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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董妮]激戀探戈【販夢俱樂部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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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3 00:10:55 |倒序瀏覽
激戀探戈(販夢俱樂部之二)作者:董妮  

芳齡十八的海笑柔,生平無大志,唯一願望就是談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好不容易擺脫幼齒學弟的糾纏,她高高興興地到販夢俱樂部尋找白馬王子──
瞧!這君亦丰不就是兼具智慧、勇氣、性感的最佳人選?嘿嘿,她迫不及待要和他約會了……
不會吧?這年頭還有她這種愛做夢的小姑娘?君亦丰忍不住因她提出的要求而捧腹大笑……
不過,魅力非凡、人氣超旺的他,向來以顧客至上為原則,是不會拒絕客戶要求的。
但不料當他穿著白西裝、白皮鞋,別上紅玫瑰去赴約時,卻見她被捲入一場烏龍搶案?!
眼看搶匪都身穿白衣,他明白了一切!天啊,她不會把那些白衣人誤認成他這個正牌白馬王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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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3 00:11:41
第一章

  好羨慕!

  海笑柔目露星光凝視隔壁恩愛甜蜜的准夫妻。

  這裡是婚紗攝影公司,所以她知道,那對笑得萬分幸福的男女十成十是一對準備結婚的情侶。

  她也快結婚了,儘管她只有十八歲。

  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她不知道。

  只記得畢業典禮隔天,那老愛在學校與她糾纏不清的學弟杜若望,突然帶著他哥哥杜若笙上她家拜訪,並提出交往要求。

  海家父母沒有立刻答應,卻在送走杜氏兄弟後,問她對未來有何規劃?

  她老實招了,生平最大的希望是找一個白馬王子,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然後結婚,過著王子公主般幸福快樂的生活。

  很棒的一個夢想吧?想不到她父母聽完後,足足對她咆哮了一夜;隔日,她就被押著與杜若笙約會,又過一個月,他們訂婚了。

  沒人問過她的意見,她被當作透明人般晾在一旁,就等著做新娘。

  「究竟是哪裡搞錯了?」到現在她還弄不清楚,是什麼原因讓她的父母產生恁般大的反應,甚至不惜綁她上禮堂。

  尤其那杜若笙根本不愛她啊!否則哪個新郎會把金卡丟著,叫新娘自己去籌備婚禮,他出錢,但休想他參與分毫?

  「過分、過分!實在是太過分了!」如果他沒心娶她,幹麼聯合她那對腦筋突然秀逗的父母向她逼婚?「八成有問題。」皺起小小的鼻頭,她雙頰邊幾顆雀斑登時突顯了出來,像煞一名夢幻的林間精靈。

  「別氣啦!未來大嫂,大哥公司臨時有事也不是故意的,況且還有我陪你啊!」一名穿著高中生制服的少年以手環住她的肩。「還是你討厭我這未來小叔?」

  「杜若望,你少跟我打哈哈。」在學校,杜若望是出了名的美少年,不論男女都對他抱持好感;獨她對他無動於衷,原因很簡單,他不是她喜歡的那一型。

  沒錯,她是瘋狂地迷戀「白馬王子」,卻不是毫不加以選擇,相反地,她的要求可高了,徒具美貌、缺少內涵的人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她的王子除了要長得好看、身材一流外,還得兼具勇氣、智能、豁達大度、胸襟廣闊;而最最重要的一點是,他要有兩瓣性感無匹的唇,因為這樣吻起來才夠浪漫。

  不過她不喜歡杜若望,杜若望卻迷死她了,成天想盡辦法接近她,比如今天,杜若笙開車把她載到婚紗攝影公司丟下,他前腳一走、杜若望後腳立刻跟上,還很好心地挑了一大堆禮服要她試穿。

  「好啦!未來大嫂,你就別再鬧彆扭了,既然人都來了,不去試一下禮服多可惜?」

  杜若望鼓吹她。「尤其你長得這麼漂亮,穿起白紗一定更加嬌艷動人。」

  「我自己有幾分姿色我很清楚。」海笑柔才不甩他那一套。「我的容貌頂多只能算可愛,離漂亮尚差十萬八千里,而且……」她又不想嫁給杜若笙,幹麼試禮服?

  不玩了、不玩了,她要走人啦!整樁婚姻根本是場鬧劇。

  「未來大嫂,你要去哪裡?」杜若望不死心地追著她。「你還沒試禮服呢!」

  「我不要試禮服、我不要結婚。」她要去找白馬王子,那種性感得會讓她的心臟麻痺的男人。

  「為什麼?你不喜歡我大哥嗎?要不換找你覺得怎麼樣?」本來要杜若笙娶海笑柔就只是權宜之計,是杜若望害怕海笑柔在他成年前被人追走,所以才想出要杜若笙代弟娶妻的計劃。只要先把她訂下來,就不怕她飛出杜家門了。

  「神經病。」婚姻可這樣玩嗎?海笑柔懶得理他。

  「嘖!」望著海笑柔越跑越遠的背影,杜若望徒然扼腕不已。「想不到她這麼難纏,算啦!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回去找大哥想辦法,反正我一定要得到她。」

  

  小小的木牌在微風中搖蕩,「販夢俱樂部」五個字就在上頭。

  「呼,好險!」海笑柔輕吁口氣,原以為販夢俱樂部是處富麗堂皇、選客嚴謹的高級俱樂部,孰料它平凡一如隨處可見的三樓透天厝。

  但也幸好如此,否則她懷疑自己是否有足夠的勇氣入內一探。

  昨天,幾位高中死黨在餐廳辦了場聚會,說要慶祝她是全班第一位步入結婚禮堂的準新娘,其實想痛快地吃喝一頓才是她們真正的目的。

  結果被她一陣暴跳如雷,將慶祝會給提前結束。

  開玩笑,什麼叫第一位步入結婚禮堂的準新娘?她是被逼得好不好?她才不想嫁。

  「沒有白馬王子,我不要嫁。」整個餐廳裡的人都聽見了她的宣言。

  然後有個朋友就建議她,想找白馬王子,不妨上販夢俱樂部一探;聽說那裡頭藏了四個堪稱絕品的奇男子,或許其中有一個能合她意。

  所以她來了,帶了十萬元,不知夠不夠?但這已是她十八年來所有的儲蓄了,萬一俱樂部的收費超過此價,嗚呼哀哉,她的夢想就此破碎。

  躊躇著、猶豫著,她既興奮又不安。

  忽然--

  「歡迎光臨!」一個男聲在她身後響起,帶著甜膩與魅惑的頻律。

  海笑柔嚇一跳,往後轉,一堵壯碩寬廣的胸膛搶先佔據她全部的視線。

  「喝!」她驚呼,踉踉蹌蹌地往後退。

  「小心!」男人趕在她跌倒前扶了她一把。

  她這才看清男人的樣貌;他有一雙誘人的眼,眼角微微往上勾,像無時無刻不對人放著熱力;他的鼻子很挺、耳朵也很漂亮,但他最引人遐思的卻是那兩瓣唇,豐潤有型、閃爍著淡紅色光澤,渾似鮮嫩多汁的水蜜桃,讓她好想嘗上一口。

  天!他完完全全是她夢想中「白馬王子」的型。

  她想像他留長髮、穿著中古世紀的絲襯衫、腰間掛著鑲滿寶石的長劍、騎著一匹雪色白馬……受不了,她的心臟狂奔得像快要撞出胸膛。

  「你……你是販夢俱樂部裡的人嗎?」她忍不住緊捉住他的手。

  男人點了點頭。「我姓君,君亦豐,不知美麗的小姐貴姓芳名?」他給了她一抹堪稱致命吸引力的魅笑。

  她當場昏頭到南極冰洋去。「海笑柔,我叫海笑柔,你讓我買好不好?」

  「買?」君亦豐挑起了眉。

  她立刻緊張得手腳發軟。「我有十萬,雖然不多,但我不會做太過分的要求,只要三天……不,一天就好,你可以做我一天的男朋友嗎?」他實在太有魅力了,二十四小時內,她一定要終結他的唇。

  原來是個滿腹浪漫情懷的懷春少女啊!君亦豐朝她射過去一記媚眼,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團高壓電。「那有什麼問題。」

  「桃花。」她捧著心臟,覺得滿眼都是桃花亂舞。

  「什麼?」

  「你好桃花。」

  「謝謝。」他執起她的手,輕輕落下一吻。「小姐也很美麗,能得你的青睞,是我畢生的榮幸。」

  噢!他不只臉蛋好看、聲音好聽,整個人更是性感得不得了,迷得她快醉了。

  「你真願意做我一天的男朋友?」她不敢相信自己會如此走運,一下子就撞見理想中的白馬王子,而且王子還對她柔情似水。

  「別說一天了,能陪伴如此美麗的小姐,叫我一生一世做你的裙下臣,我也願意。」他喃言,磁嗓若春風拂過。

  海笑柔渾身一頭,只覺腦門像被一道閃電劈個正著。「謝謝……」然後,她白眼上翻,暈了,徹底拜倒在君亦豐的無邊魅力下,沒注意到牆角兩道飽含嫉妒的視線,灼熱得似要在空氣中點燃一把名為「妒火」的沖天烈焰。

  但君亦豐可沒昏,自不會忽略視線的存在。

  他轉過頭,抿唇一笑。「來接姊姊?」

  「她不是我姊姊。」杜若望衝出來,恨恨瞪著君亦豐。「把她還給我。」

  君亦豐伸出一根指頭在他鼻間搖了搖。「我怎麼可以把一名如花似玉的美少女,交給一個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路人甲呢?」

  「我不是路人甲!」那三個字太侮辱他了。

  「那麼就是無關緊要的陌生人嘍?」君亦豐撇嘴,雙目裡的冷意直凍人心。

  杜若望一怔。「你這個騙子!」他根本不是什麼溫柔體貼的白馬王子,不過是頭被著羊皮的狼,對著海笑柔就甜言蜜語說不絕,轉個身,卻對他又嘲又諷。「我要告訴小柔,你的體貼多情根本是裝出來的,其實你是個卑鄙下流的混蛋。」

  「小柔啊?」君亦豐壞笑。「喊得可真親密,不過我猜海小姐應該沒聽你這樣叫過她,不如……」他說著,大掌輕拍向海笑柔的固頰。「讓我把她叫醒,飽飽耳福吧!」

  「你王八蛋--」豈能讓他洩了他的底?杜若望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搶過海笑柔。「不准你碰她。」

  「唔……」置身如此火爆的戰場中,任海笑柔再遲鈍,也要被驚擾。

  杜若望嚇一跳,忙打橫抱起海笑柔。「你別得意,我一定會拆穿你的假面具,你休想騙取小柔一毛錢。」他邊說邊以最快的速度抱她離開。

  「就憑你想要扳倒我?再回去修練個一百年吧!」身後,傳來君亦豐的涼諷。

  杜若望腳步一個踉蹌,險些兒被氣到吐血。

  「咱們走著瞧。」他咬牙,自小,他喜歡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人也一樣,海笑柔是他的,那是早注定的事,任它天皇老子也休想改變。

  「唔……嗯……」給抱著顛了百公尺的路,海笑柔終於清醒。「君先生……咦?」白馬王子幾時變成杜若望了?

  杜若望送過去兩道白眼。「學姊,就算你不喜歡我大哥,可以說啊!何必花錢找牛郎,也不怕被騙!」

  海笑柔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她下來。

  兩腳踏穩實地後,她拍拍杜若望的肩。「你誤會了,君先生不是牛郎,販夢俱樂部也不是一般的牛郎店,顧名思義,它只是個讓人以金錢購買夢想的地方。」

  「還不是一樣,全是些靠女人吃飯的小白臉。」

  「杜若望!」膽敢侮辱她的白馬王子,皮在癢了。她伸出兩根手指揪住他的耳朵。「不准你說君先生壞話,他是個好人。」

  「你才第一天認識他耶,怎麼知道他好或壞?」而他們已相識一年了,她怎可不信他,反而對姓君的言聽計從?

  拜託,她找白馬王子找了十八年,難道還會找錯?「我有眼睛會看、有腦袋會想,我知道他很好。」

  「你被他騙了,像他們那種人,說甜言蜜語就像在吃飯喝水那麼簡單,你要真傻到相信他,小心最後慘遭騙財又騙色。」

  海笑柔緊了緊揪住他耳朵的手。

  「啊,好痛--」杜若望一番義正辭嚴頓時化為哀嚎。

  「你再說他壞話,我就揪掉你耳朵!」白馬王子是神聖的,豈容他人輕蔑。

  「你就這麼喜歡他?」真是太傷他的心了!「學姊,你討厭我和大哥嗎?」

  「你想太多了好不好?」海笑柔鬆開揪住他耳朵的手。「我並不討厭你和杜大哥,可是也談不上喜歡,你們不是我的型。」

  「姓君的就是?」

  「他的確是啊!」起碼外表合斃了,至於內在,大概得等相處一天後才知道吧!不過直覺告訴她,她尋尋覓覓多年的白馬王子就是君亦豐了。

  杜若望簡直要嫉妒死了。他費了一年苦心追求卻還把不到手的人,姓君的居然只用幾句話就騙到,沒天理啊!

  「伯父、伯母不會允許你做這種蠢事的。」必要時,他不惜當只「報馬仔」。

  「你想出賣我?」海笑柔又露出吃人眼神。

  「我是怕你被騙啊!」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我成年了,自己的行為、自己可以負責,不用你多管閒事。」

  唔!「成年」二字正是他的致命傷;誰叫他比她晚生兩年,所以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投入別的男人懷裡?

  才不要咧!他咬牙,正攻法阻止不了她,他還有側攻法。

  「你真的非跟姓君的約會不可?」

  「當然。」海笑柔慎重一頷首,好不容易才找到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她怎可以輕易放棄?

  「好吧!」他認了,誰叫他年紀小,當初喜歡上她時,他就已有心理準備,她比他早成年,絕對會在他擁有她的過程中造成許多阻礙;所以她一畢業,他就立刻與大哥商量,不擇手段訂下她,計劃待他十八歲後再想辦法奪得她。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計劃突生變故,他的追妻佈局也得重新改過。

  「你能體諒我真是太好了。」她大喜。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你們只能約在公共場合見面。」

  「為什麼?」人來人往的地方多不浪漫?她才不要。

  「我怕你被帶到偏僻處毀屍滅跡啊!」杜若望歇斯底里地尖叫。「我拜託你、懇求你,有一點點防人之心好不好?」一點點天真叫可愛、很多很多的天真就是愚蠢了。他真不希望有被通知到殯儀館認屍的一天。

  「好啦、好啦!你別再叫了。」為了她可憐的耳朵著想,她在無可奈何之下應允了不平等條約。

  「你明白就好。」杜若望喘口氣,繼續提出下一個要求。「還有,你要把約會行程表影印一份給我。」

  「你不會想跟蹤我們吧?」她趕緊聲明。「很抱歉,我對三人行一點興趣也沒有。」

  他的確有跟蹤之意,但見她如此排斥,他是打死也不會承認的。「你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擔心你被人騙了,想事先預防一下,以防萬一。」

  「噢!」原來她誤會他了。「不過我還沒想到要去哪裡耶!畢竟我又沒戀愛過,怎知哪個地方適合約會?」

  「要不要我幫你想?我有很多經驗喔!」他打著先哄哄她、再回去找杜若笙商量的主意,相信合他兄弟二人之力,定可想出一條保護她的萬全之策。「由我來策劃的話,保證你的約會完美無缺。」

  「好哇、好哇!」她被約會的浪漫給迷昏頭了,竟忘了杜若望畢竟是她名義上的未來小叔,怎可能真心誠意幫助她另尋真愛?「我們快回去計劃吧!」她迫不及待想一嘗戀愛的滋味。

  而杜若望則乘機捕捉到一枚小蠢蛋,正欣喜著海笑柔入杜家門的日子似乎不再遙遠……

  

  夜半三更,一聲突起的暴笑嚇得君家大姊君樂水從床上硬生生跌落地面。

  「發生什麼事了?」隨手捉了件內衣,她連滾帶爬衝下樓來,想捉小偷,卻發現燈火通明的大廳裡只有一個笑得直不起腰的君亦豐。「你瘋啦?凌晨三點不睡覺,笑得嚇死人,我還以為小偷闖進來了。」

  君亦豐回眸望她一眼,笑得愈加猖狂。「真有小偷闖進來,你拿件內衣要幹麼?跟小偷玩拔河嗎?」

  轟地一道火焰竄燒上君樂水雙頰。「我太緊張了嘛!」手忙腳亂將內衣往口袋裡一塞,她俏目瞪向笑不可抑的君亦豐。「喂,你夠了喔!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你這樣亂笑亂笑,想嚇死誰?」

  君亦豐但笑不語,拿起電話旁的備忘錄丟給她。

  「什麼東西?」她狐疑望去。「這……該不會是你的新客人吧?」

  他點頭,繼續笑,大有非笑到天崩地裂不肯停的態勢。

  同一時間,「噗哧!」君樂水暴出一陣不比君亦豐小的狂笑。「天哪!哪兒來的不解世事的千金小姐,居然相信這世上有白馬王子,她到底幾歲?」

  「十……十八……」他想起今晨在門口遇到的海笑柔,當時就覺得她很天真,不意她本性更是幼稚。

  「這位海小姐要你穿白西裝、白襯衫、白褲子,配白皮鞋、結白領巾,胸前再插上一朵紅玫瑰去跟她約會?」她要瘋了--笑瘋了!

  「後面還有,她要我戴假髮,髮長及肩,再以一條白色絲巾紮起來,務求靈動飄逸、宛如天上謫仙……」念不下去了,因為實在是笑得太難過。

  全部看完後,君樂水忍不住搖頭。「喂,這麼天真不解世事的千金小姐,你可得小心伺候著,千萬別讓她受傷,知不知道?」

  「我接的案子,有過失敗紀錄嗎?」拋下一枚電力高達百萬伏特的媚眼,君亦豐大笑著離去。

  「就是太成功了我才擔心啊!」十年前,父母的驟然失蹤讓君家五姊弟頓失所依,迫於生活壓力,他們開設了這間販夢俱樂部謀生,由大姊君樂水主持,四個弟弟--君亦豐、君碠然、君則思、君問晑則各展所能,努力滿足所有上俱樂部尋求一場美夢慰藉的寂寞女孩。

  十年後,君家五姊弟已各有所成,販夢俱樂部其實可以功成身退了,但做這份工作多年,他們發現這世上的寂寞女子何其多,卻苦於缺少宣洩管道,她們多數人都抱著一份遺憾痛苦地過活。

  感激這些女子十年來對於販夢俱樂部的愛護,若非她們的關照,君家五姊弟不可能熬過艱辛的求學歲月,順利成長。

  因此幾番思量下,五姊弟決定讓販夢俱樂部繼續營業下去,以便他們利用工作餘暇,幫助更多的寂寞女子。

  而其中,君亦豐在俱樂部裡的人氣一直是最旺的,概因他有一雙魅力非凡的勾魂眼,只要輕輕一瞥,上自八十歲的老阿婆、下至三歲的小女童,全都要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高呼:「你是我永遠的偶像!」

  一堆女人崇拜他崇拜得要死,卻沒人知道,在那雙勾魂眼下,其實藏著一副惡劣暴躁的脾氣。

  君亦豐的魅力向來只對他的「女客人」發射,至於其它人,君家的么弟君問晑常叫他「魔鬼大哥」、而他教過的學生則一律尊稱他為「閻羅王」;他的朋友們喜歡喊他「赤煉蛇」,暗指他又狠又毒;由此可知他本性如何。

  君樂水不怕君亦幸會搞砸CASE,她只擔心他太過勝任「白馬王子」一職,引得人家小姑娘芳心暗許、癡情糾纏,因為君亦豐對於這種分不清楚現實與夢幻的「客人」是非常感冒的。

  「販夢俱樂部裡只賣夢,絕無其它。」這是君亦豐行事的最高守則,誰敢違背,定整不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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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3 00:12:11
第二章

  「興奮」已不足以形容海笑柔現在的心情。

  她月兒也似的明眸閃閃發亮,兩隻腳像踩在雲端上,飄飄然地、怎麼也落不了地。

  她與君亦豐約會的日子,就是今天了。

  昨晚,她一整夜沒睡,忙著做臉、選衣服、泡牛奶浴,務必希望以最美麗的形象出現在他面前。

  「他會如何與我約會呢?」她滿腦子幻想著他將帶給她一段怎生甜美浪漫的羅曼史?

  「也許他會牽我的手。」在她的想像中,他的大掌一定既溫潤又結實,她的小手擱在他的掌中央,就好像一件精緻的瓷器,然後,他會笑著說:「親愛的柔,你有一雙全天下最柔軟的手。」

  「嘻嘻……」毫無預警地,她吃吃傻笑了起來,順道招惹出杜若望一記怨妒的白眼。「未來大嫂,你似乎很高興?」

  「有嗎?」她以手掩臉,卻怎麼也蓋不住滿心的愉悅。

  「別忘了,你已名花有主,今天的約會只是例外,你終究會成為我的大嫂,因此請你別做出有失身份的事。」不盯緊點兒,他怕她跑了,到時他的追妻計劃豈不是全盤落空?

  「早跟你說過我不會嫁杜大哥了,你怎麼就是聽不懂?」真有夠「番」的。

  杜若望不跟她辯,反正海家兩老都支持他和大哥,只要有他們做靠山,海笑柔絕對跑不掉。

  沒人跟她吵,她更樂得一逕兒沈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如果他進一步以手搭住我的肩……」想像與君亦豐交換著熾熱的體溫,她全身的血液忽地沸騰起來了。

  走過她身邊的人都不約而同對她投過去好奇的一瞥,真想知道究竟是什麼事情能讓一名天真少女當街發起情來?

  杜若望一顆頭脹得差點爆掉。「未來大嫂!」他用力搖了下她的肩。「我拜託你,要瘋也得看地點好嗎?這兒可是大馬路,你在這裡發情很丟臉耶!」

  「我哪有?」

  「你自己拿鏡子照照看,分明就是一副春心蕩漾貌。」

  「杜若望,你好色!」她的戀愛可是清純得很,與「出軌」八竿子打不著邊。

  「你才色吧?不然你發誓,你腦海中一點歪念也沒有。」

  「本來就沒有。」她義正辭嚴。

  他不覺疑惑。「那你剛才一臉三八兮兮的笑,都在想些什麼?」

  「你說誰三八?」她不滿地揪住他耳朵。「我不過在想君亦豐的手長什麼樣子?他會不會主動牽我的手?要不,搭肩也可以,我花了這麼多心思打扮,不知他會如何讚美我……這樣也不行?」

  「牽手、搭肩?」他快昏了。「男人的手還不都長一個樣,你跟大哥約會了一個月,難道沒碰過?」

  「神經!」海笑柔邊搖頭、邊快步往前走。甭說她對杜若笙沒興趣了,杜若笙對她也沒好感啊!跟他約會比上她最討厭的數學課還麻煩,她只希望永遠不再來。

  「慢著、慢著。」他追在她身後喊。「你們沒有牽手,那親吻呢?」

  「我是那麼隨便的女人嗎?」不是白馬王子,她才不吻咧!

  杜若望下巴應聲落了地。這麼說來,她的初吻還沒送出去嘍?當初要求杜若笙幫忙娶妻時他就想過,她跟大哥不可能完全清白,可便宜大哥是一回事、要便宜姓君的……

  「不行!今天的約會要取消……」他還沒吼完。

  「君先生!」海笑柔突然發出一聲驚呼,拋下他,朝馬路對面的「全球藝廊」衝了過去。

  杜若望抬眼望向那個他們今日約定的地點。這地方是杜若笙選的,聽說那裡正在舉行歐洲皇家珠寶展,是很適合王子與公主約會的地方。

  事實上,他也覺得珠寶配上皇家風采,最能滿足海笑柔的浪漫心態;他還替她出主意,要求君亦豐穿著一身白衣、打扮成白馬王子的模樣來赴約。當然,有一半是想讓君亦豐丟臉啦!

  可是……「對面那個站在廂型車旁邊的人,真是君亦豐嗎?」雖然那人也是一身白衣,但瞧那背影,硬生生比他記憶中的君亦豐矮上五、六公分耶!

  「未來大嫂,你會不會認錯人了?」他追過去。

  但來不及了,海笑柔已撲上那人的背。「君先生。」她嬌喊。

  「幹什麼?」一個粗嗄的聲音響起,完全不若君亦豐的優雅醇厚。

  海笑柔嚇一跳。「你……」下一秒,她發現自己被一個戴口罩的男人用槍抵住胸口,而全球藝廊裡的警鈴正叫得震天價響,一堆人爭先恐後地喊搶劫。

  「老大,東西到手了。」同一時間,有五名著白衣、戴口罩、肩背一隻大皮袋的男人衝出藝廊。「她是誰?」男人們見到海笑柔後疑問。

  「不知道,自己跑過來的。」被喚作老大的男人皺眉。

  「那怎麼辦?」

  「先退再說。」老大領頭跳進身旁的廂型車。「把她押上來。」

  「上去。」五個男人粗魯地推擠著海笑柔。

  「你不是君亦豐!」恍然回神後,她終於發現自己認錯人。「你是搶匪,救命啊!」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在拍戲嗎?」當君亦豐依照約定前來赴約,遠遠地就見到海笑柔與五名白衣人糾纏不清的畫面。

  他低頭,睇了眼自己一身的白。「這部戲的造型師八成有頭沒腦。」否則如此「聳」斃了的造型他怎設計得出來?

  「這部戲絕對不會紅。」☆☆☆他邊舉步往混亂地點邁去,一張嘴邊碎碎念個不停。「服裝爛、演員爛、劇情爛、爛爛爛……咦?」忽地,一記震耳欲聾的槍聲頓住了他的腳步。

  「不是拍戲!」頰邊倏起一陣熱辣辣的痛告訴他大事不妙。

  急忙伏低身子,他伸手探向右頰,感覺到一陣濡濕。是血!他受傷了,而且是子彈擦過所造成的傷。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皺眉,小心謹慎地靠近全球藝廊。

  一步、兩步、三步……須臾,一陣尖銳的警鈴聲響鑽進耳畔。

  「難不成是搶劫?」一群身穿白西裝、白皮鞋、打著白領巾的搶匪?「怎麼可能?」太離譜了!

  可是當他瞧見那抵在海笑柔眉心的手搶時,他知道「奇跡」發生了。

  「這些人完全不遵守搶匪法則,既沒知識又沒常識,更不懂得看電視。」否則他們應當明白,凡混黑社會、搶劫、殺人者,標準配備是:黑西裝、黑皮鞋,加上黑墨鏡,或者再叼根牙籤也可以;沒人會穿白西裝去搶劫的。

  「救命、救命啊--」海笑柔的求救聲陸陸續續傳來。

  「要不要救呢?」君亦豐考慮著。老實說,在敵眾我寡,加上對方擁有致命性武器的同時,逞英雄實在是個愚蠢至極的行為。

  「但今天一整天她都是我的客人。」他答應當海笑柔一日男友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豈能毀約?

  「救吧!」他下了決定,躲躲藏藏地往全球藝廊走去。

  好不容易來到藝廊門口,他覷個眾搶匪與海笑柔拉扯不清的空檔翻身躲到廂型車後。

  「這車子八成是搶匪的逃亡工具。」他先低頭把車牌號碼記住,以供日後警方緝兇之用。

  「現在該怎麼辦?對方有六個人耶!」但幸好海笑柔也非乖乖受制於人的嬌嬌女,她反抗得劇烈,那些搶匪忙著應付她,自沒餘力發現他的作怪。

  他只要想辦法解決坐在車裡那名搶匪手中的槍,圍觀的群眾和躲在藝廊門邊的警衛們應該會出現幾名見義勇為者幫忙緝兇,六名搶匪也就不足為懼了。

  想到就做!他小心翼翼探出腦袋,正想找個最好時機反敗為勝。

  海笑柔兩隻眼突然與他對個正著。

  他瞧見她瞪大眼、張大嘴,心頭猛一跳,忙對她比出一個噤聲的手勢。

  但來不及了--

  「啊!」她拚命地對他揮手,高聲尖叫。「君先生救我、君先生……」

  君亦豐的行蹤暴露了。

  除了坐在車裡的搶匪外,其餘五名搶匪紛紛往君亦豐所在方向跑來。

  「該死!」他低咒一聲,彎腰閃過一記拳頭。

  「君先生、君先生……」海笑柔還在叫。

  君亦豐飛腿踢倒一名搶匪,心裡可把海笑柔給罵死了。

  「他媽的,這個笨女人,真被她害死了。」早知道她蠢到沒藥救,他就不救她了,也省得將自己陷入這樣危機四伏的境地裡。

  「喂,你們快一點。」坐在車裡的搶匪邊強拉海笑柔上車、邊催促道。

  「不行啦!老大,這傢伙好難對付。」被君亦豐一拳擊中胸口的搶匪嗆咳道。

  同一時間,警車的聲音自遠處傳來。

  警察到了,有救啦!君亦豐大喜。

  可下一秒,他的希望被一記響徹雲霄的槍聲給打碎了。

  持槍的搶匪推著海笑柔走下車來,槍口抵住她後腦。「我數三下,你再不束手就擒,我打爛她的頭。」

  「君先生……」海笑柔怕得直發抖。

  他可以不理她的,畢竟若沒有她的愚蠢,他們何以淪落至此危境?

  但今天還沒過,他應允擔任她男友一職的諾言還有效,不破壞女人的夢想、努力守護女人玻璃般易碎的芳心是販夢俱樂部的宗旨,所以--

  「別傷她!」他投降了。

  下一秒,一記飛踢正中他肚腹。

  「呃!」他抱著肚子蹲下身去,接著,頸後一陣刺痛,不知是誰賞了他一記手刀,他緩緩趴下了地。

  「那個該死的笨女人!」臨昏迷前他只有一個念頭,今天一過,他一定要她好看。

  「大哥、大哥!」一路如入無人之境,杜若望直衝「賀勝保全」董事長辦公室。「小柔被綁架了……啊!」最後一聲驚呼不是為了海笑柔,而是他大哥竟被個男人抱在懷裡,還……衣衫不整。

  「若望。」杜若笙一拳揍飛身上的男人。「你怎麼來了?」

  杜若望兩隻眼睛在杜若笙和男人身上溜轉著。「你和陳秘書……你們兩個……」莫非這才是杜若笙與海笑柔約會一個月,卻連她小手都沒牽過一次的原因?

  「如小少爺所見。」陳靳璇爬起身道。

  「你在胡說些什麼?」杜若笙又一拐子把他撞得掛回地面。「還不出去?」

  「可是……」要男人中途停止,很傷耶!

  「出去!」杜若笙厲言,天大、地大,都沒有他弟弟來得偉大,甭說趕走一個情人了,就算要把立時解散公司、盡拋家產,他也二話不說照做。簡面言之,就是「戀弟」啦!

  「是,董事長。」陳靳璇沒轍,只得含恨離去,邊走還邊咕噥不已。「今天晚上一定要你哭得很慘,走著瞧好了,杜若笙。」

  杜若望看著陳秘書冒火的背影消失。「沒關係嗎?大哥。」

  「別理他!」杜若笙逕自牽起杜若望的手,走向一旁的待客沙發坐下。「那個人老是瘋瘋癲癲的沒個正經。對了,你剛才說誰被綁架?」

  「啊!」他恍然回神。「大哥,不好了,全球藝廊發生搶劫案,小柔被搶匪綁走了。」

  「搶劫?」不對吧!他指示的是「演習」耶,怎會變成搶劫?而且還綁架海笑柔,沒道理啊!

  「大哥,怎麼辦?」杜若望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你別緊張,若望,全球藝廊的保全工作是我們公司負責的,我這就去調閱監視錄影帶,說不定可以找到線索。」哪裡出錯了呢?糟糕,本來只是想教訓海笑柔一下的。

  他可愛的弟弟看中她是她的福氣,她卻不知惜福,還妄想與別人戀愛,惹得杜若望傷心一整晚,不可原諒。

  杜若笙因此設計海笑柔與君亦豐到全球藝廊約會,再仗著控制藝廊警備的優勢,安排了一場演習,本意是想破壞他們的約會,給她一點苦頭嘗嘗。

  他還事先構思好了對外的說辭:為因應歹徒日漸猖獗的犯罪手法,賀勝保全每隔一段時日必更新客戶的保全系統,而在更新前則必須來場突如其來的演習,以測試舊系統的漏洞,並在更新後予以補強。

  瞧,他設計得多完美啊!再加上全球藝廊的老闆是他的死黨兼好友,必不會責怪他的自作主張,說不定還會感激他的認真咧!

  可……怎麼出錯了呢?假演習竟變真搶劫,他要如何對全球藝廊交代?

  「真的可以找到線索救小柔嗎?」杜若望好擔心海笑柔的安危。

  「放心吧!凡事有大哥作主,絕對會幫你救回海笑柔,現在你先回家好不好?」要做壞事絕不能在杜若望面前,以免污染他純潔可愛的弟弟。

  「可是……」他不放心啊!

  「乖,你先回去,順道上海家安撫一下海家人,別讓他們太傷心。」杜若笙知道海家是杜若望唯一的罩門。

  果然,一聽哥哥提起海家,杜若望隨即跳起來。「對喔!我忘了通知伯父、伯母,我這就去,大哥,有消息一定要通知我喲!」

  「我會的。」送走弟弟後,杜若笙趕忙將陳秘書叫進來。

  「董事長叫我是為了全球藝廊發生搶案的事嗎?」顯然陳靳璇已事先得到消息。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說好是演習嗎?怎變成搶劫了?還綁架海笑柔,我只叫你們教訓她,可沒說要綁架。」事出突然讓杜若笙慌了手腳。

  「被綁架的不只海笑柔喔,還有與她約會的君亦豐。」這場演習的設計陳靳璇也參與其中,自然知道細節。

  「我管姓君的怎麼樣?現在是海笑柔要有個萬一,若望肯定傷心死,這一點比較重要。」

  「戀弟情結!」

  「陳、靳、璇!」杜若笙瞇細了一雙美麗的鳳眼。

  陳靳璇只覺胸口一窒。天曉得,看一名俊美無儔、又有精神潔癖兼戀弟情結的美男子失去冷靜,是一件多麼誘人的事。

  他長臂一伸,將杜若笙拖進懷裡,霸道的吻狠狠印上。

  「唔!」杜若笙在他的臂彎中掙扎,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黑髮因此散亂,半遮住他情慾嫣然的俊臉,形成一股奪魂媚態。

  「幸好只有我能見著你這番迷人樣貌,否則非天下大亂不可!」他邪笑,惹來杜若笙一記怨恨的白眼。

  「變態!」

  「笙!」陳靳璇大掌探向他臀部、用力掐了一把。「光看你失去冷靜、展露出喜怒哀樂各式情緒我就快爆炸了。」

  杜若笙不再說話,只吊著一雙惑人的鳳眼瞪他。

  陳靳璇忍受不住,低頭又是一記火般熱吻。

  杜若笙緊咬著唇,儘管身體已熱得發燙,他還是固執得不肯回應半分,就讓慾火把他的五臟六腑焚盡吧!他不在乎。

  結果是陳靳璇捨不得他受苦,主動喊停。「好好好,我不逗你就是,我去幫你的寶貝弟弟解決麻煩,這總可以了吧?」

  他不發一言,只把下唇咬得出血。

  那抹艷紅刺得陳靳璇更是心疼不已。「別這樣,你最重要的人是杜若望,我最重要的人是你,將心比心一下,假設杜若望在你面前如此自虐,你是什麼心情?」他語出沉重。

  杜若笙又咬著唇半晌,才漸漸放鬆牙口的力道。

  陳靳璇鬆下一口氣,不敢再造次,將話題轉回正軌。「演習會莫名其妙變成搶劫,我想八成是請來扮搶匪的那些傢伙見財起意,背叛了我們。唉!當初我就說過,別請外面的人,也不知他們底細如何,萬一引狼入室豈非得不償失?」

  「可是用公司的人會被識破啊!」況且他哪知人心如此墮落,明明給了高薪啦,他們還要背叛。

  「反正事情已經發生,煩惱無用,我已叫人去調閱監視錄影帶,等搞清楚狀況後再來想辦法吧!」

  也只能這樣啦!杜若笙歎口氣。「對了,這件事絕對不能洩漏出去知道嗎?」

  「警察來問也不說?」

  「當然不能說,萬一傳揚出去,叫若望聽見了,怎麼辦?」他可不要杜若望恨他。

  「又是杜若望,你的『戀弟情結』還真嚴重啊!」陳靳璇真是嫉妒死了。

  :董妮《激戀探戈》

  廂型車顛簸地奔馳在婉蜒的山道上。

  不知是前幾年地震、還是近幾回颱風餘下的後遺症,這一路行來的路況精到讓廂型車行走如墨西哥跳豆,上下震動不停,順道顛得兩名人質,君亦豐和海笑柔面色如土。

  「君先生,我們會怎麼樣?」海笑柔苦著一張俏臉。

  「沒事的。」君亦半拍拍她的肩。「我們一定會得救的。」嘴裡說著好聽話,可惜他心裡沒有相同的篤定。

  那六名搶匪在全球藝廊附近衝出警察的包圍,又連續闖過三處警方安排的路障後,便大大方方地取下口罩,對他們露出真面目。

  這只有一種可能,搶匪們不怕有人去告密,因為他們已決定殺人滅口。

  一定要想個法子逃出去。可該怎麼做?對方有槍呢!

  儘管君亦豐對自己的拳腳功夫有十足的信心,尋常三、五名大漢絕非他的對手,六個頂多是累一點兒,他還是有辦法的。

  但身為一介凡胎肉體,他就算再厲害也拚不過子彈啊!

  「一個不留神,身體恐怕就要被開個大血洞了。」他絕不想莫名其妙死在這裡。

  所以他盡量擺低姿態,處處戒慎小心,希望尋個最好時機再來行動。

  天色漸漸暗了,四周的濃綠也逐漸被一片昏沉所取代。

  海笑柔舔舔乾澀的唇,一整天沒吃沒喝,她是又餓又累。

  「君先生,警察會知道我們在這裡,而來救我們嗎?」ikeno6掃瞄他的安慰平撫不了她慌張的心,她好怕。

  「會的。」他樓緊她的肩。「就算警察不來,還有我啊!我會保護你的。」不過只限今天,在明日的朝陽未升起前,他都是她的「白馬王子」;而王子是絕不會棄公主於不顧的。但過了今日,他可就不敢保證了。

  「君先生,嗚……」她螓首埋進他懷裡,驚慌的淚濡濕了他髒污不堪的白西裝。王子即便失去了華麗的外表,可他醇厚的嗓音、英雄的舉止依舊充滿無限魅力。

  車行越趨偏僻,路況也就越槽,幾乎是沒有一寸平坦地了。

  君亦豐注意到六名搶匪眼底原有的驚慌已逐漸被冷靜取代,再慢慢沈澱成狠厲;他知道決生死的時間到了。

  在廂型車拐過一個大轉彎、駛入一條僅容一輛車子行走的泥巴路後,煞車聲響起;除了開車那名搶匪外,其餘五名搶匪緩緩往君亦豐與海笑柔方向靠近。

  君亦豐抱緊海笑柔、屏住氣息。

  下一瞬間,五名搶匪撲過來。

  「啊!」海笑柔發出一聲尖叫。

  君亦豐右腿抬起,狠狠踹上一名搶匪的胸口,將他踹得飛跌到車子另一邊,同時也把廂型車震得失去了平衡,激烈地擺動起來。

  「他媽的!」坐在駕駛座上的搶匪高聲咒罵。「你們還不動手?在蘑菇些什麼?」

  沒人有空回答他,因為廂型車在一陣晃動後,掉進了一個半尺深的窟窿裡,將車內眾人給顛得東倒西歪成一片。

  「快跑。」君亦豐搶先站穩腳步,半拖半拉著海笑柔,推開車門滾出廂型車。

  「我的皮包--」她把皮包落在車內了。

  「別管了。」什麼時候了?保命都來不及,哪顧得到那些身外物?

  君亦豐拖著她拚命地跑。

  「別跑。」搶匪在他們身後追。

  海笑柔突然有一種自己正在演好萊塢動作片的錯覺,君亦豐是那英勇無比的男主角,而她自然是等著英雄相救的美人。

  「呼呼呼……」逃得好累,可是……好浪漫。「這樣的約會真是特別。」她想,卻不知大難即將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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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3 00:12:43
第三章

  危機降臨!

  當君亦豐的耳朵接收到身後廂型車傳來的引擎聲時,他的身子也感受到一陣強大的壓力迫近。

  「不好!」千鈞一髮之際,他張臂環住海笑柔的腰,抱著她跳出泥巴路、往右邊的緩坡滾落。

  廂型車堪堪擦過他後背,往前衝了數尺才完全停住。

  「怎麼辦?老大!」一名搶匪跳下車,往君亦豐和海笑柔滾落的緩坡望去。

  「快追,千萬別讓他們逃了。」被喚老大的搶匪下令。

  「是!」

  須臾,六名搶匪追在君亦豐與海笑柔身後而去。

  那老大更是掏出槍枝握在手上,大有非將兩名人質立斃槍下不可的態勢。

  緩坡上,海笑柔被君亦豐抱在懷裡滾得頭昏腦脹。

  「原來翻滾是這種滋味。」天地整個顛倒、肝胃腸腎都快嘔出來了。「唔!」她小手緊揪住他的衣襟,好想吐。

  他大掌將她的螓首更壓進懷裡,用整個身體護衛住她,不讓她被這一路上的碎石殘枝傷害半分。

  「呃……嗯……」她掙扎著,知道不能在這時候扯他後腿,但她好難受,快死掉了。

  「別叫,再忍一下。」他抽出一隻手摀住她的嘴,同時附在她耳畔低喃。

  她咬緊牙根屏住呼吸,感覺一秒鐘好像變成一世紀那麼長。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以為自己要掛了的時候--

  「到啦!」他突然抱著她,翻身站起來。「你還跑得動嗎?」

  她搖頭,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哪還有力氣跑?

  君亦豐二話不說打橫抱起她,埋頭就往前衝。

  「老大,這麼黑根本不可能找得到人啊!」

  「找不到也得找,萬一讓他們逃了,將我們的真面目洩漏出去,大夥兒都死定了。」

  身後傳來搶匪的聲音,嚇得海笑柔瑟縮著身子一直發抖。

  君亦豐低頭在她額上印下溫柔的一吻。「別怕,我在這裡,我會保護你的。」不管情勢如何險惡,天亮前,他都會是個最稱職的王子。

  「君先生……」她喃言,藕臂緊攀住他肩頸,任他抱著往不知名的遠方逃去。

  「他媽的,你們給我出來。」找不到人的搶匪開始捉狂。「再不出來老子就要開槍啦!」

  聽到「槍」字,君亦豐眉頭一皺,不再直線逃亡,改以「之」字型的路線奔跑,往山林更深處遁去。

  海笑柔不懂他為何要這樣跑,只知他們越走、週遭的林木越茂盛,漸漸地,已到了寸步難行的地步。

  「小柔,你可不可以下來自己走?」路況已經壞到不容他抱著人前進了。

  他一聲「小柔」喚得她骨頭都酥了,忘記自己的身子猶虛,她下意識頷首。「好!」

  得她承諾,君亦豐立刻放她下地。「我來開路,你要緊緊跟著我知道嗎?」

  「我……」腳踏實地後,她才發現穿著一雙高跟鞋在如此崎嶇的路面上連站穩都成問題了,要怎麼跑?

  君亦豐四下搜尋了一會兒,找到一根手臂粗的枯枝,便以它當起開路的工具,披荊斬棘、繼續往前行。

  「君先生……」她才想開口求他幫忙。

  砰砰砰!一連串槍聲在密林中響起,驚醒林中的動物與飛鳥,引起一陣騷動。

  「哇!」海笑柔嚇得跳起來,踉踉蹌蹌地往君亦豐辟出的小徑逃去。「君先生……」

  君亦豐也聽到槍聲了,忙回過頭來尋她。「快跑。」他捉住她的手,埋頭往前快奔。

  「唔、啊、呃……」高跟鞋讓她拐了好幾下,一雙腳疼得彷彿不是她的。

  「老大,我聽見這邊有聲音。」似乎有搶匪發現海笑柔的叫痛聲了。

  「嗯!」不須君亦豐提醒,她急忙以自己空出來的手摀住嘴巴,另一隻手則被他拖著跌跌撞撞逃命去也。

  「大家分散開來搜,務必把人找出來解決掉。」搶匪的聲音似乎更接近了。

  海笑柔嚇一大跳,又拐了一下,疼得眼淚冒出眼眶。

  為什麼○○七電影裡的女主角都可以穿著高跟鞋又跑又跳、又踢又打?她卻覺得自己的腳快斷了。這樣一點也不浪漫啦!生平頭一次,她見識到現實的殘酷。

  天亮了,他們逃了整整一夜。

  海笑柔一臉憔悴,全身好像在泥水裡滾過一回般狼狽。

  君亦豐更別提了,身上的白西裝早被灰塵、樹汁、草屑染得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君先生,我們跑了這麼久,那些搶匪應該追不上了吧?」她迫切需要休息,否則不必搶匪下手,她自已肯定先掛了。

  「大概!」他放開她的手,慢慢地往一旁的大樹靠去。

  一夜的奔馳誰能不累?尤其他還要負責開路、拖著她跑。

  他可以不必理她的,但在天亮前,他對她的承諾仍有效,只得認命扛起所有麻煩,當一名稱職的白馬王子。

  天可憐見,朝陽終於在英雄淪落為狗熊前升起,他脫離苦海了。

  「呼!」君亦豐一鬆手,海笑柔即無力的癱坐地上。「君先生,我好渴。」她軟語,以為會得到理所當然的照拂,孰料……

  「渴了就去喝水啊!」他說,仍癱靠著樹幹不動。

  「呃!」她楞了三秒。「我不知道水在哪裡?」

  「那就去找哇!」他一非水壺、二非雨神,變不出水給她喝的。

  「你不幫我找嗎?」她納悶,王子呵護公主不是天經地義的事?

  「我為什麼要?」他斜眼睨去,哪還有半分體貼多情貌,分明活脫脫是一張惡魔嘴臉。

  她呆了。「你……怎地變了?」

  「我有嗎?」喘夠了,他靠著樹緩緩坐下,順便伸伸腰、踢踢腿。「果然,跑累了不能立刻坐下,站一會兒,等氣息緩過來再坐舒服多了。」看他精神的模樣,體力最少恢復了五成。

  而她,遲疑半晌才發現自己猶累得像攤爛泥,別說伸腰踢腿了,她根本連動根手指都困難。

  「你沒告訴我。」她哀怨地道。

  「你又沒問。」他閉上眼假寐,不再理她。

  變了,他真的變了,完全不復她心中英勇無雙的白馬王子樣。

  到底是哪裡出了錯?還是他忽然被外星人附身了?

  悄悄地,她拖著虛軟的身子爬近他身邊,兩隻眼睛湊到他面前,仔仔細細地觀察他俊逸清朗的面容。

  劍眉飛揚、雙唇豐潤若上好玉石般閃著動人的光澤。一樣啊!這確實是她記憶中的君亦豐,可性子怎地大不相同?

  突然變得像惡魔一樣可恨,會不會頭上也長著銀角?她好奇地伸出小手摸上他頭頂。

  「做什麼?」他忽地睜開眼捉住她的手。「咱們交易的日子已過,你已經不是我的客人,我也不須再伺候你,也請你別隨便騷擾我。」他推開她。

  原來這才是他變的原因!她恍然大悟,又覺心驚莫名。

  怎麼這男人如此市儈?毫無肚量、又缺乏男子氣概、紳士風度,簡直……差勁透頂。

  她真是瞎了狗眼才會看上他。「你騙我!」她控訴。

  「我騙你什麼?當初大家說好的,我只做你一天的男朋友,二十四小時內,我努力保護你、哄你開心,是盡我男友身份應盡之責;如今時間已過,咱們只是互不認識的陌生人,你想要我如何對你?溫柔、體貼、多情、還是幽默?我為什麼要?而你又憑什麼要求?就算我做到了,你有資格接受嗎?別忘了,我們非親非故。」

  他一番冷言冰語砸得她一楞一楞的,只覺得他說的都對,但……好像又有哪裡怪怪的。「可你是男人啊!男人本來就應該保護女人的,不是嗎?」

  「哪條法律規定的?」君亦豐嗤笑。

  「這……」法律沒有規定,可那是常識吧?

  他自鼻間噴出兩道冷氣。「你知道我這輩子最討厭哪種女人嗎?」

  她搖頭。

  「不思長進、不求自立,整日只會幻想著白馬王子降臨,讓她倚靠、仰賴一生的女人……噢!更正,那不叫女人,根本是米蟲一尾。」話落,他起身逕自走了。

  密林深處裡只餘她,呆呆地望著他乍變為冷酷的背影消失。

  「幻想白馬王子不可以嗎?」吸吸鼻子,心裡頓感疼痛。「每個女人都嘛會幻想,為什麼我不行?」

  浪漫的戀愛一旦碰上現實,果真只剩下殘酷?

  「嗚……」她的眼睛好酸,說不清腦海裡紛亂的思緒是什麼……

  然而想要戀愛的心不變!也許是女人的宿命,她至今仍渴望著甜美、火熱、如煙花般燦爛的激戀。

  只是不能再靠君亦豐了!她付出慘痛的代價,終於發現,想活著得到一份難忘的羅曼史,最好立刻站起來,為自己找出一條生路。

  高跟鞋使得海笑柔的腳長滿水泡,疼痛不堪。

  但她仍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小心循著君亦豐離去的腳步緊追不放;就怕延誤任何一秒鐘都會變成君亦豐拋下她、任她成為山中野獸食物的理由。

  「呼呼呼……」追得氣喘吁吁,除了他以枯枝開闢出來的小徑隱約可辨外,她至今未見到他身影半分。

  「他怎麼走這麼快?」她好怕自己追到腿斷也追他不上。

  「君亦豐……哇!」蔓延在土地上的盤節樹根讓她狠狠跌了一跤,磨破膝蓋、手肘,卻不敢稍有遲疑,立刻爬起再追。

  「唔,咳咳咳--」一口氣突然換不過來,讓她嗆咳了好久,踉蹌的步伐走得更是虛浮不穩。

  「啊!」又跌一跤,她幾乎要絕望了。「君亦豐……」

  「你快一點好不好?」前頭突然傳來他不耐煩的叫聲。

  她愕然抬頭,就見他的身影立在崖邊一小片竹林裡,希望的淚湧出。

  「君亦豐。」三步一小跌、五步一大摔的,她幾乎是用滾的靠近他。

  他卻一點憐香惜玉的心也沒有,催聲再起。「快一點,又不是烏龜在爬!」

  咬著唇,她好委屈,卻不敢抱怨,雖然他連半分紳士風度也沒有,但在這人跡罕至的崇山峻嶺中,他終是她唯一的同伴。

  「哇--」又摔一次,這回她連鼻頭都磨破了,一張天真花顏只剩「狼狽」二字可形容。

  而他卻只是皺眉以對。「怎麼這麼蠢?」

  她深吸口氣,怒火支撐著虛軟的身子爬起。「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幹麼罵人?」

  「有力氣說話就趕快爬過來。」他罵。

  她咬牙半晌,還是過去了。沒辦法,生性膽小嘛,光想到這座山中有搶匪六名、加上飛禽走獸無數,她就怕得要死。

  君亦豐雖可惡,卻不會害她性命,所以還是跟著他吧!

  「慢死了!」沒耐性等她爬過來,君亦豐在她較靠近時,伸長左臂將她拉到身側。

  「你幹什麼?」不會連他也要害她吧?

  「蹲下去!」他將她推到對面的青竹下。

  她這才發現他的右手一直捂在一根手臂粗的青竹上,好像在遮什麼似的。

  「嘴巴張開。」他下令。

  「要做什麼?」心頭一陣忐忑不安,猛地發現她和他其實真的不熟,萬一他真想害她,她跑得掉嗎?

  「怎這麼囉嗦?」沒耐性跟她解釋一堆,他索性以左掌擒住她下巴、迫她張嘴,右手則緩緩放開青竹。

  「不……放開我……」被他壓制在掌下動彈不得後,她才體會到「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想不到她年紀輕輕就要死了,果真是紅顏薄命,嗚!

  「別漏了知道嗎?」他拉著她的下巴靠近青竹。

  「咦?」直到一陣清涼順著乾澀的唇滑入飢渴的身體,她才猛然頓悟,他是在救她,而非害她。「唔唔唔……」知道小命無虞了,她立時死抱著青竹猛吸裡頭的汁液。

  君亦豐看她喝得開心,也不與她爭,逐自去尋找另一方水源。

  海笑柔直把竹節裡的水都吸盡了,才依依不捨地舔著嘴唇、放開青竹。

  「我從不知道水這麼好喝。」她陶醉地喃言,轉眸四顧搜尋君亦豐的身影,發現他正抱著右方三尺處的一根青竹猛吸不已。

  原來竹節裡就可以找得到水啊!想不到他連這都曉得,好厲害。

  崇拜之心再起,這會兒在她眼裡,他又變成可靠的白馬王子了。

  「君亦豐。」怯怯地走近他身邊,她拉拉他的衣服。

  他偏頭回她一記不耐煩的眼神。

  她嚇得倒吸口氣,那凌厲的眼神好可怕。

  他一邊以手堵住竹節上的洞不讓水流出,一邊厭惡地瞪著她。「有什麼事快說,別打擾我喝水。」

  「我……」心兒怦跳如鼓,這才憶起,眼前的王子有一張惡毒的利嘴。「那個……你……」

  他不知道她想說些什麼,不過她垂涎的眼神洩漏了她心底的想望。「還想喝水?」

  她迫切地點頭如搗蒜。

  他空閒的手伸進西裝口袋裡掏出一把萬用刀丟給她。「自己去挖。」

  「咦?」他不幫忙嗎?

  「我討厭米蟲。」丟下一句嘲諷,他轉身喝水去了,不再理她。

  唔!海笑柔心一痛,他的刺嘴果然惡毒,一字一句皆正擊她心窩。

  不過他說的也有道理,他們一不沾親、二不帶故,她有何資格要求他奉她若祖宗?剛剛他肯把第一次找到的水讓給她喝已是恩惠了。

  無可奈何,想喝水就得自立自強。她彎腰撿起萬用刀,就近找了根青竹便挖了起來。

  竹身好硬,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幾次差點兒將自己的手給砍了,才挖穿竹節,但……什麼沒有,甚至連一絲水氣都沒冒出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叫,以為君亦豐會給她答案。

  可惜他根本不理她,喝完水後就自顧自地挖土、掘坑,忙了起來。

  她等了好半晌,沒引起他半分注意,忍不住又去招惹他。「君……」

  「別煩我!」他一陣怒吼。

  嚇得她趕緊握著萬用刀,另尋青竹挖洞去了。

  也不知時間過了多久,她沒戴表,唯一可以看時刻的手機又放在皮包裡,而皮包……根本就遺落在搶匪的廂型車裡來不及拿下來,唉!

  總之,她挖得手都軟了,還是找不著半滴水。「為什麼會這樣?」同樣是挖洞,他挖就有水,她挖卻……「咦?」

  仔細檢查了下四周的青竹,扣掉有水的兩根竹節,她又挖了三個,總共應該只有五根青竹被挖洞,可奇怪,怎麼……四週二十來根青竹身上都有洞?

  「莫非……」疑惑的視線轉向另一頭忙碌著的寬闊背影。敢情他也不是一挖就找到水,而是挖了好幾根,才找到水給她喝,然後再去找自己的。

  被罵的難過一下子又被濃濃的心折所取代。他果然是個貨真價實的王子--聰明、勇敢,而且體貼;不過離溫柔尚有一大段距離就是。

  但是人本來就沒有完美的,一點點小缺點反而讓他變得更有魅力。

  「唔,我真是幸福。」可以跟王子一起落難,將來她老了、變成老奶奶後,一定要跟她的子孫說:很久很久以前,她遇到一個王子,他同時有著世界上最性感的豐唇和天下間最惡毒的舌頭,不過他仍是個很棒、很棒的王子。

  以前,水龍頭一開水就來,海笑柔從不知道水是這麼珍貴的東西。

  如今,為了喝口水,挖竹節挖到兩手紅腫,她才知世上萬物皆是上天恩賜,絲毫浪費不得。

  努力吸著挖穿了六根青竹才得到的水,她吸得面紅耳赤,就是捨不得放開半分,連君亦豐叫她也不應。

  「……海笑柔。」喚聲漸漸變得沒耐性,他飛揚的劍眉又開始往中間堆。§Sebrina校對§「你喝水就飽啦?」

  喝水是不會飽,但挖到了,不喝光太可惜,所以她暫時沒空說話。

  「海笑柔!」最後一次叫她了,她再不回答,他就自己把挖到的嫩筍吃光,讓她喝水喝到飽。

  她依然顧著吸水。

  他抱著筍坐到一旁,埋頭啃了起來。

  雖然沒煮沒燉,但新鮮的嫩筍自有一股天生的甘美,並不難吃。

  「可是吃完這一餐,下一餐又在哪裡?」抬頭望了下四周,君亦豐仍不確定目前身在何處。

  昨晚逃亡時太過緊張,來不及認路,現在要他尋出一條重回文明社會的路,可真是為難了。

  「沒辦法,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所幸他還懂得一點野外求生的方法,否則一定死定了。

  「哇,過癮。」喝完水,海笑柔發出一聲高亢的歡呼,可把君亦豐給嚇了一跳。

  「你叫這麼大聲幹麼?想把那些搶匪給引過來嗎?」真是白癡。

  聽到「搶匪」二字,她急忙伸手摀住雙唇。「搶匪在哪裡?」驚惶的問話才出口,就發現這一眼即可望盡的小小竹林裡,除了她與君亦豐外,哪來的第三者?

  「你做什麼故意嚇人?」她委屈地低喃。

  君亦豐橫眉豎目。「用你愚笨的腦子給我想清楚,這座山裡本來就不只我們兩個人,我哪兒說錯了?」

  又被罵了,她癟癟嘴,乖乖地走到他身前,把萬用刀還給他。「謝謝。」

  「坐下。」他接過萬用刀,看都沒看她一眼,只丟了根嫩筍給她。「吃。」

  「什麼?沒煮、沒洗就這樣吃?」

  「我不是吃了?」他都已經啃第三根了好嗎?

  「可是生食容易吃進許多不好的細菌,會生病的。」

  「啊!」他牙齒咬到舌頭,一時疼得說不出話來。

  「你怎麼了?臉色好難看,難不成……你吃壞肚子了,快找醫生、醫生在哪裡?」

  「你給我坐下。」他氣得臉都黑了,這個白癡女人!「你想吃就吃,不想吃就給我滾,少觸我楣頭。」

  「可是……」捧著嫩筍,她一臉為難。「不能生火把它們煮熟了再吃嗎?」

  「你身上有火?」

  她搖頭。

  「那怎麼煮?」

  她以期待兼崇拜的眼神望著他。

  君亦豐的頭好痛。「我是人、不是神,沒辦法變出每一樣東西滿足你的慾望,還有,」凌厲的眼睛射出兩道精光。「請你記住自己的身份,你正落難深山,不是深宮內苑裡的公主,別什麼都想享受最好的。」

  「唔!」她撅著嘴。「我又不是那意思。」只是覺得他好厲害,應該有辦法才是。

  「哼!」冷哼表示他火氣未消,不接受解釋。

  她捧著筍,挪挪身子坐離他遠些,以免掃到颱風尾。「對不起嘛!不過你這麼愛罵……」接收到他凶狠的白眼,她立刻識時務地改口。「你又不是老師,何苦老擺著一張臉訓人?」天知道她多懷念他迷死人的笑臉,作夢都想著。

  「誰說我不是老師?」他口出驚人之語。「我不僅是老師,還是訓導主任。」

  「訓導主任--」她又尖叫;印象中的訓導主任都是矮矮的、禿頭、啤酒肚,成天拿根教鞭追著學生打,他哪裡像了?

  君亦豐一記利眼殺過去,才想叫她別一天到晚歇斯底里地亂尖叫時--

  「老大,真的有尖叫聲耶!」一個要命的聲音隨風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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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3 00:13:00
第四章

  雜杳的腳步聲逐漸往竹林方向傳來。

  「搜仔細點,千萬別再讓人給跑了。」

  「知道了,老大。」

  「我絕對饒不了他們。」

  說話聲隱隱約約,裡頭充滿了憤怒,聽進君亦豐耳裡,彷彿晴天霹靂。

  他臉色大變,恨恨瞪了海笑柔一眼。「你幹的好事。」

  她早嚇得目瞪口呆,哪還有能力回上半句話。

  他隨手拾了兩根嫩筍放進西裝口袋裡,轉身便往山林更深處跑去。

  海笑柔晚了一分鐘,直到他的身影幾乎消失在山林深處,才猛然回過神。「等等我啦……哇!」第三記驚天動地的尖叫響起,清楚明白地向敵人宣告了他們的所在地。

  前方逃亡中的君亦豐腳步一頓,不敢置信地回頭望向她。

  「老大,我找到他們了。」催魂令殺到。

  緊接著是--

  「砰!」一記響徹雲霄的槍聲響起。

  「笨蛋!」君亦幸好想殺人,誰給他一把刀吧!

  「我……」後頭,海笑柔拚命搖頭。真的不是她的錯啦,全是高跟鞋惹的禍。

  「老大,人在這裡。」六名搶匪一個不少,全到齊了。

  想都不必想,君亦豐立刻轉身衝回去,長臂撈起跌倒在地的海笑柔,倉皇逃命去也。

  「快追!」砰砰砰,又是一連串槍聲響起。

  君亦豐拚命地跑,幸虧密林多樹叢,掩護了兩人的身影,否則他們早成了子彈的標靶,被射成蜂窩兩隻了。

  「我可以自己跑,你先放我下來。」她的確是既天真又遲鈍,但還沒笨到看不清眼前的情勢;她再賴在他懷裡當「包袱」,他們很快會變成兩具挺屍。

  君亦豐睨了她腳上兩隻三寸高跟鞋一眼。「就憑它們?」他和她絕對會死得更快。

  她一個挺腰掙出他懷抱,才落地,便脫下高跟鞋用力往泥地上敲去。「只要沒這鞋跟礙事,我也會跑得很快。」不過義大利手工精製的鞋子確有其自豪處,它們非常堅固。

  「廣告騙人。」她明明記得某糖果廣告,那女主角隨手一扳,鞋跟就掉了,為什麼她死敲、活敲了十來下,鞋跟依舊不動如山?

  君亦豐長歎一聲,已經沒有力氣罵人了。

  「拿來。」搶過她的高跟鞋,他拾起一塊石頭用盡全力敲擊,一下、兩下、三下,兩隻鞋跟終於掉落。

  「好厲害!」她簡直要把他崇拜上天去了。

  「快一點。」他把鞋丟給她,現在可沒空再跟她玩王子與公主的遊戲。

  「哦!」她彎腰,才套上一隻鞋。

  砰!一顆子彈在他們腳邊開了花。

  「看你們往哪兒跑?」他們的耽擱給了六名搶匪追上的時機。

  君亦豐利目注視著逐漸圍攏過來的搶匪。

  不對勁!某種警戒擊中他心靈,一個念頭浮現,還來不及捉住……

  「誰會坐以待斃啊?」海笑柔對著搶匪們吊眉吐舌扮個大鬼臉,套上好不容易得來的「平底鞋」轉身就跑。

  「你們跑不掉的。」搶匪們追上來了。

  「君亦豐,你還在幹什麼?」王子與公主的角色難得顛倒過來,變成海笑柔轉回來拉著君亦豐逃。

  「等一下。」他就快想到不對勁的地方了。

  「再拖延下去,子彈就招呼過來啦!」她拖著他死命地、筆直地往前跑去。

  算了!估量眼下也沒時間讓他釐清問題點,不如先逃命要緊。

  「對方有槍,別跑一直線。」以免讓人一槍射中,那就白浪費體力逃命了。

  「沒關係啦!一把槍能裝多少發子彈,昨晚、加今天,他們少說也開了十槍,我猜他們一定沒子彈了。」才這麼說著,砰砰砰!又是一連串子彈追在她和君亦豐後頭。

  海笑柔的臉當下白了。

  君亦豐腦中靈光一閃。「我猜他們還有很多子彈。」

  她訥訥地開口。「怎麼可能?我……昨天……被綁架後,我一直注意著他們,明明沒有藏很多子彈啊……」而入山後,荒郊野地的,難道補給會從天而降?

  「也許昨天他們身上是沒有很多子彈,但今天,顯然他們是有備而來。」回眸睨一眼緊迫不捨的搶匪,君亦豐幾乎要嫉妒死了。「不信你瞧,他們衣著光鮮、臉色紅潤,十成十是洗過澡、換了衣服,說不定還吃了頓好料的,才來追我們。」

  「好過分喔!我也要。」她從昨天到現在,除了喝下兩竹節的水外,什麼也沒吃耶!

  「好哇!你自己去跟他們說。」耍白癡也要有個限度好嗎?

  「我……」瞥眼再瞧六名搶匪眼底恐怖的殺氣,海笑柔不自在地吞了吞口水。「算啦!反正我也喝了一肚子的水,暫時不餓。」

  君亦豐嘲謔地睇了她一眼。「水能跟好料的比嗎?」

  她赧紅著花容、低下頭,不敢回話,怕再多嘴的下場是惹來一頓嘲諷削得她更無顏回鄉見父老。

  君亦豐輕哼一聲,都快習慣她的白癡了,所以懶得理她。

  兩人埋頭拚命地跑了半晌,子彈就在他們的腳邊、頭頂竄飛不停。

  已經數不清搶匪們開了多少槍,托茂密森林的福,瞄準不易,他們才得以保住一條小命不至於成為台灣槍枝氾濫下的犧牲品。

  但這樣逃命還得逃多久?海笑柔喘著氣。「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甩掉他們?」她開始累了。

  君亦豐給她一抹詫異的眼神,想不到擺脫「高跟鞋」後,她的腳程進步這麼多,居然能與他跑個並齊。

  他是追學生追慣了,他任教的學校是有名的流氓學校,一大票黑道子弟就讀,為了管束那些流氓學生,練就他一身十八般武藝樣樣俱全。而她呢?

  「你跑得不錯,繼續加油。」

  他難得誇她,讓她一時喜得像心頭摻了蜜。「我高中時是田徑校隊,還得過獎呢!」

  「原來如此。」看來包袱可以蛻變為夥伴了,他很高興。

  但下一秒,海笑柔苦著臉。「可是我只擅長短跑,長跑就不行了。」易言之,她快跑不動了。

  白眼一翻,他果然放心得太早了。

  「對不起。」體力不行,她也很無奈。

  他張嘴,才想罵她別老是搞飛機,一陣轟隆隆的聲響竄進耳畔,讓他滿腔咒罵梗在喉頭、立變為黃連苦不堪言。

  「什麼聲音?」她也聽到異響了。

  「你很快可以不必再跑了。」他歎。

  「真的?」她俏眸一亮、才想歡呼時--

  「跑到這裡算你們倒霉。」後頭,一路對他們威脅恐嚇不停的搶匪們突然不再緊追不捨,只掛著一臉惡意的獰笑堵住周圍每一條退路,逼他們繼續往前行。

  「君亦豐!」海笑柔還弄不明白眼下是何情況,心底已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懼。

  君亦豐回她一抹苦笑。「你怕不怕高?」

  她搖頭、一下子又點頭。「怕吧!」

  「那就閉上眼。」他說。

  「什麼?」

  他忽然攬腰抱起她來,像顆子彈般衝了出去。

  「君亦豐!」她以為他瘋了,差點嚇死,但更恐怖的還在後頭。

  轟隆隆的異響越來越大聲,然後,過了三分鐘,謎底解開。

  那是個瀑布,巨大的水流像萬馬奔騰那麼雄偉。

  「不要!」海笑柔開始死命地尖叫、掙扎了起來。

  「橫豎都是死,我寧可搏一搏。」君亦豐抱著她往前一跳。

  「哇!」她的慘叫聲直入九重天。

  天才剛亮,杜若望迫不及待跑到賀勝保全找杜若笙。

  杜若笙答應幫忙救海笑柔,不知結果如何了?他憂心了一夜未能成眠。

  「大哥!」杜若望毫無預警地推開杜若笙辦公室的門,果然又見到他與陳靳璇暖昧不明的相擁畫面。

  看來他大哥是同性戀的可能性有九成了,只是杜若笙是幾時染上那癖好的?為什麼不告訴他?

  「唉喲!」杜若望的造訪再度讓陳靳璇嘗到情人「重弟輕色」的苦頭。

  杜若笙將陳靳璇一把推倒在地後,尷尬地扣好襯衫、繫妥領帶。「若望,這麼早來有事嗎?」

  杜若望定定地望著陳靳璇。這男人倒是一表人才,聽說能力也不差,看杜若笙的眼神是既專注、又火熱,與杜若笙是很相配的一對。

  杜若望這人是沒啥兒世俗道德觀的,否則他也不會要求杜若笙幫忙娶他心愛的海笑柔,以免她在他成年前被人追走。

  這樣的杜若望當然不會歧視同性戀,只不知杜若笙在隱藏些什麼?

  見弟弟一直凝視著陳靳璇不放,杜若笙一顆心提到喉頭。「你還不出去,賴在這裡幹什麼?」連推帶踹地將情人給趕了出去,他手足無措地望向杜若望。「那個若望,我……」

  「大哥喜歡誰我管不著。」杜若望搶先截口道。「我來是想問大哥,有沒有小柔的消息?」

  「海笑柔啊!」杜若笙的臉色突然變黑。「我把監視錄影帶交給警察了,過濾出六名搶匪,現在警方正通緝他們,我最後得到的消息是,他們往中部山區逃逸了。」

  「那就是說還沒有救回小柔嘍?」杜若望雙肩登時垮下。

  「警方會盡全力救人的。」杜若笙安慰他。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小柔才會回來?」他快擔心死了。

  「這……」杜若笙也提不出保證。

  「算了。」杜若望無精打采地起身。

  「若望?」

  「我回家等消息。」他一步一歎地往外走去。

  「可惡!」目送弟弟垂頭喪氣的背影,杜若笙簡直要氣死了。

  杜若望離開半晌後,陳靳璇走了進來,手中還提著兩份早餐。

  「誰惹你生氣?」他拿了杯咖啡給他。

  「姓海的女人一定是狐狸精轉世,才會把我可憐的弟弟迷得團團轉。」

  「海笑柔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天真、樂觀,若望會喜歡她一點兒也不奇怪。」

  「我弟弟比她好上一百萬倍!」杜若笙叫。

  陳靳璇只閒閒地回了他一句。「戀弟情結。」

  杜若笙氣鼓著雙頰不說話。

  陳靳璇自顧自把一份早餐吃完後,才開口問道:「我已經把那六名搶匪的身份查出來了,六個人都是山地青年,他們對那座山很熟,警方想採取搜山的方式找到他們根本就不可能。要不要告訴警方改弦易轍、另尋方法緝兇?」

  「怎麼說?說我們請他們來演習,卻被黑吃黑,所以我們很快就查清了他們的來歷背景?」◇◇◇杜若笙怒叱一聲。「你想害我公司倒閉啊!」

  陳靳璇輕哼一聲。杜若笙的私心才不在此咧!他不積極救海笑柔不過是不想有個女人來跟他搶弟弟,唉!怎麼說?算海笑柔倒霉吧!

  「那你想怎麼做?」

  「反正你請人時也沒白紙黑字寫契約,事後那些混蛋想反咬我們一口更沒證據,不如就當作什麼也不曉得,讓警察去煩惱吧!」

  「這樣好嗎?」兩條人命耶!

  「有什麼不好?」杜若笙才不管這麼多,總之,他討厭海笑柔,絕不出力救她,死都不要。

  「哇!」水、好多好多的水,來自四面八方、不停地灌進她鼻子、嘴巴、耳朵……

  被淹死的人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整個身體像要被水吞噬。

  不過聽說溺死很醜耶!全身會整個腫脹得面目全非,而且……

  「好痛!」見鬼了,死人怎麼會痛?

  海笑柔睜開眼。「喝!」索命鬼差正在跟前,那兩隻眼說有多狠厲、就有多狠厲,活脫脫是君亦豐要變身成惡魔時的……等一下!「君亦豐,真的是你?你怎麼也在這裡?噢!莫非我們兩個都死了?天妒紅顏啊,我還這麼年輕、你還如此英俊……」

  「你瘋夠了嗎?」本來是不想理她,要讓她一個人去演個過癮的;但未脫險境,君亦豐怕六名搶匪不死心又下來尋人,便踢踢海笑柔的腰,喚回她的神智。

  「啊,痛,你這個人怎麼這麼過分,連死了都要欺負我?」她的腰疼死了。

  「死人就不會感覺痛了!」真是有夠白癡。

  「咦?」她恍然大悟。「我沒死?我明明不會游泳,從那麼高的瀑布跳下來,怎麼可能沒死?」

  「那是因為我正好是個游泳健將。」

  「你會游泳是你的事,與我死不死有何干係?」

  君亦豐恨恨地瞪她一眼,已沒力氣與她解釋那麼許多了。

  「快走啦!」現下不逃,等那六名搶匪尋下來,他們就跑不掉了。

  「你還沒告訴我,你會游泳與我死活的關係耶!」她都被拖得差點跌倒了,還不忘追著他要答案。

  真是……好無力啊!他怎會招惹上這樣一名白癡女人?

  我不幹了。君亦豐在心底發誓,只消讓他逃出生天,絕對要退出販夢俱樂部,像海笑柔這種「澳洲來的客人」再多接幾個,他非英年早逝不可。

  「你快說嘛!」她倒挺有恆心毅力的,沒要到答案,死不肯放棄。

  「閉嘴。」忍無可忍,他高聲怒吼。

  她一愣,心中一點靈光閃過。「啊……莫非,是你游下去救我的?」

  謝天謝地,她終於也有聰明的時候!君亦豐無力地一歎。

  「你為什麼不說?」

  這麼簡單明瞭的事還要人說?她的腦子是裝漿糊的啊?君亦豐根本不理她。

  她卻忽然吸起鼻子來。「噢,君亦豐……」

  他聽見異聲,回眸一瞧。「你哭什麼?」以眼淚為武器的女人是最令人厭惡的。「閉嘴,不准哭,你再哭我就不管你了,放你一個人在這荒山野嶺裡自生自滅。」

  「嗚,君亦豐……」她含淚的水眸裡閃出兩個大大的「心」形。「我幾乎要以為你是個壞蛋了,想不到你竟是個為善不欲人知的大好人、又這麼厲害。」不愧是她心目中最最了不起的白馬王子。

  他突然好想死,也許剛剛被那些搶匪一槍斃了,還會比較快樂;起碼不會被這白癡女人氣得生不如死,唉!

  「你可不可以專心跑步?」好累啊,他!

  「君亦豐,你不必不好意思的,你是好人就是好人,雖然你嘴巴很壞,脾氣又差、瞪起人時很可怕……」

  她這是在褒他還是損他?他真是搞不清楚了。

  「……你有很多很多的缺點,不過你的俊美、英勇、博學可以把它們都抵過去,所以大致上來說,你還是個好人。」幸虧出來的結論不錯。

  「你說完了?」他十分忍耐地回頭睨了她一眼,得到她確定的一頷首,醇厚的嗓音倏變為怒吼。「那就快給我跑,我可不想陪你死在這裡,萬一被人誤會我們是私奔殉情,我君家上十八代祖宗、下十八代子孫的臉就全丟光了。」

  她被吼得一愣一愣的。

  他以為她終於懂得「沈默是金」的好處了。

  「你這是在罵我嗎?」她突發驚人之語。

  他雙腳一個打跌,以不敢置信的眼光回望她。「請問海小姐,你腦子裡到底都裝了些什麼?」

  「腦漿啊!」她回得好不理所當然。

  他突然扯開喉嚨大罵。「白癡、笨蛋、低能、智障、秀逗……」

  她委屈地癟起嘴。「你為什麼又罵我?」她在誇他不是嗎?放眼世上有誰會辱罵正在誇獎自己的人?除非他瘋了!

  按了按太陽穴,他頭好痛,再理她下去,他腦筋非打結爬帶不可。

  「算了!」是他的錯,竟想跟個瘋子講道理。「你不想逃就留下來等著喂子彈吧!再見。」黃泉路上,恕他不再相陪。

  他站直身子,自顧自往前走。

  海笑柔立在原地,呆呆地凝視著他的背影好半晌。「啊!」一陣尖銳的叫聲突像火藥般炸開,震得整座森林都騷動了起來。

  吱吱、喳喳、嗚嗚……此起彼落的飛禽走獸聲音合奏成一首「死亡奏鳴曲」。

  君亦豐雙腳一軟。「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你居然……」他敢用腦袋來打賭,那些搶匪一定也聽到她的尖叫了,再過不久,也許十分鐘、也許半個小時,搶匪們勢必再度追到,屆時,他們又得重歷一次被子彈追著跑的亡命生涯了。

  「我不要啊!」他抱著腦袋,人家有補給,吃得好、睡得好,拿追擊他們當遊戲;但他們可是沒得吃、沒得喝,整天就是一直跑、一直逃,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的。

  乾脆殺了海笑柔吧!沒她這個大包袱,他有九成九的把握可以擺脫搶匪、下山求援。只要她不在--

  而她,渾然不知自己闖下大禍的走近他身旁。「你受傷了!」語氣中震驚哀慟得像死了爹娘。

  他抬眼,送她一記凶狠、冷厲的目光。

  她頭一回沒有在他的瞪視下退卻,只是拉起他的手。「天哪,是為了救我才受的傷嗎?」

  「你就為了這一點小傷叫得全世界都知道我們躲在這裡?」他咬牙切齒,恨不能將她生吞活剝。

  「這不是小傷,你流了好多血。」她掉淚。

  「流一點血不會死,可你那麼一叫,把搶匪引來,我們兩個都死定了。」

  「那不是一點血,是很多很多血。」她看見他的衣服都變紅色了。「你不能再跑了,必須停下來想辦法療傷止血。」

  「我有什麼辦法?這裡沒藥、沒工具的。」

  她堅毅的目光瞬也不瞬地望著他。「我知道你會有辦法。」她對他倒有信心。

  他無力地想一頭撞死。「我是人、不是神,別把我當成萬能的。」

  「可是你很聰明、又博學,還懂得在山林裡找水、找食物,所以你一定也懂得野外求生,知道如何救你自己。」

  喝!她不是蠢得頭殼裡盡裝「米田共」嗎?怎會發現他知曉野外求生的技能?

  「海小姐,事有輕重緩急,你明白吧?我確實知道如何採草藥治傷,但眼下情況不允許我們有任何耽擱,萬一被搶匪追上,你和我都會死翹翹,那治不治傷又有什麼差別?」

  「借口!」她嘟著嘴,緊捉住他手臂不放,大有他不先想辦法治治自己的傷,她就賴死在原地不走的態勢。「是因為我對不對?我雖然跑得快,卻沒有體力,所以你才會想盡辦法要爭取時間跑路。」

  咦?原來她腦子裡真的有腦漿嘛!竟能覷透他的想法,看來他得對她另眼相看了。

  「如果要為了我讓你受傷、流血、痛苦的話,我寧可回去找那些搶匪,讓他們一槍斃了我。」說著,她放開他的手,轉身往回頭路走。

  「慢著、慢著。」他長臂攫住她的手。「你沒聽懂我說的話嗎?生命和一點小傷比起來,哪個重要?當然是保命……」

  「一樣重要。」她打斷他的話。「再不起眼的小傷,不好好治療,都可能致命的。」讀書時,她最有興趣的就是衛生保健,因為只有那門課是將來與白馬王子結婚後仍確實用得到的。

  女人,你的名字叫怪胎!難怪天下男人都在歎,女人心海底針,沒人摸得清。因為根本是不同星球的生物嘛!

  「好好好,我去找草藥治傷,可以了吧?」君亦豐長喟口氣,算是被她打敗了。

  「可以!」海笑柔笑逐顏開地回身扶住他另一邊手臂,好像將他當成快重傷不治的傷患。

  「唉!」好無力啊!他的頭痛死了。

  「你要小心走喔!」

  可是看到她關心的神情,不知怎地,他心口莫名地發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裡頭滋長了。

  是什麼呢?此刻,他還不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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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3 00:13:24
第五章

  他在睡覺!

  海笑柔撇頭偷瞧君亦豐沉睡的側臉。

  那最吸引人的俊逸面容被點點鬍髭破壞了完美,受傷過後的蒼白讓他顯得憔悴、不復英偉;但為何仍激動著她的心鼓噪不已?

  偷偷地,她一步一步爬近他身邊,看到他長長的睫毛在眼下造成些許陰影,更添虛弱,心緊緊一揪。

  「我真是拖累他了。」若沒有她的大意,他不會被綁架,更不至於落到今日悲慘的境界。

  「對不起。」她好愧疚。尤其看到他向來最讓人垂涎欲滴的豐唇變得乾澀龜裂,心真是要疼死了。

  小手情不自禁撫上那乾澀的唇瓣,粗劣的觸感幾可與砂紙媲美。「好可惜。」早知如此就在它們變成這樣前強吻他了,天知道她肖想那瓣豐唇多久了?

  「若能活著回台北,我非買一堆護唇膏把你的唇保養回來不可。」悄悄地,她低下頭,蜻蜓點水也似地輕嘗一下那教人心醉復心痛的唇。

  舌頭嘗到了一陣粗糙,一點也不美味,卻十足撼動人心。

  「嗚,對不起、對不起,雖然你已經被我害成這樣了,但我還是不能離開你,放你自由,因為……」她好難過,淚水鼻涕糊了他一身。「我怕死!在這種荒山野嶺,沒有你,我就死定了。我只能依賴你,真是抱歉,嗚嗚嗚……」

  不得不承認人性確實是卑劣的,為了讓自己活命,再心愛的白馬王子亦可拋卻。「你一定要原諒我,我也是逼不得已的。」愛情與生命兩者之間,她作了選擇。

  只是良心的不安讓她時時憂慮,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

  可做都做了,還能重來一遍不成?

  來不及了,唉!她是注定拖累他到死。

  君亦幸好忍耐、好忍耐地企圖忽略那方在胸前蔓延的濕潤,若只是眼淚還好,一加上鼻涕,那真是噁心極了。

  所以海笑柔一哭累睡著,他立刻將她推開,退離她遠遠的、縮到隔壁的大樹下睡去。

  「哼,知道會連累我,就不要成天囉哩叭嗉、耍白癡!」女人他見得多了,像她這樣莫名其妙的卻還是頭一遭碰見。

  說她笨嘛、有時又挺聰明的,就是天真得離了譜,不知她父母是怎麼教的,養成她這樣瞻前不顧後的莽撞性子,好幾次差點害死他。

  可他偏偏丟不下她。

  「一日男友」的契約早過了,他實在沒道理再保護她,但在她那雙信任兼崇拜的眼神注視下,他還是咬牙扛起了「英雄」的責任,專司解救她這位糊塗美人。

  「絕對不是因為她長得不錯,我才救她。」他沒那麼膚淺;當然更非因為紳士風度,那種東西早八百年前就被他扔進焚化爐裡燒掉了。

  經營販夢俱樂部多年,看多了遊戲式的男歡女愛,他對愛情、對女人、甚至是對自己都沒有任何幻想。

  人性是自私的、生活是現實的,他只求自己好、家人好,也就夠了。

  不若她,滿腦子不切實際的風花雪月。「都十八歲了,還在夢想白馬王子,簡直愚蠢。」

  可也多虧了她的胡搞蠻纏,逃亡的生活變得沒有那麼難以忍受。

  說實話,迄今屢歷危機,被子彈追著跑、跳瀑布、受傷……他還不曾感受到死亡的威脅,這全是因為她。

  她擁有帶給人希望與光明的力量;雖然她使用的方法很爛。

  比如說:她老愛拿他跟好萊塢電影的男主角比,說他不夠體貼、不夠溫柔,讓他屢屢氣得想扭斷她的小脖子;當然,也就沒空怨天尤人了。

  「可是她偷親人的行為還是很差勁。」輕哼一聲,他舉袖欲拭去她留下的痕跡,卻在手到半空時,又頹然放下,改以手指輕按。

  唇上還有她留下來的溫度與味道,淡淡的,不是那種會挑起情慾的性感,卻讓他有種想要永久留存的冀望。

  海笑柔,一個氣死人的女人,到底是幾時搬進他心裡定居的?

  「我喜歡上她了嗎?」他納悶,卻聽見一陣咕嚕、咕嚕的腹鳴聲響徹雲霄。

  是她的肚子在叫餓。

  「哈哈哈……」他忍不住仰頭大笑,會認真考慮愛不愛她的自己真是白癡。「算了,順其自然吧!反正我們能不能活著回去還是未知數呢!」與其想些有的沒有的,還不如想想他們下一餐的食物在哪裡?

  三天了。

  因為山區裡綿延不絕的雨勢,君亦豐與海笑柔在山洞裡被困了三個日夜。

  這期間,他們日日以山菜野果為生,用水則直接取自上天的恩賜--雨水。

  生活看起來並無不妥,起碼是活下去了,但……

  「惡!」喉頭湧起一股酸水,每天都生食蔬果,海笑柔覺得自己的胃快掛了。「漢堡、牛排、布丁、蛋糕……」除了靠想像外,她沒辦法再吞下任何一粒火炭母草果實,雖然它並不算太難吃,唉!

  「有得吃你還歎氣。」君亦豐啃著幾朵高山薔薇的花,這本來是摘來給海笑柔吃的,女人不都愛這些中看不中吃的東西嗎?孰料她不過舔了片花瓣,發現花朵帶澀味後,就小人地把他的火炭母草果實給搶去吃了。

  「我有吃啊!」只是吞得很難過罷了。

  這三天來,他們還是照樣見面就鬥嘴,他成天把她罵得比個廢物還不如;但無法反駁地,他同樣也把她照顧得像名公主。

  只是他的態度仍需要檢討。「你若對我準備的食物有意見,我很樂意將找食物的工作替換給你,就從明天開始吧!」他嘴皮子的利度依然與尖刀有得比。

  「你想食物中毒嗎?」她可是完全不懂得分辨毒草和野菜。

  「不!」他揚唇撤出一抹冷笑。「你找的你自己吃、我的部分我自己負責。」

  呃!這不是叫她去死嗎?識時務者為俊傑,她急忙轉移話題。「你說我們這樣像不像山頂洞人?歐伊歐伊歐,呵呵呵……」她傻笑,卻只換來他一記蔑視。

  「會歐伊歐伊歐亂叫的是泰山。」

  「啊!」她呆了。

  「沒知識,也要有常識,沒常識,至少要懂得看電視,連電視都不看的話,起碼要曉得掩飾;而你居然連掩飾都不會!?」他眼底清楚地寫著「你是白癡」四個字。

  海笑柔榛首無力地一垂。「對不起。」妄想與他狡辯的她確實是白癡,她認輸了。

  偏他還不肯放過她。「還有,你要跟山頂洞人比還差得遠,他們沒那麼嬌貴,三天兩頭吵著要洗澡。」

  「唔!」她知道他是在諷刺她昨晚身上癢得受不了,死推活拉著他去幫忙準備洗澡水的事,但……「這麼久沒洗澡真的很難受嘛!」

  「哼!」他冷哼一聲,這些澀死人的花弄得他心情惡劣透頂,忍不住就想虧她洩憤,算她倒霉吧!

  「了不起今天換我幫你準備洗澡水嘛!」見他不領情,她再加一條但書。「順便幫你刷背?」

  「不必,我怕有人乘機偷襲我。」

  「我不過偷親你一次,你不必記恨一輩子吧?」而且她吻他時他也沒反對啊!卻在事後拿來當歌唱,真過分。

  他不說話。

  她突然一驚。「莫非那是你的初吻?」

  他整個人發射出一圈炙人烈焰,嚇得她全身毛髮倒豎。

  「對不起,我說錯話了。像你做這種工作的,一定認識很多女人,怎麼可能還有初吻嘛!哈哈哈……」原本是想裝傻混過去的,無奈他兩隻火眼金睛威力實在嚇人,她只得認錯。「我很抱歉,我錯了,請你原諒我。」

  「販夢俱樂部裡賣的是夢想,不是身體。」他厲言。

  她大眼拚命地眨了十幾下。「這是說……我真的偷了你的初吻?你根本……」她豈非卯死了?

  為什麼會想到這裡來?這個笨女人!他不發一語,只是瞪著兩隻比箭還利的眼,像要刺她個九洞十八孔。

  她整個背脊都涼起來了,毫不懷疑他那雙強而有力的鐵臂可以在一秒內扭斷她的脖子。

  君亦豐緩緩起身。

  海笑柔用力嚥了口唾沫。「我說錯話了,對不起,你不要……咦?」他沒打她耶,反而跑出了山洞。

  這是怎麼回事?莫非她傷他太重,讓他一時想不開,所以……

  「君亦豐,你別做傻事啊!」她緊追出去。「君亦豐--」

  「吵死了。」他沒走,只是在洞口附近左右觀望。

  「好險。」吵架歸吵架,她還是很喜歡他的,絕不想害他性命。「你在幹什麼?」她走近他身畔。

  君亦豐正從一圈樹皮編成的繩環裡解下一隻小兔子。

  「哇,好可愛喔!」她尖叫,搶過兔子。「怎麼會有兔子?」

  「它掉進我設的陷阱裡。」他邊說,邊叭嗟、叭嗟地快步往前走去。

  海笑柔小跑步跟在他身後。「你設陷阱捉兔子做什麼?」她說,看到他正在解另一個陷阱,這回上當的是隻老鼠。

  「喏。」他解下老鼠遞到她面前。

  「幹什麼?」她戒慎恐懼地後退一大步。

  「拿著。」

  「我不要!」老鼠耶!那麼骯髒的東西誰要拿?

  「你不拿著,我怎麼去解下一個陷阱?」

  「還有陷阱?」他搞這麼多陷阱做什麼?「你到底做了幾個陷阱?」她問。

  「十個。」他繼續把老鼠往她面前擱。

  她也不停地往後退。「你為什麼要弄這些陷阱?」

  「當然是捉我們的食物啊!」難不成在玩?他沒那麼無聊好嗎?

  「食物?」她愣了下。「你是說這個……」她指指兔子、又望望老鼠。「我們要吃它們?怎麼吃?又沒火,難道還能生吃不成?」

  「誰說沒火?」

  「你會生火?」

  「要不我打獵做什麼?好玩嗎?」生火本就是野外求生的技能之一,她居然連這都不懂,白癡。

  「可是吃老鼠和兔子……」她一臉嫌惡。

  「不然你想吃什麼?山菜野果,你不是吃膩了?」而且他也厭煩聽她不時喃念著牛排、烤雞之類的東西了。

  「是沒錯,但……」她一直知道他對她很好,只是……方法別這麼離譜好嗎?

  像昨天,她吵著要洗澡,他是很不高興啦!但仍幫她準備了洗澡水,讓她洗個過癮;然後在她洗澡期間,他還把她的衣服、內衣褲全拿去洗了個一乾二淨。

  呃,她不是在怪他自作主張,只是她終究是未婚女子,親眼目睹一個大男人,用一雙結實有力的大掌搓洗她的小褲褲,天哪,當時她真想一頭撞死算了。

  可他卻完全不懂,還怪她歇斯底里,把他的好心當驢肝肺。

  「唔,粗枝大葉的男人怎能瞭解女人細膩的心思?」她好想大喊,卻也明白辯不過他,只得含淚向自己的一世英名道再見。

  如今,類似的問題再度上演,她該如何讓他明白,纖細的女人心是不能完全以現實來考量的?

  「你到底要不要幫忙,快點說,我還有其它的陷阱要巡視。」他不耐煩地說。

  「還有?」她快暈了。「不可能每個陷阱都捉到動物吧?」

  「大概還有一個。」

  「你怎麼知道?你去看過了?」

  「你以為我剛才為何突然跑出山洞?」

  她搖頭,又不是他肚裡的蛔蟲,怎知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他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因為我聽見有動物掉進陷阱的聲音。」他拉起捕捉到老鼠的繩結,上頭除了誘餌外,還綁了一些枯枝、碎石。「只要有動物掉進陷阱,這些枯枝和石塊就會互相敲擊,發出聲音通知我來收取獵物。」

  「好厲害!」為什麼他懂得這麼多?她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看她又呆了,大概是幫不了他了,他只得認命捉著老鼠去巡視下一處陷阱。

  「嗤!」想不到最後一處陷阱捉到的是一條蛇,而且它不是貪食誘餌才被陷阱捉住的,它可能是爬過陷阱處,或者從樹上掉下來,總之它是被繩結絆住,給捆得動彈不得才遭擒。「這條蛇跟那個女人一樣笨。」

  君亦豐把蛇連繩索一起提起來,走回海笑柔髮呆的地方。「喂,醒一醒,準備吃烤肉了。」

  「烤肉?」她恍然回過神來。

  他提起手中的獵物,老鼠和蛇,再望一眼她懷中的兔子。「我們的運氣不錯,一下子就有三種野味可吃。」

  「你要吃『小太陽』!?」她大叫。

  「『小太陽』?」什麼東西?

  「它。」海笑柔樓緊懷中的兔子。「你怎能如此殘忍?『小太陽』這麼可愛,你竟狠得下心吃它。」

  「什麼『小太陽』?它只是一隻兔子。」而且先說吃膩山蔬野果的是她好不好?她以為他是為了誰才去忙和這一堆的?

  「我不管,它是我的『小太陽』,你仔細看看,它長得如此可愛,我絕不准你殺它。」

  這個女人是白癡嗎?君亦豐兩排白牙咬得嘎嘎作響。「那吃老鼠總可以吧?」

  「我不要!」她一臉見到鬼的驚詫表情。「老鼠髒死了,吃了它,你不怕鬧肚子?說不定還會死翹翹耶!」

  「那蛇!」他惡劣一笑。「蛇不髒了吧?」是女人就怕蛇,他不信她敢點頭;屆時他就有借口好好教訓她一頓了。

  誰知她卻應允了。「蛇倒可以,不過蛇那麼陰險,吃一吃,不曉得人會不會也變得壞心腸起來?」

  天哪,打下一道雷來劈死他吧!君亦豐仰頭,大叫一聲。「啊--」他這輩子永遠也無法瞭解女人心,什麼玩意兒嘛,可惡!

  

  一個禮拜!

  轉眼整整七天過去了,杜若望度過了有生以來最黑暗的一段日子。

  海笑柔始終沒有消息,連警察都放棄地毯式搜索、改採重點式尋人了。

  他們放棄了,可是他怎能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人遇險,卻不聞不問?

  所以他決定了,他要自己動身去找海笑柔。

  飲用水、食物、指南針、睡袋、毛毯……他帶了一大堆東西,孤身一人踏上了尋人之旅。

  他沒有與任何人商量,只給杜若笙留下一張紙條--我去找小柔了。

  其餘的訊息一片空白。

  所以當杜若笙看到字條時,簡直要瘋了。「若望不見了,怎麼辦?若望、若望你快回來啊,若望……」

  「冷靜一點。」陳靳璇用力搖著他的肩。

  「你叫我怎麼冷靜得下來?」杜若笙一急,就習慣咬手指。「若望走了,他不要我了。」自幼父母雙亡,他們兄弟倆相依為命一起長大,在他心中,杜若望是比生命還重要的存在,難道在杜若望心裡並非如此?

  「若笙。」陳靳璇使勁地拉下他的手。「若望是去找海笑柔,他不是不要你。」

  「他沒有告訴我一聲,就獨自一個人上山去了。」杜若笙控訴的語調好不哀怨。

  「你並不想幫他救海笑柔不是嗎?」陳靳璇認為杜若望不會蠢到看不出杜若笙對救人一事的推拖。

  「那個女人有什麼好?她根本配不上若望。」他才是最疼杜若望的人啊!為何杜若望最喜歡的卻是海笑柔?

  「但若望喜歡她。若笙,情人跟兄弟之間是不一樣的,你自己也在談戀愛,應該瞭解才是。」

  杜若笙咬著唇,瞪著他。「你的話一點道理也沒有。」

  「好吧!我換個方法講,今天,假設被綁架的是我,警方已經放棄救我了,而若望也不希望你為我冒險,你會怎麼做?一定是不顧一切救我嘛!同理可證,若望也是這樣的。」他以為這例子舉得很好。

  孰料,杜若笙卻慎重地搖了搖頭。「我絕對以若望的意見為行為的最高準則。他不要我冒險,我就聽他的話乖乖待在家裡等消息。」

  ##%¥*……陳靳璇在心裡罵出一串三字經。「杜若笙,你這個該死的戀弟情結,算你狠。」氣不過,他轉身想走。

  「靳璇……」杜若望的不告而別讓杜若笙憂急心慌得連聲音都哽咽了。

  陳靳璇回頭,看見他紅透的眼眶,憐人的光芒正在其中閃爍,狠狠擊中他心窩。

  「見鬼了,我為什麼會愛上你這種人?」他一定是前輩子踢倒了杜家祖先的墓碑,這一生才會被罰來還姓杜的一家子債。

  「若望會不會有事?」說來說去,唯一會讓杜若笙掛在心頭永遠不放的,還是只有杜若望。

  「吵死了。」陳靳璇氣極,低下頭,狠狠咬住他的唇。愛他啊,把他當成心頭肉一般,可到底要等到何時,他才會分出一部分心思放在他身上?而不是滿心滿腦只有他弟弟!

  「唔唔唔……」杜若笙在他懷中掙扎,痛得發抖。

  嘴裡嘗到一絲鹹腥,陳靳璇心頭又是一揪。「唉!」無聲的歎息逸出鼻間,他改咬為吻,輕柔的、似鴻羽般舔吮著杜若笙的唇瓣。「若笙,你到底愛不愛我?」

  杜若笙抬起含淚的眸凝望他。「當然愛啊!你問什麼廢話?」

  「比喜歡杜若望還多?」

  「若望是我最重要的弟弟。」

  他真是學不乖啊!陳靳璇罵自己,明知杜若笙戀弟,他卻硬要去找釘子碰,活該嘛!

  「算了!」他認了,誰教先愛上的人是他、付出感情比較多的也是他,當然,在這場戀愛中,處處吃虧的還是他。「你要我如何幫你?」

  「我們去找警察,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讓警察捉到那些搶匪,若望應該就能平安了。」

  「公司會失去信用、倒閉喔!」

  「我只要若望安全。」

  不管怎麼說,杜若笙唯一想要的還是只有杜若望一個,那癡心一片的他又算什麼?有時想想,陳靳璇真恨始終沉溺在這汪無望情海中無法自拔的自己,如果拋得下就好了。

  「先請人找找看吧!」杜若笙願意為了杜若望拋棄一切,甚至遭受社會唾罵亦在所不惜。但陳靳璇可不忍,怎捨得他因一時的意氣而落個一無所有的下場?「杜若望是你弟弟、海笑柔是你名義上的未婚妻,我們有理由擔心他們的安危,所以就算重金懸賞,或者私下聘請救助隊上山搜尋,應該也不會啟人疑竇。」

  「有用嗎?」

  「放心吧!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一定會有人幫忙救出杜若望和海笑柔的。」

  「靳璇,我不能失去若望。」他像個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才攀住一根浮木,當然死捉不放;儘管這樣做的下場將會傷害到自己的情人,他也管不著了。

  「你可真懂得傷害我啊,若笙。」陳靳璇苦笑。

  「對不起,可是……」

  陳靳璇恨聲打斷他的話。「別再說了,我幫你去救杜若望就是了。」他轉身,快步往外走,就怕再聽他若望長、若望短的下去,會忍不住做出傷害他的事。

  「靳璇。」喚不回情人的腳步讓杜若笙難過的雙眼蓄滿水霧。「我最重要的人雖然是若望,但接下來就是你了啊!然後是公司,最後才是我自己,這樣也不可以嗎?」他答應過死去的父母要好好照顧弟弟長大,所以才這麼重視若望,為何陳靳璇不能體諒他?

  他百思不得其解,卻不知這種情況只用一句話便可解釋--情人眼裡容不下一粒沙。就算那粒沙是父母兄弟姊妹也一樣。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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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3 00:13:48
第六章

  「亦豐,我們真的逃得出去嗎?」落難山中越久,海笑柔對逃出去的希望就越渺茫。

  她不想死,但「生、老、病、死」四大事卻是唯一無法由人自己選擇的;她自問,如果非死不可的時候,她最 遺憾的是什麼?

  沒有戀愛到!唉,都死到臨頭了,她還是滿腦子浪漫情懷,難怪君亦豐要罵她白癡。

  可沒辦法啊!她就是想戀愛、想接吻、想擁抱,能怎麼辦?

  她絕對不要遺憾而死,所以只好拐君亦豐來愛了。

  「亦豐,假設我們兩個就要死了,死前,你最想做的是什麼?」她努力、用力、拚命地壓抑住心底的騷動,扮成一名嬌柔的大美女,就盼能迷得他神魂顛倒,當下變身成大野狼一隻。

  說來慚愧,相處十日來,會看著對方流口水的只有她,至於他,不好意思,「現代柳下惠」正是他的綽號。

  「亦豐,你有沒有什麼願望,是非在死前完成不可的,不管什麼都行喔!只要你說出來,我一定幫你。」這個暗示夠明顯了吧!他再聽不懂,她就得考慮對他霸王硬上弓了。

  但君亦豐真的沒聽懂,他只是僵著一張「你欠了我一億元未還」的死人回孔瞪著她。

  「呃!」她用力嚥下一大口唾沫。「我只是假設嘛!你也曉得,我們的處境真的很差,別說明天,可能下一秒就掛了,所以……」未竟之語被他兩道殺人視線給瞪飛。

  很早以前開始,君亦豐就有所體悟,要在此艱難環境中拖著一個啥兒都不懂的包袱存活,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可是他沒有放棄,因為身旁擺了個連什麼叫「絕望」都不知道的白癡女人。每次看她在那裡耍笨、耍呆,他就氣得連困境都忘了,然後才知道,原來想太多的人不會快樂。

  像海笑柔,大大的腦袋裡除了一堆無用的風花雪月外,就沒裝其它東西了。六名搶匪還在山裡追著他們跑,她不擔心;食物沒了,她也不操煩,還把他好不容易才抓到的兔子藏起來當寵物養,取個什麼「小太陽」的蠢名字。

  弄到現在,那只爛兔子比他還好命,出入有她抱,三餐由他負責,摘來的野草它不喜歡,還會伸出爪子捉他。見鬼的,他頭一回見識到兔子的爪子有多利,他臂上三條血淋淋的爪痕可以證明。

  就這樣,日子在不知不覺中變得一團混亂,或者也可以說是豐富。

  他再沒空想一堆雜七雜八的問題,每天忙著收拾她惹出來的麻煩都沒時間了,誰還有空去沮喪?

  然後,轉眼十日過去,就在他覺得或許生路並非那麼難尋的時候,她最激勵人心的盎然生氣居然消失了,還卯起來追著他問:「快死了怎麼辦?」

  拜託哦!他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想到死前的慘況來消弭那費盡心思才萌生的微小希望!

  「吵死了!」他努力忽略她的頹喪,以保護心中那簇小小的希望之火不被澆熄。

  只可惜海笑柔想要戀愛的心志實在太強,任它天打雷劈亦無法消滅。

  所以她並未放棄勾引他的念頭,只是改弦易轍,換個方法釣他。

  「亦豐,我們不會死對不對?」她語氣無力得像隨時會斷掉。「不過就算死,能跟你死在一起,我也瞑目了。」

  一連串「死」字把他繃緊到極點的神經啪地一聲,斷成碎裂。「閉嘴!」他的負擔已經夠重了,不需要她的哀聲歎氣來點綴。

  她嚇一跳,久久不能成言。君亦豐的脾氣壞、個性差她是早知道的,但同甘共苦多日來,他已不再用那種六親不認的狠厲眼神瞪她,雖然怒吼還是常常聽聞。

  可他仍是照顧她、保護她,從沒讓她餓過、凍過、受傷過;她以為他至少是有一點點喜歡她的,否則幹麼對她那麼好?

  所以她才想,或許有機會在他身上實現多年未竟之心願,可想不到……此刻,他眼底的厭惡與痛恨是如此強烈,凍得她整個人從腳底冷到頭頂。

  原來他還是討厭她,從來沒有喜歡過她,嗚!心被一隻無形的大掌緊緊捏住,擰扭出滴滴鮮血。

  君亦豐沒發覺她的異樣,逕自轉身往前走。茫茫前路不知是生還是死?但只要能夠遠離失去活力的海笑柔,他就願意去闖。

  整天傻呆呆惹他生氣、無憂無慮、能吃能睡的海笑柔才是他樂意背負的「包袱」;有了腦子,卻成天愁眉苦臉的女人他不要。

  一直到他頎長的身影幾乎消失,她才恍然回過神來。「咦?人呢?怎麼不見了?」焦急地四處張望好半晌,才讓她的眼角捕捉到他最後一抹殘影。「君亦豐,等等我啊!」小器鬼,竟連給她一點時間哀悼她才萌芽就被他一把捏死的情苗都不肯。

  「君亦豐!」她拚命追,可是他走得好快,她怎麼也追不上。

  「君亦豐,你走慢一點兒啊!」想到會被丟下,她慌得快哭了。「對不起嘛,雖然我不知道你究竟在氣我什麼,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總之我道歉,你別扔下我不管……」

  但,彷彿是故意的,她越說,他走得越快。

  末了,她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太討厭她了,才隨便尋個她的缺失作為借口甩掉她?

  「君亦豐,你好過分。」她淚水、鼻涕糊了一臉。「人家都這樣求你了,你還不理我,你這個大壞蛋。」

  笑話,他為什麼要理她?她既不是他祖宗、也不是他客戶,包袱一隻也敢跟他拿喬!?作白日夢去吧!

  他改走為跑,存心讓她一輩子也追不到。

  「哇!」她放聲大哭。「人家王子都很疼公主,公主難過,王子就會抱抱她、親親她,你卻不理我,還故意丟下我不管,你好壞,嗚嗚嗚……」

  拷!他腳步一個打跌,某個晴天霹靂般的念頭砸進腦海。剛才蠢女人跟他囉嗦一堆,該不會是想要他親、他抱吧?

  「人家都已經這麼努力跟你示好了,你還是一樣討厭我,哇,我不要啦……」◎儘管哭得好不淒慘,她追隨的腳步還是沒有緩下半分。

  他奶奶的!還真給他猜對了,蠢女人忽然間要死不活是為了釣他!

  可惡!不想不火,越想越氣,他跑得更快,存心讓她哭個過癮去。

  跑過小小的山拗,繞過一片青翠的草原。「嘩,怎麼這麼多山櫻桃和野草莓?」觸目所及儘是成熟的果實,讓他不知不覺停下腳步。「我記得她挺喜歡吃這些酸酸甜甜的小玩意兒的。」

  還來不及想起他們正在吵架,他的手已下意識伸出,為她摘下一把又一把的山櫻桃和野草莓,裝滿他身上每一個口袋。

  「君亦豐。」好半晌,她的哭喊聲才遠遠地傳來。

  他恍然回過神。「我這是在幹什麼?」不管那個女人如何白癡惹得他火冒三丈,他心裡已自動清出一塊位置請她進駐,他這輩子都甭想擺脫她了。

  「SHIT!我真是沒眼光。」一般人常說的,「眼睛糊到蛤仔肉」,大概就是像他這樣吧!

  不過,鍾情是一回事兒,放任她胡作非為又是一回事兒,所以再摘兩把山櫻桃後,他繼續玩起他跑她追的遊戲。

  「等等我啊,君亦豐!」她已經不行了,快掛啦!但前方的人影依舊跑得飛快。「那不然,你跑慢一點兒嘛!」她打著商量,並沒想過他會答應。

  但他竟真的放慢腳步了。

  海笑柔乘機鼓起最後一絲力道追上。「我終於追到你了……」就在她以為可以捉住他、賴死他的同時,他突然煞住奔勢。

  「哇!」她停步不及,連人帶兔子撞上他後背。

  「啊!」君亦豐發出一聲問哼,被她撞得失去平衡,兩人一兔就這麼且翻且浪地朝前方小坡栽了下去。

  「救命呀!」她尖叫。

  「閉嘴。」翻滾中,他急掩住她的嘴。

  但來不及了--

  「什麼人?」熟悉的奪命催魂聲自小坡下的小屋中響起。

  君亦豐與海笑柔對視一眼。「完蛋了。」這下真應了那句「羊入虎口」的諺語。

  枉費他們拚死拚活地逃了十天,卻因一時的失誤,將兩條小命送進致命的槍口下。「對不起。」早知道她就不胡亂勾引他了。

  「算啦!」怒火攻心而失去理智的他也有錯,然後……

  砰!奪魂槍聲響起。

  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沒有人知道。

  君亦豐只曉得,繼一記震天價響的槍聲差點震破他耳膜後,下一瞬間,他眼前就爆開一朵艷奪人心的血花。

  「小柔!」海笑柔像一隻破布娃娃飛上半空,而後癱進他懷裡,接著,他整個人就被淹沒在一攤粘膩腥臭的血海中了。

  「……快逃……唔,你快逃……」她小手無力地捉住他的衣襟,曾經紅潤似三月櫻瓣的芳唇,如今只餘一抹蒼白。

  他不敢耽擱,大掌抄起她虛軟的身軀,快步往密林深處跑去。

  「別死,振作點兒,我會救你的,我一定會救你的。」腦海裡嗡嗡作響,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作祟,騷擾得他的身體好痛、好難過。

  她抬眼瞧見他慌亂的眸,少了冷厲,多了分溫柔,是為她而起的,這是不是證明他其實是有一點點喜歡她的?

  「你喜歡我嗎?君亦豐。」說來慚愧,即使正面臨生死存亡關頭,她念念不忘的還是沒有愛過就死好可惜。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想那些無用的風花雪月?」他咬牙,不敢看她,怕見那濡濕了他一身的血液,正代表她逐漸流失的生命。

  「在台灣有個習俗,未出嫁的女人死後不能入牌位、接受祭祀,會變成孤魂野鬼,很可憐的。」她抽噎著,想盡辦法要在死前誆到一個吻,不知是否如小說上寫得那麼美妙動人?

  「你還沒死,不必擔心死後的事。」倒是他得小心別被她給氣死了。

  「可是也差不多了啊!」她吸吸鼻子。「我被槍射到了,這裡荒山野嶺的,又沒有什麼醫療設備,我難道還有機會活?」

  聞言,他疾奔的腳步忽而一頓,若有所思的神情浮現面龐。

  「瞧,連你都放棄了,嗚……」螓首埋進他懷裡,她抽抽噎噎地啜泣著。「君亦豐,你可不可以聽我死前最後一個要求?」

  「我說你不會死!」他咬牙,往回頭路跑去。

  「以防萬一嘛!」

  「少囉嗦!」

  「嗚,你好慘忍,連我死前最後一個願望都不肯幫我完成,我一定會死不瞑目的。」

  他胸口急劇地起伏,不知是跑得太累,還是被她氣得太慘?

  「我不會做太過分要求的,你就成全我一次嘛!」她哽咽著,語氣真有越來越虛弱的趨勢。

  君亦豐垂眸,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卻見到她白如瑞雪的嬌顏,心緊緊一抽。

  「你到底想怎樣?」很無可奈何的語氣,卻已是他所能說出最溫和的話。

  「親我一下,要那種濃烈纏綿、幾乎令人窒息的法國式深吻。」目光戀慕著他性感的豐唇,雖在連日的折磨中損了光澤,卻依舊誘人,她早就肖想很久了。

  「海小姐,別忘了,我們只是主雇關係,而你早有婚約。」

  「你怎麼知道?」她記得沒告訴他啊!

  「貴小叔警告過我。」而那少年似乎也對她很有意思。

  「杜若望!」該死,他真是多事。海笑柔哀怨地擰起眉。「可是……萬一我死在這裡,有沒有婚約就不重要了啊!」

  「我說過,你不會死。」

  「你到底打哪兒來的信心?」她虛弱地長歎一聲。「我這是中槍,不是跌倒、割傷,不可能塗點山草藥就好;偏偏這種情況下,我們除了山草藥外,又能得到什麼?」

  「消毒水、紗布,或許還能找到一點抗生素。」

  「上哪兒找?」天堂,還是地獄?

  「這間屋子。」他說。

  她這才發現他們又跑回那棟原先的小木屋了。「你瘋了,這裡是那些搶匪的大本營耶!你回來這裡做什麼?」

  「最危險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道,抬腳踹開木屋大門。「那些搶匪以為我們逃了,全部追擊我們去了,他們絕對想不到我們會再回到小木屋,因此短時間內,這裡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怔忡著,被他抱進小木屋裡。「可是……你怎能確定這裡有藥?」

  「急救箱是家庭必備品。」他邊說,邊在屋裡翻箱倒櫃。「更何況這些搶匪在搶劫前還做過一番精密計劃,所以他們一定會準備藥。」

  「你又知道他們是有計劃搶劫了?」

  「你以為這世上有多少男人會瘋到閒閒沒事,穿著一身白西裝、白皮鞋,還紮著一條白絲巾到處晃?」

  「呃?」海笑柔瑟縮了下。「你不覺得那樣很帥?」

  他回給她一抹「那叫愚蠢」的眼神。

  「好吧!你不喜歡就算了,反正有其它人喜歡。」那六名搶匪正是。

  「你不會真相信六名穿白西裝的搶匪搶劫我們約會的地點是巧合吧?」

  「難道不是?」她確實認為那是意外。

  「你有沒有腦子啊?」君亦豐大吼一聲,下一秒,卻為找著急救箱而發出一記歡呼。「太好了!」

  「怎麼了?怎麼了?」她嚇一跳。「是搶匪回來了嗎?」

  「原來你也會怕?」他蔑笑,走近她身邊,檢查她的傷口。

  「哇,好痛。」她眼淚都流出來了。

  「忍著點兒。」他手下一個使勁,撕開她早因連日的落難而破爛不堪的雪紡紗洋裝,瞧見她雪白的藕臂上有兩個小小的血洞。「幸好,老天保佑。」子彈只是穿過她手臂而已。

  「我被槍打到你還說幸好?」她含淚控訴。

  「知道會被槍打到,就不要隨便衝到我前面。」他低吼,聲音飽含痛苦。他這輩子永遠也忘不了那可怕的一幕。

  他和她因意外滾下山坡,驚擾到藏匿在小木屋中的搶匪,一場追逐戰於焉展開。

  一邊要逃命一邊又要顧及她,他避得狼狽;最後他們還是被追上了,他和搶匪們展開肉搏戰,那幾名搶匪的身手是不錯,卻不是他的對手,這早在他們被綁架的第一天就證實過了;他把搶匪們打得落花流水,一心以為這下贏定了,卻忘了當初讓他馬失前蹄的那枝槍。

  眾搶匪中的老大背地裡朝他放了記冷槍,他察覺得太慢,以為自己死定了,作夢也想不到,下一秒,她撲過來推開他,代他挨了一槍。

  他呆了,搶匪們也呆了,多虧她還保持意識,提醒他逃亡;因此他抱著她跑了,搶匪們則繼續追。

  「人家沒想那麼多嘛!」在他將消毒水倒在她的傷口上時,她痛得皺起了眉。

  「白癡,你生腦子是幹什麼用的?」他吼歸吼,但料理她傷口的手勢卻是十足地溫柔。

  「長頭髮啊!」痛死了。她賭氣地回他一句廣告詞,卻換來他兩道狠厲的瞪眼。

  「你有膽再說一遍。」他口吐冰珠。

  她背脊竄過一陣寒顫,伶牙俐齒頓成結巴。「人家……真的沒想到……身體就自己動了嘛,與我無關啦……」她甚至連最心愛的「小太陽」都丟了,由此可證明她的出神。

  看著她血淋淋的手臂,他是既無力又心疼。「麻煩你下次做事前,三思而後行可以嗎?」

  「說得簡單!」她低聲咕噥著。「當我看到那枝搶時,腦袋裡就一片空白,等到我回過神來,人已經撲過去了,要怎麼思?」

  「用大腦。」他一記指骨頭敲過去,卻在見著她怕疼的表情時,改敲為摸。「別讓我太擔心。」十年前,他父母留下一大筆債務失蹤後,他就一直對感情一事心存懷疑。

  並非痛恨父母的無故消失,只是若連至親父子都可能在緊要關頭互相捨棄,那毫無血緣關係、只靠一時激情來維繫的男女之愛,豈非更不保險?

  因此他對愛情沒有幻想,一心以為自己會在適婚年齡到來時,找一個各方面條件都差不多、可以忍受的女人結婚,度過平淡無奇的一生。

  作夢也想不到會遇見海笑柔,一個完全不能以常理論之的女人,換作平常,與她交易完後,他必定迫不及待遠離她。

  可命運將他們綁在一起,讓他不得不去認識怪異的她--一個十八歲、生氣勃勃、不知絕望為何物、愛幻想、滿腦子風花雪月的純真少女;她血管裡流著的不是血,而是名為「愛情」的東西。

  她一心想在他身上尋找她夢想中的浪漫,也不管他本性多麼實際無趣,她只做她想要做的事。

  真是個沒腦子的蠢女人,偏他卻在不知不覺中受她吸引,一顆心逐漸往她身上牽去。然後,在她為他挨了一槍時,他的心體會到前所未有的疼痛,不光是受傷、驚愕那麼簡單,那是像把心活生生挖出來、扭緊的痛楚。

  他這才發現,原來他對她的感情早超出了喜歡,正逐步往愛邁去。

  超現實、無趣的君亦豐談戀愛了,有生以來第一次,就像出麻疹一樣,讓他徹底慌了手腳,該怎麼做,他完全沒有概念。

  而最重要的是,她還是別人的未婚妻,他們之間的未來堪慮。

  君亦豐為她包紮好手臂上的傷,又餵了她兩顆阿斯匹靈後,就順手「牽」了兩件衣服、連同急救箱和一些應急食品,一起帶走。

  「好了,我們快走吧!免得他們回來,可就走不掉了。」他說著,攙起她。

  「外頭有人嗎?」忽地,一記蒼老的聲音自內室響起。

  君亦豐和海笑柔同時一愣。「裡頭有人?」他們不約而同回過頭去。

  一抹蒼老瘦弱的身影緩緩出現,是個病弱的瞎眼老婦人。

  「是阿大嗎?」老婦人問。

  君亦豐和海笑柔面面相覷片刻,最後由君亦豐開口問出心中的疑惑。「婆婆,你……」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大門處突然闖進的六名搶匪打斷。

  「不准動她。」搶匪中的老大舉起槍就朝君亦豐和海笑柔開打。

  砰地一聲巨響,子彈擦過君亦豐臉頰,差半分就擊中他的腦袋。

  完蛋大吉,這麼近的距離,要怎麼閃?就在君亦豐和海笑柔以為自己死定了的同時,老婦人忽爾開口。「阿大嗎?沒事幹麼放鞭炮?」

  「我不是……」持槍的搶匪被老婦人分了心。

  見機不可失,君亦豐立刻抱起海笑柔,連同剛得來的戰利品埋頭往外衝去。

  「哇!」擋在門口的兩名搶匪被他撞得飛了出去。

  「什麼聲音?」老婦人被嚇了一跳。

  「沒有,什麼聲音也沒有啊!」六名搶匪立刻分出兩人留下來安撫老婦人。

  其餘四人才轉身追了出去,但已晚了一步,君亦豐和海笑柔早跑得不見蹤影。

  「該死的混蛋!」持槍搶匪氣得卯起來對空放槍。「下次再被我找到他們,非立刻殺了他們不可。」

  不遠處,被君亦豐抱在懷裡逃命的海笑柔也聽見了搶匪的怒吼,不屑地撤撇嘴。「想殺我們也得有本事啊!」

  君亦豐睨了她才止血的手臂一眼。「別才掉瘡疤就忘了痛。」

  「我是說真的。」她困難地伸出沒受傷的那隻手拉開破爛的洋裝前襟。「你看。」滿滿的,一大盒子彈正擱在她胸前。

  「你……」什麼時候摸的,他怎麼不知道?

  她隨手把子彈往一旁的山谷丟下去。「你在找急救箱時,我發現它們就藏在椅子的座墊裡,便順手摸出來了。」

  「呵……哈哈哈……」他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難得你會幹一件有用的事,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什麼話嘛!」她不悅地鼓起雙頰,瞪著他。

  他無動於衷。

  最後,她滿腹的怨氣只得自個兒消化、吸收。「哼,壞蛋。」她嗔罵,螓首藏進他懷中,接觸到他在山林中折騰成一片骯髒的「白」西裝,想起他對這場事故的分析及剛才被她丟進谷裡的一整盒子彈。

  搶匪們有計劃的行搶,已是不爭的事實,更有甚者,連他和她的落難都可能是有心人的安排。

  只是原因何在?對方是從何處得知她和君亦豐的約會而布下這個陷阱?

  知道她花錢買愛情的只有杜若望與杜若笙,一個是與她感情良好的學弟、一個是她名義上的未婚夫,卻為何要害她?

  「也許我該解除婚約……」她呢喃著,在他穩定搖晃的臂彎中逐漸沉入夢鄉。

  她沒看見君亦豐在聽到她說要解除婚約時,眼底乍然燃起的光彩,燦爛眩目,直逼世紀流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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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這是日前他們躲雨的山洞,事隔沒幾天,君亦豐又帶著海笑柔回到原點。

  「我們跟這個山洞還真有緣。」他苦笑,沒聽見懷裡人兒的回應,這才發現她已經睡著。

  蒼白的睡顏好寧靜、好安詳,好像他們並非落難中,而是在某個旅遊勝地中度假。

  「唉!」他歎,每次見到她的悠哉他都忍不住要嫉妒,為什麼同樣是人,他卻得這麼辛苦,而她就活得如此自在?

  但結局若是兩人一起辛苦、一起歎息,那生活必定變成一場煉獄,也就沒有今天的苦中帶樂了。

  「原來感情上所謂的互補是這樣來的。」他苦笑,卻更覺得她的傻氣拯救了他過度現實的生活觀。

  「我羨慕你。」他語含妒意。「但我也喜歡你,任何人長大都會變,男人、女人皆相同,可我希望你永遠不變。」就這樣持續地天真下去,成為他一生的救贖吧!

  「小柔!」他的頰輕輕廝磨著她柔嫩的睡臉,感覺到她的溫柔正一點一滴滲進他硬石般的心中,將它融化成水。

  情不山口禁地,他低下頭,豐唇吻上她的。

  她淺淺的喘息噴在他臉上,激起濃烈的情慾,幾乎脹痛他的下腹部。

  「唔……」她沉睡中的神智被他突如其來的親吻喚醒了,發出一聲愛困的嚶嚀。

  他趁著她啟唇,更加賣力地攫取她苦郁的氣息。

  情慾一波高過一波,終於揭開她沉重的眼皮。「嗯……亦豐……」她喃言。

  「小柔。」他像小雞啄米似,一下下、輕觸著她柔軟的唇。

  她伸手揉揉睏倦的眼,黛眉輕蹙。「這疋小孩子的吻,我不要。」

  「那你想要什麼樣的吻?」他笑問。

  她突然睡意盡消,明眸大大地回瞠著。「這不是夢吧?」

  他俯下腦袋,給了她一記嘖嘖有聲的啜吻。

  「你真的肯吻我?」除了作夢外,還有什麼能解釋他突如其來的溫柔?

  「我不是正在吻?」他眼角含笑,吸起的唇似鴻羽、若有似無地不停刷過她的唇。

  她黛眉皺得更深。「這不是吻啦!」他根本在騙小孩。

  「那你又不說你想要什麼樣的吻。」

  「法國式深吻。」她語氣急切的像渴了三天、好不容易才盼到下雨的人。

  「我是中國人,不知道法國人怎麼吻。」

  「騙人,那種吻大家都嘛知道,你怎麼可能不曉得?」

  「就是不曉得啊!」

  「你分明是故意搪塞。」

  君亦豐莫可奈何地長喟一聲。「我是真的不懂你在說些什麼,不然你換個方式講好了。」

  「那就……」她想了一下。「我要王子、公主式的吻,像愛情電影那樣,好浪漫、好唯美、直動人心魂的吻。」

  「王子、公主式的吻?」他斜飛的劍眉不知怎地揚著一股濃濃的邪氣。

  但她沒發現,兀自高興地點頭如搗蒜。「對,要濃烈得像永遠分不開、又美如春畫的吻。」

  「瞭解。」他頷首,十足溫柔地將她輕放下地,然後學那王子,曲起一腿跪在她身前。「美麗的公主,請容許我親吻你。」說著,他執起她的手,嘴唇重重地碰了她的手背一下。「王子、公主式的吻。」

  海笑柔不敢置信地眨眨眼。「呃……接下來呢?」

  「還有什麼接下來?從此以後,王子與公主就一起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了。」君亦豐笑得好賊。

  「哪是這樣?」她抗議。「不對啦!我要的不是這種吻。」

  「那要怎樣的吻?」他裝傻。

  「像電影演的那樣。」這下總該不會搞錯了吧?

  「噢!」他點頭,雙手捧住她的頭,轉了一個暖昧的角度,然後嘴唇輕刷過去,卻差那麼零點零一毫釐,略過她的唇。「好了!」

  「你根本沒吻到。」她控訴。

  「你不知道嗎?很多電影上的吻都是假的,看起來雖然很美,卻是靠拍攝技巧呈現出來的。」

  她終於明白了,他壓根兒是在耍她。「你沒誠意,你騙人,大壞蛋。」

  「嘖,那不是你的願望嗎?我一一照做了,怎算騙人?」

  「我要的不是那樣。」

  「你又說不清楚。」他無奈地兩手一攤。「算啦,你乾脆親身示範吧!」

  「好。」偷香的良機稍縱即逝,她豈能不好好把握?用力拉下他的頭、傾盡全心吻上他的唇,重重地喙吻、吮壓,直到……「你怎麼不張嘴?」

  「要張嘴嗎?」他佯裝清純的手段倒是高超。

  「當然要。」而小紅帽毫不猶豫地走入大野狼的陷阱中。

  他啟開豐唇,立刻就發現一條柔軟的丁香竄伸了過來。然後,它呆呆地待在他嘴裡好半晌,一點兒動作也沒有。

  他凝眸望向她陶醉的嬌顏,她似乎認為,只要把舌頭伸進對方嘴裡就算法國式深吻了。▲「呵……」成串笑意不期然竄上喉頭,讓他嗆出一陣詭異的笑聲,同時也打斷了她的癡迷。

  海笑柔疑惑地睜開水濛濛的秋眸,不知他在笑些什麼。

  君亦豐同樣張大眼與她對望,隨即,在一陣尷尬的沉默後,他挑了下舌頭與她的丁香相碰。

  瞬間,宛如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

  初嘗情慾的兩人,靈活地運用他們的舌、激烈地糾纏在一起。

  他的舌捲著她的,像在進行某種神聖儀式般,不停地交換著彼此的唾液。

  他們的唇瓣吸了又放、放了又吸,中間發出的濡濕聲暖昧得教人臉紅。

  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因受傷而失去血色的嬌顏也被情慾染得通紅。「唔……」心臟快迸出胸口了,她試著退離半分,讓自己好過一些。

  但他不允,粗糙的大掌緊壓著她的後腦勺,激烈的舌捲纏住她的丁香,滑過她編貝般的齒列、讓她酥麻得全身顫抖。

  幾許吞嚥不及的唾液沿著唇角滴落胸前、勾出閃閃發亮的銀絲,說不出的情慾在兩人的靈魂中點下一把火。

  她的腦袋開始發昏,如此濃烈的吻已超過她的想像一倍、十倍……不,是整整一百萬倍才對。

  她翻起白眼,暈眩的腦子裡只剩下漫天煙火閃爍。

  「喂!」他在她昏迷的前一秒發覺她的不對勁,急忙退開身子。「別嚇人啊!」剛剛不是還好端端地跟他親吻得欲罷不能嗎?怎麼眨眼間就昏了?

  她的身子軟得像要化掉、眼皮好重好重,昏迷前只有一個念頭--早知道和他親吻的滋味如此甜美,八百年前,她就把他壓下來卯起來狂吻了。

  但我壓得倒他嗎?另一個念頭堪堪浮起,她已被情慾的餘韻推入深深的睡眠中。

  

  他要死了!

  杜若望絕望地看著天邊如絮的白雲,翻飛浪湧成千百種花樣,心頭無限感慨。

  「死去後,大概就看不到如斯美景了吧?唉!」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

  一心只想著要來救海笑柔,沒跟任何人商量,單憑著一股蠻夫之勇衝進深山;他以為自己準備得已夠充分,糧食、清水、睡袋、手電筒……他帶了十幾公斤的裝備上山,誰料到……

  記得帶罐頭,卻忘了開罐器;有手電筒,但沒打火機。現在他曉得了,在深山裡,打火機絕對比手電筒好用,因為手電筒裡的電池早在第一晚就耗盡電力,徒剩裝飾作用、增加他的負擔。

  而方便食用的礦泉水、餅乾、巧克力又在短短兩日內告罄,讓他打從第三日起,淪落為難民一名,又餓又累。

  但悲慘卻還不肯放過他,第四天,按捺不住飢餓,他採了路邊看起來很美味的野果充飢,卻只換來激烈的腹痛,讓他狂瀉到幾乎脫水。

  如今,除了躺在路邊等死外,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小柔,為你而死,我心甘情願,但在死前不能見你最後一回,我會無法瞑目的,小柔……」思緒千回百轉,最終系的還是只有她一人--海笑柔。

  「小柔、小柔、小柔……」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她的,只知道,他滿心滿眼只有她夢幻般甜美的笑容。

  海笑柔長得不是特別美艷,清秀的容貌充其量只能稱作可愛,但她很純真,十八歲了,還滿腦子白馬王子式的浪漫情懷,不若時下一般女生,早早在十四、五歲就交了一群男朋友,成天把男人當凱子敲、拿性愛當家常便飯。

  海笑柔夢幻得幾近不可救藥,可是在這日益艱難的現代社會裡,她的浪漫卻撫慰了多數人因殘酷現實所受的傷。

  杜若望就是欣賞她這一點,同時也發現到如此純真並不適合現實生活,所以才想要愛她、保護她、將她佔為己有。

  可如今……眼前開始模糊,他恐怕再沒機會向她表明愛意了。

  「小柔……嗚,我好想見你……」

  「若望!」突然傳來一聲驚呼。「你躺在這裡做什麼?」

  他詫異地瞠圓了虛弱的眸。「我真的要死了嗎?才會出現幻聽,竟然聽見小柔的聲音。」

  「若望,你還好吧?」隨著聲音的移近,一張粉嫩嫩的俏臉乍然出現在杜若望身旁。

  他不敢置信地抬眼望去。「慘了,連幻覺都出現了,噢!鬼差大姊,我還沒有見到我最喜歡的人,你可不可以再給我一點時間,我還不想死啊!」

  「你在碎碎念什麼?」海笑柔蹲下身子,小手輕拍他被太陽烘得通紅脫皮的頰。「上頭有寶嗎?讓你看得這樣入迷?」

  臉頰上的痛楚讓他迷糊的意識迅速地運轉起來。「小柔?真的是你?」他不是在作夢!

  「你叫我什麼?」她蹙眉。「我年紀比你大耶,起碼要叫我一聲小柔姊。」

  「啊!我終於找到你了,小柔!」他太激動了,壓根兒沒聽進她的指正。「我想死你了,小柔。」勉強撐坐起身,他張臂就想朝她抱去。

  「小色娘,給我規矩點。」一根無情的食指嘟地一聲,又將他壓回地上擺平。

  「誰……是你!」杜若望憤怒地瞪圓那沒啥兒氣魄的大眼。「君亦豐,你在這裡幹什麼?」他永遠記得,就是這個吃軟飯的拿甜言蜜語誘惑海笑柔,她才會一時糊塗,上販夢俱樂部買愛情,卻落到如今落難深山的下場。

  「你太沒禮貌了,杜若望。」海笑柔一記爆栗敲上他額頭。「是亦豐發現你,叫了你好幾聲,你都沒反應,他才去找我一起來看你的。」否則她還舒舒服服地躺在山洞裡等他伺候,何苦跋山涉水跑幾哩路來尋他?

  不過現在想想,自她受傷後,真是辛苦君亦豐了;沒出山洞,她都不知道山洞附近的食物早被他兩人享用殆盡,如今,他得每天走幾哩路去幫她找食物,而她有時傷口痛起來,還會跟他鬧彆扭、發脾氣,太不應該了,要反省、要反省。

  「你……發現我……」杜若望大驚失色,他方纔的呢喃自語不會都被這個小人聽到了吧?

  「死不瞑目,嗯?」君亦豐回他一記擰笑。

  「你們在打什麼啞謎?」海笑柔不解地問道。

  「沒有啊!我們哪有打啞謎?」杜若望邊打哈哈地敷衍海笑柔,邊以警告的眼神瞪向君亦豐,打算他要敢洩他的底,就要他吃不完兜著走。

  「是嗎?」海笑柔也沒有凡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興趣,他不說就算了。「對了,你怎麼會躺在這裡?看風景嗎?」

  「不是啦!」他沒這麼無聊好嗎?特地跑到這種鳥不生蛋、烏龜不上岸的爛地方看風景。「我是來救你的,結果不小心遇難,又吃到有毒的野果,才會癱在地上起不來。」

  「你背包裡這麼多罐頭不吃,吃野果做什麼?」不知何時,海笑柔已經打開他的背包尋寶完畢了。

  「我……」杜若望脹紅著臉說不出話來,因為答案實在太丟臉。

  「先別說這麼多了,既然他吃錯東西,就先帶他回山洞,洞裡應該還有我們上回從小木屋裡順手牽出來的藥品,拿來給他吃看看,或許有效。」幸虧君亦豐不像海笑柔那麼沒神經,否則杜若望非當場挖個地洞鑽進去躲它個三年五載不可。

  「好吧!」既然君亦豐這麼說了,海笑柔也不再執著地要答案,她垂眸望向杜若望。「走吧,若望,我們回山洞。」

  杜若望看著她伸過來的手,心中一陣叫苦,他要還有力氣走,會躺在這裡等死嗎?「小柔,我……哇!」

  突然,君亦豐招呼也不打一聲打橫就抱起他來。

  「你幹什麼?」杜若望大叫,一個男人給另一個男人抱在懷裡很丟臉耶!

  「你走得動嗎?」君亦豐嘲諷道。

  杜若望氣白了臉。「不關你的事。」

  「那你下來自己走吧!」君亦豐作勢丟下他。

  嚇得杜若望伸長了雙臂抱緊他,更惹來海笑柔一陣輕笑。

  「若望,自己不行就坦率點接受別人的幫助,像我,完全聽亦豐的話,他叫我往東,我絕對不敢往西;他叫我坐下,我絕對不敢半蹲。」

  「是聽話?還是依賴?」君亦豐回她一抹嘲諷的笑。

  海笑柔不好意思地抓抓頭髮。「因為你太厲害了嘛!」只要有他在,再艱難的日子都像在天堂。

  看他們之間契合的樣子,杜若望真是嫉妒死了,但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從君亦豐有力的臂膀、寬廣的胸膛,和即便身處艱難亦神采奕奕的眸看來,不難想像,海笑柔為何會完全依賴他。

  這就是男孩與男人間的差別嗎?他好氣自己晚生了幾年,如果他跟君亦豐同年,一定也能擁有如他一般的能力與自信,給予海笑柔最大的安全感。

  

  「為什麼都沒有了?」君亦豐錯愕地望著幾乎淨空的藥箱,才幾天,止痛劑、消炎藥、胃乳片、腸胃散竟全吃光了?

  「什麼沒有了?不是還有很多?」海笑柔走過來,拾起兩隻藥瓶。「你看,還有半罐多呢!」

  「他是肚子痛,能喝優碘、雙氧水來治療嗎?」他吼。

  癱在另一頭像堆爛泥似的杜若望,不自覺縮了下肩膀。「不會吧?要我喝優碘和雙氧水,會死人的。」

  「止痛劑、胃乳片、腸胃散……那些成藥呢?」君亦豐很確定自己沒動過急救箱,那禍首就只剩一個了。

  「那個……我晚上傷口痛得睡不著,所以……」她無措地搓著雙手。

  「想止痛頂多也吃些止痛劑而已,胃乳片和腸胃散呢?」

  「呃……」她兩眼亂瞟,故意顧左右而言他。「多了一個若望,你今天大概得找三人份的食物了。」

  君亦豐才不會被她騙倒,陰沈的面容充滿怒氣。「海、笑、柔--」

  「因為白天都只有我一個人待在山洞裡,很無聊嘛!」她抱著腦袋不敢看他。

  「所以你就把藥全吃光了?」他咬牙。

  「它們……甜甜的嘛!」

  「笨蛋,那是藥耶,你居然把它們當糖果吃!」暴龍開始噴火。

  「那些藥就算多吃一點對身體也沒有壞處啊!有什麼關係?」從沒聽說有人吃胃乳片吃到出問題的啊!

  「白癡,只要是藥就不能隨便亂吃;像胃乳片,雖然吃起來甜甜的,但吃多了也會有便秘的副作用的。」

  「難怪我最近老是不順。」

  「你還敢說?」他快氣爆血管了。

  「哇!」她把腦袋藏得更深。「對不起嘛,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下回不敢了。」

  「還有下回?」

  「沒下回了、沒下回了。」她高舉雙手求饒。

  「哼!」君亦豐怒哼一聲,再瞄一眼癱在一旁虛脫得快要死掉的杜若望。沒有藥,他又瀉到幾近脫水,該怎麼辦?

  他沉默著,搜尋腦中有用的野外求生知識,有關食物方面他學得很多,但草藥……說實話,他沒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可事到如今,不試也不行了。

  「好好照顧他,盡量給他補充水分。」交代完畢,他轉身往外走。

  「你要去哪裡?」

  「採草藥。」說著,他擺擺手,走了。

  杜若望聽見「草藥」二字,原就瀉到虛脫的雙頰更加由白轉青。「小柔……」

  「叫學姊。」海笑柔打斷他的話。

  杜若望不悅地嘟起嘴。「有什麼關係?不過是個稱呼。」

  「既然只是個單純的稱呼,就請你遵守禮貌,叫我學姊。」她只是遲鈍,不是低能好嗎?打在山林裡與他重逢,見到他愛慕的眸彩、還毫不保留地喊她「小柔」,■她就知道過去他老愛膩在她身邊是為什麼了。

  杜若望喜歡她!雖然原因不明,但她很確定他對她的感情就像她對君亦豐一樣,是男女之愛。

  可惜她並不喜歡杜若望,因此絕不給他任何可乘之機,以免他越陷越深。

  「好嘛,學姊就學姊。」他心不甘情不願的。「姓君的說要去採草藥,不會毒死人吧?」他已有過一次慘痛的經驗,絕不想再經歷一次。

  「放心吧!亦豐很厲害的,他什麼都會,鑽木取火、打獵、捕魚、摘山菜、採野果,我們落難十多天,幸虧有他,否則我早死了。」她對君亦豐擁有百分百的信心。

  這讓杜若望更嫉妒了。「他照顧你是因為你是他的客戶,可我不同啊!他討厭我,誰知道他會不會乘機害我?」他一直記恨著君亦豐在販夢俱樂部對他的嘲諷。

  「他要想害你,假裝沒看見你,放你在山林裡自生自滅不是更簡單,何必把你救回來後,再來害你?」

  「可是……」杜若望就是無法信任君亦豐。

  「你有被害妄想症。」海笑柔伸出一指戳了戳他的額。「反正等你跟亦豐相處過後,你就會知道,他其實是個非常棒、非常好的人,你一定也會喜歡上他的。」

  他才不要喜歡一個吃軟飯的咧!杜若望撇嘴,看見海笑柔起身往外走。「學姊,你要去哪裡?」

  「拿水餵你啊!亦豐交代我要好好照顧你,不能讓你脫水。」

  「你就這麼聽他的話?」杜若望不悅地瞪眼。「萬一他是騙你的呢?」

  「日久見人心,以後你就知道了。」海笑柔聳聳肩,不理他。「我只希望你在徹底瞭解亦豐的好之後,別愛上他,變成我的情敵。」

  「什麼情敵?學姊,你別忘了,你早已經與我大哥訂婚了,若不是出了這場意外,再兩個禮拜,你就是我大嫂了。」

  「訂婚又不是結婚,況且我現在開始懷疑那椿婚姻其實別有內情,也許是件陰謀也不一定!」說著,她回頭給了杜若望一記意有所指的詭笑。「你覺得呢?若望。」

  杜若望整個人呆了。她怎麼可能發現?天哪,怎麼辦?他慌得不知所措。

  適時--

  「亦豐!」海笑柔興奮地跑向門口的人影。

  君亦豐回來了,手中還提了一大把看起來好生詭異的藥草。

  「你採到草藥啦?」她笑問。

  君亦豐頷首。「這是番石榴樹葉,它的汁液可以治腹瀉。」

  番石榴樹葉?什麼玩意兒?不會真要他吃吧?杜若望胸口一窒。不要啊!他還不想死,不要吃那些詭異的東西,嗚……

  早知道他就不衝動地上山尋人了,誰來救他,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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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3 00:14:54
第八章

  杜若笙花下大筆鈔票,組織搜救隊上山救人的事已傳得沸沸揚揚。

  很多人都在猜,為何海笑柔失蹤,親自上山尋她的是未來小叔,而非未婚夫?

  再加上海家二老每天都打四通電話給他,早餐、午餐、晚餐、加消夜,問他要海笑柔的行蹤!杜若笙已經一個頭兩個大了,但找不到就是找不到,難道要他無中生有?

  況且--

  「我要找的才不是姓海的那個女人,我要找的是若望,我的弟弟,杜若望不見了。」固定在接完海家電話後的怒吼,今日也如常響起。

  「姓海的女人死活與我何干?」火到最高點,杜若笙把一桌子的文件全給掃落地面。

  「靳璇,你不是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我都已經把賞金提高到一千萬了,為什麼還是找不到若望?」

  「雖然還沒有得到若望的消息,但我們已經找到那六名山地青年的落腳處了。」陳靳璇哀怨地撿拾著被杜若笙破壞得慘不忍睹的文件,第N次懷疑自己是瞎了哪隻狗眼,竟會愛上這種男人?戀弟、不講理、再加上脾氣暴躁,簡直一無是處。

  唉!真是前輩子欠他的,這一生才會被他指使得像牛馬。

  「我要找的是若望,你找那六個吃裡扒外的東西做什麼?」杜若笙咆哮。

  陳靳璇痛苦地一皺眉。「若笙,這是連帶關係,你想一想,海笑柔和君亦半是被那六名山地青年給捉走的,而若望去找海笑柔,所以……」

  「找到那六名山地青年就等於找到海笑柔、而找到海笑柔、也等於找到若望。」杜若笙搶口截道。「那你還在這裡幹什麼?快派人去把若望救出來啊!」

  說得簡單喔!萬一杜若望根本沒找到海笑柔,反而迷路在山林裡,一個禮拜過去,說不定早變成屍體一具了,還找個頭啦?

  但陳靳璇不敢說,超級戀弟的杜若笙這輩子最重視的就是杜若望,要讓他發現杜若望少了根眉毛、斷了根頭髮,他非傾家蕩產買來大炮火箭,把那座困死杜若望的高山夷為平地不可。

  「我已經請專家上山救人了,你就耐心點等好消息吧!」

  「還要等多久?」一日不見他心愛的弟弟,他吃睡都不得安穩。

  「就這三、五天吧!一定會有消息的。」陳靳璇安撫他。

  「也只能這樣了!」不自禁發出一聲好無奈、好無奈的歎息。杜若笙想弟弟想得快發瘋了,渾然不察身旁有個妒火攻心的男人。

  等這件事過後,看我怎麼整治你。陳靳璇發誓,從今以後,他的人生都將以打敗情人的戀弟情結為己任,不榮登杜若笙心中第一名的位置,他誓不罷休。

  愛情是什麼?

  對杜若望而言,愛情就是打落牙齒和血吞,死不認輸!

  所以他打死不接受君亦豐的援助,就算他找來的食物真的很安全、烤好的野味真的很香、鋪的床光看就覺得舒服……但,他死不與倭寇共存活。

  而他太過鐵齒的結果是--

  「哇!亦豐,若望又吐了。」大清早,海笑柔的驚叫聲響徹雲霄。

  「前天採的藥草還有剩,你弄一些給他喝吧!」君亦豐忙著設陷阱捕捉獵物,沒空理那個不聽話的笨小鬼。

  「哦!」海笑柔聽話地弄來一些墨綠色的草藥汁,掩鼻走近杜若望。「略,亦豐叫你喝藥。」

  亦豐、亦豐……她滿腦子只有君亦豐。杜若望不想不氣、越想越火。「不要。」他是寧死不屈的。

  「不要?」海笑柔漂亮的柳眉危險地皺起。「叫你別吃莫名其妙的東西,你不聽,三天兩頭把山洞吐得臭兮兮的,害我都快住不下去了,你還敢說不要?信不信我將你丟出去自生自滅?」

  「學姊!」杜若望可憐兮兮地癟起嘴。「我都病得這麼難受了,你不安慰我,還罵我?」她的良心肯定是被姓君的惡狗給吞了。

  「你現在是自作自受,亦豐找的食物那麼棒,你不吃,偏要跟他嘔氣,弄得自己要死不活,怪誰啊?」火起來,海笑柔乾脆捏住他的鼻子,直接把半碗草藥汁灌進他嘴裡。

  「咳咳咳……」杜若望給灌得嗆白了臉。「學姊,你學壞了,以前你沒有這麼狠的,一定是被君亦豐傳染的。」

  「你真是忘恩負義耶!也不想想,我們兩個半點野外求生的知識都沒有,若不是亦豐相助,我們兩個早死成一堆白骨了,你知不知道?」

  「有什麼了不起?」妒火攻心,杜若望掙扎著爬起來。「他做的那些事我也會做。」是男人就不會在心愛的女人面前認輸,除非他是孬種。

  「好啊!亦豐現在去打獵了,不如你就生個火等他回來烤肉。」海笑柔存心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生個火罷了,有什麼難的?」換作兩天前,他或許真的不會,但在山洞裡住了這麼久,天天看君亦豐鑽木取火,早就學會了好不好?

  「那你就快生啊!」

  「我生給你看。」雖然他打死不吃君亦豐找的食物,寧願自己去找,因而老將自己弄得上吐下瀉;但有關這點就實在有夠給它冤枉,明明他都是偷瞧君亦豐如何採野果,再到外頭如法泡製的啊!怎麼他摘就安全,換他去採就變了樣?

  結果害他還得吃君亦豐的草藥來治療,男子氣概硬生生損了三成,現在只能指望靠生火來補回了。

  勉強操勞著仍有幾分虛弱的身體,他爬到君亦豐放置薪柴的地方,抽了兩根木棍開始鑽木取火。

  海笑柔就坐在一旁等著,還不忘損他。「加油啊!人家亦豐三、五分鐘就弄出一堆火了。」

  「你等著看好了。」他很有信心。

  她睨了他一眼。「是啊!我等著看……」看你好戲。

  杜若望靜靜地鑽著。

  海笑柔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呵欠。「喂,若望,你閒閒沒事,幹麼跟著我們上山來遇難?」

  「什麼叫閒閒沒事?我是特地上來救你的耶!」半晌鑽不出一絲火花,杜若望的語氣已加入了些許急躁。

  「救我?」她嗤笑一聲。「你什麼都沒有準備,怎麼救我?」

  「我準備了。」只是都沒派上用場罷了。

  「你喲!真是沒腦子。」她搖頭一歎。「與其你自個兒上山,你怎就沒想過請專家來救還比較保險?」

  他就是有想啊!杜若笙根本不愛海笑柔,肯跟她訂婚全是他一手安排的,要杜若笙出錢請人救她,根本不可能,除非他也在遇難者行列中。

  所以他才出此下策,逼杜若笙非重金懸賞請人相救不可。

  「可是我等不及嘛!你失蹤後,我就擔心得吃不下、睡不好,一定要見到你平安,否則我一輩子都良心不安。」

  「吱!我會被綁架純屬意外,你良心不安些什麼?」

  「因為我沒阻止你幹蠢事啊!」至今想來,仍是冷汗涔涔,當初他若阻止她買賣愛情,今天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如果你又要說都是亦豐的錯,那就不必了。」

  「本來就是他的錯,倘若他沒用發言蜜語迷惑你,你也不會執著地非向他買愛情不可,當然也就不會落到今日這步田地。」

  「拜託好不好?約會地點是我選的、要他打扮成白馬王子的樣子也是我的主意,整場約會由我主導,卻碰見那樁烏龍搶劫案,那些搶匪還巧到無法無天地全穿得一身白,害我認錯人,導致整件意外發生。隨便想想也知道是我錯的比較多。」海笑柔沒好氣地瞄他一眼。

  他說的根本不是重點好嗎?真正的重點是,誰知道她與君亦豐相約在全球藝廊,而布下這個圈套引他們入甕?

  知道她與君亦豐約會細節的不過四個人,她和君亦豐首先排除在嫌疑者行列之外,剩下的兩人,杜若望因上山尋她而落難,顯見他也不是幕後主使者,那麼嫌犯只剩一個--杜若笙!只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胸口忽地一窒,他沒說她都沒想到,當日,六名搶匪的服裝確實大有問題,白西裝、白皮鞋、長假髮,再扎條白絲巾,又不是搶匪的固定制服,穿這麼顯眼去搶劫不是很奇怪嗎?

  算一算,那天在同一個地方,裝扮相同的男子就有七個,純粹是偶然?很難說服人,另有內情的可能性還大一些。

  「喂,若望,我問你一個問題好不?」她決定在今天盡解心頭所有疑惑。

  「什麼問題?」

  「為何是你來救我,不是你大哥?他才是我的未婚夫不是嗎?」

  冷汗大顆大顆地浮上他額頭。慘了,怎麼說?要跟她說喜歡她的人是他,不是杜若笙,所以杜若笙是不可能上山來救人的?

  「你這樣拚死救我,只因為我是你學姊兼未來大嫂?」

  杜若望頓時呼吸急促。海笑柔不是一向天真又單純嗎?幾時變得這樣咄咄逼人了?

  「學姊,我……又想吐了,你再弄些草藥汁給我喝好不好?」他決定顧左右而言它。

  但海笑柔不上當,她不常展現精明,只是因為她嫌那樣不浪漫,可不表示她愚蠢。

  「你願意拚死救我是因為你喜歡我,可你卻將我介紹給你大哥,萬一我真成了你嫂子,你不難過嗎?我記得你說過,要我等你滿十八歲便離開你大哥、改嫁給你,你一定會給我更多的幸福。你們一開始就打這主意了對不對?強迫我與杜若笙訂婚不過是個借口?」如今仔細想來,所有的事情都有其脈絡可尋,她幾乎有八成的把握自己沒推斷錯。

  不行了!杜若望撫著快要被嚇停的心臟,面色如土。誰來救救他?快來個天神吧!嗚……

  「你們在幹什麼?」上天聽見他的呼喚,真的派下一名神仙來解救他脫離苦海。

  「亦豐!」臉上精明盡斂,海笑柔化成一隻小粉蝶撲進君亦豐懷中。「你回來啦!今天吃什麼?」

  「山雞。」君亦豐手上捉著一隻雞、胸膛掛著只名為「海笑柔」的無尾熊走進山洞,直到杜若望身邊。

  他還在鑽木取火,鑽得手都紅了、腫了,但甭說火苗,連絲煙都沒冒出半分。

  「若望說要幫忙生火。」海笑柔天真地說。

  杜若望卻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永遠也不出來。他居然在情敵面前丟大臉,嗚,他不要活了。

  「嗯,杜若望幫忙生火,那你呢?你一個上午又幹了什麼好事?」他們的對話,剛才君亦豐都在山洞口聽見了,越聽到最後,越忍不住同情杜若望,沒有兩把刷子的男人愛上如海笑柔那般莫名其妙的女人,通常只有被耍得團團轉的下場。

  「照你說的弄草藥給若望吃啊!」還有逼著杜若望吐出一切她想知道的秘密。

  「還有呢?」他看著還在鑽木取火的杜若望。「生火是你的工作吧?你昨晚答應我的。」一直困守山洞也不是辦法,加上她的槍傷也漸漸好了,他決定改守為攻,想辦法突破重圍、重回文明世界去。

  而為了儲備逃亡所須的乾糧,他需要她來分擔部分日常工作;所以像生火、燒水、撿拾柴火等簡單的工作他都盡量教導她;只是想不到她竟妄想將它們推給杜若望,皮癢了真是。

  「若望自己說要做的啊!」她才沒有逼他,頂多激激他而已。

  「哼!」君亦豐冷哼一聲,在那堆薪柴中翻出了兩根木棍交給杜若望。「用這個試試。」

  杜若望別開頭,誓死不接受情敵的援助。

  「不是所有木柴都適合鑽木取火的,檜木的效果最好。」君亦豐開始示範正確的鑽木取火方式給他看。

  一如海笑柔所言,短短五分鐘,君亦豐生起了一堆火。

  「你還不去和稀泥?」他瞪她一眼。

  「好耶!今天吃叫化雞。」她歡呼一聲,跑了出去。

  杜若望難過得眼眶發紅。不管他如何努力,都比不過這個男人嗎?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人投進情敵懷裡,卻什麼也沒辦法做?可惡!

  君亦豐一邊調整火焰,一邊悠悠地開口。「我的年紀大你將近一倍,人生經驗自然也比你多得多,這沒什麼了不起,不過是多吃了幾年飯。」

  所以等他長到他這個年齡,也會變得如此厲害嘍?吸吸鼻子,杜若望重整落寞的心情。「我不會放棄的,總有一天,我會把小柔搶到手。」

  就怕到時候你會後悔莫及喔!像君亦豐就非常懊惱自己眼睛去糊到蛤仔肉,竟把一顆心落在海笑柔身上,整日被她要得團團轉。

  「祝福你。」他拍拍他的肩,又自忙碌去了。

  自她受槍傷那日,君亦豐吻得她昏頭轉向後,海笑柔就深深愛戀上與他親吻的滋味,每天不來上一回,她無法入眠。

  「亦豐。」撒嬌地纏上他的臂,她嘟起紅唇索吻。

  君亦豐頭痛地皺緊眉,覷一眼對面怒紅雙頰的杜若望。「有人在,你別搗亂好嗎?」

  「你昨天這麼說、前天這麼說、大前天也這麼說,害我連續三晚都因為吻不到你而失眠。我不管,今晚你一定要親我。」禁慾有礙身體健康,她絕對不再糟蹋自己。「杜若望轉過頭去,不准偷看。這樣可以了吧?」

  君亦豐恨恨一瞪眼。「當然不可以!」她想叫小男生對她死心,煩請自己動手,別拿他當擋箭牌。

  海笑柔氣鼓了雙頰。「你這個壞蛋,得到手的東西就不再珍惜了嗎?」

  「小姐,請你說清楚,我們也不過親了一次,其它的什麼也沒有。」他轉身,不想再理她。

  「兩次。」她指正。

  「第一次是你偷親我,所以不算。」好吵,吵得他都沒辦法睡了,乾脆再去找些可以存放的食物以備逃亡時食用。

  見他跑了,海笑柔以為他生氣了,惶惶不安追在他身後。「對不起嘛,亦豐,你別生氣啊!」

  君亦豐只當沒聽見,兀自走得飛快。

  海笑柔追得氣喘吁吁。「亦豐、亦豐……哇!」月黑風高,山路崎嶇,她一時不慎,跌了個五體投地。

  聽到慘叫聲,君亦豐心一驚,急忙轉回身去。「怎麼樣?有沒有摔傷哪裡?」他伸手扶她起來。

  她捉著他的臂站起身、抽噎道:「人家的手和膝蓋好痛喔!」

  「你喲!」君亦豐長吁口氣,抱起她走出密林,來到有星光照耀的草原上,才放下她。「讓我看看。」他傾身檢查她的手和膝蓋。

  良機難得,她立刻噘起唇、吻上他的嘴。

  「唔!」真服了她了,就這麼愛粘他。他大掌如她意地扣緊她後腦勺,化輕吻為濃烈、唇舌死命地糾纏著她。

  直到她像攤春水,柔柔化進他懷中,他心底不期然生起一股似寵溺、似無奈的歎息。

  好半晌,她舔舔紅腫的唇,自鼻間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啊,真是美呆了。」

  叩地,他一記指骨頭敲上她白皙的額。「小小年紀,這麼好色。」

  「好痛。」她嘟嘴。「忠於自己的慾望有什麼不對?」

  「拿我來氣杜若望就是不對。」他瞪眼。

  「啊!」她傻笑地搔搔頭皮。「你怎麼知道我是為了逼若望死心,才故意在他面前親你?」

  「你當我白癡啊?」她做得這麼明顯,誰看不出來?

  「唔……」她尷尬地低下頭。「沒辦法啊!誰叫若望這麼死心眼,怎麼跟他說他都不聽,所以……不好意思喔!」

  「嗯!」想想,她說得也有道理。君亦豐真沒見過像杜家兩兄弟這樣的人,弟弟追女孩子追不上,就拱出哥哥來幫忙,以為把女孩子哄進杜家就可以任他們為所欲為了,腦子有問題啊!

  「那……你不生氣了吧?」她手指輕輕地點著他的胸膛。

  「生氣有用嗎?」他低哼,瞥一眼草原另一頭,兩道惡狠狠的目光活像要吞了他似,不是妒火攻心的杜若望,又是誰?「每一件事都如你所願地發生了,這下你可滿意啦?」只有倒霉的他又成箭靶一具。

  「呵呵呵……」她不好意思地掩嘴偷笑。「別這樣嘛!我又不會叫你做白工,自會給你好處。」

  「什麼好處?」他問,眼角瞥見她亮閃閃的目光,心頭頓有所悟。「如果是親吻就不必了。」

  「為什麼?」沒天理啊!別人的男朋友都這麼愛跟女友親熱,獨她的男友活似柳下惠再世,規矩得簡直不像男人。

  「因為與你親吻是懲罰,根本不是好處。」他賊笑。

  她霍地惱成一隻氣鼓鼓的青蛙。「不管,我說要給你好處,你就得接受,不准拒絕。」躍起身子,她朝他撲壓過去。

  「唉喲!」過度熱情的結果就是牙齒與牙齒相撞,造成血淋淋的慘狀。

  「果然是天譴。」君亦豐撫著被她撞破流血的唇苦笑。

  「嗚……」她吸了吸鼻子,眼眶又開始泛紅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嗚……」

  她的淚總教他心疼。「好啦!別哭了。」憐惜地揉揉她的髮,他將她的螓首壓進懷裡。

  「我把你撞疼了嗎?」天曉得她多喜歡他那兩瓣性感豐潤的唇,撞傷它們,她比誰都心疼。

  「沒有。」

  「騙人,它們都流血了。」她好不捨地以指輕撫他腫脹流血的唇。

  那種撫摸並不煽情,只有純粹的關心,卻比任何勾引都深深打動他。

  他忍不住伸出舌頭捲上她柔嫩的長指,手指上有著她特有的觸感與味道,還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是他的血。

  隨著它的牽引,她的手指進入他濕熱的唇腔,她可以摸到他硬硬的牙齒、柔軟的腮幫,還有靈活的舌。

  突然,她好想吻他,用自己的丁香去嘗遍他所有的味道。

  她縮回手指,順道牽引出一絲銀線濡濕他的唇。

  看到他唇上有著艷紅的血、銀亮的唾沫,交織成一幕魅惑的光景,她整個腦袋都昏了,情不自禁地,她傾過唇,耳邊彷彿聽見他的歎息,但她沒理,一心只想親吻他誘人的唇。

  君亦豐小心捧著她嬌嫩的頰。「你啊!難道不明白男人都是野獸,你這麼愛親近我,就不怕哪天我真將你從頭到尾啃個精光,到時哭的不知是誰?」十八歲的年紀,對他而言是一種壓力,所以他一直很自制;但她毫不保留的熱情卻不停催化他的理智,使他越來越難以自制。

  「唉!」情慾攻心的結果是,他又失控地吻上她,讓唇舌恣意品嚐她的甜美。

  「唔!」她伸出手臂緊攀住他頸項,柔軟的胸脯壓在他的胸膛上。

  那是一道火,筆直衝入他體內,促使他腦袋一陣暈眩。「……柔,小柔……」然後,他的大掌似擁有自我意志般地違背他的控制探進她前襟。

  她的胸脯柔如綿、熱如火,炙烈地熨著他的手掌,轉瞬間,便將他的理智給燒得精光。

  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誰也不知道。

  總之,他就是突然由紳士化身為野獸,大掌一推,便將她壓在身下。

  「亦豐……」她嬌吟。

  他沒聽見,唇舌掠過她紅唇,啃咬上她纖頸。

  她的皮膚很薄,又柔又細,輕輕一吸,便是一朵艷艷紅花綻放。

  她的骨胳纖細,因此雖然並不高條挑美,但十足地小巧精緻、惹人愛憐。

  忍不住,他大掌撕裂她前襟,那最讓她愛戀難捨的豐唇整個罩上她的豐盈。

  她敏感的地方一被他堅硬的利牙滑過,全身頓起一股無法忍受的戰慄。

  就是今天了嗎?她的初夜,一輩子最浪漫的一次,噢,她的心跳得好快,怦怦、怦怦……鼓噪得似要撞穿她胸膛。

  「亦豐……」她修長的腿勾住他的腰。

  他渾身一顫,便像團被添加了汽油的焰火,一衝九重天。

  再也沒有理智可言,他急躁地扯裂她的衣衫、親吻她的胴體。

  他要她,現在就要。「小柔!」抬起她的腿,他已經管不了什麼道德規範、禮義廉恥、四維八德……

  「哇--」

  毫無預警地,一盆冰涼的清水從天而降,瞬間澆熄了兩人失控的慾火。罪魁禍首想都不必想,只有一個--杜若望。

  「變態、畜生、不要臉!」顯然小男孩受不了事實,被刺激到了。

  不過還有一個小孩更幼稚。「男歡女愛天經地義,你懂不懂?笨蛋、白癡、低能。」海笑柔半裸著身子對著杜若望離開的背影又叫又跳。

  「唉!」君亦豐頭痛地一長歎。這兩個傢伙,怎麼看、怎麼天真,他怎會惹上這樣的麻煩呢?難道是前輩子作孽太多?「你要罵,可不可以等穿好衣服再罵?」

  「等我穿好衣服,他早就跑得不見人影了,我罵給誰聽?」她繼續跳腳兼詛咒。

  他再次確定自己前世沒燒好香。「像你這麼孩子氣,你爸媽怎敢讓你如此年輕就出嫁?」

  「我也不知道。」她在跳腳中抽出一點點時間回答他的問題。◆「爸媽問我要不要再考大學,我說我不想讀書,我最大的願望就是找個白馬王子嫁給他,然後一輩子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結果沒三天,爸媽就替我答應杜若笙的求婚了。」

  「瞭解。」可憐的海家父母,生了個如此愛幻想、不切實際的女兒,難怪年紀輕輕就迫不及待想將她推銷出去,就怕放任她亂來的結果會鬧得天翻地覆。

  「什麼口氣?你別看不起我,我已經找到我的白馬王子了。」

  「誰?」哪家倒霉鬼雀屏中選?

  她一根纖指筆直指著他。

  「我?」他大笑。「小姐,你還年輕,心情還不定,等你滿二十五歲後,再來向我告白吧!」很抱歉,她這種態度他無法接受。

  「誰說我心情不定的?我一輩子都在找白馬王子,好不容易才在十八歲這一年找到你,我是嫁定你了,你休想甩掉我。」

  他大笑著不說話,擺明他是不相信她的。十八歲的誓言啊……唉!實在是太年輕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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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3 00:15:22
第九章

  所謂天敵者,就如杜若望與君亦豐這般吧!

  自從落難被君亦豐救了之後,才不過短短七天,杜若望的自尊心被破壞殆盡。

  他恨這個男人,他的厲害襯托了他的無能、他的成熟則襯托了他的幼稚,害他在山林中的每一天都過得度日如年。

  「小心點。」看吧!君亦豐又救了他一次。

  「不必你假好心。」恨恨甩開他扶持的手,杜若望硬是讓自己在崎嶇的山路上跌個四腳朝天。

  君亦豐靜靜地看著為自己撞破皮的膝蓋而皺眉的他,可以看出少年的出身良好,生長過程中備受保護,沒吃過什麼苦頭,以致養成他自大的性子。

  所以在販夢俱樂部初見面時,他才會對杜若望沒好印象,進而消遣他。

  不過相處了幾天,他發現杜若望在差勁的個性下倒有一副硬骨頭,死不認輸的倔強反讓他對他升起了欣賞之意。

  因此他才會試著教導杜若望,人生不可能永遠一帆風順,偶爾接受幫助並不可恥。「你以為你拒絕我的援助,讓自己跌得一身傷就表示嬴過我了?你有沒有想過,明天就是我們預計衝破搶匪的封鎖線逃下山的日子,你現在把自己弄傷了,明日逃亡時誓必造成妨礙,那時候你拖累的是誰?」

  「不管我拖累誰,總之不會是你。」

  「那是說你想拖累小柔嘍?」

  「我自己做事自己當,我不會拖累任何人。」了不起就是死嘛!他才不怕。

  「笨蛋!」君亦豐一掌拍向他後腦勺。「你想怎麼當?拿命來當嗎?你可曾想過,你死了,你的親朋好友會有多麼傷心?所有喜歡你的人都會不得安寧,這不等於是變相的拖累?」

  杜若望說不出話,只是咬著牙,紅了眼眶。

  「告訴你是為你好,人生不是那麼簡單的……」君亦豐繼續說教。

  卻更讓他自卑得哽咽了喉嚨。「不必你多管閒事。」他叫,轉身想跑,沒想到剛才的跌跤讓他扭傷了腳。「哇--」才起步,搖晃的身軀便又狠狠往地面栽去。

  「唉!」君亦豐搖頭一歎,微一使勁將他扛上肩。「我看你還是乖一點,拿自己的身體與人賭氣是件再愚蠢不過的事。」

  杜若望一口氣梗在胸口,這輩子沒這麼丟臉過,讓他整個沉溺在無邊羞窘的恨海裡,再也站不起來。

  他既聽不進他的教導,君亦豐也不再多說,只是扛著他回到山洞交給海笑柔。「他扭到腳了,你幫他揉一揉。」

  「怎麼這麼笨?」海笑柔放下曬肉乾的工作,走過來查看杜若望的腳。

  「跟你差不多。」君亦豐一記指骨頭敲上她的額,不願她的口無遮攔再次傷害少年已千瘡百孔的自尊心。

  「我很聰明好不好?」她不滿地癟嘴。

  「是啊!聰明得讓我存起來準備在逃亡路上吃的肉乾在大雨裡淋成一堆廢物。」而她兀自午睡得不亦樂乎,所以他們預訂逃亡的時間才會一延再延,轉眼間,他們在這座深山裡住了都快一個月。唉!不知這回可否順利逃跑,萬一再失敗,他恐怕得在這裡終老了。

  「對不起嘛,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所以後來采山菜、摘野果她都主動幫忙啊!

  「小心點。」君亦豐又敲她一記。「時間拖得越久對我們越不利,萬一外頭的人都放棄尋找我們,只有那六名搶匪死追著不放,我們就真的死定了。」

  「我大哥不會放棄救人的。」好難得,杜若望終於找到一個可以揚眉吐氣的機會。「只要我聯絡上大哥,他一定會來救我。」

  「問題是要怎麼聯絡?」海笑柔睨他一眼,瞳眸底滿滿的不信任。

  「我有帶行動電話,只可惜沒電了。」杜若望辯解。

  「那有個屁用?」她就愛吐他槽。

  「我還有帶充電器,只要找到可以充電的地方,電話就可以用了。」

  「問題是,在這種荒山野嶺,你充電器要括哪裡?鼻孔嗎?」

  「我……」他真的這樣一無是處嗎?好恨、好恨!

  「不必插鼻孔,我知道有個地方可以讓你充電。」君亦豐想到什麼似地雙眼發亮。

  「有這種地方?」她不信。

  「小木屋。」那個搶匪的大本營,上回他們去過了,雖然沒電話,但水、電可是一樣不缺。

  「你還要再回那棟小木屋?」她花容失色。「那是搶匪的根據地耶!你想找死嗎?」

  「不會的。你忘啦?他們已經沒有子彈了,最多就是拿刀棍伺候我,近身肉搏,就算打不贏,我也有把握全身而退。」君亦豐擁有十足的信心。「杜若望,我們就把逃亡的時間再延三天,明日你和我先到小木屋去,我會想辦法引開那些搶匪,你就乘機進去充電,打電話通知你大哥趕來救人。」

  「什麼?你們兩個去?」杜若望還沒說話,海笑柔搶先抗議。「我呢?我也要去!」

  「你看家。」君亦豐可不想她去冒險。

  「為什麼?」她不服。

  「因為我說了算。」不給她反駁的餘地,他下完命令,又自忙碌去了。

  留下海笑柔氣鼓鼓地瞪著他的背影。「暴君、小人、討厭鬼。我說要去就是要去。」

  「對啊!他真是個混蛋,搞不懂學姊你怎麼會喜歡他。」純粹是因討厭而討厭,不管君亦豐所言多有道理,杜若望還是非將他貶到最低不可。

  「哎呀,他也是為我好嘛!」至於海笑柔的心情就更矛盾了,她自己咒罵君亦豐無所謂,卻不願旁人損及心上人分毫。

  杜若望兀自氣得心痛。「為什麼?你就這麼喜歡他,不論他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在你心中,他永遠是最好的?」

  「因為他確實很好啊!」海笑柔揚起一臉幸福的笑容。「你也跟他相處七天了,我不信你沒發覺他有多好。」

  長承認他很有本事、人長得也不錯,但他脾氣壞、又是個靠女人吃飯的小白臉,這樣的男人你認為可靠嗎?」

  「你說的都只是外在條件,我說他好,是指他的心好。你自己想想,面臨這種生死關頭,他如果丟下我們、一個人逃,生存機會肯定高很多;但他沒有,他一肩扛起所有照顧我們的責任,這樣的男人不多了。」她說。「而且我要強調一點,他不是靠女人吃飯的小白臉,他有工作的,還是個訓導主任呢!」

  唔!有關這點,他確實無從反駁,可是他仍然不服。「那又怎樣?只要我年紀再長一點,再多給我一點時間鍛煉自己,我也做得到。」

  「可是你會連與自己作對的人都一起救、一起照顧嗎?」

  不會,因為他沒有那麼大的肚量。

  「承認吧!若望。」海笑柔笑著指指他、又指指自己。「看看我們這一身清爽,臉色紅潤得根本不像遇難者,是誰的功勞?」

  是君亦豐的功勞,而這正是最讓杜若望痛恨的地方,他什麼也比不上他、處處得依賴他,君亦豐讓他變成了一個最丟臉、最無能的男人。

  

  隔日,君亦豐和杜若望照計劃自投羅網到搶匪的根據地--小木屋。

  「我一將人引走,你立刻進去打電話,一定要快,事情解決了立刻回去山洞。」君亦豐叮嚀道。

  「我又不是白癡。」杜若望才不領他的情。

  君亦豐也不在乎,只是拍拍他的肩。「萬事小心。」說著,他孤身一人衝進小木屋,一陣乒乓巨響後,他跑出木屋,後頭跟著六名持刀拿棍的搶匪。

  一等到爭鬥聲消失在耳畔後,杜若望把握機會衝進木屋。

  這是他向君亦豐證明自己能力的最佳良機,他才不會搞砸。

  拿出行動電話和充電器,一端插頭插進電力插座、一端接頭就插進電話底座,這樣可以讓他一邊充電、一邊打電話。

  待電力稍微累積到可以開機的時候,他隨即撥打起杜若笙的專線。

  電話只響了一聲便被人接起來。「若望嗎?是不是若望?我看到你的行動號碼,若望……」電話那頭傳來杜若笙憂心如焚的聲音。

  杜若望恍然憶起君亦豐說的,他要死很簡單,但他遺下的親朋好友該怎麼辦?杜若笙首先就會悲慟欲絕。

  「大哥,我很好,你別擔心。」話出口,他才發現自己哽咽了。

  「若望!」杜若笙哭了。

  杜若望忽然覺得自己好差勁。「大哥,你別哭,我還能打電話給你,可見我沒事。」

  「你在哪裡?大哥派人去救你。」

  「我在一問小木屋,這裡是……」他還沒說完。

  「莫非是那六名山地青年的根據地?」杜若笙搶口問道。

  山地青年?大哥怎麼知道那些搶匪是山地青年?是警察已經查出搶匪的身份,還是……這整樁事件全是他一手安排?

  沒有答案,但一股不安卻硬生生擊中杜若望心頭。

  而電話那頭的杜若笙沒有發覺,逕自說道:「大哥知道那裡,我們的搜救隊也曾在那附近搜索過,不過沒有消息,但沒關係,我立刻聯絡搜救隊,你就在那兒等著,搜救隊明天就會去救你,知道嗎?」

  「我曉得了。」他說,切斷電話,耳邊尚殘留著杜若笙叮嚀他要小心、保重,他一定會獲救等話。

  對他這麼好的大哥怎麼可能傷害他最心愛的女人?杜若望不相信,剛剛只是他在胡思亂想,他大哥絕不會害人、不會的……

  他邊走邊想地出了木屋,走過草坪、爬上山坡……連行動電話還留在屋裡他都忘了,當然更不會記得君亦豐要他打完電話立刻回山洞的事。

  「你怎麼還在這裡?」一陣怒吼似天邊響雷倏忽劈進他耳朵。

  「發生什麼事了?」他茫然四顧,神思猶處呆滯中。

  「杜若望--」忽地一股衝力襲到。

  杜若望頓覺自己的身子被沖得飛起來了。「啊--」他驚呼。

  下一秒,一隻健壯的手臂圈住了他的腰,帶著他躲過了一記飛踢。

  他猛然回神,就見一道森冷刀光直劈而下。「救命啊!」他閉上眼,以為自己死定了。

  但沒有。

  好半晌,他沒感覺到半點疼痛。

  怎麼可能?莫非是那些搶匪突然良心發現,決定饒他一命?

  他睜開眼,刀光劍影的場面仍在,但有一個人幫他擋住了危機。

  「君亦豐!?」他是怎麼擋的,杜若望不知道,只曉得他臂上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有兩名持刀搶匪則被擺平在地。

  「哇!」又一棍棒打過來,杜若望抱頭尖叫。

  君亦豐抱著他險之又險地閃了過去。

  杜若望嚇白了臉,微抬眼瞧見他緊皺的眉頭,像似無限痛苦的樣子,是手臂的傷,還是他另外又被打到了什麼地方?

  可不管如何,君亦豐始終沒有放棄對他伸出援手;明明抱著一個人與人過招是件既辛苦又危險的事,但他硬是堅持到底。

  杜若望胸口突然梗住,某種沉重、堅硬的東西壓得他喘不過氣。「你放手,我可以自己躲。」不想再欠下任何人情,他……他還不起啊!

  「你立刻給我回山洞。」君亦豐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沉道。

  杜若望想對他說,他可以幫忙、他也學過防身術,但面對君亦豐的的魄力,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快走。」君亦豐放下他的同時,飛起一腳踢倒了兩名搶匪。

  杜若望在他的強勢催促下,轉身跑了兩步,又忍不住回過頭來,看著他與人搏鬥,俐落的身手似蒼鷹逐獵。

  他的心跳突然變得好快、好快、好快……

  

  當海笑柔發現杜若望獨自一人回到山洞,而不見君亦豐身影時,她整張臉都白了。

  「為什麼只有你回來?亦豐呢?」她焦急地揪住他的衣領。

  「他……」他的心跳依舊狂奔如鼓。「他幫我擋住搶匪們……所以……」

  「你竟然放他一人面對六名窮凶極惡的搶匪!」她狂吼,轉身往外衝去。

  「我不是……」他想解釋,可事實擺在眼前,他什麼也做不到,只有君亦豐有辦法。可惡,男孩與男人間的實力實在相差太多,他好懊惱,但……除了嫉妒之外,他又能做什麼?

  「王八蛋!」他跳腳。不要再嫉妒了,可漲滿胸膛的萬種情緒,除去嫉妒,還剩些什麼?

  羨慕?那並沒有讓他好遇到哪裡。敬佩?渾帳,要他去敬佩自己的情敵,還不如叫他去死。

  「可恨啊!」他咬牙,也追在海笑柔身後出去了。「呃……」才到山洞口,兩道膠著難分的身影讓他一腔憤怒盡化為沮喪。

  「你怎麼受傷了?」看見君亦豐臂上長長的口子,海笑柔整張臉都皺成一團了。

  「只是小傷。」他聳肩,抬頭看見愣在山洞口的杜若望。「你沒事吧?」

  杜若望看著他們緊抱在一起的身體,一股壓抑不住的妒火再度衝上腦門。「哼!」恨恨一跺腳,他轉身又衝進了山洞。

  「杜若望!」海笑柔被他惡劣的態度氣出了一腔怒火。「你那是什麼態度?」

  「算啦!」愛人不愛他,難怪他嫉妒。君亦豐可以瞭解他的心情。「你去幫我找找薺菜,我到河邊清洗一下傷口。」因為上回他們順手牽回來的藥品都用光了,因此再受傷,只能糊草藥了。

  「薺菜?」她想了下。「噢,可以止血、解熱那種薺菜,我知道了。」她頷首,跑去採草藥了。

  君亦豐轉身往河邊走;注意到杜若望一直默默地跟在他身後,不知想幹什麼?

  君亦豐走到河邊,咬牙皺眉脫下上衣,卻拉扯到傷口,讓他疼出了一頭冷汗。不過幸好河水夠冰,肌膚沾到水的瞬間,傷口就麻痺了,讓他在清洗過程中,少受了很多苦。

  「唔!」但要用單手清理傷口還是很累,他差點就叫杜若望過來幫忙了,只是他一直躲在樹後不肯現身,君亦豐遲疑了下,也就由他了。

  「亦豐、亦豐,你在哪裡?」適時,海笑柔的叫喚聲遠遠傳來。

  「我在這裡。」他喊,就見她的身影自山林另一頭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像只迷路的小粉蝶。

  「小心一點。」他蹙眉。「別跌跤……」

  「哇!」來不及了,她已經摔倒了,但她卻渾不在意似地,很快又爬起來,跑到他跟前。「薺菜,我摘對了吧?」

  他伸手摸了摸她擦破皮的鼻頭後,才瞥了一眼她手中的植物。「嗯,很聰明,都摘對了。」

  「嘿嘿嘿!」她笑得好不得意。

  他心頭不由漾起一股暖意。就愛她這股天真啊!如此樂觀、開朗、不懂得抱怨,讓這段遇難的日子成為他生命中一個難忘的回憶,而非可怕經歷。

  「我幫你包紮傷口。」她自告奮勇。

  「嗯!」他頷首,將受傷的臂舉向她。

  她觀察傷口,雖長、卻不深,不禁鬆下一口氣。「好險,剛看你一身血的模樣,我差點嚇死。」

  「我不早說過只是小傷。」

  「你這個人,就算被子彈擦過,也只當蚊子咬到。」他對別人很好,但對自己的身體卻很輕忽,這讓她非常擔心。「不過也沒關係了,反正我們就快可以回到文明社會,到時我再押你去看醫生就好了。」

  「是啊!這段旅程也快結束了。」他會永遠懷念它。

  「捨不得?」她邊笑,邊為他包紮傷口。

  「你呢?」他不作回答,只把問題再度丟回給她。

  她毫不考慮地搖了搖頭。「這裡不結束,怎麼開始新的旅程?我還要跟你結婚、組織家庭、生許多小孩呢!」

  「哈哈哈……」他忍不住發出一連串朗笑聲。「你就這麼有把握我一定會娶你?」

  「當然。」她神態無比慎重。「因為我絕對要嫁給你。」

  天真!世事若能如此簡單,也不會有這麼多遺憾發生了。偏偏他愛死了她的天真,忍不住,他伸出另一隻手抬起她的下巴,濃烈纏綿的一吻印上。

  「唔!」霎時,天雷勾動地火,他二人的情慾一發不可收拾。

  小河邊,一雙人兒濃情似火,映襯著大樹後,一條孤寂的身影更加苦不堪言。

  杜若望揉著不停泛紅的眼眶,又氣又恨,但氣的是自己、恨的也是自己;對於君亦豐,他除了濃稠苦澀外,再也嘗不到任何味道。

  次日,小木屋附近的樹林裡果然聚集了一支搜救隊。

  君亦豐和海笑柔、杜若望也都如期趕到約定地點。

  但出人意表的是,杜若笙居然也在現場。「大哥,你怎麼也來了?」

  「我怎麼可以不來救我弟弟?」杜若笙一見杜若望立刻緊緊抱住他,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大哥,別這樣,好丟臉的。」杜若望在他懷裡掙扎著。

  君亦豐冷眼看著杜家兄弟表演手足情深,卻不明白杜若笙為何寧可親自到場,卻不願順便聯絡警察,將一干搶匪一網打盡?

  「不好意思。」一個滿臉無奈的男人走過來,是陳靳璇。「我們董事長有很嚴重的戀弟情結,他見到弟弟就會失控,所以請你們先上車吧!」

  是這樣嗎?即便如此,那個答案也只能解釋一半問題,剩下一半……哼!君亦豐敢打包票,九成九有問題。

  不過他不打算在這裡追根究柢,因為搜救隊中不包括警察,使這趟逃亡之旅平添許多危險,為免再度出錯,他們最好把握時間。

  「好的。」他拉著海笑柔往吉普車方向走去。

  「你們以為你們逃得了嗎?」砰!忽然,」記奪命槍聲震破滿場輕鬆。

  「哇,救命啊!」

  「快開車!」

  瞬間,奔逃、求救聲此起彼落,杜若笙雇來的搜救隊陷入一片慌亂中。

  那些搜救隊員都是為了杜若笙所提供的豐厚賞金而來,根本沒受過訓練,一旦面臨危機,誰還記得當初來此的目的為何?

  一群人拚命搶上吉普車,搶到就開走,眼看逃生工具就要盡空,君亦豐當機立斷加入搶車行列。

  「留下一輛車來。」他挨飛一名想獨自開著吉普車逃亡的搜救隊員後,隨即將海笑柔抱上車子。

  「亦豐。」她以為他會跟她一起走,可是他沒有。

  「躲好。」君亦豐叮嚀她,然後跑回去拉楞在一旁的杜家兄弟。「還不快走。」

  「我的行動電話。」杜若望呆呆看著那逐漸包圍過來的搶匪們。

  君亦豐在其中一名搶匪手上看見了他所謂的電話。難怪搶匪們會發現他們的逃亡計劃,並重新武裝,原來是因為杜若望遺留了線索。

  「對不起!」杜若望差點哭出來;他又壞事了。

  「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君亦豐低吼。

  杜若望的眼淚滴了下來。

  「不准欺負若望。」杜若笙咆哮。

  「趴下--」君亦豐突然大叫,傾過身去撲倒杜家兄弟。適時,一連發子彈飛過他們頭頂。

  杜家兄弟嚇得臉都白了。

  「想活命就少說兩句。」陳靳璇衝過來,一把扛起杜若笙,跑向吉普車的停放處。

  這時,一支十六人的搜救隊、除了受傷躺下的四人外,也全散盡了;而六輛吉普車更只剩下君亦豐搶到的那一輛。

  「我們也走。」判斷情勢對己方不利,君亦豐無意戀戰,拉起杜若望轉身就想跑。

  但搶匪們卻也利用這一瞬間,完成了包圍之勢。

  君亦豐隨即將杜若望護在身後,飛起一腳踢起漫天煙塵,暫時止住搶匪們的追擊。「快跑!」他一把將杜若望推往吉普車方向,自己則趁亂衝進搶匪的包圍圈中。

  「你呢?」杜若望不肯走,禍是他闖的,沒理由要君亦豐來收尾。

  「我等一下就走了,你不要在這裡礙我的事。」君亦豐趕他,看眼前的陣仗,若沒有人留下來斷後,恐怕到最後一個也走不了。

  「可是……」杜若望猶豫著。

  「渾帳,你到底要拖累我到幾時?」他罵。

  杜若望嚇了一跳,只得乖乖地走了。

  「一個也不准走。」煙塵落盡,灰頭土臉的搶匪們氣得頭頂都冒煙了。

  君亦豐想也不想地衝進搶匪群中。他在搏,搶只有一枝,只要他能抓到一名搶匪做人質,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亦豐!」另一頭傳來海笑柔的驚呼聲,不敢相信他會自投羅網。「你回來啊!」她掙扎著想要下車救情郎。

  「海小姐,你冷靜點。」陳靳璇阻止她,並轉動方向盤,吉普車像技火箭般衝進了爭鬥之中。「君先生,快上車。」

  君亦豐一腳踩暈方才被他踢倒在地的搶匪,隨手拖著他跳上了吉普車後座。「開車!」他喊。

  陳靳璇立刻轉動方向盤,將吉普車駛下山坡。

  「別走,把老二放下來。」五名搶匪不死心地在後頭追。

  子彈咻咻地在吉普車四周飛掠而過,擋風玻璃破了、後視鏡也被打落。

  「啊!」更慘的是,連司機陳靳璇都中彈了,情況危急。

  「不准開槍。」君亦豐隨即站起身,架起他捉到的搶匪充當人肉盾牌。「除非你們不想他活命了。」

  剎那間,漫天飛舞的彈雨停了會兒。

  但一下子,彈雨又下,而且專朝吉普車的輪胎攻擊。

  「糟糕。」君亦豐緊鎖雙眉,正在想不知有何法子可解決眼前困境。

  「哇!」下一秒,輪胎中彈,吉普車禁不住一陣大大的震動,搖得車上眾人迭聲尖叫。

  「啊!」君亦豐因為是站立的,瞬間被顛得跌出車子,連同他抓著的那名搶匪在地上滾成兩個泥人。

  「亦豐!」海笑柔大叫。「快停車,他摔下去了。」

  「別停。」君亦豐吼。既然摔下來了,他索性跟搶匪們多糾纏一些時間,以利他們逃亡。

  「可是……」陳靳璇遲疑著。

  「閃開,難道你想一起死?」杜若笙擠過去推開受傷的陳靳璇,坐上駕駛座,一腳將油門踩到底。

  吉普車顛簸地越走越遠,終於消失在遠方的山林中。

  「不要,亦豐--」風中,隱約還傳來海笑柔的哭嚎聲,一聲緊接著一聲,聲聲斷腸、綿延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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