞給大表妹時溫柔地笑道。
  
  慘了,他居然叫她本名,大家等著「茱麗」發飆吧!范舒荷為老公捏把冷汗。
  
  「表哥,人家今天想上台中市區逛逛,你叫個人陪我。」出乎她意料的,谷美寶沒有發飆,還一臉甜美地提出要求,眼神明白地瞟向鄰座的黑豹暗示道。
  
  再白癡的人也看得出她的暗示。白浩庭拿她的哀求沒轍,向老婆討救兵。要黑豹陪她兜風,除非七月下雪。
  
  聽到她自認為土氣的名字,不僅沒生氣還笑呵呵,美寶怎能一夜之間變了樣?昨晚仙女來過了嗎?范舒荷在心裡嘖嘖稱奇,訝異得沒注意老公的求救。
  
  「只要表哥能將你的敞篷跑車借我,我想我可以陪美寶逛逛。」谷映黎不想白浩庭太為難,自動自發地開口道。
  
  「沒問題。」白浩庭如釋重負。
  
  谷美寶氣壞了,差點將手上的碗朝多事的妹妹砸去。她一定是故意的。她在心裡氣得顫聲。
  
  黑豹在眾人七嘴八舌之際,沉穩地解決了早餐,朝白老夫人點了下頭,舉止昂然地走出眾人視線。
  
  谷美寶一見他離開,慌忙地丟下連扒都來不及扒的碗,快步地追著他。
  
  「太沒規矩了。」白老夫人生氣地罵道。一個未出嫁的女孩子巴著男人不放,像話嗎?
  
  看來美寶真的和黑豹耗上了,恭喜他。 谷映黎望著落地窗外俊挺的黑豹興歎。
  
  「喂!」谷美寶急急地跟在他後面喊。
  
  黑豹跨上他停在餐廳外的重型機車,來不及騎走,谷美寶就極其優雅、自動自發地跳上寬敞的後座了。
  
  「我從來沒有坐過這種車耶,真拉風。你帶我四處走一走好不好?」谷美寶大膽地當著餐廳內所有人的面,示威地緊抱黑豹。
  
  「成何體統!」白老夫人原已繃得死緊的臉孔,見狀沉得更緊了,碗筷「啪」地往桌上一擺,氣沖沖地由下人攙扶著回房了。
  
  「美寶慘了。」范舒荷預言。
  
  果然,谷美寶坐上後座不到一分鐘,黑豹就冷著臉,毫不留情地轉身將她丟下車,飛馳而去。
  
  「黑豹那輛機車,從不載女人。」范舒荷有些幸災樂禍地笑道。美寶給她的印象愈來愈差,怪不得她。
  
  「她已經試過好多次了。」白浩庭糗著老婆,對谷映黎笑道。
  
  「那麼你也……」谷映黎比著坐在地上、狼狽不堪的美寶,瞪大美眸。
  
  范舒荷嘟著嘴,拒絕回答這種一輩子都會難堪的問題,白浩庭卻拚命點頭。
  
  好個鶼鰈情深。 谷映黎笑不可抑。「映黎,剛才姑姑來過電話。」白浩庭止住笑,漸漸凝起表情。「她說你的經紀人四處找你。」
  
  「你是偷跑的嗎?」范舒荷羨慕地問。「不算偷跑,我有三個月的假期可以自由運用。」她泰然自若地用餐。
  
  白浩庭緊盯著她,佩服她臨危不亂的態度。
  
  「三個月嗎?」范舒荷眸光閃爍。
  
  「如果沒意外的話。」谷映黎奇怪地瞅著她過分興奮的小臉,有些擔心。 表嫂的娃娃臉可愛得不像一個小孩的媽,她真的和美寶同年嗎?
  
  「荷,想不想去台北?」白浩庭儘是書卷味的臉龐,鑲著歉疚。他最近因幫務繁忙,冷落了嬌妻,不巧紅狐又去了香港,難怪她寂寞的四處找伴。
  
  范舒荷簡直要跳起來親老公了。「你陪我去嗎?」
  
  「我帶你上台北走走,順便把打算在你家定居的爸媽接回來,好嗎?」他沉溺於老婆嬌美的容顏,眸裡有寫不盡的愛意。
  
  「當然好!還是浩庭最疼我。」范舒荷眉開眼笑地投進老公的懷裡,感動極了。
  
  他趁機調開紅狐、藍虎和青狼,為的就是給老傢伙們下手的機會。這些人太狡猾,他們都在等黑豹出任務、離開「雲天盟」好下手,怒氣沸騰的老人家可沒什麼耐心。如果他沒猜錯,最近「雲天盟」內將會出現許多新面孔,這是他等待的機會,得乘機反撲。
  
  黑豹暫時留在這裡也好,他可不想失去這位好幫手及好夥伴。也唯有在幫內他才能安全些,只不過得找個人纏著他,別讓他發現自己的計謀。白浩庭摟著老婆,左右為難地想道。
  
  谷映黎十分羨慕表嫂嫁了位體貼的好老公,她只願今生也能找到另外一個白浩庭。
  
  「高興歸高興,別忘了仔仔快醒來了。」白浩庭點醒樂昏頭的老婆。
  
  「啊!差點忘了。映黎,你慢慢吃,我得去伺候我的寶貝兒子了。」范舒荷從老公懷裡跳起,緊張地跑了出去。
  
  「有了仔仔,她還有時間無聊嗎?」谷映黎實在懷疑。
  
  「她永遠有用不完的精力。」白浩庭溫文地笑道。
  
  「難怪表嫂的身材好得讓人眼紅。」她笑著扒粥。
  
  「映黎,你的槍法還像以前那麼準嗎?」白浩庭忽而突兀地問道,想起她對打靶的熱愛,以及兩人磋砌的過往。
  
  「還好。你想問我什麼?」谷映黎放下碗筷,端睨他。
  
  「你到這裡的真正用意。」他切入主題。這丫頭還是這麼率性,不喜歡拐彎抹角。「你不是不負責任的人,為什麼會突然拋下如日中天的事業,到這裡度假?」
  
  「因為美寶可能會有點麻煩。」她冷靜地點到為止,知道自己再怎麼編派謊話,也瞞不過在江湖打滾多年的表哥。「其它的,你就別過問了,我不想動用你的力量。」透露這麼多已是她的極限。
  
  「只因為我的身份?」白浩庭苦笑。
  
  谷映黎見狀,內疚地起身移向他,「你永遠是我親愛的家人。」她誠摯地親親他的臉頰,不要他多心。
  
  「我要你保證,需要我幫忙時會告訴我。」他也不想她或美寶有個閃失。
  
  「你的意思是我應變能力很差囉!」她雙手扠腰,狀似生氣。
  
  「豈敢!」望著她嬌俏的模樣,白浩庭突然知道他該拜託誰了。「映黎,我上台北這段時間,有件事麻煩你。」
  
  這麼慎重。 谷映黎重新坐好,二話不說地點了頭。
  
  「你不問我什麼事就答應了?」他溫文地笑道。
  
  「總不可能賣了我吧!」她太瞭解白浩庭有多疼她,冒險的事他絕對不會讓她參與。
  
  「幫我纏著黑豹。」他不再贅言,慢條斯理地說出。
  
  谷映黎瞪大媚眸,不敢相信她所聽到的。「為……為什麼?」怪不得她要問,需要人纏黑豹可以拜託美寶,她肯定會樂歪了嘴,一口應允。
  
  「讓他分心。」不能再多說了。
  
  「我盡力。」她風情萬種地微微漾出笑容,調皮地眨眨眼,「不過,我可不犧牲色相哦!」
  
  白浩庭聞言放聲大笑。
  
  讓黑豹分心,就表示表哥有事不想讓她知道,既然不想讓她知道,她又何必多問。
  
  ※※※
  
  「我不回去就是不回去,聽見了沒有?!」谷美寶甩上電話,衝出房間,想找東西發洩怒氣。黑豹無視於她的美貌,教她當場出糗的怒氣,持續了一天一夜,仍未消弭,她一定得找個人發洩怒氣……
  
  適巧谷映黎經過,谷美寶火速地衝到她面前,擋住去路,大吼:「是你告訴丹尼我在這裡的嗎?」
  
  「你鬧夠了沒有!」谷映黎生氣地低吼,「為什麼你總喜歡把所有不順心的事,都往我的頭上推?」她三天兩頭打電話回公司,還刻意讓丹尼知道她的行蹤,想瞭解她在公司的重要性,現在好不容易丹尼打電話來叫人了,她居然……
  
  「你……你……你憑什麼這麼說?」她比她還大聲哩!谷美寶被她少之又少的吼聲嚇愣了。
  
  「憑你的無理取鬧。」真想替媽好好教訓她。
  
  「你這個掠奪者,竟敢這樣對我說話。」谷美寶氣瘋了。「你搶走我的合約,搶走我的男人,搶走我的玩具,搶走爸媽的愛,搶走一切,現在居然還敢無恥地說我無理取鬧。」
  
  「這份合約,是亞梵心甘情願給我的,是由那兩張『貞德』和『卡門』的海 報挑選出來的。你沒忘記這個攝影師當時和誰打得正熱吧!」谷映黎生氣地提醒她,她正是那個和他打得火熱的人。
  
  「你不該扮演『卡門』的,亞梵根本就只是想要『卡門』而已。」辯不過,她只得開始雞蛋裡挑骨頭。
  
  她真的氣得牙齒打顫、骨頭吱吱作響了嗎?谷映黎緊握拳頭,逐字加重音節,清清楚楚地從牙縫裡蹦出話來,「你嫌『卡門』太放蕩,改挑『貞德』,記得嗎?」
  
  「如果你沒有進入模特兒界,我就不會拿不到合約。」她強詞奪理。「亞梵的合約是我奮鬥的目標,如果沒有你從中作梗,一定非我莫屬。」
  
  「谷美寶,你真的惹火我了,你知道嗎?」谷映黎步步進逼,「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進這一行,事實上我已經考上建築師。是你替我報名模特兒選拔大賽,又逼我一定得參賽,還因此而大吵大鬧了好幾天,吵得爸媽差點宰了你,記得嗎?」為什麼這些輝煌的往事,她沒一件記得住?她每件事都和自己比,比不過又沒有認輸的運動家風度。
  
  「要不是丹尼拚命在我面前誇你有資質,我又怎麼會這麼做!」谷美寶委屈地抿緊嘴,壓根不相信自己的天姿國色會輸給她。
  
  「你是不是又要怪我討丹尼歡心了?」要找她碴,美寶永遠有用不完的理由、說不盡的借口。
  
  「本來就是。」她不甘心樣樣輸她!
  
  「丹尼是爸的老朋友,我們是他從小看到大的,你何不想想為何大家都比較喜歡我和嘉淮,卻不喜歡親近你?」實在是她大小姐太嬌太傲,沒人受得了。
  
  「因為你搶了他們的注意力。」谷美寶恨恨地指控著。「你什麼都搶!」
  
  「如果小時候我真的搶了你的玩具,那麼我道歉,請你原諒我的年幼無知。至於其它部分,本人一概否認。」她不可能有那麼大的魔力讓每個人一看到她就愛上她,討厭美寶;是美寶太任性了。
  
  「我不可能原諒你的,你一出生就搶走了爸媽對我的愛,我這輩子永遠都不可能原諒你的。」谷美寶沉痛地說明。她不該瓜分大家的焦點,也不該瓜分眾人對自己的愛。
  
  谷映黎沒想到自己的存在帶給她這麼大的痛苦和傷害,也沒想到自己竟然被她的厭惡刺傷了。她已經心理建設這麼多年,怎知道到頭來傷害還是這麼的深、這麼的痛。「爸媽愛你不下於我,若非你盲目又一心一意只想和我比較,你就會發現這一點。」
  
  「沒有你,他們會更愛我。」她是如此執著。
  
  「隨你怎麼說。」谷映黎不想多費唇舌,美寶對她的成見已經深得聽不進任何話,也看不清楚是非曲直了。「我不會為我的出生向你道歉,這本來就是我的權利。」美寶固執,她也不下於她。
  
  「谷、映、黎!」谷美寶扯住轉身想走的她。
  
  谷映黎回過身拍開她的手,油亮的馬尾因轉身過劇在空中擺盪,反映出她的怒氣,「你喜歡怎麼尖叫隨你便,我不阻止你。」反正這裡地廣人稀,她就是喊破喉嚨也妨礙不到別人。
  
  她敢拍開她?!怒火瞬間染紅了谷美寶的美眸,她臉一沉,不甘心地又拉住妹妹。
  
  「我要黑豹。」她千方百計地終於知道那個美男子的綽號,還從僕人口中得知他不是簡單人物。
  
  她在向她示威,還是宣示?谷映黎不再推開她的手,冷靜地等待著。
  
  「說話啊!」她怎可不言不語,一派冷然?!
  
  「要我祝福你,還是同情黑豹?」美寶多大了,老喜歡玩這種搶奪男人的無聊遊戲。 谷映黎在心裡嗤之以鼻。
  
  「不是!」谷美寶氣得大叫。「我要你和我一起爭奪他。」她要贏她。
  
  「我已經說過了,不要。」谷映黎斷然拒絕,卻又不能不管她,「黑豹不是玩具,更不是普通人,你最好別惹他。」
  
  谷美寶聞言,興奮地高揚起嘴角。她居然會破天荒地警告她,那麼……「你對黑豹有興趣?」太好了,如果映黎喜歡黑豹,那麼這場遊戲就值得不顧一切去玩了,而且要不擇手段。這是映黎頭一個表示興趣的男人,她要他,絕對會想辦法弄到他。「這場遊戲不管你答不答應,我都要你參與。」能搶奪映黎的心上人,那將是一種無上的快感、恣意的復仇。
  
  她那種期待的眼神,唉!老天保佑她了。 谷映黎在心裡歎氣。
  
  「不說話就表示你已默許,黑豹這個男人我要了,你等著瞧,我絕不可能再輸你。」谷美寶喜不自勝,不給她任何辯白的機會,飛也似地跑開了。
  
  她簡直是雀躍三尺了。 谷映黎生氣地望著晴空、綠葉長歎。完了,昨天表哥才要他有空多纏纏黑豹,她也爽快地應允了,現在被美寶這麼一鬧,她根本進退維谷,不知如何是好了。如果她依表哥的話「關照」黑豹,美寶的鬥志一定越揚越高、越燒越炙,最後恐怕保羅事件又要重演了。
  
  谷映黎因不經意憶起往事而心情惡劣。她順著長廊走到道館,不知不覺地停在鮮紅、亮眼的海 報前發呆,怔忡了會,又不知不覺地坐下來沉思。這張海 報拍得很誘人,她面對海 報思忖。美寶的「貞德」也很搶眼,為什麼亞梵偏要選她呢?如果亞梵選擇了美寶,她鳳心大悅就不會離家出走,自己也不用受這種活罪了。
  
  黑豹手持木劍,遠遠地走來,老遠就看到頭枕在曲起的膝蓋上,全身蜷縮成一團,像個流浪兒的谷映黎。她應該沒有聽到他的足音吧,否則怎會動也不動地望著海 報?她不是和她姊姊一樣喜歡纏著男人,展現她們的魅力。
  
  谷映黎聽到那輕得不能再輕的腳步聲了,若不是心情出奇的惡劣,她想她會別過臉看看是誰的身手這麼靈巧,足音輕巧得幾近零。這人的身手應該很好吧?
  
  黑豹直接走進道館練劍,對於文風不動的谷映黎,沒再投注太大的注意力;慵懶的一任夏風輕拂的谷映黎亦然。
  
  越想越郁卒,谷映黎伸伸懶腰,煩躁不已。這時,她突然聽到背後有些微樹葉磨擦東西時發出的窸窣聲,還有細碎的腳步聲;這種細碎的聲音帶著莫大的窺視意味。她淡淡地笑著,狀似若無其事地站起身,扭動身體。趁著左右擺動之際,她瞧見那原本隱藏在草叢中的窺視者,因她突兀的舉動而刻意現身從廊下小徑經過。
  
  這名鬼祟的中年男子,她好像在哪裡見過?帶著甜美的笑容向他頷首致意時,谷映黎突然想起,他就是昨天在黑豹住處外遇見的那位勤快的僕人。這麼說……她優遊自在,盡量像散步般地走到道館門口,等那名鬼祟的僕人脫離視線後,才飛快地往裡面探。
  
  果然是黑豹。望著他揮動木劍的英姿,谷映黎因懷疑得到證實而開心不已。 本想開口和他打招呼,不料美寶的臉孔和自以為是的搶奪遊戲又躍進腦海裡,為了避嫌她只得打消念頭,盡量少和黑豹接觸。她可不想讓美寶以為她真的對他有意,那不僅會害慘自己,連帶的不好惹的黑豹也會遭殃。 保羅不就是如此?!
  
  只不過,她要怎麼在纏著黑豹的同時,也讓美寶明白她沒有和她競爭之意,這就很費心思了。
  
  黑豹從眼角餘光中瞥見谷映黎站在門口良久,似乎在掙扎些什麼,最後決定離開。她……的心情好像不好?!他停止了揮劍動作,側身望著門口凝思,一點也沒發現這是他頭一次在意女人的心情,頭一次讓女人的情緒影響了自己。
  
  放下木劍,他不由自主地走到道館外,駐足谷映黎坐著發呆的海 報前,破天荒認真地看清楚海 報內容和內容中的女人生得什麼模樣。他冷冷地盯著熱情的「卡門」半晌,又順勢瞥了眼旁邊的「貞德」一、二秒,視線很快地又拉回鮮紅、耀眼的人兒身上,心裡慢慢地透進了谷映黎不著妝的素淨臉龐。
  
  看了看,黑豹渾然不覺地斂起眉頭,不曉得他為何會對這張熱情如火的海 報起了反感,覺得礙眼。
  
  ※※※
  
  夜已深沉。
  
  那個僕人應該會在這一、兩天行動吧!谷映黎拿出輪鞋,輕巧地月下長廊,盡量改溜泥土小徑,朝黑豹的石屋邁進,免得「打草驚蛇」。
  
  那名僕人確實在監視黑豹,而且他的身手似乎不錯。不論是黑豹的私人恩怨還是「雲天盟」的幫務,她都不管,衝著黑豹曾救她一命,她就不可能置身事外。現在她已經管不得美寶怎麼想她了,魚與熊掌無法兼得,要顧及表哥的委託就勢必會落入美寶的遊戲裡,也勢必引發美寶更強烈、更旺盛的鬥志,隨她去了,反正清者自清。
  
  谷映黎散下扎得發疼的長髮,輕裝簡便,俯著身子加速前進。今晚月色皎潔、繁星點點,溜起冰來分外舒服,只是這片偌大的林區森然了些。在離目的地約莫五公尺遠的距離外,谷映黎脫下輪鞋,將之掛在肩上改為步行。這種夜晚不論多輕微的聲音,都是清晰可聞的。
  
  沿路撿拾小石頭以備不時之需,谷映黎帶著高度警戒悄悄走進黑豹專用的綠色隧道,躲在屋側等著「客人」的到來。
  
  「你在這裡幹什麼?」黑豹冷然的聲音從後方出現,著實嚇了谷映黎一大跳。
  
  她回頭,冷不防又被他嚴厲的表情嚇了一跳。「我只是……」只是什麼?谷映黎低下眼瞼苦思,不知道該怎麼騙過對一切似乎瞭然於心的他。
  
  黑豹不答腔,看她怎麼說。剛才看她的背影,他還以為是那個尊貴的大小姐谷美寶,沒想到是她。她散下頭髮的模樣,的確是漂亮得讓人心動,可惜心動的人絕不是他。她這個時候來這裡無非是想投懷送抱,黑豹鄙夷地閃動眸光。
  
  「只是散步,迷失了方向。」她知道這個理由相當薄弱,但願他得過且過。
  
  黑豹變換眸光,和夜色相呼應的眼睛明顯變得銳利。
  
  看樣子他是不打算採信了。「好吧!你自己小心點,晚安。」她沒頭沒腦地丟下一句,轉身就走,還沒計劃好怎麼「纏」他。
  
  「什麼意思?」黑豹拉住她光潔的手臂,手掌被兩人肌膚的接觸燙得發麻。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回頭輕輕地推開他的手,吐吐舌頭。彎身套上輪鞋,打算回去睡個好覺。
  
  「老大是不是曾對你說過什麼?」他一個箭步擋在她面前。要一個女人來保護他,他寧可死。
  
  難得他會捨不得她走。 谷映黎杵在頎長的身影下玩味地笑著,像個十足的小女人。她從來不曉得自己也可以這麼嬌校
  
  她的笑容為什麼可以這麼燦爛、溫暖?黑豹真不願她常毫無保留地對他笑著,明知道她對每個人都是笑口常開,他仍然不喜歡她那彷彿會掠奪人心的笑容,好像要偷走他什麼東西一樣。
  
  「表哥不長舌,我也不是包打聽,你可以放心。」她咬住下唇,阻止自己大笑。黑豹的冷臉雖然從頭到尾沒變過,可是他的眼眸卻帶著抹奇異的訊息,那種訊息接近惱怒吧!如果她沒會錯意。
  
  「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不必你多事。」他冷銳、深沉、黑如子夜的雙眼,明明白白地擲給她一個大大的拒絕。
  
  他的表情可以不必這麼嚴峻的。 谷映黎不以為自己這麼做哪裡錯了,她不能把那個鬼祟的僕人撇在一旁,當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想放過報恩的機會。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對她而言是可遇不可求,尤其恩人是黑豹這種冷硬、身手又彷彿好得可以扛下全世界的男人。 表哥不在家,不然她會把這種事情丟給他去處理,她絕不會為了證明或好玩而去冒不必要的險,也不會為了引起黑豹的注意而犧牲,因為那太無聊了。
  
  這淌渾水不管黑豹多麼痛恨她介入,於情於理她都必須適可而止地蹚入。不為其他,只為這是她欠他的。
  
  「你就當我什麼都不知道好了。」她笑著撇下話,輕快地繞過他。如果她的心腸真有那麼硬,今天就不會在這裡了。
  
  她臨去前那朵若有似無的笑靨,激怒了黑豹。
  
  「再來的話,後果自理。」他陰森森地撂下狠話,相當不喜歡情緒被左右的感覺,她的笑容已經可怕地擁有這種影響力。
  
  「黑豹,我不吃威脅這一套哦!」她輕輕笑出聲,像個乍現的精靈,消失在風中。
  
  黑豹沉著臉,僵挺著身子毅然回轉屋內。他不可能被任何女人左右心情的,這輩子不可能,不管哪一輩子都絕對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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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17 00:32:22
  第四章
  
  「回去告訴老傢伙們,我在等他們。」黑豹對前來暗殺他不成,反被他輕鬆制住的來人冷聲哼完後,出手快又狠地猛擊出一拳,打昏了傷痕纍纍的刺客。
  
  這麼漂亮的男人打起架來竟然這麼強悍,天呀!他真是既帥又狠,既陰美又剛強。躲在樹後的谷美寶,從黑豹被偷襲開始,到那個塊頭比他大上許多的凶神惡煞被他擊昏為止,幾度凝神閉氣,大氣不敢吭上半聲,為的就是保命,怕被凶狠、打起架來像餓了數月的黑豹順手給撕了,啃噬得屍骨無存。
  
  幾經散財後,她好不容易才從口風極緊的僕人嘴裡得知黑豹的住處。再怎麼也沒想到他居然會住在這種陰涼、森寒的偏遠地帶,他幹嘛不搬到華麗的士屋住嘛!
  
  黑豹回屋裡打電話,招來手下將昏倒的人送回高雄,物歸原主。
  
  谷美寶鼓起勇氣,一口氣衝進屋內。這場遊戲她絕對不能輸,即使陪他上床她都願意,只要能嬴映黎,要她做什麼犧牲她都願意。這種兼具力與美的男人,多陪他上幾次床都絕不能稱之為犧牲,她已經渴望他的身體了。
  
  「黑豹。」谷美寶心跳急促地鼓動,視線裡填滿了俊美、迷人的黑豹,根本沒心情理會這間簡陋得幾乎讓她皺眉的小屋。她有的是錢,要的只是他這個人,只是這場遊戲的勝利,他富不富有都在其次。 谷美寶不斷在心裡說道。
  
  黑豹站在魚缸前餵著魚,對她嬌嗲的聲音和嬌美的容顏不聞不問。他不知道這對姊妹在玩什麼把戲,為什麼輪流監視他?若不是他不想對女人動手,這兩個女人大概已經完蛋了。
  
  他冷得讓人著迷,美得讓人心醉。 谷美寶走近他,輕輕地偎著他。「我喜歡你。」她大膽地表白,雙手爬上他的胸膛。
  
  「那是你的事。」黑豹冷絕、不留情地推開她。這種話他從小聽到大,很難動心了。
  
  「你喜歡映黎?」他又拒絕她。 谷美寶怒火頓生,胡亂地推敲起他拒絕自己的理由。
  
  「你管不著。」他低沉著冰冰冷冷的聲音,陰寒似地獄使者。
  
  「映黎有什麼好?」她極力壓抑怒氣,咬牙切齒。
  
  黑豹冷著臉,有些驚訝於她對谷映黎明擺著的怨恨。她們不是姊妹嗎?連姊妹都能成仇,顯見她們的膚淺。
  
  「告訴我啊!映黎到底有什麼好?」她仰視他,忍不住滴出淚水,知道這種角度的自己看起來有多美。「她的男人多得很,根本就是在玩你。」
  
  「那是她的事。」黑豹面不改色地放下魚飼料,不痛亦不癢,故意忽略心裡突生的心悸。
  
  他這種冷漠、決絕的態度,表示他對映黎沒興趣囉!谷美寶喜孜孜地破涕而笑。她就不信所有人都雞逃映黎那種虛假的魅力,至少黑豹就不會。
  
  黑豹沒興趣談谷映黎,也沒興趣和她扯。他粗魯地拎起笑容滿面的她,將她拖到門口丟著,「別再來了,順便告訴你妹妹。」說完,他走向停放在屋旁的機車,再次拋下眼神熠熠的谷美寶,絕塵而去。
  
  他剛才的意思是說映黎曾經來這裡投懷送抱囉!谷美寶興奮不已,簡直要大聲歌唱了。映黎真的對黑豹動心了?這也難怪,比起同樣高大、英俊的保羅,陰美的黑豹硬是多了些男子氣概,多了些冷傲的氣質。 保羅那種角色她都會動心了,更何況黑豹。太好了,既然映黎已經參加這場競賽,她誘惑起黑豹來也就格外帶勁了,她將不惜一切阻止映黎接近黑豹。
  
  比賽才剛揭開序幕,一切都只是剛開始。
  
  ※※※
  
  「小姐,有什麼吩咐嗎?」正在修剪花木的僕人,被站在一旁若有所思的谷映黎盯得有些受不了,她已經站在背後盯他好久了。
  
  「沒有,我只是對你修剪花木的技巧感到好奇罷了。」她綻出笑容,企圖以和藹可親的表情鬆動他的警戒。「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阿旺。」男人全身緊繃,他多少能感受到那天真的笑容底下所蘊藏的企圌。最近太常碰到她了,得小心點。
  
  糟了,他開始懷疑她了。她必須做點什麼撤去他的防備,如果無法撤去他的防備,那麼她只好逼他提前動手。
  
  「你在這裡工作多久了?」她若有似無地研究著修剪一半的花草。
  
  「五年。」他簡潔地不肯再多說。
  
  夠謹憤了,看來要撒去他的防備很難。
  
  「五年?」她故作驚訝地張大嘴。「我以前怎麼沒看過你?」
  
  「小姐一向來匆匆去匆匆。」他倒是記得這位愛在園子裡溜來溜去的漂亮小姐。
  
  他的方臉非得繃這麼緊嗎?她已經很盡力幫他鬆弛神經了。
  
  「說得也是,這裡的僕人太多,我記性又不好,你可別介意。」她嬌憨她笑著。
  
  「我不敢。」這位小姐和另外一位小姐的性子差真多,他常見她和下人聊天,另外一位小姐卻只會指使他們。
  
  他眼底的戒備好像還沒軟化,既然他的謷覺心這麼強,她乾脆想個法子讓他提前動手好「我常見你到黑豹的石屋,你是他的專屬僕人嗎?」她努力地維持可親的笑顏,問著傻傻的問題,期盼能混淆他的視聽。
  
  「是。」果然!一提到黑豹,這位僕人的臉馬上皴了。
  
  臉色變了,谷映黎讚賞地笑笑。這種人好辦,而且她對他的一切大概有譜了,他對她卻全然不知,敵在明、我在暗,看樣子她的勝算很大。
  
  「他昨天被暗殽不成,你知道嗎?」她漸漸地斂起笑容,眼露精光。
  
  「知道。」僕人一派鎮定地看向她。「小姐在暗示什麼嗎?」
  
  「你以為我該暗示什麼?」她笑笑,雙眼冷厲地盯著他微微發白的臉孔,「我想黑豹可能和什麼人結仇,而且我懷疑殺他的人不只一個。
  
  「小姐以為是我嗎?」他不高興地反問。
  
  谷映黎聽他這麼回答,訝然地放聲大笑,「你以為我會笨到向臥底的人坦述我心裡的懷疑嗎?」心浮氣躁了,太好了。
  
  阿旺聽她這麼說,臉色不知不覺放軟,「我不懂小姐的用意。」
  
  「我只是要你幫我多留意黑豹,你和他最接近。」她放柔了眼神,誠摯地說道。「我已經打電話給表哥,這些天他就會回來處理這件事。 表哥臨行前吩咐我多注意他,可是黑豹很不好親近,不得已我才會麻煩你。」她羞赧地低下頭,眼底卻蓄著冷冷的笑意。再來就看他上不上當了。
  
  「我會盡力。」他平平地說道。
  
  谷映黎抬頭對他感激地一笑,「謝謝。」然後帶著詭異的笑容輕輕點頭離去。
  
  今天晚上就可將他手到擒來了。她提著輪鞋繞到白家特產的長廊,坐在欄杆上等人,並沉著地想起剛才那名中年男子有些釋然的模樣。要刺殺黑豹的人怎麼這麼多?這人到底是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讓人非緝殺他不可?
  
  一直在暗中監視中年男子的谷映黎,腦中不斷盤旋著這個問題。經過她這幾天不經意地跟蹤,她大概猜得出這名中年男子本來打算在這幾天動手,卻因同伴失敗的前例而不敢妄動。最讓她鸄訝的是,黑豹似乎不曾防犯過他。她旁敲側擊地觀察過後,推敲出他之所以放心,是因一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理由——這人在白家工作已行之有年。
  
  黑豹似乎認定只要是在「雲天盟」工作的僕人就不可能存有二心,他對「雲天盟」僕人的死忠度倒是很有把握!谷映黎柔柔地笑著。黑豹這個人似乎不像她所看到的那麼冷酷,他的感情是表現於無形嗎?一個冷得比冰山還嚇人的美男子,會擁有什麼樣的感情?他一旦愛起人,會是什麼模樣?什麼樣的女人才是他所想愛、肯接受的?她很好奇。 管他的,反正這不是重點,重要的是如何讓黑豹相信她的話。
  
  穿上輪鞋,谷映黎靜靜地等著某個人出現。黑豹很準時的在每天下午五點會騎車出去兜風,而且一定會經過這裡,由遠而近的引擎怒吼聲證明了她觀察無誤。為了不負表哥所托,她跳了下來,擋在路中間。
  
  黑豹看見擋在路中間的她,絲毫沒有停下來的念頭,穩穩當當地將車頭轉向,由另外一邊繞過。 谷映黎快速滑動,以駕輕就熟的溜冰速度追上了他。並且拉住車身,輕巧地隨機車擺動。
  
  「放手。」黑豹冷冷地命令她,沒想到她的溜冰技術這麼好。
  
  「不要。」她吐吐舌頭,還好黑豹騎車的速度不快也很穩,不會蛇行或飆車,標準的兜風。
  
  「放手!」他深惡痛覺地厲聲喝道,速度卻不知不覺地放慢。
  
  「嗨!」谷映黎抬起右手,快樂地向門口目瞪口呆的警衛擺擺手,發現到他放慢速度,不禁溫柔地笑著。「你別生氣,我只想告訴你一些事。」
  
  「什麼事?」黑豹沉著聲音,對於擺脫不掉她深感厭惡。
  
  「小心幫你打掃的那位……」她太專心警告他,沒留意到不平的路面,不小心被散落在路面的碎石絆倒,摔得七葷八素。
  
  黑豹見她摔倒在路邊,趕緊停下車,快步走向她。
  
  「你到底想幹什麼?」他沉著臉低咆,極力壓抑心中的怒氣。他粗魯地抱起趴在地上茍延殘喘的她,一張俊美的臉黑得嚇死所有路過的機、汽車駕駛和行人。
  
  「你在生氣?」再次躺在這令人懷念的胸膛裡,她不是感激而是美目大睜。她那長長的、俏麗的馬尾更因他激憤的步伐,在他健壯的手臂外猛烈地搖晃。
  
  她一直以為黑豹不會生氣,頂多寒著臉,酷酷地用他那專有的殺氣,砍得人喘不過氣來。他的聲音不是冷得永遠像框著冰塊嗎?哪知道這會兒他卻咆哮了,只為了她笨拙、粗心大意地跌倒。他一定很討厭她,才會浪費力氣發這麼大的脾氣。
  
  「你到底想證明什麼?」看她一雙勻稱、無瑕的美腿擦破了皮,他就是抑制不了心中翻湧而上的憤怒。
  
  他將她放上機車後座?這個發現又讓谷映黎怔忡了好半晌說不出話來。「放我下來,我沒事的。」她可不想因為自己的不小心,而壞了他保持多年的禁忌,讓人家以為她和他有什麼曖昧不清的關係。
  
  他不可能就這樣拋下這個天殺的蠢女人,她幹嘛死皮賴臉地纏著他?黑豹放好她後,直挺挺地狠瞪她。
  
  谷映黎非常識相,強忍著痛苦跳下機車,不敢逗留。事實上,她覺得自己的腳踝處有些不對勁,可是黑豹的樣子實在可怕,她這個堅忍不拔的勇敢女子也快被他嚇死了。「我只是想告訴你,多留意平常幫你打掃的那個阿旺,你何必生這麼大的氣!」望著擦破皮的大腿,她不禁有些後悔自己的孟浪,早知道應該穿上長褲的。
  
  丹尼要是看見她的腿擦傷了,一定會抖著壯碩的身子圍著她咯咯叫。想到他可能像母雞護衛小雞般、焦急又想抵抗外侮的模樣,谷映黎忍俊不住,差點笑出聲。
  
  「我已經告訴過你,我的事不用你插手。」黑豹手一伸便勾住她欲溜走的身於。「阿旺不可能對我不利。」他再次低沉地否決她的懷疑。她到底怎樣才會死心,別再管他的事?
  
  上次她這麼警告他時,他也是用同樣的表情回答她同樣的話。
  
  「你怎麼這麼固執嘛!」她氣呼呼地迎上他怒火沸騰的眼眸,不懂心中的那份焦急因何而來,可能是因為他那討厭的冷臉和討厭的死硬派個性吧。
  
  「我說過我的事不用你管。」她該死的多事!
  
  谷映黎大動肝火,不明白黑豹的固執,也不明白他的冷血,既然他不要她多事,她就不多事了。忿忿地掙出他緊拖著自己的手臂,谷映黎忍著痛楚,一跛一跛地往回溜。
  
  黑豹生氣地跨上機車,本想繼纘兜風,眼神卻不由自主地瞥向她,怎麼也離不開。看她強忍著痛苦,扭著性子,拐著受傷的左腳溜得歪七扭八,直媲美蛇行的高超滑行弧度,他面無表情地將車子迥轉,不知不覺慢下車速緊跟在她後面。兩人一路上默然無語,像對鬧彆扭的情侶,氣氛僵得連週遭的空氣也混濁了。
  
  痛得受不了了,谷映黎驀然停住身子,靠著行道樹休息。早知道就別逞強了,她自認為不是彆扭、小家子氣的女孩啊,為何會被黑豹氣昏了頭?
  
  「你別過來。」回頭看見他停住機車時,她沒好氣地謝絕了他多餘的關心。「我的事也不勞你費心。」要扭大家一起來,她不想這麼幼稚的,無奈情勢所逼。
  
  黑豹跳下機車,冷如寒冰地走向她。 谷映黎一看到他以高大威猛之姿,帶著一身的磅礡怒氣,活像要宰了她似的,不禁嚇得忘了腳痛,快速地溜走了。他好像勃然大怒……為什麼?他的口氣不也一向不好,她不過被激得失了準頭而已。這個只准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雙重標準的怪傢伙。
  
  黑豹來不及阻止,她已經溜得老遠。可惡!他走回機車,又將機車掉頭,按原路線兜他的風去,一點也不在意遠去的人兒,一點也不在意。他那雙黑眸冷而厲地瞇起,摒除不去對谷映黎的掛念,卻堅決的不肯回頭。
  
  他的生命容不下別人,絕對。
  
  ※※※
  
  「喂,嘉淮嗎?」谷映黎拿起房間的電話。不曉得他不遠千里掛越洋電話來,又有什麼大事要拿出來炒作。
  
  「映黎!」電話那頭傳來一聲顫抖的大叫。
  
  「你又有什麼事了?」快十點半,她得行動了。
  
  谷映黎揉著發疼、紅腫的腳踝,瞥視牆上滴滴答答、造型可愛的貓頭鷹時鐘。「雲天盟」真是個奇怪的地方,人很奇怪,東西很奇怪,連風和樹也跟著怪異了起來。
  
  「麗莎真的去台灣了。」谷嘉淮激動地大叫。
  
  「小聲點,你要是讓媽聽見,我一定讓你好看。」她凶巴巴地警告他。麗莎到台灣了,這個消息果然非同小可。
  
  「安啦!爸帶媽參加酒會去了。」他志得意滿,為自己的謹慎高興地笑了起來。「映黎,要不要……」
  
  「休想!」不用他說,她也知道他在打什麼鬼主意。「你給我乖乖待在美國,別來攪局。」才剛開學他就想請長假,不想讀書也不用找盡借口。
  
  「真的不行嗎?」他氣餒地歎著氣,「我不會礙手礙腳,至少比美寶好多了。」
  
  「嘉淮——」她警告地拉長了尾音,「再怎麼樣也輪不到你來批評她,你給我安安分分地讀你的書,今年你要是再留級,就給我小心點。」
  
  「好……好嘛!老是對我這麼凶,你不怕我把你去台灣的原因抖出來嗎?媽已經在懷疑了。」她對別人都是和顏悅色,唯獨對他特別嚴苛。
  
  「谷嘉淮,再威脅我,回去後可別怪我修理你。」她刻意把指頭壓得咯吱響。當初她騙母親說有三個月的假期,想回台灣看外婆,順便看看美寶的情形。這個謊話當然得弟弟幫忙圓才會逼真,嘉淮也因認為被看重而興奮不已。他自然瞭解映黎會將事情和他分享的前提是,他要是洩了密,小心日子難過。
  
  「好啦!你自己沒告訴丹尼去向,他三天兩頭打電話來煩媽媽,難怪她會懷疑你那三個月的假期哪來的。」他悶悶地抱怨。
  
  「丹尼那邊我自會處理,你得替我圓謊,聽見了嗎?」她低沉地警告著。她是忘了向丹尼打聲招呼,幸好嘉淮提醒了她。
  
  「好啦!就會嚇唬人。你自己小心點,拜。」他飽含關心飛快地吩咐後,不敢再做非分要求,十分識趣地掛上電話。
  
  這個小鬼。 谷映黎泛著笑容掛上電話後,沒時間咀嚼弟弟從遠方捎來的訊息,眼前最重要的還是黑豹的事。她無法放任他自生自滅,她試了好久就是沒辦法。 管他的,把欠他的人情債還完後,她就不管他是生是死了,以後他那藏在冰山裡的人生就全由美寶去蹂躪了。
  
  腳踝微腫,她不想虐待自己,笑嘻嘻地拿出下午托人買的滑板充當輪鞋。 谷映黎再次佩服起自己的意志力堅定,她忍著扭傷的痛苦,信心滿滿地朝黑豹的住處滑進。花了比平常多出一倍的時間抵達預定地後,才準備要步行,她便聽到一聲響亮、驚心動魄的槍響。
  
  心裡的驚慌壓過腳上的疼痛,谷映黎重拾滑板,心跳急遽地滑進黑豹的領域裡。一進通道,她不敢逗留,就著滑行的同時打量情勢。她十分訝異地看到手臂被射傷卻仍桀騖不馴,表情冷峻得彷彿被射傷的不是自己,而在冷眼旁觀的黑豹,在他正前方、拿槍比著他額頭的來人不是阿旺,而是一名年輕小伙子,這名小伙子好像也是「雲天盟」內部的人。 谷映黎沒時間停下來驚訝了,她便盡全力,卯足了勁往前衝,飛揰向把槍口移向她的錯愕殺手。
  
  槍響的同時,她也剛好抵達。
  
  這個蠢女人!黑豹衝過來,臉色陰鬱,明顯地被她魯莽的動作惹毛了。他才蹲下身子想檢查谷映黎受傷的程度,她卻笑意盎然地自昏迷的殺手身上坐了起來,將成功搶奪過來的槍丟給他,開心得很。
  
  「我沒事。」她擴大笑容,竭盡心力忽視黑豹全身上下籠罩著的暴戾。
  
  「阿昊。」阿旺從綠色信道裡急急行來,手上拿了把刀。
  
  谷映黎趨走笑容,神情戒備地拉著黑豹的手想保護他。她這種下意識的動作,又惹怒了黑豹。
  
  「我不是叫你別多事!」他以冷得不能再冷,爆發的火山也會因而瞬間結冰的語氣低
  
  「小姐。」阿旺必恭必敬,一點也不意外會看到她。「謝謝你救了阿昊。」他躬著身子說道,眼看著就要淌淚了。這些日子他是奉了老大的命今看緊阿昊的,哪裡知道他的行蹤卻被這位小姐揰見,起了疑心。也多虧她放話老大在這幾天會回來,隱藏在「雲天盟」已有多時的殺手才會急於現身。
  
  谷映黎緊緊地扯著黑豹的手臂而不自覺,「他……他……」她比著阿旺,緊張地詢問臭著臉的黑豹。
  
  「他是我的手下。」他簡直想狠狠地甩她幾巴掌好懲戒她的多事。她知不知道她剛才趴在那邊動也不動的時候,他有多麼擔心。
  
  擔心?黑豹冰凍千年的心因這個陌生的名詞,莫名地抽搐得厲害。
  
  「別……別開玩笑了。」她不相信。天啊!難道她真的看走眼了?谷映黎放開緊纏著黑豹的手,在心裡申吟,沒發現黑豹看向她時那陰冷得驚人的黑眸裡,閃過一抹特殊的光彩。
  
  「我的命是阿昊救……」阿旺想向她說明。
  
  「阿旺,把這個人帶走。」黑豹指指躺在地上、昏厥過去的刺客,強迫自己收拾起紛亂的心情,不願他多話。「以後別跟前跟後了。」他狠狠地丟給阿旺一記陰寒的凶光。他以為自己不知道他這些天如影隨形地在暗中保護嗎?
  
  「他救了你?」谷映黎比著黑豹,不怎麼驚訝地向阿旺尋求答案。即使她再傻、再駑鈍,也能瞭解阿旺感激莫名地點頭背後所隱藏的含意。黑豹這種冷到骨子裡的冰人怎麼可能做善事?
  
  算了,且先不論黑豹是個怎樣奇特的美男子。她得承認自己沒有視人之能,竟然錯將好人當成壞人,難怪黑豹不相信阿旺會背叛他,她真是活該。
  
  「小姐怎麼知道這個人今晚會來行刺阿昊?」阿旺對她的好感滋生於她以為他將對阿昊不利,而暗中試探他、調查他起。如果阿昊能喜歡上這個漂亮又好心腸的小姐就好了。
  
  「瞎猜的。」她納悶地據實回答,「本來我以為是你……」她不好意思地摸摸頭,為自己臆測錯誤羞愧。「沒想到誤打誤撞……」她偷偷地瞥眼一旁的冰塊,俏皮地吐吐舌頭。
  
  阿旺想扶起她,卻被拒絕,他隨而瞄了眼黑豹的右臂,「阿昊,你的傷……」
  
  阿昊?黑豹不是姓黑名豹嗎?剛才在震驚之餘,沒聽清楚,現下谷映黎有些訝異地瞟了眼悶不作聲的黑豹。看到阿旺著急地想檢視黑豹的傷口,卻被他老大冷冷地揮開後,她再次訝異地發現,阿旺根本不怕黑豹駭人的冷臉,居然還不在意地對著他笑哩!膽大包天的忠僕。
  
  「你可以走了。」黑豹寒著臉,眼神從頭到尾都不悅地定在谷映黎身上。
  
  阿旺見狀,居然遮遮掩掩、十足詭異地笑了。看來阿昊那顆冰塊鏊成的心,漸漸融化在谷小姐美麗、明亮的笑顏裡了。他從沒看過他惱怒得接近生氣的樣子,阿昊的體溫一向維持在零度以下。這回,谷小姐讓他開足了眼界。
  
  「阿旺,你在笑什麼?」谷映黎明明知道有一道森冷的眼光像要殺了她,她仍然若無其事地坐在地上賞月,呆愣地發現到一絲不荀的阿旺那怪異的笑容。這種嚴肅的臉孔笑起來居然像換了張臉一樣,顯得和藹可親。
  
  「沒有。」阿旺扛走刺客時,嘴巴越咧越大,詭異得讓人受不了。
  
  「你可以走了。」黑豹冷冷地轉過身去,進屋的同時亦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晚安。」谷映黎笑臉盈盈地目送他進屋,快樂地坐在地上,並沒有起身的打算。
  
  黑豹臨進屋前,克制不住地又瞄了她一眼。沐浴在月光下的她分外迷人,不知有多少人傾倒於她那種視一切為無物的天真笑容。
  
  谷映黎對他擺擺手,笑容始終可掬。
  
  黑豹猛然收回視線,冷傲地進屋。她喜歡坐在那裡就讓她坐個夠。他已經要她別來了,她卻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
  
  確定黑豹進去了以後,谷映黎才忍著痛將雙腳曲起併攏。她試著想動左腳,卻因隨之而來的劇痛作罷。
  
  唉!慘了,前傷未好又遭重創,這下子她可以確定自己原先已經紅腫得幾乎站不住的左腳,得花上好一陣子靜養才能發揮行走的功能了。最糟糕的是,現在她該如何回到主屋?以爬行的時間來計算,她可能得浪費一夜光陰才能夠到得了主屋,而且很可能因而休息上大半年。哀歎了半天,谷映黎無意間瞄到落在三臂之遙的滑板,她憂鬱異常的眸光霎時綻放著一百伏特的亮光。有了!
  
  黑豹端著酒杯站在魚缸前沉思,想借由酒精放鬆心情,掃去體內那紛擾的不安,盡量不讓外物干擾他心中那潭不可能起波濤的幽幽冰湖。他挺立在魚缸前,望著藍色的玻璃亮光良久,猶心亂如庥。他無法得到他想要的寧靜,只要谷映黎還在外面就沒辦法。他知道即使自己刻意想忽略她的存在,她還是已經成功地鑽進他的皮膚裡了。她的存在明顯、鮮亮得他無法漠視。
  
  沉思中,黑豹不知不覺地挪向窗邊,他的意識就是不聽使喚地唆使他移向她。當他「無意間」瞥見谷映黎趴在地上朝滑板匍匐前進時,他發現自己又氣壞了。摔掉手中的酒杯,他不承認自己心急如焚,只當是道義上的責任,向外飛奔而去。
  
  拿到了。 谷映黎累得趴在滑板上喘氣,因為運動過度而狂跳的心尚未乎靜,就突然被騰空抱起後看到的那張冷臉嚇得差點休克。
  
  「嗨!這麼快又見到你了。」她撫著急喘氣的胸口,快活地打招呼。
  
  「你的腳受傷了?」他不敢相信,她居然不告訴他,打算坐滑板滑回去。黑豹猛嚥下腹中不斷升起的火舌。
  
  「嗯。」谷映黎輕輕點頭,螓首疲 憊地靠上他堅實的胸膛,幾乎習慣了他的擁抱。今天的運動量是三天的總和,難怪她這個不重眠的人也敵不過瞌睡蟲侵襲了。
  
  「剛才撞傷的?」他將她抱進屋。
  
  「也可以這麼說。」谷映黎瞠著昏昏欲眠的雙眼,忙著想打量他的住所,無奈屋內一片漆黑,能見度相當低。不過沉穩的黑豹倒像是習慣了黑夜,不開燈也能走得十分輕巧、俐落。 豹的眼睛可能都帶著紅外線,她思忖。
  
  黑豹將她放在籐椅上,拉亮一旁的立燈,蹲了下來檢視她光裸的小腿。
  
  「很慘。」她看到腫得比小腿肚還大的腳踝後,淡然地笑著。
  
  黑豹斜揚起臉,平視她絕美的容顏。腫這麼大一定很痛,她居然還笑得出來,這個笨女人。他回眸再審視小腿一會兒才又抱起她,往外走。
  
  「要帶我去哪裡?」她納悶地看他走向另一道門。原來這道門銜接車庫,偌大的車庫停了一輛黑色的法拉利跑車和三輛重型機車。他是個機車迷,谷映黎笑著,男生對車子總是無法抗拒。
  
  黑豹將她抱上跑車,不吭一聲地坐進另一邊,開車上路。
  
  他不說就別勉強他了,而且她也困了。 谷映黎沉沉睡去,不斷斜傾的頭一點一點地倚向黑豹。頗不自在的黑豹,很輕柔又抑不住僵硬地推開她,不想讓她影響了自己。為了她,他已經破了很多例,他不想再栽在她手裡。
  
  谷映黎嚶嚀了一聲,像在抗議他的想法似的,沉重的頭顱再次倚上他熱燙的肩。就快到藍虎的地方了。黑豹僵著身子瞄了瞄她香甜的睡容,冷臉一沉,沒有再試圖推開她。
  
  ※※※
  
  藍虎笑岔了氣,向來不被外力干擾的黑豹,居然會犯這種不可思議、根本不該會出現的錯誤;任何笨蛋都不可能做出這等蠢事。
  
  「放這裡。」他扶著病床,抖著聲音,差點笑癱了。
  
  黑豹冷著臉,不發一言地放下酣然入夢的俏佳人。躺在病床上,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谷映黎沒被躁音吵醒,睡得恬適。
  
  「你真的忘記『雲天盟』就有醫療室,而且我這個盡責的醫生只要一通電話就隨傳隨到。」他嘴巴咧得大大地嘲笑黑豹。
  
  這傢伙三更半夜抱著這位漂亮女孩去他的住處敲門,居然只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扭傷。老天!他怎麼樣也沒想到,最不可能被情感模糊了判斷力的黑豹,竟然忘了他那裡只是溫暖的愛窩,沒有醫療設備,要消毒小傷口可以,想醫人最終還是得回「雲天盥」。
  
  太好笑了,世界上最冷靜的傢伙居然會做這種「脫褲子放屁」的蠢事,而且只為了一個他自己就可以處理的腳傷。藍虎幾乎笑斷了氣。
  
  黑豹直挺挺地走到窗邊,躲避他銳利的眼光,生氣地凍著緒滿厚重冰霜的冷臉,撇向窗外。
  
  他的逃避讓好不容易忍住笑的藍虎,又爆笑出聲。這回,他過分興奮的笑聲,終於吵醒了沉睡的谷映黎。
  
  「你是誰?」她孩子氣地揉揉眼睛,不適應過亮的手術燈,連眨了好幾下眼睛,像個沉睡千年、一朝甦醒的公主,直覺地問著旁邊的陌生人。
  
  「藍虎。」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個漂亮的女孩。藍虎診視她腫脹的腳踝時,不斷地想著。
  
  黑豹滯留在窗邊,不肯接近她。
  
  籃虎!她怎麼會忘記這張精明的臉孔呢!
  
  「你好,我是谷映黎。黑豹呢?」她左右張望,莫名地想找尋他。她那急切的模樣猶如初生嬰兒對睜眼後第一個熟識的人所產生不可磨滅的依賴感,僅憑著氣息、感覺便知道誰是可以信任的人。目前對她而言,只有黑豹能安她的心。
  
  藍虎感興趣地看著她在瞄到黑豹後綻出如釋重負的笑容。她和黑豹?黑豹對她?有趣,也該是時候了。
  
  「你很眼熟。」他坐在病床上端睨起她。
  
  「白浩庭是我表哥。」她以為他問的是這個。
  
  「不,我是說你的臉,我好像在哪裡看過。」藍虎認真地回想。他當然知道谷映黎和老大的關係。
  
  「哦?」她一時會意不過來。
  
  「你的笑容我好像看過。」這種熱情的笑容他確實在哪裡看過。
  
  他說的大概是那張海 報,谷映黎幾乎為他只忙著印證自己的記憶力未退化,不急著醫她腳的優閒態度好笑。
  
  「道館外面那張『卡門』就是我。」她輕快地點明。
  
  藍虎恍然大悟,「難怪我覺得你眼熟。」原來是那個惹火女郎啊!嘖嘖嘖,冰遇火果然得乖乖融化。
  
  「藍虎,她到底怎麼樣了?」黑豹打破沉寂,走向病床,冷淡地瞥視那張自以為是的笑容。
  
  「這傢伙就是這麼掃興。」藍虎朝黑豹搖搖頭。
  
  「頗有同感。」谷映黎亦歎道。
  
  藍虎聞言,隨著錯愕而來約叉是一陣大笑。老天,谷映黎是個相當有意思的女孩子,開朗、坦率,莫怪乎黑豹對她另眼相待,這個女孩散發著天真自然的魔力,讓人無法抗拒她臣服在她美麗的臉龐外,也為她的率性深深吸引。
  
  黑豹不為所動地凝視他們,寒霜似的黑眸依舊冰冷,漠視他們蓄意的訕笑。
  
  「她的腳怎麼樣?」他幾乎有些不耐煩了。
  
  煩躁,嗯,這又是另一項創舉。藍虎在心裡驚歎谷映黎對黑豹的影響力,他們以往想達到的目標都被她輕而易舉地做到了,根本不費吹灰之力。但是這個熱情俏女郎似乎還沒發現到這點。
  
  「初步研判是骨頭裂開了。」他摸了摸谷映黎紅腫的腳,面對兄弟的冷臉不敢再打哈哈。
  
  「得休養多久?」希望不會太久,谷映黎有些擔心。她蹙眉、憂愁的模樣全落入黑豹冷漠的黑眸裡。
  
  「可能得休養三、四個月才能走動。」藍虎在心裡笑著。
  
  「三、四個月?」麗莎已經來台灣了,不能走動,要她怎樣看著美寶?
  
  黑豹的全副精神都放在谷映黎慘淡的小臉和萬分驚慌的呼聲上,根本無心去留意藍虎詭譎的神情。
  
  「這是保守估計,如果你不小心碰到或跌倒的話,可就得大半年才會好哦。」這種畫蛇添足的話若不是谷映黎心不在焉,黑豹又只留意她的舉動的話,一定會發現蹊蹺。
  
  「大半年?」如今她的耳朵就只能聽到這個駭人聽聞的消息,其它的一慨不知。「完了!」現在的問題不僅在麗莎身上,連丹尼都得算上一筆,她肯定丹尼會因而殺了她的。
  
  「怎麼了,有困難嗎?」為了兄弟千年難得的幸褔,他只好加重病情了。他知道以黑豹目前心腸突然大弧度轉好來看,絕不會丟著谷映黎不理不睬。 谷映黎可真幸運,難得黑豹能分出心來關心她。
  
  「可能有。」她是不是該感謝上蒼的安排?這種額外的假期不是她渴求許久的嗎?唉!用這種方法得來的假期,恐怕也不好過,至少是別想安靜了。
  
  「什麼困難?」藍虎熱心地問道。
  
  「沒人能幫得了我的。」走秀和拍廣告他們幫不上她的忙,再說麗莎和美寶的恩怨又不是旁人所能瞭解的,這種家醜還是別外揚得好。
  
  「我會幫你。」黑豹突然冷淡地插話。她看起來是那麼的苦惱。
  
  他那低冷的話聲一出,谷映黎和藍虎皆愕然地望向他。
  
  「什麼?」她有沒有聽錯?
  
  「他說他會負責你的後半輩子。」藍虎笑瞇了眼,加油添醋。
  
  「不是。」
  
  「不要。」谷映黎和黑豹同時喊出聲。
  
  黑豹先望向她,惡狠狠地瞪著她。她剛剛拒絕他生平頭一次向女人伸出的援手,她說「不要」。可惡!她居然說她不要他。怒火從腹中延燒而上,他莫名其妙地感到憤怒。
  
  「黑豹,你的手臂又流血了,我先幫你包紮。」藍虎拉著他,試圖軟化他的怒氣。喔哦!黑豹先生動怒了,谷映黎小姐又締造了另外一項金氏紀錄,了不起。
  
  「不用。」黑豹甩開他,大步地走了出去。他那又僵又直的腳步很容易讓人知道他此時心情惡劣,想長命百歲的人最好別去惹他。
  
  「他到底在氣什麼啊?」谷映黎傻楞楞地問道。不過不想麻煩他而已,他到底在氣什麼嘛!莫名其妙的男人,是他自己要她別纏著他的。
  
  「他叫仇昊。」藍虎準備幫她照X光片時,忽然插進一句話。
  
  「什麼?」谷映黎發現自己快被「五色組」這些特異分子搞瘋了。
  
  「把這個名字記著,它將會影響你一生。」他鐵口直斷。
  
  藍虎誤會了0我們絕非你想的那樣。」她漫開笑容,篤定地否決了他可能有的想法。
  
  「要不要賭一賭?」他沉穩地回笑。
  
  「敬謝不敏。」中國人果然賭性堅強。 谷映黎不敢領教地想起另一位賭性堅強的奇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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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17 00:32:44
  第五章
  
  好重!光是小腿肚這塊石膏就佔去她一半的重量。
  
  一早醒來,想到自己即將三、四個月無法晨溜後,谷映黎難過得差點想撞牆。既然不能晨溜,她這麼早醒來幹什麼,不如多睡一會。翻來覆去好半晌,谷映黎頭痛地發現良好的生活作習害她連賴床的慾望都失去了。
  
  現在才五點半,她起來幹什麼?做晨操?不行;晨泳?甭想;發呆?唉……好像還可以。坐起來靠在牆壁發呆的她,絞盡腦汁想做些有益身心,又不會損及傷口的運動,思忖了個把鐘頭,她頹喪著臉投降了。行動不便真痛苦,谷映黎伸手勾著昨晚黑豹去而復返後,不知從哪裡變出來的枴杖,決定出去散散步。
  
  身穿一件及膝的淡藍色T恤和吊帶短裙,她照例紮起馬尾,拄著從沒使用過的枴杖,艱辛、搖搖擺擺地移出房間。好累,才五步路耶!她就虛弱的像全身的力量被剝削殆荊 谷映黎沮喪地倚著廊柱,被前所未有的脆弱、無助擊得差點放聲尖叫。
  
  「你要去哪裡?」來無影、去無蹤的黑豹,悄悄地出現在她身邊。
  
  谷映黎脆弱的心,被這突來的聲音駭得猛抽了一下,並再度對他輕巧的足音佩服得五體投地。
  
  「散步。」她很努力地漾出笑容,沒有把郁氣牽怒到他人身上的習慣,不料眼中那抹挫敗的鬱悶駐足不去。
  
  「起來。」他看出了她的煩悶,卻沒有伸出援手,只是淡淡地說。
  
  「不要。」她搖搖頭垮下笑臉,難忍沮喪地看著腳上笨重的石膏。「你去忙你的,我心情不好,想好好調適一下。」好想大叫哦!
  
  黑豹緘默地看著她低垂的臉龐,為她懊惱的樣子升起了異樣的感受,沒有移動半步。
  
  谷映黎不理會他的擬視,乾脆坐著發愁。
  
  時間在他們競相不語的沉默中,悄然滑逝。
  
  「黑豹,我沒事的,你別擔心。」她瞪著他的鞋尖,有氣無力地率先打破沉默。黑豹到底是有心人,明明是獨來獨往的獨行俠,現在卻被她限制住了。 谷映黎淡淡她笑著,苦悶漸離漸遠。自己不論怎麼悶、怎樣難過,也比不上他被束縛住的困獸感!
  
  「想去哪裡散步?」他不理會它的話,一把抱起她,眼神冷幽、空茫地望向遠方。
  
  「你要抱著我散步?」谷映黎微揚起秀眉,輕柔她笑開了。「不用了。」他那不快的模樣,像是被獵人追趕、不得已受困在樹上的花豹。她可不敢將己身的痛苦加諸在他身上。
  
  黑豹聽不進她的話,依然抱著她走進美輪美奐的庭園裡,管不得僕人詫異的投視,步履輕鬆自在,毫無臂上多了個人該有的沉重。
  
  「你從來不聽別人的話,對不對?」她安然地窩在他懷裡,既然不能拒絕,只有享受了。唉!誰教她現在是個手無縛雞之力,只能任人宰割的弱質女子!
  
  黑豹微攏著眉宇,終於調回遠眺的眸光,冷厲地盯著她,「只要管好自己,我的事你可以不必理會。」
  
  「既然不要我多事,你又何必跑來讓我管。」她犀利地回嘴,美眸裡盈滿的仍是溫暖的笑意。
  
  「如果不是你多事,我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了。」他輕哼著,施施然地走上人造橋。
  
  他的言下之意,是她拖累他囉0好吧,我們從頭開始來算。」她笑吟吟地凝視他俊俏的臉龐,有些心猿意馬、心醉神馳。
  
  「算什麼?」他沉淪在她粲亮的笑容裡,勉為其難地移開了視線。這輩子,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懦弱。
  
  「你不喜歡欠我人情,對不對?」他頭髮散下來會是什麼模樣?
  
  他不作聲,表示沒錯。
  
  「你先前救了我一次,對不對?」他笑起來會是什麼模樣?
  
  他瞟了她一眼,冷哼道:「那又如何?」
  
  「你不要欠人人情,為何我要?」她倏地凝住笑容,輕輕地反問。
  
  「你不希望我來煩你。」總而言之就是這句話。黑豹瞇著深邃的黑眸,瞪得她毛骨悚然。
  
  「我不希望你為難自己。」她鼓起勇氣坦蕩蕩地點頭。若是他決定看護她,直到她腳傷痊癒為止,可就棘手了,她不能不想到麗莎已到台灣的事實。「你可以不必管我,我不是柔弱的女人。」
  
  「怎麼做,我自有主張。」他簡潔地推翻了她的希望。從她為他受傷開始,他就已經把照顧她視同己任。
  
  「如果我堅持不要你管呢?」她輕輕柔柔,笑得十分甜蜜,藏在笑容哩的倔強清楚地傳進黑豹的眼晴裡。
  
  「我有我的原則。」他森冷地駁回她的堅持。
  
  「黑豹、映黎?」谷美寶張大了嘴,從遙遠的地方就看到站在橋上互瞧著對方,狀似含情脈脈的兩人。她愣瞪著停在橋上的一對璧人,不敢相信映黎這麼快就取得了黑豹冰封的心。她什麼時候和黑豹那麼親密的?
  
  「我的堅持不是沒有道理的。」看到急匆匆直朝他們奔來的美寶,谷映黎不由得申吟出
  
  黑豹從不在乎別人怎麼想,他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沒人能干涉他。
  
  「你……你……」谷美寶衝到他們面前,急喘著氣本想破口大罵,又礙於黑豹在場,只得暫時忍著。「映黎,你的腳怎麼了?」她驚呼地看到那一大截笨重、醜陋的石膏,恨她用苦肉計接近黑豹。
  
  「跌倒。」她輕描淡寫地向上瞥,但見黑豹偏過頭凝視遠方,對於谷美寶的接近沒有任何感覺,也不特別有興趣,聰明的人絕對會對這種冷臉敬而遠之。
  
  「跌倒?」谷美寶高八度的問話,道盡了她的懷疑。「真是奇怪,你到這裡以後好像特別容易出狀況。」
  
  「這裡的風水可能和我的八字不和。」她盡可能打哈哈。
  
  谷美寶恨恨地賜她一記陰狠的凶光,明明已經氣得頭昏眼花,為了在黑豹面前維持好形象,卻不得不對她和顏悅色,真是嘔死人。
  
  「你跌倒為什麼要庥煩黑豹?」她咬牙切齒,雖不便動怒,卻怎麼也無法好聲好氣。
  
  「有些事解釋起來太費神。」而且說出來你也不會信,倒不如不要說。
  
  「是嗎?」她是故意在黑豹面前,把她當傻子耍嗎?
  
  早知道你對我的成見有多深了。 谷映黎安適地躺在黑豹懷裡,對她暗中傳達的不滿疲於應付。
  
  「黑豹,麻煩你抱我回去好嗎?」她絕沒有挑釁的意思,只想逃避,哪裡知道美寶似乎不想放過她。
  
  「映黎,我晚上再過去找你『聊聊』。」她絕不會讓他們孤男寡女相處在一個小房間裡,映黎這隻狐狸精居然使出這種下三濫的手法媚惑黑豹。
  
  聊聊?谷映黎差點放聲大笑,沒想到這個名詞也會有存在她和美寶之間的一天,感謝黑夠了。她嘲諷地暗笑。
  
  黑豹徐緩地抱著她縫續走,沒有折回的打算。
  
  「你要抱我去哪裡?」她小聲地問,不敢讓緊跟在身邊的美寶聽見,免生枝節。
  
  「餐廳。」他淡淡地答著。
  
  「我又不餓。」沒運動哪吃得下東西。
  
  「那是你的事。」他無情、筆直地朝目的地前進,弧度優美的唇線冷冷地抿緊。
  
  她很想拂去他那身冷漠,讓他在乎任何事或者任何人,可是她憑什麼?唉!算了,黑豹想怎樣地無權亦無力去改變,只是她為何有些遺憾又有些心疼?
  
  「你的腳是怎麼回事?」白老夫人和他們在餐廳門口相遇。她皴緊眉盯著朝她猛眨眼,似在求饒的外孫女發問。
  
  「跌倒。」她決定對外的說詞一致。幸好黑豹是個沉默寡言的人,為此,她該額手稱賀?
  
  「真的嗎?」白老夫人嚴厲的眼神探向黑豹,好像他的回答才算數。
  
  黑豹瞥了谷映黎一眼,看到她眼裡若有似無的哀求,只得僵硬地微劫豉。
  
  白老夫人閃了下眼柙,似乎不太相信她所看到的,又不想追問,淡淡地帶著副別具含意的神情,移進餐廳。
  
  「黑豹,你要抱她到什麼時候?」很快追上他們的谷美寶,酸溜溜地問堵在門口的人。
  
  黑豹沒有搭理她,安置好谷映黎後,坐得離她們遠遠的,安安靜靜地吃他的早餐。
  
  從頭到尾,黑豹沒回過她一句話。 谷美寶氣不過,把自己在黑豹那兒所受的委屈一古腦地全推到妹妹頭上。她會好好和她算這筆帳,等她得到黑豹以後。
  
  那道凶光又殺來了,看樣子晚上可有得聊了。 谷映黎勉強打起精神,食不知味,有一口、沒一口地塞著食物。
  
  ※※※
  
  「丫頭,你發什麼呆?」白老夫人從長廊經過,看到坐在庭院裡發呆的外孫女,不禁問道。這丫頭好像很喜歡曬太陽,年輕人真好,有的是本錢。
  
  谷映黎輕柔地將璀璨的笑臉迎向她,興味地說道:「想帥哥。」
  
  吃完午飯後,她要求黑豹將她放在景致優美的後院曬曬日光,順便安靜一下。這次黑豹沒有反對,只是淡淡地把一隻輕薄短小的大哥大,以及他的大哥大號碼一併丟給她,未曾多言,人就不見了。他總不能一天到晚跟著她吧!事實上他已經跟著自己大半天了,谷映黎很滿意自己的高適應性,多了個不愛動嘴的黑豹,對她的生活好像沒什麼影響。
  
  「哦?」白老夫人生下長廊,走向被曬得臉蛋微紅的外孫女,坐在她身邊,「是黑豹那孩子嗎?」
  
  「外婆真聰明。」她咧嘴大笑,輕輕地除下頭上的帽子戴在老人家頭上,怕她擋不住烈陽酷曬。
  
  「任何人都會愛上他的。」這孩子長得是比浩庭浚
  
  聽她輕淡、似不怎麼喜歡黑豹的口吻,谷映黎有些訝異,「外婆不喜歡黑豹嗎?」她居然為這種可能性難過了。
  
  白老夫人目光炯然地望著她,「這孩子太冷了。」她不喜歡他凡事都放在心上的悶個性,這孩子孤傲得教人疼,他也唯有這點不讓人欣賞。可是他若像藍虎或青狼,把什麼不愉快都當眾宣示或找東西發洩,而不是一古腦全往肚裡吞,自個兒靜靜地吸收,她就不會特別心疼他,或是注意他了。
  
  這句話怎麼又有些疼惜的意味?谷映黎簡直為老人家矛盾的口吻哭笑不得。「你到底是喜歡他,還是不喜歡他?」她歎口氣。
  
  「你是在為自己還是美寶問?」白老夫人銳利的眸光緊緊地攫住她,看得她心慌意亂。人老了,看事情就特別敏銳,她怎會看不出來黑豹和外孫女之間那份微微波動的情感。
  
  「兩者都有。」谷映黎坦率地回視老人家。
  
  白老夫人對她的回答似乎不甚滿意,卻也沒有點出自己不滿意的地方,「美寶這孩子,還是見一個喜歡一個。」
  
  「也許黑豹會改變她。」她有些口是心非地說。「她對他比其它人還認真、在乎。」她感覺得出來美寶的決心。
  
  「美寶配不上黑豹。」老人家殘酷地輕哼。
  
  「外婆,美寶好歹是你外孫女耶!」谷映黎沒想到外婆和表嫂的看法竟然一模一樣,平常看她們鬥嘴鬥得凶,怎知對事情的看法往往不謀而合。
  
  「你比她適合。」白老夫人出其不意地說。
  
  「適合什麼?」谷映黎眉宇之間帶著迷惘。
  
  「告訴外婆,如果你發現自己對黑豹有感情,美寶也同樣喜歡他,你會不會將這份感情轉讓給她?」對於多年來她和美寶之間發生的爭奪戰,她歷歷在目。
  
  谷映黎認真地思考。如果真是如此,她會不會像以前一樣犧牲自己,只求化解美寶和她之間的不愉快?思索了良久,她發現自己再也不可能做那種損人害己的蠢事了。什麼東西都可以讓,唯獨感情不可以。
  
  「不會。美寶已經大得可以接受任何打擊,感情也不應該轉讓。」她堅定地說道,「如果我發現自己真的喜歡黑豹,我會光明正大地和美寶競爭。」
  
  「好,外婆很高興你終於想通了。」白老夫人對她的回答滿意至極。「別輕易地單憑個人的直覺行事,有時候意氣用事,很容易傷害到別人。」
  
  「外婆,聽你的口氣好像我已經愛上黑豹了。」谷映黎輕聲笑道,頗不以為然。
  
  白老夫人不答話,只是苦有所思地盯著她微笑。「黑豹每天下午到這個時候都會騎車出去兜風。」
  
  她怎會突然冒出這麼句不相干的話?谷映黎愕然。
  
  「外婆的意思是……」天啊!她該不是想把自己和黑豹送作堆吧?她針對問題而答,說的也只是「如果」,這是全然假設性、虛擬的狀況,並不是事實埃
  
  引擎掀起的怒吼聲遠遠傳來,黑豹騎著車緩緩地出現在綠蔭深處。
  
  「那孩子來載你出去走走了。」白老夫人這樣預測。如果那孩子對映黎有心、有情,就會停下來。
  
  「你猜錯了,我和黑豹不是你想的那樣。外婆亂點鴛鴦譜。」她不曉得為什麼自己得一再向人解釋她和黑豹間清白得近乎無辜的關係,這句話她或許該錄起來每天播放。
  
  白老夫人根本不急著映證自己的話,她只消等待。
  
  黑豹騎經她們時沒有減速,甭提停下來。他目中無人地呼嘯而來,捲起千堆塵後又呼嘯而去。
  
  「相信我了吧!」谷映黎暈開勝利的笑顏,略帶一絲頑皮的嘴角高高拉起,「黑豹的機車從不載女人的,我可沒那麼大的魅力。」
  
  「是嗎?」白老夫人不置可否地輕哼,「那他為什麼會折回來?」
  
  什麼?谷映黎側過頭,呆愕地看著遠處捲起的大片塵煙,佩服外婆的好耳力。
  
  「他不是為了我才……」她回頭想辯解,白老大人卻已起身,淡然地離去,彷彿不想破壞人家的好事。
  
  機車果然停在她身邊。 谷映黎目瞪口呆、愕然地看向黑豹,不懂他突來的興致。「你幹嘛又折回來?」看他架好車,猶豫了半晌才決定下車,她奇怪地問。「我不是過動兒靜不下來,你真的不必操太多心。」她推拒他伸過來的手臂。
  
  「你已經曬了一下午太陽。」她的拒絕匡正了他猶豫的心。
  
  「好,那你送我回房去。」她就是不想和他扯得太深,至於為什麼,她想她還得研究幾天。她無意介入黑豹的生活,目前不太想。
  
  黑豹輕巧地抱起她,將她放上機車後座。「現在睡覺還太早。」
  
  他是不容許人家拒絕的。 谷映黎不知道她還能怎樣讓他改變主意,也不曉得他怎會如此突然地掌握了她的生活。
  
  「抱住我。」他坐上機車後,低沉、蠻橫地命令。
  
  她還能怎麼樣?谷映黎緩緩地環住他,大歎隨著多管閒事而來的後遺症。
  
  ※※※
  
  「丹尼,我答應拍攝『亞森羅蘋』冬季的服裝目錄。」谷美寶討好地對著話筒撒嬌。
  
  「茱麗,你能回心轉意,真是太好了。」彼端的丹尼感動莫名,還以為她終於大撤大悟
  
  「可是……」她為難地拖延著。
  
  「可是什麼?」他已經為這兩個女孩接連出走的擺道行為,萌生退休的打算了。她可別再出爾反爾才好。
  
  「我不回美國,他們得配合我在台灣拍攝,而且要由保羅掌鏡,我才答應。」她知道這對丹尼並不是件難事,即使困難,丹尼也會想辨法克服。他有通天的本領啊!
  
  「沒問題。」這種小事,他拚了命也會辦妥。
  
  「還有……」她故意吊他胃口。
  
  「我的好小姐,你有話就直說,別折磨我了。」丹尼只差沒跪地求饒。
  
  「映黎說她欠『亞森羅蘋』的休閒服系列,也一併拍攝。」她假傳聖旨。
  
  「真的?」丹尼當場跳起來,「她早上才打電話告訴我她腳扭傷,要我另外找人接手,沒想到這麼快就改變主意了。」他只顧著高興,忘了去懷疑谷美寶替谷映黎轉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思考了一天後決定這麼做。她是不想讓你難做人,所以要我轉告你。」她十分溫順地說。「而且那只是小小的、不怎麼嚴重的扭傷,不礙事的。」她的人倒是很礙眼。
  
  「好,既然這樣,我會盡快安排保羅和工作人員過去。」總算可以安心地睡幾夭好庇了,丹尼欣慰得差點放聲大哭。他的女孩越來越懂事了,真好。「你已經選好拍攝地點了嗎?」
  
  「嗯,就在這裡。」她有十足的把握,浩庭表哥會答應她。
  
  「OK,既然這樣就沒問題。」丹尼歡歡喜喜地掛上電話。
  
  等保羅到了以後,她倒要看看映黎如何面對她的舊愛。如果她猜得沒錯,映黎發現是她在搞鬼後,絕不會揭穿她的鬼計,便咬著牙根也會把目錄拍完。這一系列拍攝下來,保羅少說必須和她們相處上十天、半個月的,如果她再多出點狀況,拍個個把月也不是不可能的。 谷美寶為自己的聰明喝釆。
  
  保羅雖沒黑豹好看,可是他熱情、大方,和映黎的興趣也相投。這兩人朝夕相處一定會再續前緣,到時候失意的黑豹就是她的囊中物,這場遊戲她贏定了。
  
  ※※※
  
  後面那輛紅色轎車是怎麼回事,迷路了嗎?
  
  「黑豹,你有沒有發現我們被跟蹤了?」回程路上,谷映黎沒有驚慌,只是覺得好笑。
  
  「你是怎麼樹敵的,敵人怎會趨之不盡?」這條僻靜小道夠清幽了,如果她不幸發生什麼意外,倒也死得其所。
  
  「沒事。」他早就發現怪異了,只是不想讓後座的人擔心才沒有動作。
  
  「才怪。」她輕笑著,他當她是幾歲小孩?「我們逃不掉的,不如正面迎敵如何?」
  
  她以為這樣很好玩?這些久居城市,紙醉金迷、腦袋空空的笨模特兒,以為這是好玩的賽車嗎?
  
  「你想死嗎?」他加快車速,打算擺脫後面的糾纏,無奈這種不重迅速的哈雷機車怎麼也飆不快。
  
  「想不想不是我能決定的。」她被他冷靜的態度感染得異常鎮定。既然騎車的人都不緊張了,她緊張也沒用,反正生死全都操縱在這人手中了。
  
  黑豹閃了下眼神,淺得不能再淺地揚起嘴角。奇怪的女人。
  
  「你同意了,對不對?」她收縮手指壓壓他的腰,「如果沒有我,你不會不戰而逃的。」她好像越來越瞭解他了。這個天生沉靜的男人,不擅言語,她一直以為和這種人相處必定會累死,哪知道越接近他會越想瞭解他,越想瞭解他使又越被他吸引。「反正你的敵人一定認為我是你的什麼人,你以為他們會放過我嗎?」江湖上沒有道義的腥風血雨,她略知
  
  黑豹猛然煞車,回頭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她瞧,「你這麼想死嗎?」他太輕敵了。他俊臉一沉,深幽的黑眸冷冽森寒,他暫時沒想起來的,都被她搶走了,莫非谷映黎的腦子還有一些東西,而不是徒有臉蛋?
  
  「本人的求生意志很強,別小看了我。」她朝他眨眨眼,要他放心。
  
  「再怎麼強,一顆子彈就完蛋。」他狠狠地潑她冷水,不喜歡她這麼好鬥,那意味著危險。
  
  「你若對我沒信心,就把你心愛的小刀借我好了。」她常常看他有事、沒事就擦著他的寶貝獵刀,那把刀對他似乎很重要。「我只是借來防身,相信你一定有別的傢伙,或者你赤手空拳可以打遍天下無敵手。」她調侃著。
  
  黑豹爽快、不囉唆地把刀丟給她,絕不想她傷及一絲一毫。
  
  「小心點。」重新狂颯上路後,他含糊不清地吩咐著,弄不清心底輕輕拂上的擔憂是怎麼一回事。
  
  他是在擔心她弄壞他的刀,還是要她好好保重?谷映黎笑看他輪廓優美的後腦勺。要愛上這個男人很容易,真的很容易。
  
  那輛紅色轎車逼近他們,車裡只有兩個年輕人,谷映黎斂起漫不經心的表情,動了動左腳,不像早上感覺如千斤頂那般笨重了,幸好。
  
  轎車驀然加速與他們並駕齊驅,並逐漸撞向機車,想把他們逼進路旁的菜田里。
  
  「黑豹,停下來。」谷映黎見情勢不利於他們,央求道。再不停,他們一定會被逼上絕路。
  
  「坐好了。」他不想冒這個險,猛催油門,技巧地躲閃過頻頻靠近的轎車,演出一場精釆絕倫的追逐戰。
  
  哇!黑豹以前一定是賽車手。 谷映黎見他操控自如,在逆風中加速狂飆,遠遠領先轎車一大段距離,不禁讚歎。只要進入市區就安全了。顯然後面的轎車也意識到這點,車裡的年輕人不甘示弱,亦瘋狂地加速,眼看著又要追上他們了。
  
  谷映黎回頭盯著逐漸逼近的車子,看了眼手上的刀子思忖著。要射中行進中的車胎相當困難,且力迶必須足夠,她自認沒那份力道。
  
  「黑豹,你有帶槍嗎?」她緊挨著他僵直的厚肩問。
  
  「你射不中的。」黑豹輕鄙地嘲弄她,知道她打什麼主意,還沒有心情留意到兩人無意中的貼近。
  
  「就算射不中,嚇唬他們也好。」他是門縫裡看人,把她看得扁扁扁。
  
  「不要浪費子彈了。」他不肯給。
  
  「我不會。」她柔軟的身子更加貼緊他,一心一意只想借到槍,壓根沒留意到自己過分挑逗他了。
  
  「離我還一點。」燥熱的火舌從背後慢慢地繞上他的身子,黑豹極力想撲滅熊熊燃燒的慾望之火。
  
  「什麼?」他在嘀咕什麼?谷映黎為了聽清楚,不得不整個人貼上他。
  
  「拿去。」黑豹把槍遞給她,陰著眼眸、一臉不自在。
  
  他的背脊灌了水泥嗎?怎麼突然間硬邦邦的。 谷映黎一頭露水地搔搔發頂,也許它是為了後面的追兵煩心吧!她放開勾著黑豹的右手,慣用這手使槍。舉起手槍,她半閉左眼直直瞄準來車,溫暖不再的明眸染上了犀利,十足神槍手架式。
  
  「太危險了……」黑豹發現她鬆開手後想阻止她,槍響卻先他發難,無情地劃破橙亮的黃昏。不知是連環效應抑或什麼的,不僅後面的轎車為因應突發狀況而來個緊急煞車,黑豹居然莫名的也跟著停住車,只聽大小車子一時應聲而煞,大聲小聲撼人心。
  
  谷映黎射中預定目標後,本想瞄準下一個輪胎,延續在心中勃發的澎湃氣勢,怎知掃興的黑豹卻在這光輝燦爛時刻,來個猛煞車,害她沒有附著力、飄蕩在空中的身子一個不穩,非常可笑地滾落路邊,直苜滾進田溝裡。
  
  「哎喲……」半掛在田溝中,俏臉正巧趴在爛泥上的谷映黎,痛苦地哼出她從沒想過會出自口中的申吟。她的腳肯定又斷了。
  
  黑豹凝著陰鷙的臉,匆匆跑來半跪在她身邊,「你沒事吧?」他幾乎是擔心地抬起她的臉。
  
  「我想我快死了。」她調皮、有些瑟縮地吐吐舌頭,全身因他這個輕微的動作而痛苦不堪。力量在她跌落時不知滾到何處,她虛弱得沒力氣撥開臉上的爛泥巴,直在心底慶幸:還好不是牛糞堆。
  
  她竟然能忍受自己美麗、無瑕的臉上沾滿了泥土,不急著拂去骯髒,彷彿開玩笑有多重要似的。黑豹第一次發現到她的不愛美,訝異她不怕醜。
  
  身後雜沓的腳步聲,教天生警覺的黑豹沒時間再研究她,隨即敏捷地抬起地上的槍,轉了一百八十度後,未曾停頓、俐落地連續開了兩槍,各自命中欲乘勝追擊的殺手們。來人中槍後見情勢不對,跛著腳往回跑,就恐死神來接他們。天啊!那個森冷的傢伙根本是死神。
  
  黑豹打算一舉殲滅他們,他不放心地回頭瞥了眼谷映黎。他的忍耐就到這裡,若傢伙們欺人太甚了。 谷映黎由黑豹陰沉、蓄滿濃濃殺意的眼神猜到了他的意圖。她忍著痛苦爬得上田溝,卻沒力氣站起來阻止他,只得往他的腳邊一撲,緊緊地抓著他的腳不放。
  
  自從認識黑豹後,她的「匍匐前進」做得比任何一位可敬可偑的阿兵哥來得標準。
  
  「放開!」他厲喝。
  
  「窮寇莫追。」谷映黎死命地攀著他的腳,不依。她的俏臉上除了雪白的牙齒和黑白分明、漾著頑強的星眸外,其餘皆被泥土覆蓋。
  
  黑豹氣惱地瞥向連滾帶爬跳上車的年輕人,他們開著中谷映黎一槍,一邊輪胎沒了氣的車子上路,不敢駛經他們,歪歪斜斜地倒車,就怕沒能越過他們,魂已飄向幽冥。
  
  「放開。」再不追擊就來不及了。
  
  「你可以很殘忍地把我踢開。」她這是在幹嘛!活像哀求情人別拋棄她的失意女郎。 谷映黎為自己緊抱他小腿不放的行為,感到有趣。
  
  悶瞪著歪斜離去的車子,黑豹這才發現她的槍法奇準。一個知名模特兒,玩起槍來居然有板有眼,直逼職業殺手。她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
  
  回過頭來,他抑氣地彎身抱起她,見她笑容可掬,怒火頓生。「為什麼阻止我?」既然能有說有笑,想必安然無恙。
  
  「別在善良的老百姓面前殺人,我受不了的。」她故意劇烈地抖動身子,忍著牽一髮痛全身的腳傷,微揚柳眉,輕淡地談笑風生。
  
  「你是不是傷到哪裡了?」她似乎有些不對勁。
  
  「沒有。」她若有似無地閃躲他的擬視,答來倉促。不能再增添他的庥煩了,他自身的麻煩已經多得數不盡,光是應付接連到來的凶神惡煞便夠他受了。
  
  她刻意偽裝的輕快,摻著幾不可察的顫抖,明明像在壓抑著極大的痛苦。黑豹冷然地凝視她,不懂她壓抑的目的。
  
  「我肚子餓了。」她極其快速地瞥他一眼,為他的沉默心驚;這抹輕淡的瞥視一撞上他冷凝的瞪視後,注定得敗陣。
  
  黑豹抱她上車,收好刀槍後,快速發動機車飛車上路,狂飆回「雲天盟」。
  
  他真的以為她餓扁了嗎?谷映黎很想放鬆心情享受一下追風逐日的快感,無耐突來的疼痛不許她如此奢華。
  
  「你是個奇怪的女人。」將車子直接騎到她房間下的長廊,黑豹冷淡地開了口。
  
  「怎麼說?」任由他抱起自己,谷映黎為他輕揚起嘴角的俊容閃了神。這是黑豹頭一次主動開口和她說話耶!值得珍惜。「是因為我有百步穿揚之技?」她溫柔地笑著。
  
  黑豹陰幽的眼眸飛快地閃過什麼,俊美的容顏似乎不那麼冰冷了。
  
  「你一直認為我只是個好吃懶做、不學無術的大小姐,對嗎?很遺憾地告訴你,我不是。我適巧對高危險性的運動特別喜愛,舉凡高空彈跳啦、打靶、跆拳道、空手道……」她數得不亦樂乎。
  
  黑豹將她放在廊欗上,永帶冰寒的眸子攫住她稱不上能看的呢臉,漸漸沉迷在她清脆的話聲裡,不知不覺壓低了俊美得令人著迷的臉,毫無預警地吻住她。
  
  谷映黎糾結成國的紊亂思緒尚未理清,他突來的偷襲卻在瞬間夷平這團糾葛,轟空她混亂的腦袋。
  
  黑豹蜻蜓點水般地吻了她後,猛抽開身,似乎也同樣為自己的行為愕然。他不敢看她,帶著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思緒,拋下同樣困惑的人,走得匆忙。
  
  他……他剛才是怎麼回事?紛亂、震驚得無以復加還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境,也許如遭雷殛適用些。 谷映黎呆愕至極。
  
  魂不附體、呆呆地瞪著門板好半天,地無意識地抬起手想掬著發燙的臉,理一理思緒,手一接觸到臉上風乾成塊的泥土時,她又呆掉了。
  
  黑豹真的在她臉上無一處不是泥土的時候吻了她?依她看不只是她奇怪而已,他才是真正令人費解的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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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17 00:34:06
  第六章
  
  動彈不得,源於全身酸痛?直直瞪著天花板也無濟於事。怔忡了半小時,差點無法接受事實的谷映黎掙扎著想起來,她很努力地嘗試,費盡了力氣,終於還是放棄。
  
  七點了,她從沒有賴床的習慣,從來沒有。唉!這回可真是破了例,幸好昨晚美寶忘了來找她「聊天」。
  
  「咱!」木門被霍然推開,谷美寶來勢洶洶地衝了進來。
  
  要命!她的慶幸還不到三秒鐘。 谷映黎在心裡哀號。
  
  「你和黑豹到底進展到什麼程度了?」她聽到一個可笑的謠言,非得當事人澄清不可。
  
  「什麼什麼程度?」莫非他們兩個昨晚那個不知怎麼回事的第一類接觸,被她撞見了?即使是,那又如何?
  
  「有人告訴我,他親了你!」她原先不相信僕人所言,可是越想越不對勁,以映黎狐媚、狡詐的手段來看,不是不可能。
  
  「你派人監視我,還是在我房間四周安裝了監視器?」簡直匪夷所思,美寶居然肯費這麼大動爭取黑豹,這一役對她而言無疑萬分重要。
  
  「他真的親了你!」她尖叫。映黎這種有恃無恐的問法,根本是默認了。青天霹靂啊!可恨。
  
  「親吻也可以代表禮貌,在美國長大的你不應該大驚小怪。」谷映黎冷靜地瞥視她,「何況,就算我們接吻,他沒娶、我沒嫁,那也不犯法。你質問得沒道理。」
  
  「這事發生在黑豹身上就不尋常,他不可能只為了禮貌就和你接吻!」他如果是這種普通人,她就不會費盡心力想得到他了。
  
  「可不可能,你得問他。」她不予置評。事實上她也被黑豹這突來的一吻,吻得莫名其妙、惶惶難安。
  
  「廢話!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擒得了先機有意炫耀嗎?」什麼都輸給映黎,她是不可能甘心的。「我說過我要黑豹,就是要他。」
  
  「我並沒有阻止你,你不必再三強調。」谷映黎聽膩了。只要美寶開始無理取鬧,她就得挖空心思防犯她有意無意的攻擊,她為何得承受這些!
  
  「現在才只是開始,我不會輸你的。」谷美寶皺緊眉頭,惡劣不堪的心情難以回復。「你現在認輸還來得及。」
  
  「我不認輸。」谷映黎揚起明眸,滿臉疑惑,「這場遊戲從一開始,我就沒答應要參與,全是你一人在自說自話,我為何得認什麼輸?」
  
  「沒答應參與?」她不敢相信。「你這個口是心非的小人,成天巴著他不放,還敢大言不慚、面不改色地說你沒心參與。」
  
  「別想把黑豹當保羅耍,他不是傻子。」看到他對付敵人凶狠的手段後,她更加為美寶有恃無恐的搶人遊戲擔心。「他要是發起狠來,恐怕連表哥都保不了你。」
  
  躺在床上想溜又溜不掉的谷映黎,無法撤退,只得陪戰了。
  
  谷美寶彎下身子俯視她,甜甜地、帶了絲陰狠地笑著,「你想讓我退出戰場可以明說,只要你肯跪地求饒,我會考慮。」奇怪,映黎怎麼直直地躺在床上動也不動,難道她看不起她?
  
  「辦不到。」她堅決地冷哼。美寶瘋了才會以為她會這麼做,同人下跪是低下的行為。
  
  她居然就這麼躺著,哼出了對她的不屑。「別以為黑豹親了你,你就可以囂張、跋扈,讓一個人改變心意,對我而言絕對簡單。」
  
  「歡迎去試。」她還能說什麼。
  
  「谷、映、黎!你別一副穩操勝算的樣子,我死也不肯輸你。」她滿不在乎的口吻,教人火冒三丈。
  
  「唉!」怒髮衝冠了。美寶總是以咆哮為發洩行徑,殊不知平心靜氣的人,可以多麼容易取得優勢;尤其她這個全身痛得連說話都想省卻的可憐人,看得又是分外分明。
  
  「唉什麼?」她握緊拳頭,渾身顫動。
  
  她已經厭惡自己到連歎息都能百般挑剔了。「除了聲明黑豹為你所有外,你還有沒有別的話要說?」她可以走了。
  
  谷美寶到底是倔到骨子裡的人,也不是真笨到聽不懂人家的逐客令,只是她的怨氣積在心中實在難受。
  
  「別高興得太早,你的愛人就快來啦!」她憤然地轉身,看到倚在門口的黑豹時,十分不雅地倒抽了一口氣。
  
  愛人?難道……谷映黎轉向她,想問個明白。
  
  「黑豹!」她驚喊。他怎麼不聲不響地站在那裡?他在那裡多久,又聽了多少?
  
  黑豹體態優美地倚在門邊,肆無忌憚的英氣恣意地流露,深邃而揉和著冰霜的眼眸,淡淡地越過「障礙」,釘在谷映黎身上。
  
  谷美寶的視線瀏覽過他兼具狂野和古典的俊臉幾遍後,痛恨地發現他始終沒將自己放在眼底。她忽然有種復仇的衝動。 谷美寶倏地抱住他,火熱地掛在他身上,性感飽滿的紅唇盡情、不可不謂之享受地堵上他冰冷的薄唇。
  
  黑豹在看她。 谷映黎迎上他的視線,為姊姊悲哀。他根本無動於衷。
  
  黑豹沒有推拒,給了她莫大的鼓舞。 谷美寶使出渾身解數,為的就是贏回輸去的那一局。可是他的唇怎麼依舊冰冷,不為她的美麗、性感悸動?
  
  「夠了沒!」他抓開她,冷厲地瞪著谷映黎,不懂她們之間的暗潮洶湧。
  
  谷美寶順著他冰冷的眸光看向妹妹,她的表情是勝利的。
  
  「美寶,等等。」谷映黎暫時甩開黑豹的眸光,叫住轉身欲走的姊姊,「把話說清楚,誰要來了?」她該不會又暗中做了什麼吧!她只想知道她做了什麼,對美寶蓄意親吻黑豹的挑釁雖有些不是滋味,已沒時間理會。
  
  「你的愛人,難道你會忘了他是誰嗎?」谷美寶很樂意讓黑豹知道妹妹有意中人的事實。她喜歡善用機會,而且這個機會的提供若來自妹妺,那就更妙了。
  
  完了,她該不是把保羅叫來了吧?谷映黎不得不為可能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正確猜測發愁。她得打電話問丹尼,盡可能阻止保羅來台。
  
  等勝利女神離去後,她才沒精打彩地向黑豹求救。「黑豹,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她有愛人?這句發生在她這種漂亮又知名的女人身上應屬尋常的話,緊攀著他不放。他有些苦悶、生氣,甚至於有種受騙的感覺。
  
  「黑豹,你扶我起來好不好?」他的臉又臭了。奇怪,他的臉色、冰冷一如以往,她為何能一眼看出他的不悅?還好她不是懦弱、膽怯的女孩子,否則不早被他嚇死不知幾百次了。
  
  「你受傷了?」黑豹欺近她,扶她半起身時明顯地蹙緊眉宇。
  
  「是全身酸痛,有些起不了身而已,別擔心。」她躺在他臂窩裡,笑著保證。「幫我撥個電話好嗎?」她念了一連串號碼,不容拒絕地請沉著臉的黑豹代撥。
  
  電話接通,黑豹持著話筒讓她躺在他懷裡通話,不肯將話筒給她。她看起來虛弱得像一灘爛泥,他得找藍虎來看看她。
  
  「丹尼,我是映黎。」她不習慣這麼嬌弱,又拗不過他,只得在他的注目下通話。「不……不,我只是想知道保羅的行蹤。嗯……嗯……」她聽著,臉色不由得凝重了。
  
  「能阻止他嗎?」他真的來湊熱鬧了,美寶竟然這麼做。「他已經上飛機了……好,我知道了……我會盡量配合。」她放柔了表情,勉為其難她笑著,「好,拜拜。」
  
  聽到斷話的嘟聲後,黑豹將話筒放上又撥了電話,這回他直撥給藍虎,要他回「雲天盟」一趟。沉溺在頹喪情緒中的谷映黎,沒注意到他已經放好電話,滿腦子都是保羅已經來台的噩訊。
  
  「保羅是你的愛人?」他睇睨她,極力想漫不經心,過分抿緊的唇線卻在無意中洩漏了他的在乎。
  
  「以前的男朋友。」她訝然了。黑豹不會真的對她有情吧?她一直沒時間理清自己對他的感覺,也盡量去避免,不想在麗莎的事沒解決前觸怒美寶。可是感情的事無法預料,不管她對黑豹有情與否,美寶都已經界定了一切。既然如此,她何必委屈自己?若是真對他有情,她也毋需在乎美寶的感受。她已經夠大了,不是嗎?
  
  此時,在黑豹略帶慍怒的冰眸深處,她隱約看到他極力想克制的感情。她需要證實自己對黑豹是否也存有一絲感情。如果真有,那麼她不要放棄他,她要愛他,也會要求他坦然面對他的感情。她怕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他而不自知。自從被保羅背叛、傷透了心以後,她就封閉起自己的感情,不想再與任何人有牽扯,如今……
  
  「吻我。」她輕輕柔柔地凝視他,不是命令,只是要求,想知道自己是否真動了情,倨傲冰冷的他是否有可能動了心。
  
  黑豹直直地瞪著她,不為所動。
  
  「吻我。」她笑得溫柔,雙手爬上他抽緊的臉頰,笑看他英俊非凡的臉龐。她永遠也看不盡他英俊的面容呵!
  
  黑豹無法抗拒她的要求,無法平抑因為她可能有愛人而不小心灼痛的心,它是那麼的痛。俯下臉覆上她柔軟的唇,他允許自己更接近她,多汲取她的溫暖,狂恣地索齲
  
  兩唇的銜接、纏綿,來自於原始的渴求。 谷映黎抬起手環住他的後腦勺,弄亂他一絲不茍的頭髮,讓他家孩子似的。她笑著張開唇,允許他濃烈而逐漸加深的吻,直上她的心。她是喜歡他的,她在心底宣佈道。
  
  「我不是你們的玩伴。」黑豹忽然抽開身,啞著嗓子嘶吼,聲音因激情的沖激而失去了冰冷,有些激昂。
  
  「我沒說你是哦!」她眨眨眼,玩笑地撒滿一臉俏皮。事實上,她從沒要求過誰吻她,他是第一個。她的確對他產生感情,也必須認真地看待他了。黑豹不好親近哪!這個認知讓她鮮活起來。
  
  谷映黎溫柔地看著黑豹。他在她面前總是帶著怒焰,希望這表示他對她的特別,也希望這不代表他特別不喜歡她才好。
  
  「你們喜歡玩這種遊戲是嗎?」他不能不想起谷美寶剛才的行為,不同的是,谷美寶無法撩撥他,她卻……「別想擺佈我。」他究竟是怎麼了,怎會對她言聽計從?比谷映黎美上幾十倍的女人他都看過、摸過,甚至睡過,也從沒有真正在乎過誰,或對哪個人產生現在這種矛盾的心情。
  
  「我不敢。」她笑得心無城府,似不經世事的稚童。
  
  黑豹散下頭髮的樣子,比原來的酷相迷人上百倍,最致命的是他那狂野、森冷,略帶靦腆孩子氣的特質。為了一己之私,她決定他的頭髮還是別放下來的好,他的俊美已無人能敵,眾女皆愛,再放下來,不是老少咸宜了嗎?
  
  不,她不想讓太多人愛上他,即使這種可能性早在他出生時便已不存在,她仍想防患未然,將豎敵的機會盡可能降低。
  
  黑豹森冷地看著她甜蜜的笑顏,情難自己地又俯向她,狂熱地索取她的吻。他告訴自己這只是為了讓她知道,他不會被任何人左右。
  
  谷映黎垂下密睫前,嫣然一笑,很高興他不是冥頑不靈的石頭。
  
  ※※※
  
  「別發呆了。」青狼伴著藍虎,兩人既高興冷得不像話的兄弟動了凡心,又無法太善良地放過取笑他的念頭。兩相權衡下,他們還是覺得能戲謔黑豹的機會難能可貴,於是誰也不願放過。
  
  「我說她沒事就沒事,犯不著擔心的。」藍虎咧開了嘴,玩味地以研究冷血動物的精神瞟了瞟對座的黑豹。「都是些皮外傷,不礙事的,倒是左腳的復元期得延上兩、三個月。」
  
  「谷映黎很漂亮,對不對?」青狼一聽見美女蒞臨「雲天盟」,雙眼不知不覺地發直。
  
  白浩庭神清氣爽地步入會議廳,朝眾人笑了笑,坐上首位。「怎麼了,青狼笑得這麼開心?」他拿起桌上的數據翻閱,一邊看了看笑容滿面的兄弟,「可琪答應你的求婚了嗎?」
  
  青狼的笑臉極其快速地崩塌了,「沒有,她說還要兩年。」兩年,唉!到時說不定連最不可能結婚的黑豹,都已經有了豹囝囝或豹囡囡。
  
  「她有沒有說,如果你素行良好,便有假釋的機會?」籃虎見狀,忍不住放聲大笑,極盡調侃之能事。
  
  白浩庭聽著也覺得好笑,「再加把勁,別喪氣。」
  
  青狼趴在桌上,渾身無力。「唉!無法不喪氣,連黑豹都有心上……」
  
  「青狼,別亂說話。」黑豹不疾不徐,冷峻地喊斷他未竟的話語。
  
  白浩庭驚訝地抬起頭,望向黑豹,「黑豹有對象了?」他早上才抵達台中,不曉得北上的這些日子發生了什麼大事,倒是訝異青狼的情報搜集得如此迅捷,他也才從高雄談判回來。這回上台北是等候時機,順便搜集老傢伙虧空的數據,如今時機差不多成熟,也該行動了。老傢伙都已經分別派出殺手來緝殺黑豹,他可不能再等了。
  
  「沒有。」黑豹平淡地否認了,剛強如以往的俊臉看不出任何蛛絲馬跡。
  
  「是嗎?那你成天抱著谷映黎走來走去是怎麼回事?」青狼奚落著。其實他也沒能親眼看到這種奇跡,若不是藍虎心情好,一古腦全說給他聽,他哪可能會知道。
  
  「映黎受傷了嗎?」白浩庭擔心地起身,想即刻探望表妹。
  
  「老大,放心。我剛剛才看過她,她沒什麼事。」最靠近他的藍虎喚住他,「倒是老傢伙如你所料,侵犯到這裡來了。」除了黑豹應付的那幾個,他也修理了幾個。照這種層出不窮的事件推論,若傢伙是絕對不會接受和解的。老大必然猜到這點,才會要青狠下高雄搜集老傢伙這幾年來虧空公款的證據。
  
  「映黎怎麼受傷的?」白浩庭有些內疚。他以為以映黎的身手和靈巧,不該會出任何意外,才委託她纏住黑豹,怎知……
  
  「她是為了救我才受傷,我很抱歉。」黑豹以全然沒有歉意的語氣說道,不算誠意,卻博得在場男士一致側目。
  
  黑豹在乎映黎,他從不為任何事道歉的,這點讓白浩庭感到安慰。「沒關係,只要沒什麼大礙就好。」
  
  「她可能半年不能工作。」藍虎按著說。「這筆帳可以順便記上青狼搜集回來的數據裡。」
  
  「他們虧空了多少錢?」白浩庭重新坐下。上台北這段日子,他特地讓青狼去調查老傢伙暗吞了多少公款。這些身在褔中不知褔的老不死,中飽私囊已行之有年,他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過且過。看在好歹他們曾為「雲天盟」立下不少汗馬功勞的份上,他不想讓錢財這種身外之物,攪亂一團和氣。如果不是為了兄弟,他不會挖出陳積了有幾十年的爛帳和他們對質,怪只怪老傢伙們不認他的帳,不賣他面子。
  
  「三年下來,將近二億,往上推查必是天數。」青狼吹了聲驚歎的口哨。「二億!三年花光。這些已入棺木的老傢伙是怎麼花的,我這種自奉儉約的好男兒,就是三輩子也花不完啊!」
  
  「花錢容易,賺錢難。」藍虎推了推眼鏡,亦有些意外,「他們除了吃、喝、賭樣樣精通外,難道還能嫖嗎?」一群人瑞,有那種雄風嗎?
  
  室內爆出高高低低的笑聲,大家對藍虎提出來的看法十分感興趣。
  
  「為什麼查這個?」唯有黑豹冷聲質疑,沒心情享受兄弟的笑話。
  
  「你先別生氣,暗中調查老傢伙虧空的情形,是因為老傢伙執意殺你。」青狼嘻皮笑臉地輕敲桌面,「你已經成為他們的公敵了。」
  
  「除了這些虧空的證據外,那些手下也夠份量抬上桌面談判了。」白浩庭冷靜地說出他的下下策。「老傢伙們不領情,就怪不得我們了。」
  
  「我的事我會……」他不想連累其它人。
  
  「黑豹,大家兄弟一場,別說讓我們別管的屁話,小心我們卯起來揍你一頓。」藍虎陰沉地威脅。
  
  「我們不可能放任你不管的。」白浩庭贊同藍虎的話,眼神銳利無比地盯著不肯妥協的黑豹,「當我們是兄弟,就讓我們盡一份心力,何況這批老人真的該退休養老,我早想請他們收山了。」
  
  「是啊!你好歹也考慮一下谷映黎的感受。」青狼骨頭特硬,對於「哪壺不響提哪壺」的禁忌話題有特別的嗜好,「你若一個不注意陣亡了,小心她馬上被別人抱得美人歸。有個漂亮的馬子是很辛苦的。」
  
  黑豹散發出來的寒氣,簡直凍斃了其它人。「想讓你的女人守寡的話,你可以繼續說。」
  
  映黎在黑豹心中,應該是佔有不少份量吧!她是怎麼辦到的?白浩庭不知道他的寒氣為何而發,是不喜歡青狼提到映黎,還是不喜歡映黎被別人搶走的可能?
  
  「浩庭表哥。」門外有人輕喊。
  
  「是谷映黎嗎?」青狼興致高昂地問白浩庭。.。
  
  「是映黎的姊姊姜寶。」白浩庭溫文一笑,不怎麼喜歡掃人家的興。「失陪一下。」他輕巧無聲地推門而出。
  
  「浩庭表哥。」谷美寶若有所求,綻放非必要時不輕易流露的甜美笑顏,端看著從裡面走出來的人。
  
  「美寶,有事嗎?」白浩庭就站在門口和她談話。
  
  「我想同表哥借一樣東西。」她笑得十分可人,顯見這樣東西的價值性。
  
  「什麼?」他十分好奇什麼東西能讓她笑得如此諂媚。美寶一向是高傲、不屑一切的。
  
  「道館後面那片林地,拍懾服裝目錄。」那裡離映黎最近。
  
  這樣好嗎?最近「雲天盟」適值多事之秋,可是美寶容不得人家拒絕……也罷,多派些人監視工作人員好了。
  
  「多久?」希望不會太久。白浩庭無奈地想著。
  
  「大概半個月。」她可是看出表哥為雞的神情,也知道黑幫重地,外人不得擅闖。為了讓計畫進行順利,她的謊話也算是情有可原。
  
  「好,這段期間我會派人盯梢,你不介意吧!」
  
  「只要表哥讓攝影師住下來,我就不介意。」她開出條件。
  
  「只有攝影師?」美寶怎麼會特別開出這項條件?「他對你很重要嗎?」
  
  「對我不是,對映黎則不然。」她會以最快的速度,將保羅和映黎的過往散播在「雲天盟」的各個角落。
  
  「連映黎也認識?」白浩庭想起了什麼,「攝影師……該不會是保羅吧?」
  
  「就是他。他可不可以住映黎隔壁那間客房,好隨時照顧她?」她連住的地方都幫他想好了。
  
  「這……他可以住下來,至於住的地方,我再看看。」他記得映黎很久以前就和保羅分手了,不是嗎?
  
  「謝謝表哥。」谷姜寶將他的考慮視為同意,目的一達成即興匆匆地離去。
  
  他們在門口毫無保留的對話,讓裡面的人聽得一清二楚。
  
  「還沒陣亡情敵就出現了,唉!看來美人難入懷囉!多加油。」青狼替兄弟打氣。
  
  黑豹不語,雙眼凝聚風暴,弄不清怒氣因何而來,又因誰而發。
  
  「老大認識那個男人?」藍虎替兄弟問,「他和你表妹的關係……」聽他剛剛的口氣,應該是認識那個叫什麼保羅的。
  
  「他是映黎以前的男朋友。」白浩庭緩緩道出。「很久以前的。」
  
  「有沒有舊情復燃的可能?」青狼急了。黑豹挑中意的女子,這個世紀只出現一個谷映黎而已,下個世紀還沒到來,誰也未能預知,恐怕也難找了。
  
  藍虎差點大笑。「青狼,她是你的什麼人,要你緊張?」
  
  「夠了!」黑豹一拍桌面,大聲喝令。他不想談關於谷映黎的種種,為何他們不放過他?
  
  「天降神跡。」青狼愣愣地低語,說出其它怔愣在一旁的人的心聲。黑豹居然會大喝,這不是奇跡是什麼?
  
  ※※※
  
  「嗨!羅娜。」帶著一臉朗笑,從小路直奔向坐在廊上乘涼的谷映黎的大男孩,熱情地抱住她,十分熱情地吻了吻她。
  
  谷映黎的酸痛雖在服了藥後消退了大半,但仍脆弱地抵擋不住他強勢的熱情。
  
  「保羅,放開我,你壓到我的腿了。」她輕輕地推開他,笑容滿面。對這個工作夥伴兼有同學之誼的大男孩,她一向不需防備他的舉動會不會太過熱誠,他喜歡和人親近、擁抱,這是他表示熱情的一種方式。不過不希望他來,他還是來了。換作任何時候,她都會很高興有到他,可是現在麗莎和美寶的情勢這樣緊張,他出現的不適時。
  
  「噢,抱歉。」保羅順著挸線看到它的石膏,「你的腳怎麼啦?」他好玩地抬起她的腿,有絲調皮地拿出隨身攜帶的原子筆在石膏上簽下他的大名。
  
  「保羅,你不是小孩子,別鬧了。」谷映黎笑罵著躺進躺椅裡。 保羅才大她一歲,童心未泯的他,是個道地的大男孩,可是一玩起相機來,卻又專注得像個成熟、穩重的男人。他天生向陽,與陰柔的黑豹是如此不同。
  
  「你好像生病了?」大而化之的保羅將她抱起來,坐上躺椅,一點也不覺得兩人的親密有什麼奇怪。
  
  「是奄奄一息。」谷映黎太習慣他善意的擁抱,對於他的習慣動作倒也見怪不怪。身體語言,她從不排斥,這也是情感表達的一種。
  
  只是在旁人眼中並不這麼認為,至少躲在一旁觀察自己的「傑作」已久的谷美寶,便喜不自勝地肯定他們舊情末了。
  
  「你這樣還能工作嗎?」他曉得她是敬業的,不過這種狀況下她若還想工作,不免敬業得過了火。看樣子丹尼可能又被任性的茱麗給騙了。
  
  「不能,我想多活幾年,所以我的系列只能暫時擱著了,你先拍美寶的。」她倚著他的胸膛,全身軟綿綿的沒什麼力氣。「對了,請叫我映黎。」中文對同樣是台灣人,直到國中畢業後才出國留學的語言天才保羅而有,根本不成問題。
  
  「你早就該休息了,映黎小姐。」他疼惜地撫著她精巧的臉,贊同她的決定。
  
  「為什麼答應來台灣?」他少說有五年沒踏上這塊土地了。
  
  「找麗莎。」他毫不諱言。「我知道她到台灣了。」
  
  「你怎麼知道?」她坐起身,直直地瞪視他,還以為他已和她撇清關係了。
  
  「我知道她出獄了。」他開朗的眼睛蒙上哀傷,「她不肯讓我知道她的下落。」這讓他很傷心。以前她天天纏著自己的時候,他不懂得珍惜她,現在她躲著不來煩他了,他反而惦記起她來了。
  
  「你愛她嗎?」再次問出這個問題,她的心湖已不再有餘波蕩漾,只是……「保羅,以後別再這麼抱我了,你也不想麗莎撞見而誤會吧!」她必須考慮他人的感受,不只因為麗莎,還有那慢慢佔上心頭的森冷影子。
  
  保羅同意地點頭,「最後一次,我只想抱你最後一次。」他對映黎仍是有感情的,只是……他不能辜負麗莎,在她為他犧牲了一切以後。
  
  「別太激動,我的身子很虛弱。」她對他淺淺她笑著,保羅似乎想通了。「這次找到麗莎後,要好好愛她、保護她,別再傷她的心。」就像傷我的心。
  
  「我是個花心大蘿蔔。」辜負了映黎,這輩子他只能說抱歉,也許來生……
  
  「你不是。」谷映黎釋然地抱了他一下,安慰他不算受創的心靈。
  
  「哇!什麼時候這裡變成中山公園了。」青狼從轉角率先走出來,看到摟抱在一起的男女,輕聲打趣道。
  
  「谷映黎?」隨著青狼之後走出來的藍虎,簡直不敢相倍。 谷映黎不像是隨便的女孩子,她怎麼會……
  
  白浩庭想阻止跟著轉出來的黑豹已經來不及了。黑豹走出來時,她的手甚至還掛在保羅肩上,他稱不上有表情的冷臉,快速地閃過一抹接近憤怒的表情,隨即又恢復原有的冷寂。
  
  「大家好。」谷映黎落落大方地向所有人打招呼,笑容真誠,沒有絲毫被人逮到的扭捏與惶恐。「你一定是青狼。」她比著在聽到她的名字時,瞬間變成木雕的青狼,他仍是放蕩不羈、一派瀟灑的模樣。
  
  「映黎,他們是……」保羅好奇於這個地方的男人,竟然個個挺拔得比他鏡頭下看過的男模特兒勝上數分,尢其是最後那位穿藍襯衫和黑牛仔褲的美男子俊美得嚇人,不過他冰冷的眼柙很駭人,整個人好像包著一層厚冰。
  
  「他是我表哥,和我表哥的兄弟。」她坦率地為他介紹。 保羅不太瞭解「雲天盟」是個怎樣特殊的地方,她也無意讓他不安,他只是來此工作數日,還是別知道太多的好。
  
  「保羅。」白浩庭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浩庭表哥!」保羅認出他斯文俊秀的笑臉了。以前和映黎交往的時候,她曾帶他回台灣玩,當時招待他們的就是白浩庭。
  
  「浩庭表哥?」育狼失聲叫道。這個一口洋腔,笑得比太陽還燦爛,教他看得有些反胃的毛頭小子竟然叫老大浩庭表哥?
  
  「保羅一向跟著映黎這麼叫我,別太驚訝了。」白浩庭不難瞭解青狼在這種情況下,會對那親密摟在一起的人,產生什麼樣錯誤的聯想。
  
  「一般而言,只有關係匪淺的情人或男女朋友才會不分彼此。」藍虎閒閒地丟出一句話,點出兄弟們心裡的疑惑。
  
  「你們不也是不分彼此。」她話帶玄機地丟出她的回答,相信聰明的他們廡該能瞭解她的意思。 保羅從高中開始便和她同班,他們確實曾經熱戀過,但那畢竟已於兩年前走進歷史,往事已矣,不足以談論。
  
  「喂,兄弟,說話啊!」青狼頂頂後面的黑豹。他的度量好得堪稱世紀奇男子,要是可琪坐在別人懷裡,他一定和那個人拚了。
  
  黑豹扭住他猛往自己頂的手肘,淡然、平靜地瞥了谷映黎一眼,暴戾之氣慢慢地堆上旁人看不到的內心。
  
  「別多事。」她又不是他的女人,他能說什麼?他只想揍歪那個礙眼小子的笑臉,砍掉他緊摟著她的手而已。
  
  谷映黎開懷大笑。黑豹會如何回答她並不意外,倒是這群講義氣的夥伴看不慣他的沉默,乾脆替他開口讓她感興趣。他們彼此間偶爾友愛、常常互損的方式,一直是她所欣羨的。
  
  「保羅和映黎只是好朋友,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白浩庭尷尬地替表妹解釋。黑豹對映黎恐怕真有感情了,他雖然和尋常一樣看似冷冰冰,其實反映上眼眸灼人的怒焰已經多少說出他的在意。
  
  他一說完,谷映黎笑得更大聲了。這句話好熟,不過男主角換人了。
  
  「映黎,你笑什麼?」保羅在這群氣勢比人強的男子環伺下,只敢將焦點放在谷映黎身上。雖然他一直不瞭解「雲天盟」及這群出色男人的背景,但至少以他男人的直覺,他知道現在他們誤會他和谷映黎的關係了,以她的聰慧、靈巧又怎會不知道,竟然還笑得如此開心、愉快。她是不是生重病,連「感覺」都失去了?保羅擔心地瞅著她大笑後喘咻咻的俏臉,嗅不到她與黑豹之間隱藏的暗潮,還傻傻地以為她腳傷發作。「是不是累了?我帶你回房間休息。」仔細瞧,她的氣色比以前紅潤許多,整個人既耀眼又鮮活,比以前好看,不像生重病的人埃
  
  「呃,不用了。」谷映黎才想開口,青狼趕忙阻止,「保羅,這種瑣事都是黑豹在做,你是遠方來的貴客,不應該勞動。」以他們目前這股親熱勁,誰知道他們回房間後會不會演出激情戲。
  
  「去啊!發什麼呆。」藍虎一掌將黑豹推到谷映黎跟前。這種非常時期,他沒時間消遣兄弟了,等他美人在抱後再一併補上。
  
  「保羅,我帶你去梳洗一下。」既然青狼和藍虎都卯足了勁,他不幫忙把保羅調離映黎遠一點,好像說不過去。白浩庭苦笑。
  
  谷映黎漾著笑臉,柔柔地看著黑豹被兄弟們順序往前推,從最後一個推到最接近她。他居然忍受他們的粗魯及過分熱心,他明明氣得想剁掉兄弟們的手,不是嗎?
  
  蹲在草叢裡,忍受蟲爬而不敢尖叫的谷美寶,被那群程咬金氣得怒血沸騰,差點拿起地上的石塊,跑過去K死他們。
  
  「我有事,沒空。」黑豹冷著臉,陰陰地瞪了谷映黎一眼,讓她看清楚他沒有為她不舒服,也不在意她在誰懷裡。他倨傲地繞過他們,走了。
  
  「喂,黑豹,黑豹……」青狼不敢相信,他竟這麼連手都不揮一下就走了,徐志摩至少還會揮揮「衣袖」哩!冷血無情的傢伙。
  
  「不送了。」藍虎也氣餒了。該死的矯情。
  
  「表哥,你迗我回房好了。」谷映黎笑呵呵地朝白浩庭伸出手,不在乎黑豹給她的難堪。她其實被潑冷水習慣了,這種小小的拒絕絕對傷不到她熱血沸騰的心,反正她和黑豹有的是時間,她有的是時間和他枆。「別勉強黑夠了,他不是我專屬的傭人。」她心不在焉地凝視著消失在轉角的黑豹。
  
  白浩庭抱起表妹,滿臉歉意,「映黎,對不起,害你受傷。」
  
  「我一向見義勇為的。」她微瞠大眼眸,為表哥沒由來的歉意驚訝,隨即笑了。「自從小時候被你教訓了一番後,我已經很久沒有腰酸背疼了,有些懷念。」那時候她太好勝,以為學了幾年跆拳道就能上場與人較量,老找人較量,殊不知強中自有強中手,才會讓被自己纏得不耐煩的表哥,摔得一個禮拜下不了床,成天躺在床上無病申吟。
  
  白浩庭抱著她邊走邊大笑,想起她那段好逞強鬥狠的叛逆青春期。
  
  「表嫂和舅舅、舅媽呢?」他捨得拋下美嬌娘自己回來?
  
  「他們還想在台北待一陣子。」白浩庭笑了笑。
  
  這邊,藍虎拉住想跟著白浩庭和谷映黎離開的保羅。「喂,等等。」
  
  「有事嗎?」保羅一向自詡為高大威猛,可是和眼前這兩人一比,他簡直是小兒科。他無奈地望著遠去的谷映黎,有些害怕。
  
  「你想的,會不會剛好是我想的?」青狼繞富興味地看向藍虎,兩人的對話十分有禪機。
  
  「教訓一下他也好。」藍虎淡淡地撇撇嘴。「我倒要看看他能漠視到何時。」
  
  「太好了!」青狼大手一拍,輕鬆地靠著保羅的肩,笑得十分邪惡,「保羅,我們需要你幫個小孝小孝非常EASY的忙。」為了配合這個住在外國的本國人,他很夠意思地加上一「字」英文,表示他謙恭有禮的待客之道。
  
  「如果我能的話。」初見面就能幫助別人,他當然很高興,可是這兩個人笑得詭詐,又不像可能需要人家幫忙的樣子。兩個人都是一副毅力堅強的彪桿模樣,只可能人家向他們求救,怎麼可能他們有求於人家?有感於此,保羅不由得心驚膽跳。
  
  「非你不可。」藍虎相當篤定,不容他推諉,時勢所趨,不得不與青狼連成一氣。
  
  「太好了。」青狼伸出右手和對面的藍虎互擊,兩人為即將得逞的計謀提前擊掌慶賀,大有「長將冷眼看螃蟹,看你橫行到幾時」的輕鬆態勢。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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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17 00:34:58
  第七章
  
  「起來。」
  
  她在作夢吧!怎會有人在她床邊這麼喝令道。 谷映黎翻過身去,嬌酣地吟哦了一聲,很快又墜入無邊睡海裡。
  
  「起來。」保羅萬分無奈地又喚了一次,他是被趕鴨子上架的無辜百姓。
  
  「保羅?」谷映黎這次終於聽出來人的聲音。她猛然回身翻坐起來,酒紅色的短T恤不長亦不短,剛好蓋住臀部,露出她修長、勻稱的美腿,留給人無限誘惑的遐想空間。「你在這裡幹什麼?」
  
  「你睡死了,連我這種沉重的腳步聲都沒聽到。」保羅笑著將睡眼惺忪的她拉起來,拂拂她一頭亂髮,忍不住又為她的嬌美心蕩神馳。只要是男人,都會為此刻清新如朝露的她動心。她是他見過的模特兒中,唯一不在白天上妝,也不因不上妝的臉難以見人就謝絕早晨會客的女孩。
  
  谷映黎的美,正在於她的隨性與率直。她永遠可以精力充沛地在鏡頭前敬業地展現她的曲線美,也可以毫不在意地放棄一切輝煌傲人的成就,只因那不是她想要的。她經常這麼對他說。他也知道她很快就會爬上她所不在意,卻教人既妒且羨的超級模特兒行列,可是她仍然不在乎。對模特兒這一行,她不是樂意參與,一旦參與便會盡心盡力,卻不是滿心歡喜地接受。
  
  「你在這裡幹什麼?」她舒展四肢,活力在伸展的同時回到她差點四分五裂的嬌軀,昨日的沉重徹底洗去。她清朗地揉著眼睛,差點為那逝而復返的舒坦高興得大吼大叫。「現在才六點剛過。」她毫不在意地打了個大呵欠,管它什麼美姿不美姿的。人生要能隨性才叫人生,若由一大堆法則給導引、限制,可就沒什麼意思了。
  
  「嘴巴張小一點,要是讓丹尼看到了一定會哇哇叫的。」他笑道。
  
  「你還沒告訴我,清晨跑到我房間做什麼?」她意興闌珊地往床頭靠,圖個舒服也拉開一點距離,只為保羅眼中不時閃動的奇異光彩。「保羅,我已經有心上人了,如果你能和我保持一點距離,我會感激不荊」
  
  保羅不得不承認她的坦白和刻意的疏遠讓自己難受。從高中和她同校以來,她便在他的生命中佔有一席之地,當他如願以嘗得到她的青睞與她交往時,不知有多麼快樂。如果不是他禁不起誘惑,一切便會不同。
  
  「是這裡的人嗎?」映黎不是花心的女孩子,在美國雖有很多人追求她,但她鮮少動心,有也只是曇花一現的傳聞,全不是真的。 谷映黎的潔身自愛在模特兒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是黑豹。」她沒有向他隱瞞的意圖,遮遮掩掩未免矯情得虛偽。「我想他是自你以來,唯一能讓我動心的男人。」
  
  「映黎……」保羅激動地想摟她。
  
  「保羅,我們的感情能從愛情昇華為友情,確實不容易。」她冷靜、不為所動地凝視他,眼中沒有狂熱和相同的感情,「不論別人怎麼看我們,我都不在乎也不辯解,始終認為只要我們光明磊落,就不怕別人攻訐。所以我允許你適度的親吻和擁抱,但這一切是以友誼為前提。」
  
  「你不希望你的心上人誤會,希望我離你遠遠的。」他不想,可是真的很難受。能適可而止,畢竟黑豹不瞭解我們的關係。就是知我、瞭解我的浩庭表哥,都對我們坦然的
  
  「不。」她輕柔而肯定地笑著,「我不會因為愛一個人,就犧牲了所有。我只是希望你接觸產生了懷疑,旁人會怎麼揣測你我,可想而知。」
  
  「映黎,那個男人冷冰冰的,根本不會對你動心。」他想起黑豹那副霜冷的尊容。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她笑了笑,不想和他評論黑豹。「能告訴我,你一大早闖進我的香閨,是有什麼事嗎?」
  
  「是昨天那兩個人……」
  
  「你在這裡幹什麼?」黑豹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門口,危險地瞇起眼睛瞪視他們。當他看到衣衫不整的谷映黎和輕裝面對她而坐的保羅同處一室時,再也沒有心情偽裝他的不在意了。
  
  保羅回頭看到吐氣霜冷的黑豹時,簡直嚇掉了半條命。噢,老天,他想宰了他!
  
  「我……找她聊聊天。」保羅手足無措,在黑豹面前像個打破貴重物品的頑皮小孩當場被逮著般無助。
  
  黑豹不發一語,嘲弄、陰沉地瞥向牆上的時鐘。
  
  谷映黎好笑地看著他的暗示,沒想到這麼快又見到他。原以為保羅出現以後,他會樂得輕鬆地將她丟給保羅,昨天他離去前那副「我煩欲去客別擾」的容顏,不就是傳達著這種訊息嗎?
  
  「保羅,黑豹不會吃了你,你不要緊張好不好?」她好笑又好氣。
  
  黑豹聞言,僅以探幽的日光攫住她的,沉默不語。
  
  「我……我回房了。」那股似山風襲來的陰涼,吹得他寒透心扉。 保羅習慣地接近谷映黎,想和她吻別,身手矯健的黑豹卻很快地拎住他領子,阻止了他。
  
  「你想幹什麼?」黑豹蹲在他和谷映黎之間,倨傲地瞪著他,似在宣示谷映黎為他所有,別人休想碰她。
  
  「吻……吻別。」保羅慌煞白臉,被他寒冷的俊臉逼退了好幾步。
  
  黑豹不懂心中那股想挖去這個男孩眼珠子的慾望從何而來,也不知道心頭如海嘯般洶湧捲來的怒氣是怎麼回事,他現在只想將他丟出這個房間,遠離……她。
  
  「黑豹,別嚇他了。」谷映黎想推開他完全擋住自己視線的身子,卻怎麼也推不動。
  
  「映……映黎,我回隔壁房間了,你有……有空過來和我……聊……聊天。」保羅慌忙地退了出去,匆忙地完成使命。這裡的男人沒一個能惹的,不管是詭異、俊朗,還是這個既陰森又俊美的男人,就連卓爾溫文的白浩庭都隱然有一股不可侵犯的氣勢在。不知道昨天那兩個男人一大早打電話叫他到映黎房間幹什麼?
  
  「隔壁房間?」谷映黎不知道保羅為什麼會說這種話,只知道他惹火了黑豹。
  
  「他住在隔壁?」黑豹極緩慢地轉過身面對她,音調平得不能再乎,全身的神經卻拉得死緊。
  
  「可能是哦!」她認真地沉吟著,「也許是表哥怕他迷路,刻意安排他住在隔壁房間,順便照顧『行動不便』的我。」
  
  「你有我照顧。」他平冷的聲音雖同以往,卻微微地洩漏出內心極力壓抑的怒氣。
  
  「你不是公務繁忙嗎?」她嘲弄地想起他昨日的決絕。丟開她這個包袱,難道他不高興嗎?他自己的麻煩那麼多。
  
  「忙不忙是我的事。」他不會將自己該負的責任丟給別人。
  
  「你在氣什麼?」她管保羅是不是住在隔壁,她在乎的是他此刻接近嫉妒的厲問。
  
  黑豹的視線順著她美麗的臉龐向下巡視,「他怎麼會一大早在你房間?」看到她那截潔白的大腿後,他衝口而出。她竟然穿這麼性感養別人的眼。
  
  「興之所致。」她笑笑地答,「你不也一大早出現在這裡?」
  
  「他喜歡你。」黑豹想起他們倆親熱的模樣,俋俋不樂。
  
  「你想太多了……」她半跪起身,勾住他的脖子,臉頰輕輕地椅上他的肩,「那都已經是過去,你別在意。」其餘的,她不想多說。
  
  黑豹遲疑地摟著她的纖纖柳腰,谷映黎輕笑著仰起臉湊上她的唇,輕緩地吻住他冰冰涼涼的嘴唇,渴望自己的火熱能融化這片冰冷。她好像對這冰冷的唇瓣吻上癮了。
  
  「他常常吻你?」黑豹輕含著她的紅唇,越來越習慣她的親吻。可是一想起保羅離開房間前那自然的動作,不快便油然而生。
  
  「那只是一種禮貌性……」不待她說完,黑豹便專橫地堵住她的嘴,不想聽完她的話,輕吻轉為猛烈的宣示之吻。這片紅唇他不允許別人掠奪,從今以後。
  
  鈴聲大作,敲破了兩人突破藩纖的親近。 谷映黎接過黑豹遞來的話筒,半轉身倚著他,不許他離開。
  
  「喂。」她深吸呼,調整紊亂的心跳。
  
  「映黎。」電話那頭傳來一縷幽然之音。
  
  「麗莎?」谷映黎激動地從黑豹舒適的懷裡彈坐起來,引起他的高度關切。「你等等。」她摀住話筒,回眸對黑豹笑著,「這是私人電話,你可不可以迴避一下?」最主要是麗莎和保羅有密不可分的關係,她不想在黑豹面前談論此事。
  
  黑豹不習慣讓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不管那人是誰都別想這麼做。
  
  他不肯。 谷映黎望著他不為所動的冷臉輕歎著,重又貼上話筒,「你在哪裡?」她只能盡量避免談到保羅。
  
  「台中。」對方以聽不出任何思緒的平板語調回答。
  
  台中?她是復仇心切囉0我想見你。」谷映黎誠懇地說。她想問她這幾年過得如何,想和她敘敘舊,且不管她和保羅曾經背叛自己,她至少曾是她的摯友。麗莎竟然知道她在「雲天盟」,她知道她會看著美寶,她一直是知道的。所以她不宜接找美寶,反而先找她。
  
  「不,目前還不是時候。映黎,你知道我不會放過美寶的。」麗莎堅決又淒涼地笑,「可是我欠你一份情。」
  
  「算了,事情過去那麼久,我不在意,真的不在意了。」她不知不覺地向身後的黑豹偎去。她現在有一個心愛的人。
  
  「你可以豁達,但我不能,至少谷美寶必須還我一個公道。」她略微提高音量地說完,電話就「喀嚓」地掛蜥了。
  
  「喂?麗莎、麗莎……」瞪著嘟嘟作聲的話筒,谷映黎不禁頭痛萬分。
  
  「麗莎?」黑豹不由自主地溜出口。她好像有麻煩。
  
  「老朋友。」她漾開了笑容,欺身又湊上她的嘴。黑豹擋著她,不喜歡這種推托之詞。她到底比自己年輕七歲,又不混江湖,怎會冀望以這種手法瞞騙他?
  
  「有麻煩?」他緊緊地瞅著她的眸子,從沒有替女人擔憂過的心蠢蠢難安。
  
  「沒有。」她執意推開他抗拒的手,像章魚一樣纏住他,學他跋扈地說,「我要吻你,不准拒絕我。」
  
  黑豹默然,既沒有推開她也沒有摟抱她,他所做的只是接受。
  
  谷映黎頑皮地摟緊黑豹的頸項,費勁了氣力拉下他僵直的脖子和僵硬的俊臉,以溫柔似春風的紅唇,不疾不徐、毫無保留地吻住他抿緊的嘴唇,用牙齒輕輕地啃咬那無情的雙唇,直到他熱切地回吻她為止。
  
  ※※※
  
  他們的關係變了。 谷美寶恨佷地瞪著在眾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抱著谷映黎走進庭院的黑豹。該死,他的眼神似乎都逗留在映黎身上。
  
  「茱麗,別亂動。」保羅調整鏡頭,又連拍了好幾張。
  
  谷美寶狂野地隨音樂搖擺著曼妙的身體,表情僵硬。
  
  「停。茱麗,你的表情太僵硬了,美感都被你破壞了。」保羅跑到她身邊,指示她姿式如何款擺,拍起來才會好看。
  
  谷美寶沒理他,反倒對遠方視她如無物的黑豹嬌聲喚著:「黑豹。」
  
  黑豹無言地看著谷映黎,對她的嬌喊不聞不問。
  
  「我想在這裡看美寶的拍攝情形,你去忙你的。」她朝他笑笑。這些日子他成天跟著自己,把她當殘廢在對待,也算體貼了。
  
  黑豹沉靜地望向忙碌的保羅,沒有回答也不肯離去。他無法說出自己對保羅所懷的敵意,自從知道他曾是她親密的男友後,他無法不對他起反感,無法不防犯他。
  
  「總得讓我練習走路吧!老讓你抱也不是辦法。」麗莎既然已經到台中了,她不能坐以待斃。「我不會和保羅調情的,放心,這項權利只有你才有。」她拉著他的手捏捏他,保證她笑道。他很在乎保羅和她的那段過往,不是嗎?換句話說,他的心裡總算有她。
  
  這種情人之間的小動作,對他來說很受用。黑豹淡淡地、滿足地輕揚起嘴角,響應地握緊她纖蔥玉指,想說些什麼,話已來到舌尖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笑了!谷映黎欣喜若狂地發現他這個小小的、只為她綻放的笑容,十足的致命、瀟灑。她很想把這個笑容收藏起來,不准其它人看,這是她專有的。
  
  「小心點。想回房找人叫我一聲,只有我能抱你。」離去前,他拉拉她的長馬尾,意有所指地瞟了下保羅,教她看清楚他的掛意才輕巧地離去。
  
  霸道的男人。 谷映黎笑厴如花,心頭暖成一片。
  
  「休息!」谷姜寶看到她那朵粲笑,發狂地大吼,登時嚇傻了一班工作人員。這位大小姐又怎麼了?所有人面面相覷,不時流露出嫌惡的眼光。
  
  「好,休息。」保羅和她工作多年,多少知道她的脾氣,為了不破壞融洽的氣氛,他只得依著她。
  
  谷美寶氣沖沖地衝向谷映黎,氣她腳踏兩條船。「你到底是要保羅還是黑豹?」
  
  「黑豹。」谷映黎迎挸她,不在乎所有的人都等著看她們的好戲。當初她並沒有答應和她爭奪黑豹,今天她會喜歡上黑豹也只是順應自己的感情,並不是蓄意和她爭奪,她沒有愧對美寶什麼。
  
  「那保羅呢?」她怎能不愛保羅?保羅比黑豹開朗,而且還是她的舊情人,不是嗎?
  
  「今天到這兒為止,你們先回飯店休息。」保羅眼見苗頭不對,趕緊見機行事,驅散旁人。茱麗和親妹妹不和天下皆知,可也沒必要鬧到這種水火不容的地步。
  
  「保羅呢?」谷姜寶管她丟臉丟到哪一國去。
  
  「你不會問他。」谷映黎頂了回去。戰火從美國拉回台灣,美寶真不死心。
  
  「保羅,你和映黎不是一對嗎?」谷美寶尖叫地問著逐漸走近他們的大男孩。
  
  「不是。」保羅不慍不火、篤定地答道。「我們早就分手了,你不會不知道。」他是站在谷映黎這邊。
  
  「不是!那你到這裡來幹什麼?」真會演戲,他明明愛著映黎,不是嗎?
  
  「找一個人。」保羅好脾氣地忍著她發飆。
  
  「美寶,保羅不欠你什麼,你沒資格質問他。」讓她知道麗莎的事,誰知道她會躲到哪兒去。
  
  谷美寶氣呼呼地狠瞪她,「你對他餘情未了,現在又搭上黑豹。」
  
  「美寶,我們只是好朋友而已。」保羅護衛地擋在兩姊妹中間。「你別無理取鬧了。」
  
  「我無理取鬧?你憑什麼說我無理取鬧?」該死的她。「黑豹是我先看上的,她卻來跟我爭,她犯賤……」
  
  「咱!」保羅甩了谷美寶一記耳光,看傻了谷映黎。 保……保羅居然打了美寶?他這個好好先生居然……完了,越理越亂了。
  
  「你……你為了她打我?」谷美寶反手欲回他一巴掌,卻被身高、力氣都比她佔優勢的保羅抓祝
  
  「夠了,早在麗莎發生事情的當時,我就該打這一巴掌的。」他咆哮著。「你別以為所有的人都得讓你。」
  
  一提起麗莎這個名字,瘋狂掙扎的谷美寶突然靜默了。這個名字讓她害怕。
  
  「美寶,別再任性了。黑豹不是東西,而且我喜歡他,絕不會再讓我們曾有過的悲劇重演。他的意志力剛強無比,不可能被左右,我也不可能放棄黑豹,除非他親口說不喜歡我。」谷映黎鄭重地說道。
  
  「不,不是!你是為了和我爭才會假裝喜歡他的。」谷美寶愣愣地閃避她炯亮的眸光,明知道她說的是實情,卻一味地抗拒。「他不會喜歡任何人的,不會的。」只要讓他知道映黎和她的競賽,他就不可能喜歡上她,哈哈咍……
  
  「她笑得很恐怖。」越來越不瞭解她的保羅,為她詭譎的笑聲泛起一陣毛骨悚然的戰悚。
  
  谷映黎也皺緊眉頭瞪著那越走越遠、卻越笑越得意的人影。美寶如果被逼上梁山,都會使出這恐怖至極的笑容,藉以突破對方的心防。「先不管這些,保羅,麗莎早上打電話給我了。」
  
  她一說完,保羅因用力過度而漲紅的臉,馬上變得慘白,「她……她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她搖搖頭,「她對姜寶的恨仍無法釋懷。」
  
  「映黎,你無緣無故放下手邊的工作飛來台灣,就是為了保護美寶嗎?」他突然間開竅了。
  
  「嗯。我也想見見麗莎,她服刑的一年半里拒絕了我的會面,這讓我很難過。」她黯然地瞅著臉,「保羅,如果我們不曾戀愛過,這些事就不會發生了。」
  
  「別自欺欺人了。」保羅蹲在她面前,拍拍她哀淒的小臉,「我們都知道這是無可避免的,誰也不知道美寶會打主意打到我身上來,怪只怪我意志不堅。」
  
  「我如果早點讓美寶知道我們已經分手了,她就不會打你的主意。」她憂愁地瞥向藍夭,「如果我能早一點讓美寶知道,麗莎已經懷有你的孩子就好了。」
  
  「你我心知肚明,當時我們誰也沒想到麗莎已經懷孕了。這件事來得太突然,誰也沒時間預防,如果要說誰虧欠誰比較多,是我虧欠你和麗莎比較多。」他的見異思遷害慘了很多人,包括他自己。
  
  「她會不會再度對美寶不利?」她最擔憂的仍是這個,以前的種種就讓它煙消雲散吧。
  
  「難說。以前的麗莎個性激烈、剛強,和美寶相去無幾,我不知道經過這幾年的牢獄生活,她有沒有軟化對美寶的敵意。」保羅為自己的無能歎氣。
  
  她要不要找浩庭表哥幫忙?谷映黎望著裹著厚重石膏的左腳,跟著歎氣。
  
  ※※※
  
  這實在是一種奇怪的景象。一踏入氛圍凝重的會議廳,幾乎每個人都能感受到一股緊張的壓力,可是一看到並列在會議桌中間的五枝三角黃旗,又讓人忍不住想笑。只因這些黃旗中央都繡有一隻五指大張的手掌,手掌外面還有一個圓圈包著。五枝旗子的底色相同,手掌顏色卻分別是白、紅、黑、藍、青,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和「五色組」息息相關,暗喻的正是「五色組」的五位成員——白龍、紅狐、黑豹、藍虎、青狼。
  
  白浩庭一跨進室內,看到代表「五色組」標誌的旗子滿室飄搖,差點放聲大笑。這些旗子是青狼的手下精心製作的,他不想讓他失望而勉強收了下來,做為「五色組」的代表,這是一份心意。青狼擺上這些,是想為過分嚴肅的會議室添上一些幽默嗎?
  
  「到齊了?」白浩庭溫文地對一字坐開的五位長老敬老尊賢地點點頭,才瞥向坐在老傢伙對面、也一字排開的兄弟們。
  
  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好兒郎似乎對老傢伙們頻頻殺至的怒眼全然無動於衷。放眼望夫,青狼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面,百般無聊狀;藍虎則專心在老傢伙虧空的數據上打轉,相對於青狼的應付,他的敷衍更加徹底。但個中翹楚還是以黑豹為最;他傭懶地斜躺在椅子上,懶散得像只不耐酷熱而躲在樹蔭底下避暑的美洲豹,即使懶散地趴著,別的動物仍得畏懼三分,只因慵散的背後有一股不可思議的爆發力。
  
  黑豹不僅雙手不敬地環胸、雙腿高高蹺起,最讓老傢伙生氣的大概是他過分地閉起眼晴,狀似養精蓄銳,實則視他們為廢物。他根本是打從心眼看不起這群老傢伙,難怪他們會吹鬍子瞪眼睛。
  
  「找我們來幹什麼?」身上還掛著彩的趙老,氣不過年輕人不敬的態度,喳呼完見對面三個人連動也沒動,甚至更瞧不起他們了,氣得夥同其它人就想走。
  
  「趙老,別生氣。黑豹的事,我們必須做個了結。」白浩庭擋住他們,用天生領袖的迫人氣勢震壓他們。再怎麼說,他都是一幫之主,老傢伙不敢不賣面子給他。
  
  「有什麼好說的!這筆帳他那條爛命還不夠賠。」錢老氣黑了臉,也被後生晚輩的態度惹毛了。
  
  黑豹文風不動,不知是修養到家,還是一個不小心真給睡著了。
  
  「老傢伙,這幾天你們派來的人少說有二十幾個,敢動到總部頭上來,你們膽子也夠大了。」青狼吊兒郎當地將椅子往後斜靠著牆,雙腿放肆地放上桌面,此舉無疑有輕視的成分在。
  
  「太放肆了!」李老大喝,紅光滿面的臉因橫肉過多,顫抖地動著。
  
  「再怎麼放肆也比不過你們。」戰火一旦掀起,不戰個你死我活也沒意思。藍虎將數據丟到李老跟前,「那些數目只是冰山一角,你們看看我們有沒有冤枉你們。」
  
  五個老人拾起眼前的數據一舂,臉色逐一轉黑。
  
  「哇!你們的血液循環好得讓我刮目相看。」青狼嘖嘖稱奇。
  
  「這……這是哪裡來的?」他們將數據丟下,由最年輕的孫老質問,其它四老在旁韜光養晦。
  
  「你們平常花費的地方來的。」藍虎銳利地嘲弄著他們,「妓院的帳單特別多。」
  
  「壯陽的補品也不少。」青狼翻著他那一份。「十萬、八萬的花,你們乾脆兼營妓院算了,一舉還可數得。」老不死的,比年輕人「性」急。
  
  「你……你……」稍稍恢復元氣的吳老,生氣地瞪向任由手下胡來的白浩庭,「我要你給我們一個交代。」他反客為主。
  
  「我才想聽聽你們對這些數據的說法。」白活庭優閒地坐著,早有攤牌的心理準備,只是沒想到青狼、藍虎和黑豹連應付老傢伙的精坤都沒有,直接開炮。
  
  「我們到底是開幫元老,你爸爸看到我們都得禮讓三分,你們這些不知輕重的年輕人憑什麼質問我們?」老傢伙們又坐回原位和他們對峙,怎麼也不認帳。
  
  「黑豹把我們打成重傷,你不聞不問,反而欺到我們頭上來了。江湖該有的道義被你們這些得寸進尺的後生晚輩破壞殆荊」
  
  「竟然拿這些假造的數據誣賴我們。」
  
  「哇!輪流唱起黃梅調了。」青狼的手指跟著「咚隆咚隆咚顱…」地打節拍。
  
  「誰再說這份數據造假,我就割了誰的舌頭。」黑豹血腥地開了口,眼睛仍是閉得死緊。
  
  「你這是什麼態度!」五老中有三老不堪被激,拍桌而起。「敢把我們打成重傷,你就得受死。」
  
  「這裡容得下你們大小聲嗎?」白浩庭凝視老傢伙,不卑不亢地質問。「今天找你們來,就是有誠心解決黑豹對你們的冒犯,如果大家不能心平氣和,那就不太好了。」他相信老傢伙們聽得出他的弦外之音,也不敢和「五色組」作對,只是拉不下面子。黑豹也太激進了一點。
  
  「黑豹打傷我們這件事,你一定得給我們一個交代。」五位老人中,帶頭的趙老堅不妥
  
  「你們想要怎樣的交代?」藍虎沉穩地推推眼鏡,「私吞了錢,還有什麼資格談交代。」他根本看不起他們,當初如果是他下高雄調停,也不會給他們太好看。
  
  「你們的意思是想拿這筆虧空的錢,來抵他的命?」吳老火爆地拿起茶杯砸向黑豹,但不知是年紀太大沒勁道,還是懼怕不屑吭聲的黑豹多些,不過一臂之遙的距離,居然沒丟中。
  
  目標物——黑豹,不關痛癢地無視於隨著茶杯狂猛龒來的颶風。他絕美的臉被四濺的碎片割出幾道細長的血痕,卻仍是氣定神閒地閉著眼睛,不理會老傢伙的挑賀。
  
  「我既然繼任幫主,就表示我有權力對所有人和所有事做出裁決。」白浩庭丟給老傢伙一個陰狠的眼神,暗示別再造次。「黑豹打傷你們確實是他的不對,你們虧空了錢也理虧。」難得黑豹忍住氣,他在做面子給自己。
  
  「你想一事抵一事,門都沒有。」孫老嚥不下這口窩袞氣。
  
  「上回是你們先動手,黑豹迫不得已才動手的,你們不會以為我們不知道吧!」青狼也繃緊了臉,大有豁出去的架式。
  
  「他出言不遜,雞道以我們的地位不能教訓他?」吳老斂目咆哮。
  
  「你們有把柄落在他手上,才會想致他於死地吧!」藍虎危險地笑著。
  
  「好了,我現在想聽聽看你們要怎樣的交代。」白浩庭保持中立,不想落人話柄。黑豹雖然是他的好兄弟,可是他這次做得太絕了,讓臨死的老傢伙建立大半生的威名毀於一旦。現今道上的人紛紛嘲笑他們是孬種,這種被人恥笑的不堪讓同是血性漢子的他們忍不下氣,因而急於找黑豹報仇,也唯有如此他們才得以服眾,重振聲威。
  
  「他的命。」錢老沒得商量的答案,博得其它四老一致點頭贊同。
  
  「你說,他們這幾條爛命傎得嗎?」青狼評估再評估後,意興闌珊地問著藍虎。
  
  「還用說。」他輕蔑地譏笑,「當然不值屁一個。」
  
  「你……」老傢伙群起欲攻之。
  
  黑豹抽起隨身捎帶的獵刀,沒有也不想睜開眼睛,刀子一拿起便隨手往老傢伙面前一丟,十足不齒。亮森森的刀子適巧插在老傢伙的桌上,他的不齒再次惹火了他們。
  
  「好了!」白浩庭大拍桌面厲喝,阻止老傢伙紛紛想拿傢伙力拚的舉動,斯文的俊容發狠地皺著,「這裡由我作主,這件事我說了算數,誰都不准有意見。黑豹打傷了你們是他失禮,你們吞了一筆為數不少的巨款和暗地裡做的事,我也不可能就此放過。這兩件事相互抵消,黑豹必須擺酒向你們公開道歉,從今以後你們不得再動黑豹一根寒毛。」
  
  「如果我們不答應呢?」老傢伙們氣憤難平又有些心虛。這幾年來他們私吞的錢的確是天數。
  
  「你們可以退出『雲天盟』,那筆錢我不會追討,可是誰敢動黑豹,就是和我有仇。」白浩庭沒有反駁餘地地下最後通牒,「選擇權在你們,我給你們一天時閒考慮。」說完,他朝青狼去了個送客的眼神。
  
  「走吧!好好想一想,我們也好久沒活動筋骨了。」青狼跳了起來。嘻皮笑臉地走到門邊,打開門。
  
  「你在威脅我們?」趙老大吼。
  
  「嘿!越老越聰明哦。」青狼瞪大眼睛,一副驚訝相。
  
  「放聰明點,老傢伙。」藍虎挑明了說。
  
  「你……」老傢伙雖折服於心底,仍不願太快給答覆。他們當然知道和「雲天盟」脫離關係以後,孤立無援的他們處境將會有多危險,更何況這群兔嵬子早想痛宰他們而後怏。
  
  白浩庭這個英氣勃發的小伙子是個難得公正的仲裁人,既然他能不追究被暗吞的龐大款項,他們又何必在意這些皮肉傷。更何況他已經要黑豹這條我行我素、從不將他們放在眼底的硬漢公開向他們道歉,也算是顧全他們的老臉。
  
  唉!老了,已沒幾年可活,人生海海,沒必要計較太多,江山代有人才由,不妥協也不行了。魚貫而出的老人們,老態龍鍾,很快地有了共識。
  
  白浩庭光是看他們垮下來的肩膀,就知道答案了。他早知道老傢伙為顧全生命,一定會妥協;困難的部分在黑豹這邊,想要說服他擺酒席道歉,恐非易事。
  
  「你不會以為這傢伙會答應吧?」藍虎打趣地比比黑豹,問著白浩庭。
  
  「黑豹,你的意思呢?」白浩庭知道這場說服仗有得打。
  
  「別想!」黑豹說一不二,緩緩地張開陰鬱的眼睛,「要我向那群垃圾道歉,不如讓他們宰了我。」說完,他沒有商量餘地地起身,手撐住窗抬,二話不說即跳了出去。
  
  唉!白浩庭不由得歎氣。他不想勉強黑豹,可是這已是最好的方法。於情於理,他都不可能為了黑豹而將老傢伙做了,「雲天盟」是建立在有義亦有道的基準上,他不想以殘酷的手段帶領弟兄血洗江湖,也沒有必要。
  
  「別歎氣,事情或許有轉圜的餘地。」藍虎不怎麼有信心地望著黑黝黝的窗外。黑豹的脾氣好比廁所裡的石頭,既臭且硬。
  
  「黑豹的個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死纏爛打、軟硬兼施對他來說一律失效。白浩庭一籌莫展。
  
  「也許可以請你的表妹當說客。」能讓黑豹在乎的人,目前為止大概只有她了,或者黑豹會為了她而委屈求全也說不定。
  
  「有用嗎?」他一點也不樂觀。
  
  「坦白說——沒有。」藍虎聳聳肩,「事到如今,也只有死馬當活馬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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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17 00:35:31
  第八章
  
  「黑豹一定氣壞了。」谷映黎在客廳聽白浩庭講解關於黑豹與老傢伙們恩恩怨怨的始末後,哈哈大笑。雞怪黑豹會失蹤一整天,他那種剛強不屈的個性,會屈服才有鬼。
  
  「你想你能幫這個忙嗎?」白浩庭憂心忡忡。
  
  「你怎麼會以為黑豹肯聽我的?」她感興趣地瞅著憂愁的表哥。
  
  「只是想碰碰運氣。」他很坦白地招了。「其實我根本沒把握,黑豹不好說話,我又不想失去他。」
  
  「當初你怎麼會拉他進『五色組』?」她一直很想多知道一些黑豹的背景。
  
  「是種緣分,就像我當初挑選青狼他們一樣。黑豹和他們早在我還沒組成『五色組』時,就已經是『雲天盟』的風雲人物,他們特異獨行、行事乖戾,卻是很優秀的一群人才。」白浩庭笑著,「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同為孤兒。」
  
  谷映黎一點也不訝異,她甚至連揚揚眉的作態姿勢都省略了。
  
  「你好像不驚訝?」白浩庭倒是有些驚訝。映黎雖常往來於「雲天盟」,卻甚少過問「五色組」的事,純粹當這裡是度假聖地。
  
  「黑豹看起來就是一副離群索居、不合群的樣子,我一點也不懷疑他是孤兒。」其實她約略猜到這一點。
  
  「他對兄弟卻是推心置腹。」白浩庭為兄弟說話。
  
  「我沒說他不重義氣啊!」谷映黎輕揚秀眉,調皮地笑了笑,「他只是孤僻了些,冷了一些,脾氣怪了些,甚余都很好。」
  
  「我看這些對你都不成問題。」她的口氣已經有了戀愛時的甜蜜。白浩庭知道他這步棋下對了。
  
  「還好。」她咧大了嘴,笑得可開心了。「喜歡一個人就得承受這些。」她漸漸有些瞭解外婆對外公無怨無悔的愛戀了,她不也慢慢如此。
  
  白浩庭揚聲大笑,「我很高興你接納黑豹的一切,他是個值得人愛的兄弟。」她居然當他的面表白,不容易啊!黑豹,恭喜你了。
  
  「不必高興得太早,我喜歡人家,還不知道人家喜不喜歡我。」她挑起桌上的瓜子嗑著,不是十分煩惱。
  
  白浩庭明白這不是問題,他擔心的是另外一個人。「美寶呢?她不是也喜歡黑豹?」
  
  「事實上,她曾下戰書,要我和她比賽,看誰先得到黑豹。」她不在意地笑道。
  
  「又來這套。」白浩庭對大表妹的任性敬而遠之。「有了保羅那件事為殷鑒,她還學不乖。」真健忘!
  
  谷映黎聽到此言,有感而發,淡淡地逸去了笑臉,「你還記得麗莎嗎?」
  
  「麗莎?」白浩庭想了一下,「刺傷美寶的麗莎?她不是因而被判刑。」
  
  「已經出獄了。」谷映黎放下瓜子,有些煩躁,「我就是為了她才到台灣的。」
  
  「她還在恨美寶讓她流產那事嗎?」追來台灣了,她對美寶的恨意十分堅強啊!
  
  「也許,我不是很瞭解。不過前天我曾接到她的電話,她人已經在台中。」她有些擔心,「本來我是不想麻煩你的,可是我現在行動不便,無法時時刻刻盯著美寶。我想請表哥派人暗中保護美寶。」
  
  「你啊!早該告訴我這件事。」白浩庭揉揉她的髮頂,責備地說,「安心養你的傷,美寶的事由我全權負責。」在美寶處處刁難她時,她還能顧及姊妹情,丟下一切工作飛來台灣保護美寶,映黎的宅心仁厚是她有人緣和迅速竄紅的關鍵之一
  
  「謝謝。」谷映黎放下心中大石,有表哥一句話,她就不用擔心了。「我會報答你的恩情的。」她吐了吐舌頭。
  
  「說什麼報答,傻女孩。」白浩庭溫文地笑著,「只要幫我說服黑豹就好了。」
  
  「這就很困雞了。」她揪著小臉故扮憂愁,再次惹笑了白浩庭。
  
  「老大。」黑豹吃完晚飯後,很準時又不怎麼情願地回到「雲天盟」。昨天的談判不歡而散後,他刻意在外面隱藏一天,撫乎憤恨難平的心情,最後還是老大找到他流連之處,要青狼和藍虎去逮他回來。
  
  「黑豹,進來。」白浩庭朝杵在外頭的兄弟招手。
  
  「如果是為昨天那檔事,就不用談了。」黑豹轉身想走,沒看到被門板遮住的谷映黎。
  
  「我說他氣壞了,對不對?」谷映黎清脆的笑聲,輕輕地傳出門板,拉住黑豹欲行的腳
  
  白浩庭識趣地起身離去。「映黎就交給你了。」和黑豹擦身而過時,他拍拍他的肩。
  
  「你可以自由離開,我不勉強。」谷映黎重拾瓜子,嗑得很樂。
  
  黑豹踩著生硬的步伐,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進來,「老大全告訴你了?」他們想請她當說客。他冰冷的心頭莫名地燒起了一把無名火。
  
  「對……你的臉怎麼了?」她含著瓜子,仰頭看他時呆愣住了。他完美無瑕的臉,出現了三條細痕,很明顯,卻無損於他的俊美。
  
  「你想說服我?」他的臉破不破相,都不關旁人的事。
  
  「我哪敢。」她沒好氣地撈起一旁的枴杖,費勁地想起身。黑豹拿她沒轍,撥去枴杖才想抱起她,保羅卻像旋風似地飆了進來。
  
  「映黎……要回房了嗎?」飆進房後,他才發現了黑豹的存在,驚嚇之餘差點被嘴裡來不及吞下的口水噎死。
  
  保羅?她什麼時候請他來幫她回房了?谷映黎納悶地搔著頭髲。
  
  「你……我……」她比比保羅,又比比自己。這是怎麼回事?
  
  「是青狼和藍虎要我來抱你回房的。」保羅不敢隱瞞,和盤托出。他又被設計了!上次他們也是「要」他常常親近映黎,不說明理由,只是用高人一等的氣勢迫他答應,害他差點被黑豹嚇破了膽。這次他們又故計重施,擺明要害死他。老天爺,總有一天他會被這個男人陰森森的眸光擊斃。
  
  「不必了。」黑豹飛快地抱起谷映黎往房外走。
  
  青狼和藍虎,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谷映黎的疑問在往上望見黑豹鐵青的面容時得到答案。老天,他們該不是想引起黑豹的醋意吧?谷映黎因這種可能而咯咯她笑著。
  
  「我不在,都是他抱你?」他越走越快,充分以腳步發洩怒氣。
  
  他確實在吃醋。 谷映黎笑得更大聲、更肆無忌憚了。
  
  「是不是?」他維持冰冷的尊容,語氣卻有掩不住的惱怒。
  
  谷映黎笑岔了氣,艱難地搖搖頭。該不該告訴這個表裡不一的男人,他走錯路了?這條路根本不是通往她的房間,而是他的石屋。算了,反正石屋也快到了。
  
  「是你自己不在,如果保羅好心幫我,那也是應該,你有什麼好氣的?」她揩去淚水,好笑又好氣地逗他。他真是莫名其妙,不曾對她保證過什麼,卻又將她視同他的己有物,好個霸道又跋扈的男人。
  
  「他誰都可以碰,就是不能碰你。」他收緊手臂,對著繁星、皎潔的弦月宣示道。
  
  「為什麼?」她含著笑容。
  
  「你是我的。」他直直地望進她溫暖的眸子裡,為自己狂炙的佔有慾暗吃一驚。
  
  他的!多獨斷的說法。「我可不這麼認為哦!」她笑著仰望天空。
  
  黑豹步上石屋台階,不明白自己抱她到這裡的原因。「那是你的事。」
  
  「哦?」狂妄的男人0如果我不想理你呢?」她輕輕地撫摸他劃傷的臉,有些憐惜。
  
  「你就不該吻我。」他將她放在沙發上,冷硬地瞅著她。
  
  「吻只是一種……」她的辯白未能完成,他已霸氣地堵住她的嘴,教她申訴不得。
  
  黑豹狂炙、侵略性十足的親吻挑動她的心,他的誓言更是挑動她的情。 谷映黎順勢躺了下去,拉下黑豹,兩性的悸動火速蔓延。她修長的手指悄悄地爬上他一絲不苟的頭髮,弄亂了它。她愛看這樣孩子氣的他,少了那麼絲冷酷。
  
  他要她。黑豹不想克制自己對她的慾望,她該是他的,注定是。
  
  他灼熱的吻紛紛落在她的臉龐,谷映黎回報地親吻他俊美的五官,無視於他狂亂的眼神,和輕輕撫上她身子的雙手。黑豹拉她躺下地毯,溫柔地褪去她的外衣,不用詢問,從她溫柔、充滿笑意的眸子,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輕輕揚高嘴唇,他是喜悅和愛戀的。
  
  「仇昊……」谷映黎被沖刷全身的激情迷惑,低聲呢喃。早在表哥告訴自已黑豹兩難地處境時,她便為他擔憂,難道這是促成地想親近他的理由?不,不管,此時此刻她只想放任情感紛飛,但願能飛進他冰冷的心。
  
  黑豹不再陰沉的雙眸,因她這聲動情的呼喚,乍然迸射出奇異的光芒。他褪去自己的衣服,隨即渴求地貼近她勻稱有致的同體,用自己修長、健美得幾乎無與倫比的軀體覆蓋住她嬌美的身子,將他那不經意流波的情感一點一滴地獻給了她,只有她……
  
  經過了彷彿一世紀那麼長,嬌懶地趴在地毯上的谷映黎,發現自己被輕巧地抱起。
  
  「你要抱我去哪裡?」她愛困地偎在黑豹懷裡,問著抱著她在黑暗中移動的他。意識到自己光裸無一物的身子,緊緊貼著他同樣光裸的身子後,她的臉色微微臊紅。
  
  「回房間。」他走進房裡,輕輕地放她上床,掀起床單蓋好她後,跟著躺到她身邊,拉她弓起的背倚靠自己。舒適且自在,好像他們可以這麼相擁到老。
  
  她是處女,這個事實讓他震驚。他以為她的生活多彩多姿,美國的性觀念一向開放,她又是活躍的女人,不該還保有處子之身。他不否認這個事實讓自己雀躍,也高興她不如外表開放,但最重要的是從沒有人碰過她。他有強烈的佔有慾,一但她烙上屬於他的印記,就容不得她脫逃。
  
  谷映黎輕輕打個呵欠,轉身和黑豹面對面,嬌懶地窩在他懷裡。沒想到初經人事竟是這麼累人,可也很甜蜜。
  
  「好奇怪,好像突然間我們變得很親密了。」她撒嬌地勾著他的頸項,柔柔地說著。
  
  黑豹靜靜地凝視她嬌酣、絕美的容顏,反手摟抱她光裸的纖腰,無法再克制自己的情感,同樣滿足。她沒有別的男人,他從沒有和處女交往過,玩的都是風塵女郎。 谷映黎對他來說非常重要,從結合的那一刻起,他已經決定可以為她生、為她死……他要她是他的。
  
  「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我太生嫩了?」她頑皮地用腳磿蹭他的,相當享受這種親密融洽的感覺。
  
  男女之間的事,她是生手,黑豹卻不是。她感覺得出黑豹對這事的熟稔,他長得罪惡得俊俏,擁有如過江之鯽的女人也是應該,只是……她的心在發酸,酸得很難受。
  
  
  
  仍是這般冷酷呵0既然如此,我只好找別人多加練習囉。」她垂下頭,竊笑。
  
  黑豹抽緊神經,手臂不知不覺斂緊,妒火橫生。
  
  「想都別想。」一想到她和別的男人摟摟抱抱,他的心就像要裂了似的。
  
  「為什麼別想?」她笑著,喜歡他焦慮的模樣,那使他易於親近,使自己覺得在他眼中是特殊的。
  
  「除非我死,否則沒人能碰你一根寒毛。」他凜著臉,目光冷冽地刺向她。
  
  死?谷映黎皺了皺眉頭,想起表哥的托忖。該如何開口?她會委身於他,不也因被內心莫名的恐懼嚇壞的嗎?
  
  黑豹見她不答話,捱不住地勾起她的臉,讓她看清楚他的決心。
  
  「聽見了沒有?」他沉著臉,生氣地說道,要她將話記在心上,絕不可以忘記。
  
  「你是個大醋桶。」她笑笑地吻吻他俊挺的鼻尖,沒有正面回答。
  
  「你是我的。」她的閃躲今他不悅。
  
  「我是我自己的,不專屬於誰。」她淘氣地拉拉他的亂髮,愛煞他這副焦躁的容貌,這讓他有人氣。「不然,我們來交換條件。」她開玩笑地說。
  
  「交換什麼?」她居然想以自己為條件。黑豹的眼睛被罩頂的烏雲遮祝
  
  「以我來交換你的性命。」她鄭重地抬起頭,「你擺酒向那些老人賠罪。」她其實不想他受到任何傷害,可是他的脾氣很拗,想和他講理,簡直妄想。
  
  「你以自己的身體來威脅我?」他沉著臉,總算瞭解她甘願獻出處子之身的緣故。
  
  「你的意思是,我為了完成表哥所托,不惜利用自己的身體。」她生氣了,被他的扭曲、誤解傷了心。原來在他心裡,她是這種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的女人。他這麼說好像設圈套的全是女人,掉下去的都是男人。
  
  「不是嗎?」他猛然起身,下了床,憤怒地穿上褲子,「要我向別人賠罪,絕不可能。你就是陪我多睡幾次都一樣。」她竟然為了這個陪他上床,老大的話她就那麼聽。明知道白浩庭和谷映黎是表兄妹關係,他的心裡仍是不舒服,不是滋味。
  
  谷映黎被他犀利的話語刺透了心扉。他居然這樣說她,他認為她那麼賤嗎?她披著床單,生氣地衝了出去,忍著腳踝傳來的劇痛,大氣硬是不吭一聲。
  
  會和他發生關係,她一直以為那是兩相情願,愛的昇華。拿自己和他交換條件是因為她害怕失去他,怕他的食古不化害了自己,他一點也不能瞭解她為他擔憂的心。若不是浩庭表哥憂愁的樣子嚇壞了她,江湖的風風雨雨教她膽顫心寒,她怎會把自己交給他!她早明白自己對他的心、對他的情與日俱增,卻在表哥的托付中明白了對他的愛有多深,因為她怕得差點發抖。
  
  或許她是下意識地希望能借此軟化黑豹的心,可是她若不是愛他、擔心他,又怎麼會說出這種貶低自己的條件。白癡!
  
  黑豹被她的勃然大怒嚇傻了眼。他從來沒見她這麼生氣過,彷彿全身著了火。飛快地穿好長褲後,他來不及套上衣服便急急地追了出去,在院子裡拉住她。
  
  「你披這樣要去哪裡?」她香肩盡露的模樣太誘人了。
  
  「那是我的事,你管不著。」她瞪他一眼,恨恨地甩開他的手,又往前衝。
  
  他隨後追至,緊緊地摟住她,「要走,把衣服穿好再走。」
  
  「我高興讓全世界的人看我的裸體,難道不行嗎?」她脹紅了臉,拚命掙扎。
  
  「不行。」他硬拖著她往回走。
  
  「你憑什麼管我?」她扭著不肯走,腳痛得幾乎虛脫。
  
  黑豹看到她眉頭緊鎖,低咒一聲扛起了她。「憑你的身上已有我的味道。」
  
  他還好意思說!谷映黎氣得說不出話,任他扛至客廳輕柔地放下她。她生氣地穿上衣服,毫不扭捏,多年的模特兒生涯訓練她習慣了別人的注視。
  
  她的大方教他驚訝也生氣,一想到有無數的男人看過她穿著寥寥無幾的衣服在舞台上表演,他就恨不得將她鎖在身邊。
  
  他不說話,她也不打算開口。她已經被惹火了,五臟六腑替她不平地吱吱叫。 谷映黎黑著臉,瞥望他方。
  
  黑豹幽幽地凝視她伸出來要他送她回去的手臂,執拗的他也不甘示弱地抱起她。兩人沉著臉,一路無言地回到谷映黎房裡,誰也想不到幾小時前的濃情蜜意會化得這麼怏。
  
  谷映黎一沾到床即滾進薄被裡,堅決不肯開口。
  
  黑豹凝視著她直挺挺悶在被裹的身子良久,才冷著臉退出房,輕輕地合上門。
  
  冷戰開始。 谷映黎掀開棉被,緩緩地流下晶瑩的淚水,氣黑豹寡情。他別想要她解釋或低聲下氣地要求和好,想都別想。
  
  ※※※
  
  「你最近怎麼常常來茶院?」白老夫人為外孫女異常的行為感到好奇。
  
  「陪外婆啊!」谷映黎勉為其難地笑道。
  
  白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才低下頭認真插花,「怕是有那個意,沒那個心吧!」
  
  谷映黎幫老人家修著花,心情鬱悶,淺笑而不語。
  
  「和黑豹吵架了嗎?」白老夫人調整百合時,有意無意地問道。
  
  「誰有力氣和那塊冰吵架。」谷映黎將修剪成殘枝破葉的薔薇丟到一邊。這些日子她不開口,他也真耐得住性子就這麼枆著。可惡!為了不想看見他,她每天都到茶院勤奮地練走路,不想勞煩他抱進抱出,省得心煩。
  
  「小倆口鬧彆扭?」白老夫人早將他們想成天造地設的一對。
  
  「誰和他是小倆口!」谷映黎拿起枴杖,悶悶不樂地練習。真煩,但願外婆別再拿他來煩她了。「外婆,我不想談黑豹。」
  
  「你啊!倔起來的時候真像外婆。」白老夫人笑著說,「當年你外公也是個剛強的硬漢子,外婆常常和他賭氣,十天、半個月不說話是常有的事。」
  
  谷映黎停住腳步,好奇地跪坐在她跟前。「通常是誰先開口?」
  
  「通常是外婆贏。」憶起前塵往事,她嚴峻的臉慢慢地放柔了。「可別以為是外婆無理取鬧才嬴的,而是你外公太疼愛外婆,受不了外婆不理他。」
  
  她和黑豹已經三天沒說話了,這麼說來,如果她繼續堅持下去,就可以知道他到底在不在乎自己了,更何況理虧的人是他,她沒理由順著他。
  
  「你不是刁鑽的女孩子。外婆知道你一定是被黑豹氣著了,才會對他不理不睬。」白老夫人沉穩地修整花朵,「不過,你這孩子不喜歡為自己的委屈辯解,這樣也不太好。」
  
  「為什麼?」她一直認為公道自在人心,她不說人家自然會看,瞭解她透徹的人就不該誤解她;尤其是黑豹,他和她有肌膚之親,算是她最親近的人,居然這樣扭曲她的人格。她氣不過。
  
  「有些事情是肉眼看不出來的,你不說別人不可能知道。看事情,不要全以自己的角度去看,多替別人想想。」
  
  「外婆認為我該向黑豹解釋他誤會我的理由?」她生氣地脫口而出,每次想到他貶損自己的人格,便激憤不已。
  
  「還說不是鬧彆扭。」白老夫人忍不住揚聲大笑。
  
  從門外經過的白浩庭聽到奶奶開心的笑聲,不知不覺被吸引了進來。
  
  「原來映黎在這。」他看到表妹時,明顯地鬆了口氣。
  
  「找我有事嗎?」谷映黎跌坐在白浩庭身邊,盤起披散在肩的長髮,熱得直搧風。她不想再想起令人不愉快的黑豹。
  
  「找到麗莎了。」白浩庭從不忌諱在老人家面前提起任何事。奶奶也是大風大浪裡走來的人,不會被一些瑣碎的俗事駭著的。
  
  「她在哪裡?」谷映黎激動地放下手。真行,不過短短三天就找到她了。
  
  「市區一間名叫『優雅』的飯店。」白浩庭凝著臉,「我讓藍虎就近看著她,我想也許你會想和她談一談。」直接訴諸暴力一向不是他所受。 暴力是最低劣的行徑,能避免就盡量避免。
  
  「我是想單獨先和她談一談。」麗莎不會傷害她,她知道的。
  
  「麗莎是不是上次刺傷美寶那個女孩?」白老夫人瞭然於心。
  
  「嗯!」谷映黎傷感地點點頭。
  
  「那個女孩挺可憐的,別傷了她。」白老夫人對他們交代著,「嚴格來說,是咱們美寶虧欠了人家。」
  
  「我知道。」谷映黎輕輕地說,然後堅定地轉向白浩庭,「表哥,你帶我去找她。」
  
  ※※※
  
  「小心點。」白浩庭送她到門口後,有些擔心地吩咐道:「我在外面等,有事就大叫。」那個女孩到底傷過人,大意不得。
  
  「放心。」拄好枴杖,谷映黎揮揮手要他先避到一邊,這才敲門。
  
  「誰?」門內傳來一聲輕柔的問話。
  
  「我,映黎。」谷映黎沉著地等著見睽違多時的好友。
  
  門霍地打開,一個短髮、疫削的女郎從裡面走了出來,激動地想抱住谷映黎,卻在望見她拄著枴杖後止步。
  
  「映黎。」麗莎傷心難忍,一臉滄桑。
  
  「進去再說。」谷映黎拍拍她。麗莎竟然變這麼瘦,想當年她也是模特兒界數一、數二的新人,璀璨的明日之星,現在居然……教人怎能不感歎世事的無常日
  
  麗莎將她擁進房裡,瘦骨嶙峋的手臂顫抖地抹去過多的淚水,有些羞愧。「我不是不見你,而是沒臉見你。」
  
  「麗莎……」谷映黎紅了眼眶,再度摟住她,為昔日的好友難過,「別這麼說,是我們愧對你。」
  
  「不是。是我介入你和保羅,橫刀奪愛。」麗莎無法忘記自己曾做過的一切,她會流產也許是老天在懲罰她。
  
  「算了,那都已過去。」谷映黎綻出笑容,溫柔地拭去她的眼淚。「你能不能也忘了美寶害你流產的事?」
  
  「不能。」麗莎一聽,身子馬上僵硬地退出她的手臂。「欠你的我會還你,美寶欠我的,我要她償還。」
  
  「麗莎,美寶要傷害的人根本不是你。她當時並不知道保羅已和我分手,才會色誘保羅,洋洋自得地在大家面前炫耀保羅和她的一切。」谷映黎永遠忘不了,麗莎因而大受刺激、跌落樓梯流產的那一瞬間,鮮血染滿她的下半身。她因為腹中愛兒的逝去,淒厲、絕望的求救聲,教人一輩子忘不了。麗莎恨美寶誘惑保羅,恨美寶奪走她的愛和她的心肝寶貝,憤而行刺美寶。如果逃過一劫的美寶不是報復地堅持控告麗莎的話,今天的情形一定會不同吧!
  
  「不。」麗莎淚流滿面,「那個孩子是我期望已久的寶貝。我好愛保羅,當我知道他是你的男朋友時,我好痛苦卻又不能抑止對他的愛意。直到那一天他和你吵架找我訴苦,因而糊里糊塗地和我發生關係為止。」
  
  她一直知道麗莎很愛保羅,她知道,只是愛情不能割捨,她無法將他讓給麗莎。卻沒想到就在她發現保羅和麗莎發生逾矩的關係時,美寶突然決定將保羅納入她們的競賽裡。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所有的事情全都發生在那一年?
  
  「美寶針對的只是我,她也因為害你流產而自責了好久。麗莎,你一向寬宏大量的,我求你放過美寶。」她不想再見她因為美寶而受傷害。
  
  「我沒辦法。」麗莎傷心地趴在她肩上,「那是保羅唯一留給我的東西。你曉不曉得,自從你和他分手後,他天天喝得爛醉如泥,我看得心都碎了。我愛他,不想放棄他,可是他滿腦子都是你,沒有一天忘得了你。這時我發現自己懷孕了,我知道他愛孩子,他一定會為了這個孩子接納我的。可是美寶毀了我的希望,也毀了我的愛。」
  
  谷映黎不斷地淌出淚,為她也為無辜逝去的小生命悲哀。「不管有沒有小孩,保羅都會愛你,這是他親口告訴我的。」她希望能化解她心中的仇恨。
  
  「我不相信。他一且是愛你的,當他知道我的小孩流失後,他曾傷心、難過地告訴我,希望我們的關係就此打祝他希望能挽回你的心。」麗莎因臉龐清而顯得過大的眼睛蓄滿濃烈的感情。
  
  她實在癡情。 谷映黎難過得不知如何自處。
  
  「映黎,美寶很討厭你,又處處和你作對,你何必袒護她!」麗莎提起谷美寶時,雙眼蒙上怨恨,「她為了傷害你,甚至連保羅都不惜利用,我不會繞了她的。」
  
  「別把所有的罪過都加在美寶身上,保羅也該負些責任。麗莎,別讓自己的迷戀蒙蔽了心靈。」美寶是討厭自己,可是她不能因一己之私而殘害手足,那不是比禽獸更不如。
  
  「保羅不可能會有錯!」麗莎生氣地咆哮,「映黎,別說他的不是,不然我會恨你,我真的會恨你。」
  
  「你的怒氣來得毫無理智,對人而不對事。」谷映黎心平氣和地想和她談清楚。
  
  「別說了!」她生氣地大叫,雙手摀住耳朵,「我不聽、不聽。」
  
  谷映黎拉開她的手,「聽好,我不管以前我們的恩怨如何,但美寶是我的姊姊,我不會生視你想害她的事實。」
  
  麗莎生氣地陰沉著臉,「上一次沒刺死她,是我失誤,這次絕不會了。」
  
  「麗莎,當年你和保羅,一個是我的好朋友,一個是我的男朋友,聯合起來背叛我,那種被撕裂的痛苦,絕不會比你流產來得輕。為什麼我都能原諒你了,你卻不能原諒不小心害你流產的美寶?」她不喜歡翻舊帳那種翻臉無情的感覺,麗莎實在不該逼得她如此。
  
  「那美寶為何不能放過我?如果不是她堅持告我,我不會失去保羅,失去工作,失去朋友,失去一切!」麗莎將她心靈深處最不能釋懷的一點,徹徹底底地亮了出來。
  
  聽到激烈的咆哮聲,戰戰兢兢地守在門外的白浩庭急忙衝進房裡。
  
  「映黎,你沒事吧?」他戒慎地走近臉色發白的表妹。
  
  是啊!如果不是美寶心胸狹窄,不肯給麗莎一次機會,她也不會失去一切。那年當紅的她,確實也是美寶的勁敵,美寶是公報私仇了。
  
  「麗莎,關於美寶的所作所為,我會給你一個交代。」她靠在白浩庭懷裡,無法不為好友堪憐的處境掬一把同情之淚。
  
  「不。我不要你給的,我要茱麗的。」麗莎愛恨分明、平緩地說道。
  
  當真是紅塵惱,歡愛苦,何處不斷魂?
  
  谷映黎悠悠地沉著臉,不曉得自己還能說些什麼。麗莎所做的一切,說穿了,全為了一個「愛」字。 比起麗莎,她是幸福多了,至少黑豹對她不是全然無動於衷。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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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17 00:36:05
  第九章
  
  他對她無動於衷。她來「雲天盟」少說有一個多月了,他連正眼也沒瞧過她一眼,成天只忙著找映黎。所有的男人都一樣,全對映黎著了魔。
  
  谷美寶生氣地瞪著游泳池畔,扯下上半截泳衣,亮著迷人、尖挺的胸脯,跳下泳池,朝黑豹游去。
  
  「黑豹。」她很快地抓著律動暫歇的他。她的泳技全拜映黎之賜,也算頂尖。從小到大比慣了,長年比下來,她在運動方面雖不是樣樣精通,也算涉獵甚廣。
  
  黑豹明顯地感覺到她胸前突出的柔軟,臉一沉,不耐地格開她。大白天的,她居然在這裡袒胸露背,淫蕩的女人。
  
  谷美寶氣不過,游到他前面堵住他的去路,誘惑地又貼上自己的身子。
  
  「我絕不比映黎差。」她低聲、輕佻地說道。
  
  黑豹的煩躁翻飛成厭惡,「少來煩我。」他推開她,快如行進間的子彈般遊走了。
  
  「你……你……你以為映黎真的喜歡你嗎?」谷美寶氣得不擇手段。「她不過是和我打賭看誰先得到你而已。」她朝著他的背影大吼。
  
  黑豹緩緩地停了下來,沒有回頭。他的背脊繃得緊緊的,寒氣流竄而出,太陽映曬下溫熱的池水,慢慢地結了冰。
  
  他相信了。 谷美寶陰著臉,不用看他的臉也能感受到那股寒透人心的冰涼。
  
  「你以為映黎會喜歡上你嗎?」谷美寶羞恨交加,猛地往回游躍上池岸,抬起地上的泳衣穿戴上。
  
  黑豹凜冽如冬霜的俊臉,陰惻惻地旋過身瞪視她。
  
  「說清楚!」沒有人能這樣對待他,他不相信,可是不安、游離的心還是滲進了些許懷疑。
  
  他的聲音冰冷、平淡得十分駭人。 谷美寶充分感受到大難將至,她一步步往後移,盡可能遠離即將醞釀的暴風範圍。
  
  「映黎是當紅的模特兒,你不過是個小小的黑道人物,她絕不可能看上你的。」她不甘心認輸,就是不甘心樣樣輸給妹妹,最少在黑豹這關她要扳回一成,沒贏也絕不能讓映黎好過。「如果不是和我比賽,以她的條件,要什麼王孫公子沒有,根本輪不到你……」
  
  「滾!」黑豹狂暴地咆哮。他不想聽完,生氣地反身往水底潛去。她不會這麼對他的,他不相信。
  
  他真的喜歡上映黎了,連這種陰柔、森冷的男人都喜歡上映黎了,到底為什麼?邁著不敢遲疑的步伐,谷美寶氣憤地離開。
  
  「美寶。」遠遠行來的谷映黎盡可能想忽視姊姊渾身散發出來的火氣,拄著枴杖勇敢地朝火團走來。她必須告訴她,麗莎已經來台灣了。雖然浩庭表哥會保護她的安全,但凡事不怕一萬,就恐萬一
  
  「我不想和你說話。」谷美寶風馳電掣地行經妹妹身邊,火氣一發不可收拾。
  
  「麗莎已經在台中了。」谷映黎火速地丟出話。既然她心情如此惡劣,那麼序曲可省去,免得擦槍走火。
  
  谷美寶倏地停住競走的步伐,火樣的心被心裡直冒上的寒氣瞬間熄滅,「她……她想幹什麼?」
  
  「想和你聊一聊。」谷映黎沒好氣地轉身看向她,一想起她的無情,心裡不免有氣。
  
  「我……我們有什麼好聊的。」她的雙腿微微發軟。
  
  「你願不願意向麗莎道歉?」這樣或許有轉圜的餘地。
  
  「我向她道歉?憑什麼!」那個神經質的女人差點殺了她,映黎還要她向她道歉。
  
  美寶就是死不悔改。「當初是你害麗莎流產,雖不是直接也算間接。她住院期間你不向她道歉也就算了,居然還冷嘲熱諷地譏笑她被保羅利用,還在報章雜誌上影射她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保羅的,難怪她會殺你,情有可原。」
  
  「你!谷映黎,我是你的親人,你竟然替外人說話。」谷美寶高聲嚷嚷。
  
  「你現在承認我是你的親人了。為什麼當我代麗莎向你求情時,你卻一點情分也不顧?就算麗莎失手傷了你,那也是一時失控,你怎麼狠心讓她就此斷送了大好前程?」她一直不能明白美寶的鐵石心腸。
  
  「她差點毀了我的臉,我賴以維生的臉!你說我能饒恕她嗎?再說她也確實砍了我一刀,還口口聲聲說要殺了我,這種人根本沒有前途可說。」谷美寶一提起麗莎當時決絕的表情,不由得毛骨悚然。她是真的要她死。
  
  「美寶,你的心是鐵做的。」谷映黎至此對她徹底絕望。「如果你不想向麗莎道歉,你可以把保險額度提高。」
  
  「映黎!」谷美寶急急喚住百般灰心、轉身準備離去的人,放軟口氣,「她是你的好朋友,你一定能說服她……」
  
  「說服她什麼?」谷映黎憤怒地回頭,「當初麗莎已有悔意,同你又磕頭又道歉,你都沒能原諒她了,你要她怎麼放過你?」
  
  「你的意思是,她還是想殺我?」谷美寶白了臉,差點尖叫。
  
  「不知道,我不知道。」谷映黎煩得直搖頭,「我已經被你們的倔強煩透了。」當這兩人的和事佬,實在太累了。
  
  映黎都沒辦法了,那麼她不就……「不,不行,我要馬上回美國。」谷美寶喃喃自語。
  
  「如果想活命,你最好暫時別離開這裹。」谷映黎打斷她的希望,「我保證你沒法子活著離開台灣。」如果沒有恫嚇美寶,她可能等會就溜走了。
  
  「你不要幸災樂禍行不行?」焦躁無助的谷美寶,氣她的冷漠無情。映黎的樣子讓她想起同樣無情又更冷血的黑豹。
  
  「別再把怒氣發在我身上,我現在的心情也不好。」谷映黎重拾散步路線,顛躓前進。
  
  「室外游泳池那兒有人在等你。」黑豹正在氣頭上,映黎活該去受罪,誰要她這麼對她。 谷美寶氣沖沖地走了。
  
  游泳池那裡有人等她?谷映黎莫名其妙地更改路線,朝她的指示地拐進。香汗淋漓地走了十來分鐘後,她緩緩地拐上斜坡,走到池畔。
  
  一望無際的游泳池,連個鬼影也沒有,美寶開什麼低級的玩笑嘛!谷映黎背過身,又四處望了望,確定自己被騙了以後,拄著枴杖想轉身離開,說時遲、那時快,緊臨池邊的右腳卻在這時被突然從池裡伸出來的雙手使勁地給拖進池裡。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的她,咕嚕、咕嚕……吃了好幾口水。
  
  求生的意念在危及存亡邊緣拚命地冒出頭。 谷映黎揮動雙手掙扎著想往上游,哪知緊緊箝制她腰間的手卻纏著不放。口鼻進水,再次難受得以為自己就要溺死的她,根本沒時間看清楚是誰和她有深仇大恨,非致她於死地不可。
  
  黑豹冷冷地看著她難受的小臉,怒氣如排山倒海般襲來,兇猛得足以沸騰這座池水。從不曾勃然大怒,不知如何排解的他,只想和她同沉大海。
  
  再度呼吸到新鮮空氣的感覺竟是如此美好。 谷映黎在差點溺死那一刻被抓出水面,她難過得頻嗆,全身上下便不出力氣,只得依附在既是仇人也是恩人的身上。
  
  「黑……黑豹……」乍然瞥見竟然是黑豹拖她下水時,谷映黎錯愕非常。她虛弱地將雙手掛上他脖子,生氣地撇著嘴,「你……咳……咳……你無聊嗎?」就算他不想理她,不想和她說話,依然認為她為了不負浩庭表哥的托付而獻出身體,也不必淹死她呀!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他痛心疾首、陰寒地狠瞪她,沒頭沒腦地丟出一句話。
  
  谷映黎聽出他的怒氣和冰冷,他好像很生氣。她納悶地偏過頭凝望他,一看到他眉宇之間凝聚的怨恨和陰狠,她愣住了。那是針對她而來的,為什麼?她做了什麼讓他怨恨起她?
  
  「什麼事?」悄悄地拉開兩人的距離,她突然想起兩人的冷戰尚未結束。
  
  「你們把我當成什麼了?玩具嗎?」他大發雷霆地咆哮著,胸膛因過度激動而鼓動得厲害。他被她玩弄了,她居然敢欺騙他。早知道谷映黎不是真對他有情,卻還任自己沉淪,他太笨了。他不是一直不想要有感情的牽扯,為什麼現在會痛徹心扉?
  
  黑豹看來氣炸了。「美寶說了什麼?」難怪她會說這裡有人等她,分明讓她來送死。
  
  「你連自己的比賽都忘了,嗯?」他扯住她游往池邊的身子,不肯放開她。他不要放開她,就算她該死的玩弄他,他也無法放開她了。該死的女人,為什麼要進入他的心裡?為什麼要讓他在牽 掛她之後,殘酷地打擊他?
  
  「什麼比賽?」她愣愣地問,招架不了他忽然罩下的愁雲慘霧。
  
  「你最擅長以自己的身體達到任何目的,不是嗎?」她接近他、吻他、和他發生關係,竟然只是為了和她姊姊比賽,她根本不是真的對他……黑豹的心充斥著憤怒和對她的憎恨,不願相信她對自己做的一切全是遊戲,只是一場惡作劇。
  
  美寶一定把自以為是的比賽加油添醋的告訴黑夠了。 谷映黎恍然大悟。
  
  「我不會為我沒做的事向你解釋。」她端起臉,心痛地瞪視他。黑豹的語氣分明還認為她很下賤,這些日子他不理她,她也硬著心不願先開口,想讓他自己好好想一想。看樣子他根本不喜歡她,不然他不會相信美寶的話而懷疑她的人格,他真不可理崳。「如果你信不過我,情願相信美寶的話,我只能說你對我的感情沒我對你的深,你讓我很失望。」她冷著眼神,揮開他的手,轉身往池邊游去。
  
  黑豹豈肯輕易罷休。他隨後追至,聽不進她的話,滿腦子全是被傷害的痛苦,全是心碎的聲音。
  
  「為什麼挑上我?」他將她圈進手臂裡,心死地揪著她。她可以編出理由來騙他,他知道自己會接受,只要她肯解釋,隨便什麼都行。「你認為我們這種身份的男人,玩起來比較夠勁嗎?」他緊緊地貼著她蠕動,蠻橫又粗暴地咬住她的嘴巴,「這樣興奮嗎?還是你想在這裡做?」谷美寶的話已經將他的冷靜和理智殺光了。
  
  「黑豹!」谷映黎狂哮著甩開頭,淚如泉湧,被黑豹瀕臨瘋狂的樣子嚇傻了。他怎麼會變成這樣可怕?他怎麼可以把她看得那麼淫蕩?她的心被他利如刀刃的話割成碎片了。
  
  「這不是你要的嗎?」他笑得冷酷,心中一陣抽痛,心疼她哀哀流淚的模樣。
  
  「走開!我再也不要看見你。」谷映黎一鼓作氣地爬上泳池,恨他的殘酷。
  
  黑豹將掉落水面的枴杖丟到她身邊,「你會常常看到,當我想要女人的時候就會去找你,反正你很方便。」他猛地轉身,眼柙陰鬱,字字如利刃刺進谷映黎毫無招架之力的心房。
  
  谷映黎瞪著他的背影,不敢相信他竟然將她暗喻為妓女。
  
  「你是個大白癡,我討厭你!」她捂著揪痛的心口,連再看他一眼都賺多餘,抬起枴杖幾乎狂奔了。
  
  黑豹倨傲地僵著身於,沒有回頭看她,一頭栽進泳池裡,撫著創痛的心。她該死、該死……他扭曲、猙獰的臉盛滿心碎。他為什麼要遇見她,讓她不經意地偷走他的心!
  
  ※※※
  
  從沒見她這麼沮喪過,那年她發現他和麗莎有染時也不曾像現在這樣,好像萬念俱灰,覺得活在世上了無生趣。
  
  保羅一開門就看見坐在廊上發呆的谷映黎,他好奇地走近她,並坐在她身邊,將哭喪著臉、渾渾噩噩的谷映黎攬進懷裡,輕聲問道:「怎麼了?你最近魂不守舍,今天又如喪考妣。」
  
  「保羅,別詛咒我父母好嗎?」她垮著臉,笑不出來。濫用成語,也不是這等濫用法。如喪考妣!不如說她哀莫大於心死。她揉揉哭了一晚而乾澀的眼皮,顯得十分疲 憊。
  
  「對不起,太久沒說中文了,有些牛頭不對馬嘴。」他羞赧地笑了笑,發現她紅腫的眼睛。她昨晚哭過了嗎?
  
  谷映黎暫時將破碎的心放在一旁,認真地打量起他。「保羅,昨晚我見到麗莎了。」撇開稚氣不談,保羅的貼心是他有女人緣的要因之一,再加上他一臉無邪的粲笑,難怪麗莎會迷戀他。
  
  「真的!帶我去找她。」保羅拉著她急著想起身,忘了追問她傷心的原因。
  
  「保羅,沒用的。她還是很恨美寶。」谷映黎拉住他。說真的,她現在也滿恨美寶的。
  
  「不管有沒有用,我都想見她。」他愁苦著臉,為當年的寡情汗顏。
  
  「你是真心愛麗莎,還是因為同情才接納她的?」或許麗莎有了保羅,就能忘卻美寶所做的一切,重新開始。
  
  「我……我……」她讓人無所遁形的明眸太亮了。即使眼帶紅絲,谷映黎仍能坦率地接受別人的打量,她從來不逃避任何事。
  
  「是因為同情?」她有些瞭解他猶豫的原因。
  
  「映黎,我不會再辜負她了。」他向她保證,想證明些什麼。
  
  谷映黎淡淡地瞥他一眼,「保羅,光是責任無法構成兩人相守,如果你不能拿出你的真心,還不如別去找她。」
  
  保羅無言以對,飛上憂傷的臉孔,儘是自責。
  
  「麗莎很憔悴。我能瞭解她躲你的原因,她想將最美麗的一面存放在你心中,不想讓你有見她醜陋的一面。她仍然深愛著你。」她不也將自己最美、最純淨的一面獻給黑豹,只望他能深藏,可是他卻棄之如敝屣。
  
  她的睫毛微濕,泫然欲泣,映黎比他更鬱悶、更傷心。 保羅緊摟著她,哥兒們似地用頭頂頂她的臉,「你怎麼了?好像失戀了。」
  
  谷映黎鼻頭一酸,差點為他的洞悉落淚,「是心碎了。」
  
  「你……」保羅不知他還能怎麼做,他已經沒有權利擁她、抱她或吻她了。他有麗莎,她正在等著他。
  
  「算了,我自己會調適,你不必擔心。」她擺擺手,伸手將尚未滾落的淚珠揮去。
  
  「你從沒在我眼前流過淚,就連發現麗莎和我的事情時也沒有。」他不想指控,只是好奇她對黑豹的感情有多深。「我一直以為你不知道怎麼流眼淚,現在才知道,原來是你對我的感情不夠深。」他忽然瞭解了。
  
  「呃……」谷映黎呆愕地看著他,「當時我確實難過、傷心。」她記得當時她很難過,卻怎麼也沒想到眼淚是抒發情緒的管道之一。難道真如保羅所言,她對他的感情不夠深?
  
  「你不曾愛過我。」保羅凝視她。
  
  「有,我確實……」
  
  「映黎。」保羅摀住她欲辯的嘴巴,搖搖頭,「別再解釋了,你越解釋我越難過。」難怪她能心乎氣和地和他分手,難怪她不曾責罵他。她只是把和他在一起視為理所當然,就像吃飯、睡覺一樣的理所當然。他的美夢該醒了,不能再三心二意了。「也許麗莎才是我該珍惜的。」
  
  「保羅……」谷映黎輕輕地板開他的手,帶著愧疚凝視他。她不知道為何歉意會油然而生,好像她真的欠了他什麼似的。
  
  「帶我去找麗莎吧!我保證不是因為同情才想找她。」他深吸一口氣,釋然地笑著。「我只是想再看看她。」這幾年來對她的掛念已成為不可或缺的習慣,他是否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癡情的麗莎了?
  
  「真的?」她訥訥地試探。
  
  「真的,我保證。」他清朗的眸子不再迷惘,好像一下子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也許我能說服她改變殺美寶的決心。」她為自己犧牲太多了,於情於理,這輩子他都不能棄她於不顧。
  
  「但願可以。」她有絲期盼。
  
  「嘿,對我有點信心。」他大大地咧著嘴。「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說服她嫁給我。」
  
  谷映黎看他鄭重、不像開玩笑的熱切模樣,為麗莎不確定的未來而懸宕不安的心,終於緩緩地落實了。
  
  「先恭喜你了。」她輕柔地吻了吻他的臉頰,衷心地祝褔著。她不會馬上帶保羅去見麗莎,她要讓保羅確認了自己的心意,才放心將麗莎的未來托付給他。她要麗莎幸褔,她受的折難已經夠多了。
  
  ※※※
  
  「映黎,你胄口不好嗎?」白浩庭看表妹有一口沒一口地挾著菜,她早餐好像也沒吃多少。
  
  谷映黎搖著頭,不想成為眾人的焦點。她根本食難下嚥,傷心都沒時間了,哪有心情吃飯。
  
  「表哥,為了保持好身材,我們都是能少吃盡量少吃。」谷美寶哼道,得意地各瞥了桌尾與桌頭的黑豹和谷映黎一眼。
  
  「是這樣嗎?」白浩庭很慶幸奶奶訪故友去了。她要是看見映黎失魂落魄的樣子,鐵定生氣。
  
  「你沒有厭食症吧?」為了黑豹的事,暫時住在「雲天盟」的藍虎,淡淡地打量她,試圖找出些端倪。
  
  「沒有。」谷映黎很快地挖了幾口飯證明。「我向來熱愛食物。」她低著頭,不肯看向黑豹。他不會關心她的,她哀傷又氣憤於自己斬不斷的情絲。
  
  「狂餓症呢?」這是模特兒的夢魘,聰明的她應該知悉,不會做這種蠢事。
  
  「什麼狂餓症?」很努力扒著飯的青狼聽到這時,好奇地望向藍虎。
  
  「有些模特兒為了保持好身材,吃飽後拚命把吃進肚裡的東西全清掉。」保羅一點也不在乎谷美寶頻頻瞪至的白眼,意有所指地瞥了瞥她。 谷美寶有這種跡象。
  
  青狼詫異地放下碗,不太能明白,「你是說吃了就掏,餓了再吃,然後吃完又掏?這些女人有病啊!」他無法理解這種莫名其妙的行徑。
  
  谷美寶被青狼不衛生的說法惹得吃不下飯,碗筷一放,氣沖沖地走了。
  
  「她怎麼了?」青狼一頭霧水地瞪著遠去的谷美寶。
  
  「無法接受事實。」保羅大剌剌她笑著,復而轉向谷映黎,笑得溫柔。「吃飽了嗎?我向浩庭表哥借了車子,帶你出去走走,順便挑戒指。」映黎和麗莎的品味一向相近。如果可以,他希望借由後天的會面向麗莎求婚,他早該這麼做的。
  
  「戒指?」青狼滑掉了手中的碗筷。世局變化太快,谷映黎什麼時候又重回舊情人懷抱了?可憐的黑豹,難怪這一、兩天他的臉特別臭,又拉得特別長,原來是琶琵別抱了。
  
  谷映黎知道他們誤會了,可是她不願澄清,反正她習慣被誤解。解不解釋對她來說都不會有太大的差別,反正黑豹不在乎,他根本不會在乎。她最在乎的人都可以漠視一切,她又有什麼好說的。
  
  白浩庭皺著眉頭,和藍虎面面相覷,幾乎不敢望向一下子刷黑了臉的黑豹。這對小倆口是怎麼回事?前陣子雖然感覺不到他們在戀愛,卻多少能嗅到他們之間有電流在交會。大家才為黑豹慶幸,孤僻、冷峻的他總算找到一個能忍受他的女孩了,沒想到這會兒他們卻已經鬧彆扭了。唉!這段虛無飄渺的感情可謂來去如風啊!
  
  保羅假裝沒有發現異樣,體貼地扶起點頭的谷映黎,攙扶著她緩慢地移了出去。
  
  「保羅,別裝了。」走離餐廳一段距離後,谷映黎淡淡地說。真搞不懂保羅為什麼要這麼做,黑豹的心裡根本沒有她。
  
  「他還是在乎你的。」保羅惡作劇她笑著。離開時他曾經瞥了眼黑豹,發現他全身緊繃,雖沒有刻意望向他們,但多少能感受他鬱積在心中的怒氣和彰顯於身上的暴戾。
  
  「他不知道什麼叫『在乎』。」她毫無血色的臉蛋,充斥著深刻的痛苦。
  
  「你在說氣話。」他笑著睇睨她。她也會有賭氣的時候,在黑豹面前,映黎才像個被愛的女人。「我不知道你和他有什麼誤會,但我知道你很愛他。」
  
  谷映黎聞言,死緊揪著小臉,既錯愕又無法反駁。他說的是事實,如果不愛黑豹,她就不會以淚洗面。
  
  「別說了,我不想聽,」哀哀地央求著,她無法抑止的淚水又不爭氣地滾了出來。
  
  「我帶你出去走走。」保羅到底捨不得。
  
  「不,我只想一個人靜一靜,好好地想想。」她拒絕了他的好意,拄著枴杖往道館行進。
  
  谷映黎就這麼呆坐在自己的海 報前,想了一個下午,連晚餐都沒心情吃,直到晚上十點多,颯颯風聲吹醒了她的癡呆,她才愕然發覺原來天色已晚。
  
  傷心地踟躕回房間,她沒流淚,告訴自己既然和黑豹無緣,不如忘了他。為他傷心不值得,他一點也不瞭解她,美寶不過胡謅幾句他就信以為真,隨便安她個莫虛有的罪名,將她貶得如此下賤。
  
  倔強地昂起小臉,谷映黎告訴自己,她不要再為黑豹掉一滴眼淚。一跛一跛、困難地行在夜闌人靜的孤夜裡,枴杖敲擊長廊的聲音規律有致。一心一意想拋卻往日甜蜜的記憶,谷映黎越想越憤怒,一腔委屈沒得發洩,只得生氣地甩開枴杖,傚法美寶,並告訴自己這輩子她就放縱這一次。
  
  倚在前方廊欄上把玩著獵刀的黑豹,陰鬱的臉直勾勾地盯著坐在地上直捶地板的谷映黎。他不承認自己在等地,不承認為她操心,不承認她像個孩童般坐在地上發洩怒氣的模樣讓他又愛又憐,她的頹喪扯動他的心。
  
  谷映黎氣得猛擊地板,抑鬱的心,怎麼也無法從激烈的動作中得到解放,甚而被怒火吞噬了該有的警覺,沒留意到另一頭直瞅著她不放的黑豹。
  
  她該死的連生氣、沮喪都美得讓人怦然心動,她如果不來沾惹他就好了。黑豹痛苦的臉上有著難忍的氣憤。他從沒有對自己的身世自卑過,一向好強的他不認為自己是孤兒的身份有什麼大不了。他的出生注定不受歡迎,自艾自憐又有什麼用,只會讓人看不起而已。他以拳頭打出現在的地位,從不覺得自己有哪一點輸給別人,可是谷美寶的冷嘲熱諷竟然輕而易舉地刺傷他自認為不可能受傷的心。他異常憤怒、焦躁難安,只因這關係到谷映黎。黑豹的冷顏由慘白慢慢佔滿怒火,他不會放過玩弄他的任何人,沒有人可以這樣對他。
  
  谷映黎忽然感覺到一股冷意,她直覺地抬起頭,一眼就看到默默盯著她瞧的黑豹。它的落魄全被他看到了?不想輸掉那一口氣,她抬起枴杖,端起冷靜的容儀,從容不迫地走向他。她知道她不會繞道而行,也不許自己懦弱地逃避。她要讓殘酷的黑豹知道她沒有他也絕不會支離破碎,雖然她的心已如槁木死灰,難逢春。
  
  黑豹任由她行經他,保持姿勢不動,右手卻難以控制地伸了出去,拉住它的手。
  
  「放開!」谷映黎冷冷地直視前方,硬是倔著性子,瞧也不瞧他一眼。
  
  「最好不要讓別人碰你。」他直視著反方向,也沒有看向她。兩人的視線竟是背道而馳。
  
  「不干你的事。」她憤怒地想甩開手,黑豹卻抓得更緊。
  
  「你是我專用的。」他殘酷地冷笑。 保羅體貼的舉止和暗示性的話,徹底地傷了他的心,這幾小時他的心和一切知覺已經被灼燙的妒火焚燒成灰了。
  
  谷映黎不敢相信地轉向他,咬牙切齒,「黑豹,你的血是冷的。」
  
  黑豹使勁將她拖進懷裡,森冷她笑著,「你呢?追逐男人的花蝴蝶。你早就知道我的血是冷的,為什麼還和你姊姊玩這種下流的把戲?」
  
  「因為我喜歡你。」她忍著氣捧住他的臉,眼眸裡那兩盞怒火亮得教人心驚。她光火地凝視他,「可是你不信任我。我之所以會以自己當條件,希望你擺酒向那些人道歉,是因為我不想失去你。」她早想在這幾天和他懇切地談一談,盡釋前嫌,哪知昨日又起風波。「至於美寶的話,我不要解釋,隨你去猜。」
  
  黑豹愣了愣,無言地望著她盛怒的美顏。她不想失去他,喜歡他……可能嗎?
  
  「我受夠了你的冷言冷語,從今以後,你過你的橋,我走我的路,誰也別理誰。我會當作從不曾遇見你。」她難掩心傷地推開他,急急朝房間拐去。
  
  黑豹被她決絕的語氣駭住,不知不覺地握住刀刃,鮮血從他劃破的手掌跌落。那道鮮紅的熱血彷彿流自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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