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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董妮]熱戀吉魯巴【販夢俱樂部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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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3 00:17:05 |倒序瀏覽
熱戀吉魯巴(販夢俱樂部之三)作者:董妮
   
君問晑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野性難馴的「小野貓」,就是伍家的大小姐伍馡!?
瞧她骨瘦如柴、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哪有一點豪門千金的氣勢?
在他看來,有雙靈活大眼的她反倒像極了一隻高傲的貓兒,時時刻刻提防著生人勿近;
這點更引起了他的興趣,讓他一心想探究她黝黑的眼底深藏著怎樣的心思……
雖然生長在富豪之家,但伍馡並未享受到眾人的嬌寵;
相反地,她總是被冷落的一個。久而久之,她冰封自己的心,不與外人接觸;
然而在他面前,她卻似乎無所遁形──
他的笑容溫暖了她的心,使她生平第一次開心地笑,甚至大膽縱容自己偷偷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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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3 00:17:41
  楔子
  
  無數的光點在空中飄移、閃爍,織就成一片迷離幻境,眩花了人們的瞳孔。
  
  在這一剎那,時間、空間不具任何意義,除非……「本席宣佈,被告君問晑強姦罪名不成立,予以當庭釋放。」如雷吼聲劈下,光點轟炸成火花。
  
  君問晑驚喜的眸子旁轉,迎上另一頭一雙淚霧水瞳。
  
  四眼相對,激情熱火奔流。
  
  伍馡嫣紅的芳唇輕啟,發出一記無聲的氣音。「恭喜你,晑哥哥……」
  
  君問晑的拳頭微微顫抖。無辜被拱上被告席,承受他人眼神的指責與洗禮,他無動於衷,以為自己生性冷靜;卻不知她一個表情便讓他明白了「激情熱火」是什麼滋味,那就像有人在他的血管裡澆了一池辣椒油,瞬間,他的身子燙如熔岩。
  
  情不自禁地,他對她伸出了手。
  
  法庭上,就見律師席間一道暗灰色身影在瞬間幻化成蝶,飛向被告。
  
  他的手終於抓到她,緊緊相握,片刻不願分。
  
  「小野貓……」他的指腹輕滑過她墜流不停的淚水,瞧見濕意暈花了她完美的彩妝,使她不復方才為他辯護時的精明幹練;卻還回十年前與他初遇時的景況。在那個艷陽高照的午後,他十八、她十六,他們一咬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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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3 00:18:37
  第一章
  
  要說君問晑與伍馡間的恩怨糾葛,那話可長了。
  
  十年前的某日,君家兩根經濟大梁君父與君母忽於第十二度蜜月期間消失無蹤,君家經濟頓垮,加兩位老人家投資失敗留下來的五千萬債務,險些毀了才成年的君氏五姊弟一生。
  
  君問晑是五姊弟中的老么,他不知道上頭四位兄姊是如何克服此一難關的,但對他而言,父母的失蹤只是親緣已盡的結果,他悲傷,卻不憤怒。
  
  不過那五千萬的債務很麻煩就是了,畢竟五姊弟都只是學生,讀書拿獎學金還行,論到賺錢還債,再等個三、五年吧!
  
  可債主哪裡能等?沒錢就封房子、搬傢俱,搞得他們姊弟五人幾乎無處棲身,得流浪街頭做難民去。
  
  幸虧大姊君樂水聰明,想了個好點子,開設「販夢俱樂部」,利用四位弟弟的色相來謀利;如此幹了幾年,終於讓他們還清了債務。
  
  「感激大姊英明啊!」這是君問晑經常掛在嘴邊的話。
  
  他並不排斥販賣夢想給寂寞女子的謀生方式,反而挺樂意幫助她們排遣孤單、一解煩憂。
  
  他對自己這一路走來的顛簸人生真的毫無怨言,只除了一點——為什麼他第一個接的客人會是那被寵壞的千金小姐伍瑛?她根本是個混蛋、龜蛋、王八蛋!
  
  第一眼見到她君問晑就對她很感冒,她對外宣稱他是她的崇拜者,他們在T大的聯誼會中相識,雖然他確是T大生,但她把他形容成一個為博取佳人歡心,裝瘋賣傻、下跪求愛,什麼蠢事都幹得出來的痞子,就著實令人不悅了。
  
  更有甚者,她還命令他去追求她的朋友,說那傢伙活了十五年,卻連個男友也沒交過,未免可憐了些;她好心想讓朋友一嘗戀愛滋味,商請他幫忙。
  
  鬼才相信她的話,據君問晑旁敲側擊得知,伍瑛根本是拿他當玩具耍,與人打賭,看他得費多少時間才能降服她們班上有名的小書獃?
  
  可惡,是可忍、孰不可忍!一氣之下,他揮揮衣袖,甩頭走人。
  
  原以為如此便可擺脫麻煩,不料伍瑛背後的惡勢力強悍異常,竟對他的英文教授施壓,迫使他成為她的家庭教師,自此結下他與伍家的不解之緣。
  
  伍家別墅位於陽明山上,其奢華程度號稱該區第一,他看也是。兩、三百坪的佔地,處處可見匠心獨具的佈置,假山流水、花徑尋幽,連門口的燈飾都請人特別設計過,這般豪奢已非「有錢」二字足以形容,它根本是名副其實的豪門富戶了。
  
  難怪教授要出賣他,情勢比人差嘛!換成他也會這麼做,又不是殺人放火,只是出賣一個學生去當別人的家教便可得利益無數,幹麼不做?
  
  所以君問晑也不怨,只當前輩子忘了燒好香,今世才會被伍瑛那個大麻煩纏上;他認了,乖乖陪那刁蠻的富家千金玩遊戲。
  
  「你來啦?」伍瑛看著他,笑得好得意。
  
  「不來行嗎?」君問晑聳肩。
  
  「當然不行。」伍瑛嗔他一眼,隨手指著客廳的沙發說:「不過我現在要跟朋友去喝下午茶,你就在那裡坐一下等我回來吧!」
  
  背包一甩,她當真走人了,惹來君問晑一陣失笑。
  
  「敢情她是在給我下馬威?」真是個討厭鬼,不過算了,難得有機會入寶山一遊,不到處走走看看,滿足一下他對有錢人富裕生活的好奇心,未免可惜。
  
  「走嘍!探險去也。」拍拍手,他正準備四處冒險去。
  
  「等一下,君先生。」女管家喊住他。
  
  「有事嗎?」他轉身,回贈一記燦若朝陽的笑容、魅力四射。
  
  年逾三十的管家不覺酡紅了臉。「那個……二小姐有交代……君先生,呃……」沒天理啊!竟把如此帥氣的男人放出來四處電人,分明是故意陷她於不義嘛!
  
  君問晑看見女管家一臉羞慚,某個念頭閃過腦袋。「伍瑛該不會要你盯著我,不准我四處晃吧?」
  
  女管家尷尬地點頭。
  
  「真有她的!」君問晑啞然失笑。「那傢伙把我當成她的禁臠嗎?」
  
  「禁臠」二字讓女管家臉上的紅潮瞬間爆炸。「對不起。」
  
  「又不關你的事。」身為員工的身不由己君問晑很清楚,又何忍為難她?「算啦!」爽快地放棄冒險念頭,他重新踱回沙發上坐好。「這樣可以嗎?」
  
  女管家垂首囁嚅著。「真是非常抱歉……」「拘禁我的又不是你,說什麼抱歉?」他悠然一笑。「不過我真的得坐在這裡直到伍瑛回來?萬一她一出門就是幾小時,我想上洗手間怎麼辦?」
  
  「二小姐只說不准君先生出大門,沒說不能在屋裡活動。」
  
  「哦」有漏洞可鑽了!他笑得異發光彩萬丈。「管家小姐,一個人坐在這裡等門很悶耶!」
  
  「君先生的意思是……」
  
  「屋外不能走,那屋內……」引君入甕。「欲擒故縱」這招最好。
  
  女管家果然上當。「要不要我帶君先生四處參觀一下?」
  
  「固所願也、不敢請爾。」
  
  一句話把女管家逗得笑了開來。「其實光這房子就有許多可看的了。」
  
  「聽說這宅院叫蝶園,可我一路走來,也沒瞧見半隻蝴蝶,是否另有典故?」
  
  「蝶園是取自去世的夫人,孟宇蝶之名而來。」女管家領著他一路從客廳、和室、書房,直走到日光室。「這裡的一磚一瓦都是主人親自挑選,為博取夫人歡心、讓她住得舒適而興建的。不過可惜,房子還沒蓋好,夫人就死了,這房子還差點蓋不成……哇!」
  
  日光室的門才開,一道黑影迅速竄出,險些兒撞倒欲進門的兩人。
  
  「搞什麼鬼?」君問晑快手一撈,揪住來人的衣領。
  
  「別碰她。」女管家驚叫,可惜來不及了。
  
  「啊!」君問晑瞠目結舌,小傢伙居然咬他!
  
  「你還不鬆口?」他吃疼地放開她的領子,她立刻像只靈活的小野貓逃得遠遠的。
  
  「慢著,你的『對不起』呢?」火從心起,他轉身追過去。
  
  「君先生,別追了。」女管家試圖阻止他。
  
  君問晑卻不聽,直追著女孩跑過長廊,終在樓梯口處抓到她。
  
  「唔唔唔……」她蹬腿擺手拚命掙扎。
  
  沒見過這麼刁鑽的女孩子,君問晑算是開了眼界。「你叫什麼名字?打哪兒來的?」
  
  女孩一語不發,偏過頭,又想咬他。
  
  「哇!」差一點點被咬到,饒是以好脾氣出名的君問晑也不禁為女孩的蠻勁皺眉。「沒人教過你,不可以隨便亂咬人嗎?」
  
  一擊不成,女孩改而雙腿連踢,踢了君問晑的衣服下擺好幾下,雖然不疼,卻留下幾個黑抹抹的腳印子。
  
  他這才發現她居然沒穿鞋,一雙光腳丫比炭還黑。
  
  「壞小孩就得這樣教訓。」揪住女孩橫放膝蓋上,他抖手賞了她臀部三大掌。
  
  原以為小孩子都怕教訓,挨了打定是淚汪汪地求饒,誰料得到女孩偏與眾不同,明明怕得小臉微白,卻硬是咬著牙、忍著淚不道歉。
  
  「唉!」見她倔強,他反而心軟。「好女孩不可以這樣粗野的,知不知道?」扳正她的身子,他愛憐地輕拭她眼角淚痕。
  
  豈知這卻給了女孩反擊的機會,他手一湊近,她又狠狠賞了他一大口。
  
  「呃!」有生以來頭一回碰見如此頑劣的小孩,他登時傻眼。
  
  嘴裡嘗到鹹腥的血味,女孩這才恍然發現自己傷了人,呆愣愣地鬆了口。
  
  「你真不乖。」他沉下臉望著她。
  
  她連退數步、縮肩抱頭,小小的身子抖顫如風中葉。
  
  「君先生。」適時,女管家追到。「請你放過大小姐吧!」
  
  「大小姐?」君問晑回頭望了眼氣喘吁吁的女管家。「你說誰啊?」
  
  女孩趁此良機翻下樓梯,逃離他掌控。
  
  「喂,小心呀!」瞧見女孩粗魯的舉動,君問晑簡直要昏了。
  
  她跑到一半,聽見他的聲音,心頓慌,腳下一滑,眼看著就要滾下樓梯。
  
  「小孩!」千鈞一髮之際,君問晑飛過身去抱住女孩,幾個翻滾,躍下樓梯。
  
  雙腳一踏實地,女孩隨即又退離他老遠,好像他身上帶著毒,須臾接近不得。
  
  「真是個怪小孩。」君問晑沒轍地望著她的背影興歎。
  
  不見他追來,女孩好奇回頭覷了他一眼。不打她嗎?她做了壞事耶!可是……他剛剛又救了她,為什麼?
  
  摸摸被他打過的小屁股,以為那樣的大掌打下來一定疼死人,卻還好,痛而不傷人。
  
  真是奇怪,想不通!可她仍然怕他,還是逃吧!誰知道他的寬容能維持到幾時,搞不好下一秒就翻臉無情,揍得她掛進醫院三天起不了身。
  
  逃吧、逃吧!世間沒一個人是可信的,除非她想死了,否則她唯一可靠的永遠只有自己。
  
  怦怦、怦怦、怦怦
  
  君問晑的心從沒跳得這般快過。
  
  女孩臨去前的那一眼教他整個人僵如泥塑木雕。
  
  不敢相信世間有那樣野性的眼眸,深沉若宇宙黑洞、熾烈更勝夏季艷陽,活脫脫是山林猛獸來到文明世界。
  
  明明是個八、九歲的小女孩啊!卻不見半絲天真,倒是警戒心極強。
  
  「詭異!」不過她本來就是個怪小孩,如果他沒看錯,剛剛她是趴在日光室的地板上吃東西的,就像……一隻被棄置街邊的小野貓。
  
  「君先生,呼呼呼……」終於追到他了,女管家累得險些兒直不起腰來。
  
  「管家小姐。」一見來人,君問晑才猛然想起擱在心頭的疑惑。「剛剛那小孩,我似乎聽見你喊她大小姐,她是伍瑛的姊姊嗎?叫什麼名字?」
  
  「這個……大小姐名喚伍馡,她……」女管家欲言又止。
  
  他好奇心更盛。「我記得伍瑛今年十五,這麼說來剛才那孩子最少十六嘍?可她怎麼看也不超過十歲耶!」
  
  「那是因為……」該如何解釋?呃……她不會耶,怎麼辦?女管家一臉為難。
  
  「管家小姐!」
  
  「君先生。」不會解釋乾脆就別解釋了,她顧左右而言他。「你怎地參觀到一半就跑了呢?走走走,我們繼續參觀去。」
  
  這算答案嗎?君問晑眉頭擰起,定定地望著她。
  
  女管家卻不敢與他的眼神相對。
  
  君問晑恍然想起伍馡粗野的舉止,莫非她的身份是伍家的禁忌?
  
  想不通,可無論如何串聯,「大小姐」那句稱呼就是與伍馡瘦小的身影搭不上邊。
  
  其中必有秘辛,可人家不說,他總不能掐著女管家的脖子逼供吧?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他也沒探人隱私的嗜好,不如見好就收。
  
  「說的也是。」爽快放棄追根究柢的念頭,他回身拉住女管家的手繼續方才被打斷的參觀路程。
  
  見君問晑不再追問,女管家明顯鬆下一口氣。
  
  兩人重回日光室,君問晑將半闔的大門重新推了開來,舉步跨進。
  
  「你說這日光室是伍家老爺子特別為孟宇蝶夫人籌建的,是全別墅視野最好的房間……咦?」日光室裡的一片狼藉讓兩人不約而同發出一聲驚呼。
  
  「這大小姐真是……唉!」女管家低聲一歎。
  
  君問晑黑瞳一轉,由女管家幾度的失言推測,小野貓確是伍家大小姐;但怎麼可能?模樣不像、年紀差得更遠,著實離奇。
  
  女管家無奈彎腰收拾著一地殘飯菜渣。
  
  君問晑二話不說,挽起袖子也跟著加入清掃行列。
  
  「君先生!」見他弄得滿手髒,女管家大吃一驚。「你是二小姐的客人,怎好意思麻煩你,我來就好。」
  
  「什麼客人?」君問晑豪爽大笑。「我也不過是伍瑛花錢請來的員工,沒那麼尊貴,管家小姐就不必客氣了。」
  
  「可是……你畢竟是小姐的家庭教師啊!」不知為何,一冠上「教師」二字,就是令人忍不住想尊敬。
  
  「家庭教師?」君問晑對著女管家一陣擠眉弄眼。「伍瑛是那種愛讀書的女孩嗎?」
  
  努力讀書不闖禍的伍瑛?光想就覺得可怕!女管家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
  
  「所以嘍,那種笑話還是別再提了,咱們心知肚明就好。現在應該盡快將這些油湯菜渣弄乾淨,不然等它們黏在地上要清理就麻煩了。」他動作俐落地收拾善後,像是早做慣了。
  
  女管家看得大受感動,這年頭如此勤於家務的男人不多了。「謝謝你。」
  
  「謝什麼?」他對她咧開一嘴白牙。「為美麗的淑女服務本是男性應盡之義務。」
  
  一句話讓女管家雙眼爆出欣賞的火花。
  
  同時給君問晑在這強敵環伺的伍家裡爭取到第一號強力盟友。
  
  這一天,伍瑛的下午茶直喝到晚上九點尚未結束;但幸好君問晑有先見之明,為自己找了個同伴,因此等待的時間並不難熬。
  
  女管家拿他當弟弟看待,不僅煮了大餐請他吃,還為他介紹家裡其餘員工,園盯司機、廚師……等等;算一算,竟有七、八人,豪門富戶果然不簡單。他們怕他一個人等門太悶,遂自告奮勇陪他打麻將。但可惜君問晑對此一國粹並不精通,只有杵在一旁搖旗吶喊的分。不過有人陪總比孤單一人好,況且女管家還做了拿手的小餅乾給他們當點心,有吃又有玩,他還有什麼好不滿的?
  
  「哇!」真要不滿,就這個吧!澳愀墒裁矗俊鄙銜繚諶展饈依鍶鲆暗男∫懊ň尤揮峙芾聰蛩糶屏恕?
  
  她一把搶過他手中裝餅乾的盤子,轉身就想跑。
  
  「上一次是大意,連踩兩回陷阱就是笨蛋了,你看我像只蠢豬嗎?」他二度揪住她的衣領,並且很小心地不讓她咬到他的手。可伍馡也非省油的燈,大腳抬起,目標他的胯下。
  
  「啊!」一舉中的!他吃痛鬆手、兩泡英雄淚險些奪眶而出。
  
  她乘機溜出他掌控,還不忘送上一張吊眉吐舌的大鬼臉。
  
  「可惡!」君問晑跳腳,已無法忍受頑童無法無天的造亂。「我一定要好好改正你那頑皮的劣根性。」
  
  伍馡才不理他,餅乾到手、轉身跑出娛樂室。
  
  「你別跑。」君問晑緊追出去。
  
  「君先生。」女管家跑上前拉住他。「大小姐不是故意的,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就別與她計較了吧!」
  
  「不是這樣的,管家小姐。」君問晑甩開她的手。「小孩子不能光是寵,也要教的。」
  
  「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啊!」
  
  「那是怎樣?」
  
  「我……」小嘴張了張,女管家終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君問晑一本正經。「你放心吧,管家小姐,我不會傷害她的,只是該懂的道理,我希望她也能明白。」
  
  姑且不論伍馡真正的年齡是多少,她不可能永遠未成年,終有一天,她會長大成人,得為自己的言行舉止負責;屆時,她若還一味地任性妄為,難保不會觸犯法紀。
  
  他不想看見那擁有美麗瞳眸的女孩落到被社會摒棄的一日,反正伍瑛付了他大筆的家教費、又不想來上課,他光領錢不做事也心虛,不如將之用在伍馡身上。「你別衝動啊,君先生。」還以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士全絕種了,想不到竟在這裡遇上一名,女管家急壞了。
  
  「我有分寸的,你就放心把伍大小姐的教育問題交給我吧!」看來伍馡的頑劣是徹底激起君問晑好管閒事的天性了。
  
  「無論你想做什麼,千萬別隨便碰大小姐啊!」望著君問晑離去的背影,女管家一顆心如吊了七、八個吊桶,上上下下地忐忑不安。「完蛋了,事情怎會搞成這樣?」
  
  「真是難得啊!熱血青年居然尚存人間。」一個調侃的聲音忽爾從天而降。
  
  女管家聞聲回頭,像落水者遇到浮木般,緊緊抓住來人。「楊小姐,你來得正好,我家大小姐她……」「我都看到了。」楊芷馨是伍家的鄰居,經常在這裡出出入入,與伍家人混得爛熟,自然也熟悉伍家一切不足為外人道的秘辛。
  
  「那現在該怎麼辦?」
  
  「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咧!那個難得一見的熱血青年是打哪兒來的?」楊芷馨抬手撥了撥一頭染成艷紅色的秀髮,柔媚風情自然灑落。
  
  「他是二小姐請來的家庭教師。」
  
  「伍瑛的家庭教師?」楊芷馨抱著肚子笑彎了腰。「要伍瑛讀書啊,還不如祈禱太陽打西邊升起快一些,我看那傢伙八成是伍瑛的新男寵。」
  
  「君問晑不是那種人,他有T大教授的推薦函的。」不知為何,女管家就是不想聽見有人污蔑他。
  
  「那其中一定有鬼。」
  
  女管家閉口不語,怎敢說搞鬼的就是她家二小姐?
  
  「不過伍瑛這回眼光倒不錯,挑了個好傢伙。」楊芷馨踱到樓梯口,低頭眺望客廳裡君問晑與伍馡間的鬥法。不得不佩服他的耐性,儘管學生如此駑鈍,他仍舊努力到底。
  
  反之女管家則越看越心驚。「不行,我得去跟君先生說清楚,請他饒了大小姐。」
  
  「別去。」楊芷馨拉住她。
  
  「為什麼?楊小姐明知我家大小姐並非真正頑劣,她是有原因的。」
  
  「我就是知道才阻止你啊!你仔細看看,他們不是很有默契嗎?也許那位君先生正是伍馡等待許久的白馬王子,專程來解救公主脫離苦海的。」
  
  「你在說什麼?」女管家聽得一頭霧水。
  
  「白雪公主的童話故事啊!你沒聽過嗎?」楊芷馨舉步走到娛樂室,對著那幾個沉迷於方城之戰的人問:「把伍馡交給君問晑試試看,你們覺得怎麼樣?」
  
  「沒意見。」牌桌前的眾人異口同聲。
  
  唯獨最後進來的女管家好不哀怨地小小聲說:「你們這些人真無情,居然看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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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3 00:18:55
  第二章
  
  君問晑終於在玄關處抓到伍馡。
  
  「看你往哪兒跑?」他提起她的衣領,看見她兩隻小腳在半空中又踢又蹦,不覺一陣失笑。「別忙了,只要你道歉我就放了你。」
  
  她卻一聲不吭,端起手中的盤子,唏哩嘩啦地將所有的餅乾全倒進嘴裡。
  
  「你幹什麼?」看她一張俏臉被餅乾撐得紅透,他又好氣又好笑。「我又不會跟你搶餅乾,吃得這麼急作什麼,萬一噎到怎麼辦?」
  
  君問晑的話聲才落,她就真的被餅乾噎到,嗆咳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瞧,噎到了吧?」他心疼地放下她,輕拍著她的背脊為她順氣。
  
  他的動作很溫柔,好像她是什麼珍貴寶貝似的。
  
  伍馡嚇了一大跳,呆呆地望著他。
  
  「怎麼?還有哪裡不舒服嗎?」他的聲音充滿關懷。
  
  她卻嚇得更慘。她今天很不乖耶,他應該打她、罵她的……呃,他確實賞了她的屁股三掌,可他同時也疼她更多。
  
  他沒道理對她這麼好的,情況變得詭異,他該不會對她別有居心吧?
  
  光想就覺得好可怕!大腳抬起,她踹他一個烏龜翻身。
  
  「啊!」他一個沒站穩,跌出了門外。「你這傢伙——」不給他罵完的機會,她又逃了。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的好奇心被煽揚到最一局點,不得答案誓不罷休。
  
  拍拍屁股爬起來,他朝著伍馡逃掉的方向追去。
  
  「別逼她太緊。」一個涼涼的聲音喝住他的腳步。
  
  君問晑回頭迎上一張艷如桃花的容顏。「你是……」「楊芷馨,一個被特地請來當伍家鄰居的人。」她笑著說。
  
  他一頭霧水。鄰居能用請的嗎?
  
  她走近他,兩隻眼睛像探照燈一樣,將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個通透。
  
  他覺得自己在一這一瞬間變成了豬肉攤上的豬肉,任人挑肥撿瘦。「還滿意嗎?」
  
  「我問你一個問題,今天,你看見一個強盜搶了某人的東西,而那樣東西對那個人而言是很重要的,可沒有東西,強盜也活不成,你會怎麼做?」
  
  「捉住強盜,把失物還給失主,再與他們商討看看有沒有兩全其美的解決之道。」
  
  「如果沒有呢?」
  
  「我盡量幫忙。」
  
  「總是有憾。」
  
  「世間無完美。」他說這話的時候像是很無奈。
  
  楊芷馨忍不住瞪他一眼。「爛好人。」而且還是很爛的那一種,滿懷純真、渾身陽光氣息,朝氣蓬勃得似一生平順,就不知怎會與伍瑛那混世魔女攪和在一塊兒?
  
  常常有人在背後這麼說他,但當面喊的倒沒有。君問晑覺得有些新奇。「我不過是盡一己之力。」
  
  「管那麼多閒事你不累嗎?」
  
  「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只會開心,怎麼會累?」
  
  果然是個徹頭徹尾的爛好人,卻正適合扮演那屠龍解救公主的王子。「伍馡大概又躲到日光室裡了,你可以去那裡找她,不過我勸你不要,她的牙齒不是普通銳利,隨便接近小心屍骨無全。」說完,她走了,留下一團疑雲兀自包圍著君問晑。
  
  「奇怪的女人。」看來年紀不大,十七、八歲吧!卻似歷經風霜,精練更勝他大姊。「可你白勸了,小野貓的利牙我早見識過。」瞧著手上痕跡未退的牙印,他還是決定去找她。
  
  掉轉腳步,他往日光室方向跑去。
  
  他第一次見到伍馡就在那裡,她像只小野貓般趴在地上吃東西,順道弄得四週一團亂。
  
  她的言行舉止真的一點也不像名門千金,街頭頑童都比她有教養些。
  
  可她的眼睛很漂亮,還有面臨威脅時,儘管嚇得要死,卻死不認輸的高傲總給人一股無以言喻的尊貴感。
  
  就不知她是怎麼被養大的,詭異的行為教人既好氣又好笑,還深深吸引著人們的目光,使人片刻不忍稍離。
  
  「伍馡。」他一箭步衝進日光室,卻見原本悠閒躺在地上睡覺的她突然像只被逼到絕境的野獸,翻身、拱起背脊、惡狠狠地瞪著他。
  
  情況弔詭得讓他莫名想笑,可她一臉戒慎恐懼的模樣兒又令人心疼。
  
  「你別緊張,我沒惡意的,只是來看一看你。」他高舉雙手做投降狀,希望能安撫她的不安。
  
  可伍馡明顯不信他的話,她防禦的姿態一點兒也沒鬆懈。
  
  難道是他陌生人的身份令她不安?他這才想起從未對她自我介紹過。「你別怕,我不是壞人,我是伍瑛的……哇!」
  
  「伍瑛」二字讓伍馡眼底的恐懼瞬間爆發,她低咆一聲,化成一顆小炮彈朝他撞了過去。
  
  「啊!」他一時沒注意,被撞得一屁股坐倒在地;可他插在襯衫口袋裡的鋼筆同時也刮傷了她的額頭。
  
  「該死!」捧住她的腦袋、凝視那道血痕,他咬牙低咒。「怎會傷到臉?」女孩家的容貌是很重要的。他無限歉疚。
  
  她才不管他說些什麼,只是緊張地東轉西轉,想找個地方避難,卻不知該逃向何方?
  
  「別擔心,我幫你擦一下藥就好;萬一留下疤痕,我也會負責的。」他笑著輕拍她的肩,想要安撫她,卻引來她另一陣恐慌的咆哮。
  
  「你怎麼了?」他拉起她的手,小心翼翼將她攬進懷裡。「別怕,沒事的,小馡別怕……」她的身體在接觸到他時,瞬間僵硬。
  
  逃不掉了,她會被打死!恐懼如排山倒海般淹沒了她。
  
  他沒發覺,只是一徑兒地傾盡滿心關懷慰撫她小小的心靈與身子。
  
  一下、兩下、三下……他持續揉著她緊繃的肩膀讓她放鬆。
  
  也不知是奇跡發生,還是他身上帶著魔力,總之,她的緊張確實在他的輕柔慰哄中,一點一滴消失了。
  
  「呼哈。」小小聲打了個呵欠,不知不覺間,她的眼皮越來越重,好想睡……睡?!二那個念頭一鑽進腦海,所有的瞌睡蟲盡數消失無蹤。該死了,她竟想在家裡安睡,活膩了不成?
  
  全是他的錯,讓她好不容易才培養完備的警戒心盡數流失,可惡。
  
  牙口靠近他肩膀,她張嘴、狠狠咬了他一大口後,用力推開他。只要她還不想死,就不能隨便相信人。
  
  猛一轉身,她又逃了個無影無蹤,留下君問晑呆立原地。「搞什麼鬼啊?」伍家莫非是瘋人院?盡住一些怪人,真受不了。
  
  ☆★☆
  
  雖對伍家那隻小野貓倍感好奇,但君問晑始終沒專心去挖掘其中的內幕真相。
  
  除了因為伍瑛找他麻煩的手段日新月異,累得他快垮了之外,尊重他人隱私也是原因之一。
  
  但他不探問,不代表他沒在注意,仔細觀察了數天,他發現,伍家裡不止所有下人當小野貓根本不存在;就連伍氏夫婦為女兒準備禮物,也永遠只買伍瑛那一份,至於小野貓,她似乎真被遺忘了。
  
  「而且是非常徹底地忽視。」君問晑環視人聲鼎沸的大廳,聽說今天伍家老爺過四十歲生日,所有與伍家有關的政商好友、近親遠戚全來了,獨漏小野貓一隻。
  
  呃,忘了說明,他的與會是伍瑛的命令,負責專職扮演她的崇拜者。
  
  那傢伙腦子有病,老愛花錢請一堆男人來拱著自己,塑造出自己大受歡迎的假象,殊不知此番作為早淪為上流社會的笑柄。
  
  不過也幸好伍瑛的花癡病夠嚴重,每回請「崇拜者」都不止一、兩個,絕對是兩位數以上。
  
  人多口雜自然好摸魚,君問晑要還不懂得利用此一機會蹺頭,被伍瑛整死也就怨不得人了。
  
  趁著其它「崇拜者」對伍瑛大獻慇勤時,他借口上洗手間,便想遁逃逍遙去也,誰知道才轉出大廳,便被一個蹲伏玄關處的身影給嚇了一跳。
  
  「哇……唔!」幸虧手掌揚得快,否則被人發現他潛逃出境就麻煩了。
  
  暗夜裡,兩隻惡狠狠的利眼瞪著他,顯然對他的出現十分不滿。
  
  「你……」君問晑定眼細瞧。「小野貓,你躲在這裡幹什麼?」
  
  伍馡給他的答案是一記飛踹,目標直指他的小脛骨。
  
  「又來這招。」人總是有學習能力的,被揍了這麼多回,他要還學不會應付,也枉生為人。
  
  側身一閃、左臂一拐、右手一推,君問局順利擄了伍馡穿過迴廊、避進廚房裡。「你這孩子是怎麼回事?見人就要踢要打,像只刺蝟似的,你這樣怎麼交朋友?」
  
  她不說話,只是猛力掙扎著。
  
  君問晑一氣之下攫住她的下巴,手下勁道強得讓她雙頰立刻出現兩塊瘀痕。
  
  但伍馡似乎不怕痛,他捉得越緊、她扭動得越厲害。
  
  一時間,君問晑也給鬧得手足無措,不免怒火更熾。「你夠了……咦?」他還沒說完,一陣裂帛聲起,原來她掙扎得太激烈,竟連自己的衣服也給扯破了。
  
  幾塊瘀痕、傷疤自她破了一半的苧襟中露出,讓君問晑不覺看呆了眼,下意識鬆了手上的勁道。
  
  「是誰把你打成……呃!」未盡之語又淹沒在一記悶哼中。
  
  原來是伍馡乘機咬了他的手臂。
  
  他眉一皺,分不清心底的抽疼是來自她的啃咬,還是發現伍馡竟是名受虐兒,而這也給了她莫名的舉止一個合理的解釋。
  
  他第一次仔細凝視她的臉,發現她的五官不如伍瑛精緻,卻十足有個性。稍粗的眉雖不嬌媚,卻添了股英氣,雙眼又圓又亮,充滿了野性的魅力,不過可愛的櫻唇卻緊緊抿著,還微微發抖,洩漏出她心底的不安。
  
  在不安什麼呢?他往下看,瞧見她纖細的手腳,異常的瘦弱。
  
  他好奇拉起她那身看似質料一流,卻不怎麼合身的衣裳,發現被衣服遮住的部位也滿滿全是傷痕。
  
  「老天!」她到底被虐待多久了,難不成這副長不大的幼兒體型就是長年飽受虐待的結果?
  
  他突然覺得好生氣,打人的混帳知不知道「他」的行徑幾乎毀了一個無辜的小孩?
  
  而更有甚者,伍家的人竟對此一現象完全視若無睹?!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不覺咬緊了牙根。「你不是伍家的大小姐嗎?為何會……」咕嚕、咕嚕!一陣腹鳴聲乍起,打斷他的呢喃自語。
  
  他怔愣低下頭,瞧見她唇角一道血絲。
  
  「你……你真把我的手當雞腿吃啊?」居然把他的手咬得都流血了;而他沒發現。
  
  摸著依舊泛疼的胸口,它的抽搐比臂膀更甚,難怪他沒有注意到手上的傷,因為被心口的痛壓下去了嘛!
  
  「我的手不能吃的。」他柔下聲音對著伍馡說。
  
  她睜圓一雙木然的眼望著他,似乎不明白這會兒是發生什麼事了?
  
  看著這樣的她,他眼眶一時酸澀了起來。
  
  「你餓了吧?」他的手高高抬起,本意只想摸摸她的頭,以示友善,孰料她卻雙手抱頭,整個人縮成一團,只露出兩顆圓滾滾的黑眼珠一瞬也不瞬地瞪著他。
  
  這是什麼意思?他愣了下,驀然想到。「該死,你以為我要打你嗎?」
  
  她一聲不吭,瞪他如故。
  
  「你放心,我從不打女人和小孩的。」他輕道,與柔聲相反的是胸口上正劇烈增加的痛與怒。
  
  他知道世間不是完美的,可孩子是無辜的,不管擁有天大的理由,都不該讓小孩子當犧牲品。「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的。」
  
  即使伍家富可敵國,惡勢力無遠弗屆,為了伍馡,他願意挺身相抗,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是先餵飽她。
  
  「你想吃什麼?三明治好不好?」他問。
  
  她置若罔聞,仍是一臉戒備的神情。
  
  「怎麼不說話?」他這才想起從未聽過她的聲音。難不成她不懂語言?
  
  她撇開頭不理他。
  
  「你啊!」他輕歎一聲;不過這反應至少表明了她是聽得懂他的話的,只是不知為何不願開日答。
  
  「那就做三明治吧!」放開她,他自顧自找材料煮食去也。
  
  才得自由,她又想跑。
  
  他悠悠丟下一句話。「你也看見了,今天家裡開宴會,除了我之外,你大概找不到其它閒人做飯了,要不要等隨你。」
  
  「宴會」二字讓她臉龐罩上一層陰鬱,那曾經是她最喜歡的活動,可如今……她只覺得慌、只覺得怨、只覺得難過。
  
  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她不懂,想了好久也不明白。更有甚者,她連這樣的日子到底過了多久都忘了,只是每天忙著求生存,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會有真相大白的一刻嗎?不曉得,畢竟,她連求生的時間都不夠了,哪兒考慮得了那許多?她只要活得下來就好。
  
  「好啦!」費了半個小時,君問局終於做好一大盤三明治,用的雖是現成材料,但為了哄她開心,他還特地為它們雕花做形狀。
  
  原以為她會高興,豈知他才把盤子遞到她面前,她突然跳起來,將整個盤子撞翻落地、摔成一堆碎片。
  
  「你幹什麼?」她這般防備別人,教人如何幫她?「我告訴你,你……喂,你……」他愣住了,她竟徒手撿起兩塊落在碎瓷盤間的三明治,轉身逃了出去。
  
  那模樣就像只棄貓在垃圾堆裡翻找食物,好不容易找到了,立刻把食物叼到安全的地方去吃,以免再受打擾。
  
  「可惡!」用力一拍地板,他的心痛死了。「即使被告誘拐我也不管啦!」一定要將伍馡帶離伍家,再讓她在這裡生活下去,怕她一生就這麼完蛋了。
  
  不過伍家勢力龐大,行動前非得詳加策劃不可,否則他自己落難不打緊,再陷她於更不利的情勢他會嘔死。
  
  ☆★☆
  
  日光室裡,伍馡唏哩呼嚕地吃完君問晑為她做的三明治,心滿意足趴在地板上,昏昏欲睡。
  
  想不到他的手藝這麼好,早知道她就多搶兩塊再跑,就算今晚吃不完,藏起來當明天的飯也好。
  
  唉,小後悔,不曉得明天還有沒有那麼好吃的飯可吃?
  
  不過
  
  瞥眼瞧著玻璃窗外幽暗的天際,明亮的艷陽早被昏黃的月娘所取代,一天過去了,代表她又偷得了一日的生命。
  
  在這場生存戰中,她再度贏了一回,是否該覺得高興呢?
  
  「嘻……唔!」笑聲變成哀歎,以她的情況,贏不嬴又有何差別?
  
  「原來你也會歎息啊,我還以為你很滿意目前的生活呢!」一個閒涼女聲自門口悠悠傳了進來。
  
  伍馡忽地跳起身,惡狠狠瞪向來人。
  
  「別緊張,是我,楊芷馨。」女子跨步進入日光室,反手關上大門。
  
  隨著門鎖落下的喀噠聲響起,伍馡立刻全身警戒。
  
  「唉,你明知我不會對你不利,又何必每回見我都一副戒慎恐懼的模樣?」害她對自己的容貌越來越沒信心,總懷疑自己是否面目可憎?
  
  過去是沒有,但未來誰知道?人心是善變的,一會兒一個樣,伍馡早嘗過苦頭,發誓再也不相信人了。
  
  「算啦、算啦!」楊芷馨兩手一攤。「反正我也被你討厭得很習慣了,不過那位新來的帥哥很不錯吧?」
  
  帥哥?誰啊?她沒認識什麼帥哥。
  
  見伍馡一臉茫然,楊芷馨輕拍了下額頭,這才想起不能將她當成一般人看待。
  
  「做三明治給你吃的那個啊!」她提醒道。「我挺喜歡他的,你覺得呢?」
  
  她很喜歡他的三明治,不過不需要告訴楊芷馨。
  
  「還是不肯跟我說話?」楊芷馨歎一聲。「咱們都認識兩年多了耶,再怎麼陌生的人也該熟了吧?」
  
  伍馡只回她一副漠然的表情。
  
  「你……」看來她又輸了一著。「你不想說就算啦!不過君問晑,就是做三明治給你吃的人,你不想多瞭解他一點兒嗎?他也許是你最後一個機會了。」
  
  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伍馡不耐煩地穿過她身邊,準備另找地方睡覺去。
  
  「慢著。」楊芷馨擋住她。
  
  伍馡全身毛髮豎了起來,對她發出一記記威脅的低咆。
  
  「別這樣,我並不想與你對抗,我只是要告訴你,君問晑是個可靠的人,你可以信任他。」
  
  她又不想找死,幹麼再去信任人?伍馡不理她。
  
  「難道你要一輩子過著這樣的生活?」瞧她一臉不屑的樣子,楊芷馨忍不住也火了。
  
  是又如何?與她無關吧?伍馡上前兩步,又想走人。
  
  「你這傢伙完全不能體諒別人對你的用心嗎?」楊芷馨對著她的背影吼。
  
  她行走如故,壓根兒當楊芷馨不存在。
  
  楊芷馨禁不住追前一步。
  
  伍馡風也似的立刻衝向她攻擊。
  
  「你這笨蛋,連好人跟壞人都分不清楚。」楊芷馨被迫倒退,翻了三圈才躲過擊。
  
  伍馡像只高傲的貓兒,尊貴萬分地退常
  
  留下楊芷馨在日光室裡跳腳兼咒罵。「算我多管閒事,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你自認眼下的生活有多如意,那都是不正常的,你再不思改變,要不了多久你就完蛋了。」
  
  哼!有本事就來啊!看誰先死?悠然離開日光室伍馡漫遊在宴會結束、風華盡落呈現出一片寂靜的蝶園中。
  
  在失去賓客的點綴後,偌大的屋子僅剩空虛與孤寂很不舒服,可對她而言,這卻是最安全的一刻。
  
  傷害她的魔爪不會出現,她終於可以暫時松下一口氣了。
  
  只不過這樣的悠閒可以持續多久呢?一小時、兩小時還是三小時?那已是極限了。可不管威脅有多薯有多厲害,她絕不認輸。
  
  雖然不知為何如此執著地活著,但對於生命,她還是永不放棄的。
  
  「唔!」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打擾了她的寧靜,迫她提前開始全身的警戒裝置。
  
  「是我。」黑暗中走出一條人影。「君問晑。」他說。
  
  她皺起眉頭,朝他狺狺而咆。
  
  對於她的敵意,他只當沒瞧見,逕自舉高手中的盤子。「剛才你只拿了兩塊三明治走,應該還沒吃飽吧?我又做了一些,放在這裡,你餓了就來吃吧!」說著,他把盤子放在地上,轉身走了。
  
  她盯著他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戒慎的腳步才一步步邁向食物所在地。
  
  嘩,真是剛剛那些很好吃的三明治耶!她興奮地端起整個盤子,一個一個地翻看著。
  
  這是小貓、小狗、還有……咦,怎麼有一張紙條,上頭還寫著……嗯,後頭那兩個字她認識,是她的名字「伍馡」,前頭的是……搜尋腦子想了好久,啊!對了,那是「給」字,綜合起來是——給伍馡。
  
  給她的?某人特地為她準備的東西?
  
  嘿嘿嘿,快意笑容毫不自覺地浮上唇角,多久了,她不曾再擁有過屬於自己的東西,直到這盤三明治的出現,它是她的。
  
  好好吃!她吞了一個又一個,恍惚間想起以前曾聽人說過「人間美味」,指的大概就是這滋味了吧?
  
  到底是怎麼做的?她拆開一個三明治觀看,火腿、黃瓜、玉米粒……都是些很普通的食材啊,卻為何在這裡變得特別美味?
  
  不知道,想不通,她甚至沒發現自己是一邊流淚、一邊吞下這些屬於她的食物。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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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3 00:19:25
  第三章
  
  自伍家老爺子四十歲生日宴會後,伍馡的三餐莫名其妙成了君問晑的責任。
  
  究竟是幾時定下的規則?誰也不曉得,不過他做得很開心就是。
  
  每天來上家教課前就先到超市買些可愛的小東西,直到最近他才發現,伍馡原來很孩子氣,胡蘿蔔、苦瓜、青椒、西紅柿……所有氣味稍重的食物她都不吃。但將它們做造型,雕成小貓、小狗後,她又肯吃了。
  
  她還很愛吃甜食,蛋糕、餅乾、巧克力,有多少她吃多少,從不拒絕。
  
  他覺得自己好像撿到了一隻可愛的小寵物,餵養她成了他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光。
  
  「小野貓。」這是他日前幫她取的暱稱,而且她好像還挺喜歡的——瞧,呼聲一落,那纖弱的身影就出現了。
  
  「今天中午吃牛肉燴飯,甜點是巧克力冰淇淋。」他手裡端著一隻大大的托盤對她咧嘴而笑。
  
  食物的香氣讓伍馡雙眼發亮,可她仍是距離他半尺遠地凝視著他。
  
  終究還是打不進她的心,他有些洩氣,隨即又自我安慰。「不錯了,一開始她的領地寬達三尺咧!」這是他後來聽楊芷馨說的,伍馡厭惡與人接近,誰敢違逆,她就咬誰,他手上數圈牙印便是最好的證明。而今,她肯自動對他縮短距離,該滿足了。
  
  彎腰放下盤子,他對她招招手。「等你吃完我再來收盤子,拜拜!」
  
  她目不轉睛地望著他揮手道再見,那誠摯的面容令她垂在腿邊的右手不由自主松握了兩下。揮手道別不知是啥兒滋味?
  
  「人家對你這麼好,你連聲再見都不願對他說,不是很無情嗎?」又是楊芷馨。
  
  伍馡哼了聲,她怎知她不願說,她只是……不知該怎麼說而已,太久了!她遺忘了與人溝通的方法。
  
  「唉,君問局真可憐,對個無心人掏心掏肺的,哪知人家根本不把放在眼內。」楊芷馨冷嘲熱諷。
  
  她根本什麼也不懂!伍馡懶得理她,逕自端起盤子,高傲如女王般地退常「喂!」真是可惡,認識都兩年了,還對她如此生疏?「你別走,我的話還沒說完。」氣不過,楊芷馨伸手抓她。「哇——」果然,伍馡的利牙再度肆虐。
  
  楊芷馨呆望著自己手臂上泛血的牙櫻「我……我連碰都沒碰到你耶!」還差了一尺遠好不好,她就跳過來咬了,君問晑都可以靠近她半尺,她「重男輕女」,不公平!
  
  來到日光室,她最喜歡的地方,放下餐盤,聞著那香味撲鼻的燴飯,舀了一口放進嘴裡,霎時一股濃濃的牛肉香氣竄進鼻端,但覺通體舒暢。
  
  為什麼他做的飯如此好吃?她邊想、邊望著那支插在飯上的小旗子發呆,「給伍馡」三個字龍飛鳳舞躍然於旗面上。
  
  君問晑永遠只會寫這三個字,不過……嘻,光這樣就夠人開心了。
  
  她的燴飯,專屬於她的東西,嗯,越吃越好吃,好好吃喔!
  
  「咦,你不是君問晑嗎?」一個聲音自天外傳來。
  
  伍馡舀飯的湯匙味一聲落在盤上。是誰在叫他的名字?
  
  她抬起頭前後左右望了望,瞧見日光室窗外,君問晑正和幾名男女在聊天,他的模樣看起來好開心。
  
  她一直看著他,他沒發現,然後,他跟著他們走了,勾肩搭背、有說有笑的。
  
  他要去哪裡?
  
  突然,她心頭一陣驚慌,他該不會一去不回吧?
  
  那怎麼可以?放下餐盤,她跳出窗口,沿著花徑邊緣走,緊跟在他身後。
  
  也不曉得為何不想他走,只知道光想著他會離去,心口就好痛;是因為她沒有跟他說再見?所以他要跟她、永別嗎?
  
  可她確實是想再見到他啊!不過她忘了怎麼表示,如果他只因為這樣就生氣,不再見她,那他真是太小器了。
  
  「可惡,別走啊!」芳唇微啟,卻是一句無聲的祈求,除了她的心外,沒有人聽到。
  
  伍馡太專注於跟蹤了,沒注意到那緊隨在後的攻擊。
  
  當她轉過溫室,突地一記悶棍自後頭打下,然後便是一連串歇斯底里似的尖聲叫罵。
  
  該死,她太大意了。
  
  悶棍打得她頭暈目眩,兩隻腳幾乎站不祝逃不掉了,但她至少還記得兩手抱頭、身子蜷縮成球,護住身體所有要害。
  
  只要要害沒直接受到攻擊,人體其實很耐打的,這是她挨打多年下來的經驗。
  
  她一定要挨過這一關,她不想死、她不要死、不要……☆★☆想不到會在伍家遇見大學同學,君問局吃了好大一驚。
  
  「鍾勤!」他轉身,迎向好友。
  
  「我就說是你吧!」斯文的男子一見他,笑得嘴都合不攏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還想問你咧!」君問晑一拳捶向好友。「今天學生會沒事嗎?你這書記有空到處晃。」
  
  別看鍾勤一副斯文書生樣,卻是T大唯一一位一年級就被內定為學生會成員的學生;功課、運動樣樣精通,與君問晑一見投緣,從此成了莫逆之交。
  
  「父命難違啊!」他小小聲地歎了一口氣。「我家的建設公司下一次要跟伍氏企業合作,爸爸叫我多跟伍瑛接觸,看能不能套點內幕消息。」
  
  「辛苦你了。」伍瑛那傢伙難纏得很,要從她身上得好處,嘖,恐怕很難。
  
  「那你呢?」
  
  君問局回他一張苦瓜臉。「教授命令我當她的家教。」
  
  「你也辛苦了。」鍾勤拍拍他的肩,兩人各自再歎,情勢比人差,好可憐啊!
  
  「喂,你們兩個杵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過來幫我提東西。」伍瑛女王下命令了。
  
  君問晑與鍾勤互看一眼,君問晑先開口:「伍瑛到底買了多少東西,要這麼多人去幫忙提?」除了鍾勤外,他還看到四名男女,每一個身上都扛了一大堆紙箱、提袋。
  
  「半間百貨公司吧!」鍾勤苦笑地打趣。
  
  君問閜用力一拍額頭。「受不了。」
  
  「我只覺得慶幸,老頭子僅要求我與伍瑛多接觸,沒直接丟下結親令,否則我要出家當和尚去了。」
  
  「哈哈哈,如果你有幸榮任伍氏企業的東床快婿,我也恭喜你了。」
  
  「恭喜我下半輩子沉溺地獄嗎?」鍾勤啐他一口。「那真是多謝了,我會記得要女王陛下選你當『寵妃』,保你後半生衣食無憂。」
  
  「不必不必,小人無福消受如此聖恩。」君問晑連連擺手。
  
  「你們兩個——」伍瑛發火了。
  
  鍾勤連忙推了推君問晑。「走啦走啦,一人下地獄不如兩人同行有伴。」
  
  「我不……」他才想拒絕,心口忽爾一窒。「喂,你有沒有聽見什麼奇怪的聲音?」
  
  「有嗎?」鍾勤豎直耳朵。「沒聽見耶—!」
  
  「不,我確定有,還是那種盛怒中的叫罵。」莫名地,伍馡傷痕纍纍的模樣掠過君問晑腦海,他臉色一變。
  
  「怎麼了,問晑?」他乍變的表情讓鍾勤一陣忐忑。
  
  「我去去就來。」揮別好友,君問晑一陣風似的,循著罵聲來向跑了過去。
  
  心頭的不安如雪花堆積,越迭越高。伍家雖非世家望族,卻也是名門富戶;蝶園裡守衛森嚴,照理說應該沒有任何暴力行為能逃得過伍家老爺子眼皮底下才對。
  
  但這裡卻藏了一個無辜的受虐兒,她甚至還是伍家的大小姐,伍馡。
  
  為何沒人為她淒慘的處境主持公道?她的父母、妹妹都幹什麼去了?或者使暴力的根本是她的親人之一?
  
  若是如此,原因何在?伍馡是做了什麼事,讓所有親人視她如仇敵?
  
  跑在長長的花徑上,他邊四下搜尋、邊輕聲喚著她的暱稱。「小野貓,你在哪裡?小野貓,你出來一下好不好?」
  
  他不知道平常時候她是躲在哪裡,可往常,每當他如此叫她的時候,她總會很快出現在他面前。
  
  但這會兒,不論他怎麼叫,她始終沒現身。
  
  她到底跑哪兒去了?她不可能對他的呼喚置若罔聞,那就是沒聽見嘍!難不成她又躲進她最喜歡的日光室裡曬太陽了?
  
  找找看就知道。他轉身,才想進屋裡查看,卻在拐過溫室時,偶然瞥頭一望。
  
  完全是無意識的,他只是想……想什麼,恍惚間有人在呼喚他嗎?
  
  不知道,只是當他目光一與溫室角落那個橫臥在地的纖細身影接觸時,心被狠狠揍了一拳。
  
  「小野貓!」是伍馡,她一身傷的倒在那裡。「天哪,是誰把你打成這樣?」
  
  可惡、可惡、可惡!他都這麼小心注意了,為何還是會發生意外?
  
  「振作點,我馬上送你去看醫生。」他打橫抱起她,找人求救去也。
  
  君問晑走得太快,沒注意到一個窈窕身影隨後跟了上來。
  
  「嘖,被他搶先了一步。」是楊芷馨。就不知他發現真相後會有什麼反應,希望別太歇斯底里的好,唉,累啊!
  
  她半步不敢遲疑,趕忙又追上前去。
  
  ☆★☆
  
  君問局抱著伍馡來找女管家。
  
  「管家小姐,麻煩你幫我準備車子,小馡受傷了,我要送她上醫院。」他邊說、邊緊張地翻出醫藥箱,為她做所有他會做的急救動作。
  
  「不必了,大小姐的傷我自會照顧,你把她交給我就好了。」女管家伸出手,試圖抱走伍馡。
  
  他長臂緊勾,將人小心護在懷中。「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的傷那麼嚴重,怎能不送醫診治?」
  
  「因為她姓『伍』,她父親是世界十大富豪之一,這個敏感的身份讓她無法如同一般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楊芷馨一走進來,立刻自君問晑懷裡抱走伍馡,送到女管家手中。「麻煩你了。」
  
  「哪裡,這本是我的職責。」女管家抱著伍馡退常君問晑不死心,還想再追。「即使她是總統的女兒,也有屬於自己的人權,哪能為了區區一點名譽問題,置之不理?」
  
  「我就說你是個爛好人,總把事情想得太美好。」楊芷馨撇唇譏笑。「不過你別擔心,那位管家小姐不是普通人,她有醫師執照的。」
  
  「請個醫生來家裡當管家?」他心頭突生疑惑。「管家小姐該不會是為了伍馡才來的吧?」
  
  「正確的說法是,某人為了伍馡,專程請一名醫師來家里長駐。」
  
  「這是什麼道理?」君問晑只覺啼笑皆非。「既然知道暴力是不對的行為,就該從根本解決,哪有人本末倒置,反而事先找人來治療自己的暴力行為造成的傷害?」
  
  「天底下並沒有絕對的是與非。」
  
  「這我當然知道。」
  
  「既然如此,你便該瞭解,世上有一種人就是無論如何也學不會堅強,她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只好請求別人幫忙。」比如她的責任便是防衛盾,專職於「那人」失控行使暴力行為時,出面阻止,並救走伍馡。這工作本來是她父親負責的,兩年前楊父意外身亡,才由她接手。
  
  初始,她與君問晑有相同的想法,凡事當事先防範,哪有事後才來補救的道理?可接觸伍家兩年後,她有種深深的感慨,一個心結的起源必不止一項原因,所以要解開它,也需面面俱到,單方面想成事是不可能的。
  
  之後,她開始等待時機,但願有朝一日,天時、地利、人和,她能一舉解開此椿悲劇。而君問晑就是她等了許久才等到的或許可用的契機。
  
  他眉間蹙起一座高山。「請你說詳細一點。」沒頭沒尾的,誰聽得懂?
  
  「除非你已徹底覺悟,否則我是不會告訴你任何事的。」事關一個家庭的隱私,哪有任意告訴外人的道理?
  
  「你要我覺悟什麼?」
  
  「這就要你自己去思考了。」
  
  連個方向也沒有,叫他如何找出答案?被逼急了,君問晑忍不住開口。「不管怎樣,我都無法再放任小馡留在一個如此危險的地方,我要帶她走。」
  
  「可以啊!只要她肯跟你走。」楊芷馨涼涼地一聳肩。「問題是,她肯嗎?」
  
  怕是不肯吧!君問局自己清楚,他尚未得到伍馡全部的信任,不過他不會死心的。
  
  「我可以去探望她嗎?」養寵物也要有耐心,而這方面的經驗他很多。
  
  「請便。」楊芷馨甚至好心地告訴他伍馡養傷的所在地。「她在地下室的醫療室裡,你從倉庫的樓梯下去,轉過酒窖,會看到一個木門,你在門上敲三下,兩長一短,自會有人幫你開門。」
  
  「多謝。」他逕自走了,也不想問她為何伍家會特地在地下室闢建一間醫療室,反正理由只會有一個:等著醫治被打個半死的伍馡。
  
  真是瘋了!不想辦法捉住那個打人的人,看是送精神病院治療,或者送警查辦都可以,偏要搞這麼複雜,連一個問題也沒解決,真是浪費時間、金錢。
  
  ☆★☆
  
  神智在空中飄,任憑伍都如何呼喊,它就是不回來。
  
  到底是怎麼了?她覺得好累,身體重如盤石,四肢痛麻得好像不是她的。
  
  不記得究竟發生了何事,但這樣的感覺好熟悉,似乎經常出現;是什麼呢?
  
  渾沌的腦子拚命轉著,最後的記憶停留在那盤美味的牛肉燴飯上。
  
  中午,君問局特地為她準備午餐,那專屬於她的食物一直是她的最愛。
  
  她把它們端到日光室裡享用,正吃得開心……啊!記起來了,她看見君問晑跟幾名男女說笑得很開心;那開懷的表情是他與她在一起時從未出現過的。
  
  那一瞬間,她突然覺得自己與君問晑間的距離好遙遠。
  
  然後,也不知是何種情緒的驅使,她跟蹤他、祈禱他不會因為她無法與他暢快地聊天而離開。
  
  如果他想談話,她願意學,或許還需要很多時間,但只要他肯給她機會,她一定會努力;拜託他別走、拜託……當她正在心裡吶喊的時候,那總在不知不覺間出現的悶棍兀自兜頭打了下來,她沒發現,連挨了幾下,昏了過去。
  
  再清醒,嗯,果然是在地下室的醫療室裡。
  
  八成是家裡某個下人帶她來的。哼,老爹有錢就是有這個好處,可以請一堆人在家中晃,不論她掛在何地,總有人不小心路過將她順手撿起、送醫療室治療。
  
  不知這回是誰撿了我?才這麼想著,一道平穩的喘息聲在她耳畔響起。
  
  好難得噢!家裡的人都曉得她不愛人接近,昏迷時被扛被抱是不得已的,一旦她清醒,誰敢觸犯她的領域,定咬不饒。
  
  所以他們通常是撿了她,丟進醫療室裡,急救完畢就不管了;今兒個居然有個不怕死的膽敢輕捋虎鬚,她想瞧瞧這位仁兄長什麼模樣?是否生了三個膽子?
  
  辛苦地撐起疼痛的身軀,她垂眸下望,倒抽口冷氣。
  
  是君問晑,趴在她床邊睡覺的人是君問晑。
  
  這麼說來,今天救她的人是他嘍?他回來找她,他沒有要走。
  
  她感受到內心的喜悅,像一顆石子投入她心湖,激起一圈圈歡愉的漣漪。
  
  這一刻,再多的傷害她也不覺得難受了。
  
  「咦?你醒啦?」聽到抽氣聲,君問晑驚醒,迎上她圓瞠的雙眸,他整張臉都亮了起來。
  
  那濃濃的關懷讓她冰冷的心湖不由自主融了開來。
  
  「怎麼樣?還好吧?有沒有哪裡痛?」太高興了,他一時忘了她的忌諱,兩手捉著她的肩膀,前前後後檢查著。
  
  他的碰觸讓她身子一僵,但隨即,他掌心火熱的溫度又舒緩了不適。
  
  好奇怪,她為什麼不敏感了呢?她不是最排斥肌膚接觸的嗎?
  
  但與他親近她只覺平和,而這種感覺是她十年來不曾嘗到的。
  
  確定她無大礙了,他摸摸她的頭。「你也睡了大半天,該是餓的時候了,我煮了粥,這就端來給你。」說著,他轉身走了出去。
  
  她目送他離開,復疑惑地望了望自己的胸膛,怎麼……它突然又抽痛了起來?
  
  是病了嗎?還是因為受傷?拉開前襟一瞧,不見傷痕。就說嘛,她很懂得自保的,心口是人身要害,傷不得也,因此她一向將這部位保護得很好,凡人輕觸不得。
  
  可既然沒挨打,為什麼痛?而且……還在痛耶!
  
  「小野貓。」忽地,君問晑親暱的聲音又傳了進來。
  
  伍馡見到他爽朗的臉龐上笑顏坦蕩,散發著一身陽光氣息,光瞧就知是個好相處、又熱心的人。
  
  他看著她的眼神總是溫暖又愉悅,像是……他很喜歡她、很疼寵她似的。
  
  莫名地,她胸口的痛停了。
  
  他端著一隻大大的托盤,上頭有一大鍋的粥和兩份餐具。
  
  「來,這是草魚粥,生病的人吃最好了。」走近她身畔,他邊說,邊舀了一小碗給她。「你要自己吃,還是我餵你?」
  
  她從他的臉望到他的手、那大掌間的碗;俏臉驀地燙紅,搶過碗,還是自己吃吧!
  
  君問晑笑望著她。「小心燙。」
  
  她不大怕燙,不過她無法應付魚刺,所以她不喜歡吃魚。
  
  悄悄地把魚撥到一邊,原想趁著他沒看見時丟掉,偏偏還是被他發現了。
  
  「這魚很新鮮很好吃的,你試試。」他勸道。
  
  她不自覺地皺眉嘟嘴。再好吃的魚,會刺人她就不喜歡。
  
  他瞧著她排斥的表情好半晌。我沒騙你,不然你先吃一小口看看上他拿筷子挾了一小塊魚肉送到她嘴邊。
  
  那玩意兒光瞧就知沒有刺,她張口吃了。
  
  只要她不挑食,他就很開心了,立刻又餵了她好幾口,她一一吞下。
  
  「是吧?真的好吃。」見她吃得津津有味,他忙不迭又挾了一塊到她碗裡。
  
  這會兒她整張臉都皺起來了。
  
  「怎麼?太多了嗎?」
  
  她拿湯匙敲著魚肉上連著的大塊魚骨。
  
  他恍然大悟,她不是討厭吃魚,而是受不了魚刺。「要不要我幫你將魚刺挑起來?」
  
  她立刻把碗、連魚送到他面前。
  
  君問局輕笑一聲,拿起筷子,幫她挑起魚刺。
  
  他的手很大,但動作卻很俐落,她瞧著他將魚刺一根根挑起,小心翼翼地就怕有個疏失,她會被魚刺梗到。
  
  「對不起,你可能要等一下,草魚雖然沒有細刺,但也不能不小心。」他對她彎了彎嘴角。
  
  莫名地,她眼眶熱了起來,好多好多的水氣在裡頭堆積,擾得她都快看不清他的面容了。
  
  討厭,她揉了揉眼,再睜開,他的笑容刺了過來,好燦亮、好溫柔、好……教人看一輩子也不會厭倦、直想小心珍藏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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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3 00:19:53
  第四章
  
  自從伍馡被揍昏在溫室附近,被君問晑所救後,他兩人的關係急速拉近。
  
  現在君問晑已榮登第一號、也是唯一一個接近伍馡,卻能免除利牙攻擊的偉大人物。
  
  那兩人親密的模樣,連楊芷馨看了都忍不住要臉紅。
  
  「你到底用了什麼魔法?竟能讓她如此順服乖巧!」瞧瞧此刻黏在君問晑腿邊的伍馡,哪有半分過往的不馴樣,分明是只嬌柔的小貓咪。
  
  楊芷馨光想就覺得嘔,她費了兩年的時間保護、守衛伍馡,她至今猶當她是透明人,不理不睬。
  
  反觀君問晑,出現不過兩個月,真正出手救人的次數僅一回,卻能贏得伍馡全心的信賴與依戀,這不是很不公平嗎?
  
  「真心的關懷就是魔法了,還需要其它嗎?」他說著,雙眼瞬也不瞬地凝視正蹲伏腳邊開心舔著冰淇淋的伍馡。
  
  「你還真敢說。」楊芷馨撇嘴,無意識地踏前一步。
  
  「唔!」伍馡立刻丟下冰淇淋對她咆哮以對。
  
  「喂喂喂,我可什麼事都沒做,你別亂來喔!」她飛快退了三大步。
  
  君問晑摸摸伍馡的頭。「沒事的,小野貓,她不會傷害你,別怕。」
  
  伍馡緊繃的神經隨即鬆懈下來,又轉回去舔冰淇淋了。
  
  變化迅速的情境讓楊芷馨不由得跳腳。「你這傢伙態度未免也差太多了吧?」
  
  君問晑輕輕地笑了起來。「她只是害怕,並非討厭你,你別放在心上。」
  
  楊芷馨哼了聲,眼角瞥向他放在一旁的香草蛋糕。
  
  「原來『要捉住男人的心得先捉住他的胃』這句話不止男人適用,女人也很吃這一套。我如果跟你一樣擁有一手好廚藝,她現在黏的大概是我,不是你了。」
  
  「我的廚藝並不好。」
  
  「是嗎?」楊芷馨睇著蛋糕,滿臉不信。
  
  「再五分鐘烤箱裡的餅乾好了,你吃了就知道。」
  
  「幹麼還等五分鐘,那裡不是有現成的。」她指著他手邊的盤子說。
  
  二這是小馡的。
  
  「不過吃一小塊,有什麼關係?反正你烤了一大盤。」
  
  「對我們來講也許沒關係,但對小馡而言卻不同。她打小就缺乏愛,從來沒有什麼東西是專屬於自己的,因此就算是一片餅乾也好,只要是指名給她的,她都會非常珍惜,不喜與人共享。」他也是觀察了好久才發現的,那時,心痛得像被人猛掐了一把。
  
  伍馡才多大,十幾歲的孩子已飽嘗艱辛,他疼她的同時,只覺得自己有責任要好好教育她,把過去其它人虧欠她的部分一點一滴予以補足。
  
  他不厭其煩地照顧她、指導她;若不是她尚無法與人肢體接觸,他還想緊緊抱住她,讓她知道自己是備受珍愛的。
  
  楊芷馨朝天翻個白眼。「真的假的?」
  
  「不信你可以試試。」他對她比了個請的手勢。
  
  她左右望了望,決定先向餐桌上的蛋糕下手。
  
  不過她人才走過去,伍馡已跳了起來,恨恨瞪著她。
  
  「幹麼,我又沒靠近你?」她不信邪,手掌探向蛋糕。
  
  伍馡低咆一聲,埋首朝她撞了過去。
  
  「哇!」楊芷馨嚇一大跳,趕緊縮回手,一動也不敢動。「我什麼也沒做,你別亂來喔!」
  
  伍馡瞪了她一眼,揣起桌上的蛋糕,逕自躲到牆角吃去。
  
  那舉動一讓楊芷馨感到十分詫異。「原來她喜歡隨便搶人東西,拿了就跑,是因為……」「她沒有安全感。」君問晑低歎一聲。「我說過,她缺愛……不,事實上她缺的東西太多了,自尊、自信、立足之地……在伍家裡,身為一個人該有的東西,她都沒有。長久以來,她只是憑借本能努力活著,可她也是人,有基本的需求,餓了、冷了該怎麼辦?只好去搶衣服、偷糧食;但她心裡也明白,那些東西不是她的,所以她總是把它們藏起來,一個人偷偷地用、偷偷地吃。」
  
  楊芷馨鼻頭一陣酸。「如今,好不容易才有某些東西是專屬於她的,她還能不加倍珍惜嗎?」
  
  「沒錯。」他點頭,視線調往縮在牆角的伍誹;她正望著蛋糕發呆,臉上是疑惑與慚愧交織。「楊小姐,小馡應該不是一出生就遭受虐待吧?」
  
  「叫我芷馨就好。我這麼說吧,伍家發生問題是從十年前開始,之前,他們也曾經是個甜蜜美滿的家庭上『我猜也是。所以小馡有基本的是非觀,不過後來發生的事將她的觀念給扭曲了。』『想不到你對心理學也有研究?』她打趣道。
  
  君問晑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我最近看了許多有關兒童心理學的書。』『這麼關心伍馡啊?』『我想多為她做點兒事。』他低喃。沒有原因,伍馡就是令他動心,想保護她、想看她笑,他願意付出一切來守護她的幸福。
  
  『爛好人。』楊芷馨低叫」聲。
  
  君問晑沒說話,適時烤箱烘烤時間結束的鈴聲響了起來。
  
  他走過去端出餅乾,又從冰箱裡拿出一盆打發的奶油和一大盒各式水果。
  
  然後,他對伍馡招了招手。「小野貓,你的蛋糕要不要裝飾?」那聲音爽快又清亮,彷彿剛才搶蛋糕的事壓根兒沒發生過。
  
  伍馡怯生生地抬起頭望了他一眼。
  
  他給她一抹鼓勵的笑。「你的蛋糕,你自已做決定。」
  
  瞬間,伍馡的雙眼亮了起來。對嘛,她的蛋糕,她想怎麼做?給誰吃?都由她自己決定,她沒有錯。
  
  笑嘻嘻地,她捧著蛋糕走近他身邊,讓他為她的蛋糕塗奶油,再夾上好多她愛吃的水果。
  
  期間,君問局還抽空做了份餅乾三明治給楊芷馨。
  
  兩片餅乾中夾了好多的奶油和水果,光瞧就覺得很好吃的樣子;楊芷馨一口咬下,但期待中的美味並未降臨唇舌。
  
  「這……這麼普通的味道……」她眉心拱了起來;餅乾不夠脆、奶油也沒全發,為什麼伍馡卻愛吃得要命?
  
  她斜眼睨過去,瞧見那兩個傢伙正旁若無人地卿卿我我,你抹我一點奶油、我餵你一口水果,完全當她不存在似的。
  
  「拜託!」撫額一歎,她被打敗了。「你們慢慢玩吧,我走了。」放下吃了一半的餅乾,這麼普通的味道,她沒興趣。
  
  伍馡看著她的行為,一臉不贊同。
  
  「幹麼?」楊芷馨倒退一步。「我一沒接近你、二沒搶你的東西,不必這樣瞪著我吧?」
  
  伍馡輕哼一聲,把餅乾撿起來,衝著君問晑嫣然一笑,心滿意足地把餅乾吃掉了。
  
  瞧著她發著光的容顏,眸底、唇畔,笑意淺淺,款款柔情流露。楊芷馨悚然一驚,君問晑知道伍馡對於專屬她的東西,擁有異常的佔有慾,絕不與人分享。
  
  那他曉不曉得自己早在無意間踏入伍馡內心,成為她心目中最特別的存在?
  
  如果他還不明白伍馡對他抱持著怎樣的心情,怕他兩人的未來只有一片黑暗。
  
  ☆★☆
  
  最近君問晑的日子過得挺愜意的。
  
  一來,伍瑛對他的癡纏有漸消漸止的趨勢。
  
  想來也不奇怪啦!畢竟她並非真心喜歡他,只是受不了拒絕才蓄意找麻煩罷了,日子一久,興趣自然淡掉。
  
  再者,伍馡情況大好,經由他近半個月來的調理,她正似初春的嫩蕊,擺脫死寂、露出新綠,只等著花期到來,便會綻放出最美麗嬌艷的花朵。
  
  小野貓二他提著一隻竹籃踏入伍家,開始呼喚她。「你在哪裡?小野貓。」
  
  伍馡從花叢裡鑽出來,一股腦地撲進他懷裡。
  
  「你又躺在地上睡覺了?」他一手接住她、一手輕拍著她沾了一身的灰塵。
  
  她膩在他懷裡撒嬌。
  
  「好好好,我知道你乖。」他笑,彷彿有種多了個妹妹的感覺。
  
  不過這個妹妹很奇怪,無論吃飯睡覺都喜歡躺在地上,不管他如何威逼利誘她,她抵死也不止目上床或上餐桌。
  
  為什麼呢?在他讀的兒童心理學叢書裡,並沒有這樣的案例。或者她還有什麼事是他不知道的。
  
  但他不會死心的,她是人,又不是畜牲,成天在地上爬像什麼樣子?他一定要把她教育成一名亭亭玉立的美少女。
  
  他牽著她的手走近廚房。
  
  「小野貓,我今天買了你最愛吃的藍莓冰沙喔!你去餐桌那邊坐著,我盛給你吃好不好?」
  
  伍馡抬頭看了他一眼,流露出渴望的神情,但緊貼在他腿邊的身子卻是怎麼也不止目移動。
  
  「餐桌不會吃了你的,好女孩應該學會餐桌禮儀。」她總不能一輩子當只「小野貓」吧?雖然他覺得這樣的她也很可愛。
  
  她默然,野性的眸底一片憂怨。
  
  「小野貓:….」唉,這正是他一直無法教會她正常生活的原因;她淒楚的眼神太可憐,每每瞧得他萬般堅持盡化成水。「今天就算了,打明天起,記住,是明天喔!」他強調。「你一定要乖乖上餐桌吃飯、到房間睡覺,知不知道?」
  
  不曉得她懂了幾分,因為她從未開口說過話,他無從分析她的語文程度到哪裡?
  
  可她從不吝惜對他展現愉悅的笑容,天真的歡顏恰似林間跳躍的精靈,教人忍不住想掬入手心仔細珍藏。
  
  君問局愛憐地摸摸她的頭,直當她是名十歲小女娃。「好乖、好乖上儘管早」知她的年紀已脫離童稚許久,可她的外表實在讓人無法將她與青春少女聯想在一起。
  
  她十足享受地瞇細了眼。
  
  他又摸了她兩下,讓她愈加開心地輕哼出聲。「舒服嗎?」
  
  她沒說話,卻自胸腔裡發出了一記滿足的咕噥聲。
  
  他不禁笑了起來。「你在這裡等一會兒,我去盛冰。」把她留在飯廳,他轉身走進廚房。
  
  她心滿意足地趴在地上,像只飽食饜足的貓咪,正等待主人的憐寵。
  
  午後陽光懶懶地照在她身上,布成一圈金芒,悠悠攏出一股溫馨平和的氣息。
  
  沐浴其間,她舒服得幾乎要睡了。
  
  突然間——
  
  喀噠、喀噠,一陣尖銳的高跟鞋聲遠遠傳來。
  
  四周的平和頓時瓦解——
  
  伍誹慵懶的身子僵直。
  
  喀噠、喀噠,高跟鞋的聲音離飯廳越來越近。
  
  恐懼與憤怒同時佈滿伍馡的臉。
  
  背脊一挺,她奔到窗戶邊正想跳窗逃走。
  
  碰地,一隻酒瓶沒頭沒腦砸過來。
  
  「你這賤蹄子,居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隨著酒瓶子之後的是一連串尖聲叫罵與拳打腳踢。「滾出去、滾出去、你給我滾出去——」來不及逃走,伍馡也乾脆地放棄,雙手抱頭、身子蜷縮成球,任由人打罵。
  
  進來的婦人瘋了似地對她又踢又踹。
  
  她一聲不吭,直到婦人將她踢飛出去,撞到牆壁,再軟軟地滑下。神思倏地恍惚,她感覺一股濡濕沿著額頭滑落鼻尖,瞬間,她眼前被染成了一片鮮紅。
  
  逃了這麼久,終究還是被捉到了嗎?這一剎那,她想到了死亡。
  
  但奇異地,她並不覺得不甘、害怕,她只是哀傷,死了就再也看不見君問晑了。
  
  聽不到他喊她「小野貓」時的寵溺、見不著他為她剔魚刺的體貼、感覺不到他哄她時的溫柔,他……他們將就此永別……不知為何,這讓伍馡感到無比恐懼,比死亡更可怕。
  
  她不要離開君問晑。有生以來第一次,她反抗了,撿起地上的破酒瓶子朝著婦人扔過去,試圖逼退她,但可惜沒奶中。
  
  而這舉動卻將婦人給惹火了。「你找死!」她隨手捉起一張椅子就想打下。
  
  眼看著伍都性命危在日一夕。
  
  適時,一個驚呼聲響起。
  
  「哇,有冰沙耶!這麼熱的天氣吃冰最好了。」男人的聲音清朗又響亮,剎那間似柄光刃,輕而易舉劃破週遭陰暗的迷思。
  
  婦人狂亂的眸子出現一瞬間的清醒,她看看自己的手,又望了望一身是傷的伍馡,血色自臉上褪荊「我……我到底做了什麼……」逃也似地,她掩面奔出飯廳。
  
  同一時刻,君問晑衝出廚房,來到伍馡身旁。「你怎麼樣上她抖顫不停的身軀讓他一顆心糾結成團。『別怕,我立刻叫管家小姐來幫你治療。』他伸出手,正想抱起她,但她尚未掙脫被打的陰影,無意識地閃了一下。
  
  很小很小的動作,卻讓他驀然一怔,似乎,他們好不容易才拉近的距離又因剛才的事而拉遠了。
  
  『小野貓。』他輕柔地喚她。
  
  她緊閉的眼睫幾不可見地煽了兩下,然後緩緩張開,看到他,眸底立刻漲滿水霧。
  
  他心房一緊,下意識脫口道出:『跟我走吧!』他再也受不了見她身上出現更多的傷痕。『到我家來跟我一起住好不好?』他對她伸出了手。
  
  她一愣,呆呆地望著他。
  
  『我會照顧你的,而且我保證,我的心永遠不變。』他的手停在半空中,許久、許久,默默地等著她的響應。
  
  這一刻,時間彷彿停止了,他們四眼對望,她的詫異迎著他的溫柔。
  
  他不知道她願不願意信任他,但他不想放棄,任手臂停擺在半空中因酸麻而抖顫不已;他的堅持始終如一。
  
  良久之後,靜止的時間緩緩流動了。
  
  她傷痕纍纍的手輕輕抬了起來,才想迭上他的手,卻又無力地垂下。
  
  『你答應了。』他及時捉住她,將她帶進懷裡。
  
  她掙扎了會兒,終在他的安撫下平靜下來,嗚咽啜泣逸出齒縫。
  
  又能看見他了,真好,剛剛,她一直一直想著他啊!
  
  想他的好、想他的溫柔、想他的體貼……她想,這輩子再也遇不到比君問晑對她更好的人了。
  
  所以當他要求她跟他走時,她答應了;對象是他,她願意賭,即便賭錯了,有這一段美好時光做基準,她也覺得是贏。
  
  因為是他,君問晑。
  
  滿心滿眼刻劃的都是他,連伍馡自己都沒發覺,她那小巧的唇瓣正輕輕地蠕動著,仿真出念他名字的唇形。
  
  『君、間、晑——』
  
  ☆★☆
  
  其實飯廳裡發生的事,君問晑看得一清二楚。
  
  初始,他以為自己眼花了,那位一局貴典雅的伍夫人怎麼可能就是經年累月虐待伍馡的人?
  
  緊接著,他發現自己並沒有看錯,伍馡被打得全身是傷,他再也忍不住,正想衝出去救人時——『慢著。』楊芷馨突然出現擋住他,將他拖出廚房。
  
  『你早知道的對不對?虐待小馡的就是她母親。』君問晑質問。
  
  『這位伍夫人並非伍馡的親生母親。』她冷著聲說。
  
  『什麼?』難不成其中另有內情?
  
  楊芷馨無奈地道:『蝶園的由來你知道吧?』『是伍家老爺為了他最心愛的妻子,孟宇蝶而建的。』『孟宇蝶就是為了生伍馡才難產死的。當時,伍家老爺痛不欲生,幾次欲隨妻而去,自然也管不到新生的女兒和公司。』眼望這偌大的宅邸,回想府裡成串的悲劇,楊芷馨也分不清這其中究竟誰對誰錯?『而現任的伍夫人則是那時老爺子的秘書,她在老爺子最痛苦的時候,一肩挑起伍氏企業和伍家所有問題。可以說沒有她,就沒有現在你看到的一片繁華。』『即使如此,她也不能虐待前妻子女啊!』『事情並非你想的那樣。伍夫人很愛老爺子,老爺子喪妻,鎮日流連酒鄉,數次將她誤認為孟宇蝶強佔她的身子,她也都認了,一心想著只要能留在心愛男人的身邊,她什麼都不在乎。她沒名沒分地跟著老爺子一年,為他做牛做馬,最後才因伍瑛的出生,兩人草草入了籍,連場像樣的婚禮都沒有,外人笑她是地下夫人,她也不在意;而這全是為了老爺子。』『她既無悔,又為何要虐待伍馡?』『她不是故意的,她也曾經很疼愛伍馡。你也知道伍馡很喜歡窩在日光室裡,那是因為小時候伍夫人總抱著她和伍瑛在裡頭說故事、玩遊戲的緣故。』『這對伍馡不是更殘忍?』日日緬懷著不可能回來的甜蜜時光、再對照目前的悲淒,伍馡才幾歲,卻得承擔這許多?
  
  『你只曉得關心伍馡,那伍夫人的痛誰能懂?』楊芷馨脹紅著臉。『你可知伍氏企業現今的主事者是誰?』『不是伍老爺子嗎?』楊芷馨冷嗤一聲。『那傢伙早酗酒喝成空殼子一具了。他神智不清,鎮日喝得醉醺醺地,卻還能在伍馡六歲生日那年,抱著女兒猛喊孟宇蝶的名字。你說,伍夫人能不崩潰嗎?』君問晑說不出話來,這是一段怎生悲哀的情緣?
  
  『然後,連伍夫人也受不了,開始喝酒了;酒精可以麻醉她的痛苦,只是想不到她一喝醉酒,就會無意識地對伍馡施暴。或許是壓力累積太多了吧!她把伍誹當成抒發情緒的管道,但事後又非常後悔,為此,她數度入院戒酒,卻總是失敗。』楊芷馨的聲音很哀傷。
  
  『她承擔太多了上一家世界級的公司、一個永遠不可能回頭望她一眼的老公、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家庭……而在這層層迭迭的壓力中,她又無依無靠,是人都會垮。』楊芷馨抽噎了聲。『幸好你沒有說,戒酒不成是因為她不夠堅強。』否則她絕對送他飛踢一記。別老要求女人犧牲奉獻,這不是她們應盡之義務。
  
  君問晑拍拍她的肩。『做到這個地步,她已經夠努力、夠堅忍了。』『她真的很努力了,公司全靠她,家裡也仰賴她,卻沒有人支持她,她其實比誰都苦。』還牽連了一個無辜的伍馡一起受累。君問晑心裡想著,卻沒有說出口。『不過你為什麼對伍家的事如此清楚?』『我爸爸跟伍夫人是青梅竹馬的好朋友,伍夫人崩潰後來找爸爸想辦法,爸爸就帶著我搬到蝶園隔壁,想著萬一發生事情也可以就近幫忙,結果這一幫就是八年,爸爸死後,他的工作也由我接手。』『原來如此。』想到一直有人在暗中守護著伍馡,君問局抽痛的心稍稍緩和了下來。
  
  『伍家現在的下人也全是爸爸安排的,口風緊,又都學有專精,必要時非常有用。』『可不管你們怎麼做,總是事後彌補,對伍馡的情況並無多大改善。』君問晑想起伍馡詭異的行為,心頭一陣擔憂。『想必你也發現了,伍馡的行為大大地脫出了常軌,她只在地上睡覺,絕不上床,吃飯也一樣。』『大概是因為伍夫人第一次失控是在半夜裡,突然將她拉下床鋪打她留下的後遺症。』想像一個人睡到半夜,莫名其妙挨了一頓揍的情況,而這種情況絕不會只發生一回。君問局突然瞭解伍馡為何喜愛在地上活動了。
  
  不,應該說她為了活下去,不得不逼自己養成時刻將耳朵緊貼地板,以便早一步察覺到外界環境的變化,預作準備的習慣。
  
  這是一個什麼也不懂的六歲小女孩唯一想出來的求生之道。她把自己變成一隻路邊的野貓、野狗,隨時提高警覺,以保小命。
  
  難怪她都十六歲了還是一副瘦弱嬌小樣,常年挨打,加上神經片刻不敢放鬆,她要長得又高又壯那才有鬼。
  
  『我明白伍家每個人都有他們不得已的苦衷,但很明顯,你和你父親的方法只能治標不能治本,對問題的解決並無助益。』楊芷馨笑睇他一眼。『說到底你就是想帶伍馡走嘛!』『不然將伍夫人強制入院,直到她戒酒為止也行。』『你知道這會引起多可怕的後果嗎?伍氏企業動堯股市大跌、上千人失業,連這座蝶園都可能保不祝』『那就讓我帶伍馡走。』『有關這點,我跟伍夫人商量過了,她同意只要伍馡點頭,她不干涉,但問題是,你要怎麼待伍馡!』『我會好好照顧她,解開她的心結、安排她上學,幫助她重新做人。』『就這樣?』『不然咧?』『你難道沒發現伍馡是怎麼看你的?她把你當成心目中最特別的存在,唯一一個能信任、值得仰賴終生的人。』『你在說什麼?伍馡雖已十六,心智年齡卻不超過十歲,哪有那麼多心思?』君問晑一直以為他和伍馡就像兄妹」樣。
  
  「有沒有你自己想清楚再說,在你未下決心前,我不會讓你帶走伍馡的。」
  
  楊芷馨的表情看起來很認真,沒有半絲玩笑意味。君問晑不禁呆了,他和伍馡……怎麼可能?可是……自己為何特別關心她?為何始終放不下她?
  
  細細想來,他是否遺漏了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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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3 00:20:13
  第五章
  
  在他、心中,伍馡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君問局細思自相識以來,他心情的變化。
  
  他們算是一咬結緣;後來,他發現她是名受虐兒,滿心不忍,才興起照顧她的念頭。
  
  這期間,他看著她由一隻警戒心超強的小野貓,慢慢蛻變成可愛的小女娃,會笑、會撒嬌,那變化萬千的容顏成了他來伍家最大的動力。
  
  跟她在一起的時間永不無聊,他喜歡她,是的,這份情愫再真誠不過。
  
  可他從未想過要抱她、親她、與她共度一生。
  
  他一直當她是親人啊!如何結髮終生?
  
  「我希望你知道一件事。」楊芷馨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說。「伍馡的情況與一般人不同,一日一她相信你,就是認定你了,終其一生不會改變,你若沒有承擔她一生的魄力,我希望你別招惹她。」
  
  「我……」今年十八歲的他,有辦法許下終生不變的承諾嗎?「可以給我一點時間嗎?我……」他話到一半,一記淒厲如鬼的怒吼聲突然響起,直震人心魄。
  
  瞬間,什麼猶豫與考量都消失了,他只想著不能放任伍馡不管,他不想失去她,他期望守護她的笑容直到永遠。
  
  「我還不能給妳答案,不過無論如何我要先救伍馡。」他邁開步子想走。
  
  「只是救我也會。」楊芷馨拉住他的手。「由我出馬還少些後遺症,別忘了,這裡是伍家,世界十大富豪之一,我們要顧的不止是個人,還有一間跨國企業,很多事不能明著來……」她邊說邊跑,執行父親遺留下來的任務——救助伍夫人與伍馡去也。
  
  君問晑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彷彿有種伍馡會就此遠離他的錯覺。他的心狠狠一抽。
  
  親人絕不可能相處一輩子,終究大家得走上各自的道路。而他願意與伍馡離別嗎?
  
  腦海光浮現這個念頭,他全身的血液就翻騰得像要脹破他的血管。
  
  「開什麼玩笑?」咬牙大步往前衝,他才不將伍馡拱手讓出,他……就算要他們相依相纏一輩子也沒關係,親情、愛情都不算什麼,他只知他不要放開她的手。
  
  楊芷馨驚詫地望著急奔過她身邊的君問晑,他想開了嗎?
  
  不曉得,可這一刻,他的背影看起來好巨大,像是十分可靠的樣子。
  
  伍馡交給他沒問題吧?應該是的,他看伍馡的眼神很溫柔,足見他重視伍馡的程度,非比尋常。
  
  不過……伍馡那死腦筋的小妮子止目肯月接受別人的好意還是一個大問題呢!怎麼想都不放心,最終她還是決定追上去瞭解個透徹。
  
  當楊芷馨來到飯廳時,伍夫人早已走了,君問晑抱著伍馡走出來。
  
  「你們……」她揉揉眼,不敢相信伍馡會這樣信任一個人。
  
  「我要帶她走。」這是個決定,不是詢問。君問局抱著伍馡走過楊芷馨身邊。
  
  離別的時刻終於到了!楊芷馨看著伍馡全心依賴在君問晑懷裡,早幾個月前誰能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個局面?
  
  但君問晑出現了,讓注定以悲劇完結的故事走向另一個開始,結局是好是壞,誰也無法預料。
  
  「好好照顧她。」她其實很捨不得伍馡,這個難纏又麻煩的女孩曾在她的青春歲月佔據了重要的部分,就某一點來說,伍馡很像她妹妹。
  
  君問晑點頭不語,大異於來時的空虛,他是懷抱著生命中的至寶離開伍家的。
  
  楊芷馨望著他們離開,許久、許久……
  
  「夫人,妳不後悔嗎?」
  
  廚房方向走出一道搖搖晃晃的身影,她面色鐵青、雙眼墮淚不絕。「我還能怎麼樣?留著她只會毀了她。」說話的同時,她雙手還抖個不停,這是嚴重酗酒以致酒精中毒的症狀。
  
  楊芷馨回頭,迎向這個年約三十,此刻瞧來卻憔悴更勝六十的婦人。伍馡的苦有君問晑憐惜,但伍夫人的痛誰來撫慰?
  
  有人說:愛情是女人的生命。那愛錯了人是否等於自尋死路?
  
  果真如此,她這一生絕不談愛,她沒勇氣拿漫長的一輩子去賭這」回。
  
  ☆★☆
  
  君家的販夢俱樂部,雖然是以君氏四兄弟為女子圓夢為營業項目,但君問晑因身為老么,向來備受寵愛,除非客人特別指定或人手實在不足,否則上頭四位兄姊絕不會排他工作。
  
  他們甚至還為他另外租了間小公寓,就在T大附近;而這地方就是未來君問晑與伍馡生活的所在。
  
  公寓不大,大概十七坪,卻佈置得十足清幽雅致。
  
  這得歸功於君問局勤奮的天性,他雖是男孩,但打小就被兄姊逼著學做家事,他們說現今社會不會家務的男人沒資格娶妻。
  
  為此,君問晑受了很多訓練,加上他自己愛乾淨,屋子天天打掃得整整齊齊,偶爾有同學來過夜,還會誤以為他請了鐘點女傭,或在公寓裡金屋藏嬌。
  
  「以後妳就跟我住在這裡。」他指著小小的斗室,對著才從醫院回來的伍馡說。「床給妳睡,我打地鋪,我……」他還沒說完,她已搶先一步溜出他懷抱、佔據他家客廳,大剌剌地躺在地上,宣示她的所有權。
  
  「小馡,妳的傷還沒好,不能睡地上。」他無奈地一歎。
  
  她像沒聽到,一動也不動。
  
  「小馡,我在叫妳,妳聽見沒有?」雖然醫生說她只是皮肉傷,不礙事。可沒見到她痊癒,他就是不放心。
  
  她死賴著不止月起來。
  
  沒辦法,他只好走過去抱起她。「妳不能再躺在地上了,萬一弄髒傷口會發炎的。」也不想想四個小時前她還挨了頓慘揍的,不好好休養怎麼行?
  
  她撇開頭,沉默如故。
  
  「小馡。」他扳正她的身子說。「我在跟妳說話,希望妳能看著我。」
  
  她抿著唇,像在跟誰鬧脾氣。
  
  那可愛又可憐的模樣就像只彆扭的小貓咪,讓他忍不住失笑出聲。「我真是拿妳沒轍,算了,看在妳還不熟悉新環境的情況下,暫且隨妳,以後不行嘍,小野貓。」他摸摸她的頭,暗歎自己絕當不了好老師,他心太軟了。
  
  「小野貓」三個字讓她逞強的面容瞬間瓦解,合眸泛起光彩,撒嬌也似地磨蹭著他的手。
  
  最喜歡他喊她那個暱稱,聽起來好溫暖,可以感覺到他對她的重視。
  
  伍馡嬌俏的模樣令君問晑心頭一陣喜悅。「好啦、好啦!忙了一天,妳肚子也餓了吧?我做飯給妳吃好不好?」
  
  她笑得像朵三月桃花,迷人極了。
  
  他心一動,定定地望著她。「跟我說話吧,小野貓。」
  
  她小嘴張了張,卻沒有發出聲音。
  
  他以期待的眼神凝視著她。
  
  她又試了一回,還是不行,眸底光彩不覺暗了幾分。
  
  「小馡!」或許他不該逼得太急。「沒關係,不想說就別說,等妳願意開口時再講吧!」他安慰道。
  
  她低下頭,親暱的感覺不見了,代之而起的是某種隔閡。
  
  君問局抱著她,不知該說什麼。適時——叮咚,門鈴聲響了起來。
  
  「妳等一下,我去開門。」他放下她,走向玄關。
  
  雙腳才踏實地,伍馡一溜烴躲到沙發後,兩手抱膝,又將自己關進心牢裡了。
  
  「什麼人?」君問晑打開門。
  
  「送貨的。」輕亮的聲音傳進來,卻是楊芷馨。她手上提了一隻大行李。
  
  君問晑請她進來。「妳怎麼知道我家?」
  
  「有錢能使鬼推磨,你不曉得嗎?!」逕自把行李丟給君問晑,她毫不客氣地登堂入室。「喏,全是伍馡日常使用的東西,你好好收著吧!」
  
  「嗯。」他提起行李跟在她身後。
  
  楊芷馨走進客廳,瞧了眼整齊乾淨的公寓,噘唇吹了聲長長的口哨。「我還以為會看見一處福德坑咧!想不到這麼乾淨,你老實說,是不是藏了個小女朋友天天幫你整理?」
  
  「我房裡唯二的兩名女性都在這裡了。」君問晑橫她一眼,又指了指躲在沙發後的伍馡。「而且我相信,在我們三人之中,我止目定是比較會做家事的那一個。」
  
  楊芷馨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她的確對家事一竅不通。
  
  「對了,伍馡蹲在那裡做什麼?」她疑惑的視線掃向他。「之前不是挺好的嗎?怎麼現在一副無精打彩樣,你欺負他了是不是?」
  
  「我們只是有一點小問題。」說他欺負伍馡,簡直是血口噴人。
  
  「什麼問題?」楊芷馨最愛打破砂鍋問到底。
  
  「溝通問題。」他有些沒耐心。
  
  「你跟她溝通?」她放聲大笑。
  
  「有什麼好笑的?要一起住,當然就要溝通啊!」他並不打算將伍馡當異類看待,太刻意照顧她,對她並無好處;他希望他們就像一般的同居者,有來有往、有爭執、有快樂,這樣她才能更快融入正常生活中。
  
  「她根本什麼也不懂,你跟她溝通個鬼啦!」她話才講完,就得到伍誹一個大大的白眼。「妳瞪我幹麼?我又沒做什麼?」
  
  伍馡悠悠走過她身邊,懶得理她。
  
  楊芷馨瞠目結舌。「老天,這傢伙在跟我鬧彆扭耶!」一直認為伍都就像野獸,滿心只想著生存,凡人當有的情緒與煩憂她都沒有,想不到最近看她卻越來越有人味,委實詭異極了。
  
  「誰叫妳要看不起她?」君問晑失笑道。
  
  楊芷馨摸摸鼻子。「算我錯了行不行,對不起,請妳原諒我。」她向伍馡道歉。
  
  伍馡像是嚇了一跳,很久沒有被當成一般人對待了,她一時無法反應。
  
  楊芷馨大大地伸了個懶腰。「好啦,行李送到,環境也大約評估過,適合人居住;那我回去做報告了,拜——」
  
  「再見。」君問晑送她出去。
  
  走到玄關,楊芷馨發現伍馡還在看她,那寫滿七情六慾的表情與在伍家時只有完全的戒慎真有天壤之別。
  
  「不過換個環境就能讓人有如此大的變化嗎?」
  
  「她沒有變,只是將警戒心稍稍放鬆了些,逐漸回到她最初的生活方式。」
  
  楊芷馨吸吸鼻子,突然覺得有點想哭。「早知道幾年前我就請夫人送走她了。」
  
  「送哪兒去?以她的身份,你們敢將她隨便送走嗎?」名門的身份就像雙面刃,可以對人有大助益,但一個弄不好也很容易受傷,想想黛安娜王妃是怎麼死的就知道了。
  
  「也對啦!!非可靠之人,我們也不敢讓他任意接近伍馡。」怕她被利用,反而傷得更重。「請你好好照顧她。」
  
  「我會的!」帶伍馡離開伍家的那一刻,君問局已立下誓言,今生今世絕不負伍誹,無論他們之間會走向怎樣的未來。
  
  楊芷馨吸了吸鼻子,對他抿唇一笑。「我代替夫人鄭重向你說聲謝謝,一切勞煩你了。」
  
  「也請夫人好好保重,不必擔心伍馡,她的一切有我。」
  
  楊芷馨點點頭,忽爾偏過身子,對著立在沙發邊的伍馡揮手兼吹口哨。「嗨,小馡兒,我先走了,過幾天再來看妳,要想我喔,拜拜!」
  
  伍馡的臉轟地一聲,燒成一片燙紅。
  
  哈哈哈——
  
  君問晑的笑聲像來自天際的樂章,在小小的公寓裡低旋、擺盪。
  
  這楊芷馨真是個寶貝,有些想把她介紹給冷靜的君婷然,不知他倆會摩擦出怎樣的火花?
  
  伍都看他開心,沮喪的心情也稍稍提升了起來。
  
  他走到她身邊,拍拍她的肩。「好啦,現在沒人打擾我們了,來做飯吧!妳想吃什麼?」
  
  她下意識張開嘴,又立刻伸手搗住,想起自己遺忘的語言能力,光燦的臉變得哀傷。
  
  捨不得她難過,君問局刻意忽略這乍起的尷尬,自問自答。
  
  「不過我的手藝沒三哥好,太難的我可不會做,簡單一些,嗯……炒麵好不好?這玩意兒我就有把握了。」
  
  她也知道他在安慰她,所以更想滿足他的願望。
  
  再一次,她努力張大嘴,期待聲音自然流瀉出來,可還是不行,她的喉嚨像被堵住了,連個氣音都發不出。
  
  他裝作沒看見她的失敗,以免給她更多的壓力。
  
  「走吧,到廚房去,我做飯,妳幫我擺盤子。」他對她招招手。
  
  她一動也不動。
  
  「怎麼不走?不喜歡吃炒麵?」
  
  她又一溜煙躲到沙發後去了。
  
  「小馡?」他大吃」驚,跟著跑過去。「妳怎麼了?不舒服嗎?」
  
  她把頭埋進膝蓋,眼神看也不看他。
  
  「小野貓。」他想抱她,她閃身躲了開去。
  
  君問晑詫異地望著落空的手,氣氛一時僵凝了起來。
  
  她也嚇了一跳,不知為何會做出那樣的行為,只好又把自己縮回雙膝中。
  
  好半晌,他只是看著逕自躲回殼裡的伍馡。她微微地發著顫,讓他看得心都揪起來了。
  
  愛憐地,他摸摸她的頭。「沒關係的,小野貓,不想說就別說,我不在乎。」
  
  可是她在乎,非常地在乎。她想讓他高興,問題是,她做不到。
  
  小腦袋忍不住上下晃動著,她整個人快被不安的黑色氣息給淹沒了。
  
  「別把自己逼得太緊。」他不停拍撫著她的背,以期緩和她緊張的情緒。
  
  約半刻鐘後,她終於淚汪汪地抬頭看他,為自己的無能向他懺悔。
  
  他好心疼。「不能說話也沒關係,妳還可以做其它事啊!」
  
  她的心情還是沒有轉好。
  
  他不由自主歎了口氣。「妳還小,有很多時間,不急在這一時的。」
  
  她知道,卻怕他等不及她長大;越與他接近,她覺得他倆間的距離越遠。
  
  忽爾,他好用力好用力地抱了她一下。「空肚子別想太多,有問題吃飽再想,嗯?」
  
  她無奈地點了點頭。
  
  「這才乖。」他舉手輕拭她眼角的殘淚。「別想了喔!我現在去做飯,妳就在這裡玩吧!」話落,他轉身進廚房。
  
  伍馡看著他頎長的背影!回味他手掌的溫暖,那滿滿的關懷,正是他疼愛她的證明。
  
  君問晑,他是她過去十六年的人生中從未出現過的人類典型;正直、善良、熱心、又好管閒事。
  
  他們初次見面,他就教訓了她一堆;一般人哪裡會去管一個陌生女孩?尤其還是個一見面就攻擊他的女孩,對她說之以理、動之以情。
  
  他做了,而且不止一次;不論她如何推拒、排斥,他從未放棄教導她、守護她。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她再野性也不得不被他感動,特別是他的懷抱好溫暖,只要被他擁過一次就會深深上癮,無法自拔。
  
  雖然她還無法全心相信他,但她願意賭上一回,試著把心打開,讓他走進,也給自己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
  
  她要說話,不止為他,也為了自己,她真心希望自己能越來越像個普通人。
  
  張大嘴,深吸口氣,她放鬆身體,想著自己是幾時放棄開口說話的?
  
  應該是……某個夏日的午夜吧?
  
  依稀記得那晚氣溫好高,她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
  
  彷彿間!她聽見了房門打開的聲音,大概是母親來巡房吧?她沒太注意,媽媽總是擔心她和妹妹踢被子,每夜都要來看一次。
  
  只是這一回,她沒得到一雙關懷的手,從天而降的是一記痛徹心扉的踢踹。
  
  接下來發生什麼事她記不清了,只曉得身體好痛,她拚命求饒,卻換來更嚴重的毆打;她哭叫得嗓子都啞了,也沒人來救她,不久,她就昏過去了。
  
  後來的日子變得有點渾渾噩噩,她記得自己有時躺在床上,被打下來,很痛,身子很熱,她又得睡更久的床,然後,再被打一次、再掛上床……如此週而復始,她總算體認到求救沒用,唯」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她不再開口說些無意義的話了。
  
  而大約是一、兩個月後,她偶然發現將耳朵緊貼在地上可以清楚地聽見來人的腳步聲,預做逃亡準備。
  
  因此她養成了睡在地上的習慣,雖不能保證次次逃脫,但至少被打到的機率減少了。
  
  自此而後,她每天都在逃跑,所有的時間都花在求生上,再也無暇顧及其它。
  
  她甚至連最愛的鋼琴課也沒去上了。
  
  「唔!」兩手環胸,即使事情已過,但現今想起,她仍覺得一股惡寒透體。
  
  不過總算想起放棄說話的原因了,剩下的就是找回過去說話的能力。
  
  如果她曾開過口,現在應該也可以,只要她想望的意志夠強。
  
  雙唇輕輕地蠕動,她迫緊喉嚨,逼它摩擦出聲音。
  
  「唔、嗯、唔……」雖然只是呻吟,可終於有進步了。
  
  抬手抹去額上的汗,從未想過開口說話是件如此困難的事,可她不想放棄。
  
  張開嘴,她一遍又一遍地試著,流竄在心頭的是最重視的那個人的名字。君問晑、君問晑、君問晑……她決定,如果她要開口,第一個喊的絕對要是他的名。
  
  「嗯、唔、唔……晑……」
  
  「小馡,妳……」君問局剛好炒好面走出來,想著要叫她一起吃,卻聽見自己的名字自她唇畔流瀉出來。
  
  「….…問……嗯……晑……」她回頭望著他,張大嘴,努力發聲。
  
  他瞪大眼,呆滯了。
  
  她成功了嗎?摸著喉嚨,她不知自己是否真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雙腿抖了一下,倏地衝過來,緊緊地、用力抱住她。
  
  「小野貓,妳做到了,妳真是太棒了,小野貓。」
  
  她眨眨眼,淚水流下。「嗯……晑……」發顫的、粗啞的聲音,卻是她連接起十年前被中斷的人生、邁向未來的第一步。
  
  打這一刻起,伍馡完全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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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匿名  發表於 2013-10-23 00:20:46
  第六章
  
  要說君問局收留伍馡後有何改變,大概是他再也不讓同學去家裡借住了。
  
  一方面是伍誹還無法完全適應正常生活,怕外人來訪會干擾到她;二方面……他美麗雅致的家早在她的破壞下,變成「殘花敗柳」之地,髒亂非筆墨可以形容。
  
  他曾試著教導她正確的生活習慣,但有他盯著時還好,一日一他去上課或工作,她立刻故態復一明,變成野貓一隻,四處造亂。
  
  唉,弄成這樣哪敢給人看?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奇懶如豬,從不打掃咧!
  
  拿著鑰匙站在房門口,他深吸口氣,得做好心理準備才能開門進去,否則準被嚇死。
  
  「預備啦!」用力推開門,他同時也閉上了眼。
  
  「晑!」聽見他的開門聲,伍馡衝出來撲進他懷裡。
  
  近日他生活中最大的快樂就是她了。
  
  離開伍家後,伍馡越來越活潑,臉上的笑容渾似夏日的艷陽,時時照得人頭昏腦脹,尤其是她又幹了什麼「好事」的時候。
  
  「嘿咻!」他彎腰抱起她,摸著她的頭。「小野貓,妳今天乖不乖啊?」
  
  「嗯!」她笑咧了嘴。
  
  「真的?」他踏入玄關,但覺一陣黑暗襲來。「小野貓,妳不是答應我要乖的嗎?」她是不是把過去十年沒機會使用的頑皮因子全存下來用在他身上了?嗚,看著面目全非的客廳,他好想哭。
  
  「乖!」她一臉的天真無邪。
  
  他更想哭了,尤其……
  
  「吁——」一記悠長的口哨聲自後頭傳來。「這是怎麼一回事?遭小偷嗎?」
  
  一個男人來到君問晑身後。
  
  他一怔,回頭迎上一張熟悉的面孔。「鍾勤?」
  
  「嗨!」斯文男子對他打招呼。「被翻得很嚴重耶!要不要報警?」他說這話的時候,笑得五官都扭曲了。
  
  「謝謝喔!」君問局晑奈地一歎,千防萬防,卻沒料到追上門的竟是鍾勤,他最好的朋友。「進來吧。」
  
  「聽說你最近都不准同學來玩了。」有人請,他自然不會客氣,大大方方地進入。
  
  豈料那行為卻引起了伍馡的不滿;這個家是她的城堡,最安全的地方,不容陌生人隨意入侵。她張牙舞爪對著入侵者狺狺而咆。
  
  「這是……」鍾勤頓住腳步,疑惑地望著伍馡。
  
  「她是我一個遠房的小表妹,家裡出了些事,現在由我照顧,她很怕生,不習慣陌生人。」不是故意對好友撒謊,只因伍馡身份太特別,君問晑不想旁生枝節。
  
  「喔!」鍾勤頷首,但凝視伍馡的眼神卻是一片深沉。
  
  不想讓伍馡太早暴露在人們好奇的目光下,傷害了她正痊癒中的心靈;君問晑拍拍她的肩。「小馡,麻煩妳回房幫我拿件外套好嗎?」
  
  伍馡瞪了眼鍾勤,又望望君問晑,不知道該怎麼說,她很討厭鍾勤;可君問局難得拜託她做事,考慮了一下,她還是答應他。
  
  「好。」她回得出來的詞彙仍然不多,但肯開口就是項進步了。
  
  待伍馡一走,君問局領著鍾勤進廚房。「怎麼有空來?」
  
  他聳了聳肩。「沒辦法,學校裡那群傢伙硬逼我來探個究竟,我不來也不行。」他看著滿目瘡痍的廚房,忍不住笑了。「介意告訴我發生什麼事嗎?」
  
  「我說颱風過境你信不信?」
  
  「小馡颱風嗎?」
  
  君問晑不由自主紅了臉。
  
  鍾勤會意地拍拍他的肩。「熱心助人是好事,可你別忘了,下個月就是T大先生決選,你也是候選人之一,麻煩分點心思來參選吧!」
  
  「有你在,誰比得過你,其它候選人都只是幫襯;我參不參選都無所謂啦!」
  
  鍾勤伸腳勾來一張椅子。「偏偏現在四位候選人中,你的呼聲最高,所以……哇!」
  
  「怎麼……」看著鍾勤坐下去,一道水箭自椅墊中噴出來,君問晑呆了。
  
  鍾勤跳起來,整個屁股都濕了。
  
  君問局這才發現,某人將一顆水球塞在椅背和椅墊間,沒人坐還好,一旦人坐,水球受擠壓破裂,那可就模大了。
  
  「我去拿毛巾給你。」他掩著嘴跑進浴室偷笑,實因鍾勤已經夠淒慘,他不好意思對好友落井下石。
  
  進到浴室,笑聲卡在他喉嚨裡。這個伍馡,居然連浴室也不放過,弄得一團亂,他竟連一條乾淨的毛巾也沒有了。
  
  沒辦法,只好踅回臥室,趁著伍馡還埋在衣櫃裡翻找他的外套時,他隨手抽了件被單跑出來。
  
  「對不起,毛巾濕了,先用被單擦吧!」他對著鍾勤說。
  
  「不必了。」鍾勤早脫下外套綁在腰際,遮掩難堪。「反正任務我已達成,該走了,明天見。」
  
  「對不起。」君問局送他出門。「學校見。」
  
  鍾勤擺擺手,走了一步,想起什麼似地又回過頭。「教授介紹的那本原文書,聽說你不想買?」
  
  「一本幾千塊,也不過教個一章,太浪費了,我打算上到那一章時再去跟學長借。」
  
  「用借的多麻煩?我訂了兩本,一本給你吧!」
  
  「那怎麼好意思?」
  
  「是朋友就別說那些五四三的。改天我再把書拿來給你。」
  
  「謝啦!」送走鍾勤後,君問晑立刻反衝回房裡找伍馡算帳。
  
  「小野貓。」他把她揪出衣櫃。
  
  她手裡拿著一件他的西裝外套,對他獻寶似地笑著。「找到了,喏!」
  
  「謝謝。」生氣歸生氣,他還是記得自己立下要好好教育她的誓言,凡事必以身作則,作她的好榜樣。
  
  「嘻嘻嘻……」她好開心地賴在他懷裡撒嬌。
  
  但他可不會因為她可愛就忘了要教她明辨是非的意圖。「我問妳,妳為何又將屋子弄得亂七八糟?」鍾勤來訪前,他都沒發現她的任性會造成其它人的不便,他們可能因此而排斥她,這樣實在很糟糕。
  
  伍馡歪著頭想了下。「討厭。」
  
  「討厭什麼?」
  
  「找不到局。」
  
  呃!這關他什麼事?不過……從她緊摟住他不放的小手看來,一個念頭隱隱浮出他腦海。「小野貓在找我嗎?」
  
  伍馡大大地點了個頭。「找好久,找不到,討厭。」
  
  「到處找,打開櫃子找、掀翻飯桌找、踢倒茶几找?」
  
  她又點頭。
  
  他總算瞭解,房間會變得這麼亂全是因為她在找他。
  
  一想到整個白天,她又驚又慌地翻遍整間房子找他,連一絲小角落也不放棄,他怎麼氣得起來?她是如此地依戀他。
  
  可這樣下去也不行,非想個辦法安定她的心情不可。
  
  「小野貓。」他伸手捉起床頭櫃上的鬧鐘,指給她看。「以後我出門,妳就看著鬧鐘,它」響,我就回來了,它沒響,妳就算把屋子翻過來了也找不到我。」
  
  她眉頭皺了起來。「怎麼這樣?」她不喜歡跟他離別太久。
  
  「妳要聽話,否則我就不回來嘍!」
  
  「不要上她緊緊抱著他。
  
  「那就乖乖的。」他抱起她坐在床上,教她看鬧鐘。「妳瞧,以後每當短針在七的地方,也就是下午七點,我就會回來,小野貓等我好嗎?」
  
  她好無奈地看著他。「晑別走。」
  
  「不行,我要上學;要不小野貓也一起上學好不好?」他一個人的力量畢竟有限,若能集合眾人之力,或許伍馡的進展會快一些,他真心希望她能盡早融入人群,那麼上學讀書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不要。」她才不離開這安全的堡壘去其它地方呢!
  
  「讀書可以學習很多知識,很好玩的。」他鼓勵她。
  
  「不要。」
  
  「學校有很多小朋友,小野貓可以認識很多人喔!」
  
  「不要。」
  
  「小野貓不想跟其它小朋友玩嗎?」
  
  「我只要晑。」她說得好認真
  
  君問局」個頭立刻脹成兩個大。
  
  她如此依戀他,他是很高興啦!不過搞成這樣就很麻煩了。
  
  過去,她的人生被封閉在伍家;如今,她把自己困鎖在他身邊,兩者有何差別?都一樣狹隘嘛!
  
  不行,他非想個辦法開闊她的視野不可。
  
  這一晚,君局為了伍馡的教育問題傷透腦筋。
  
  ☆★☆
  
  君問晑跟伍馡談判了整整一個月,她抵死不上學就是不上學,無論他如何威脅利誘,她不為所動。
  
  所幸,她還願意聽他說話,每晚他教她的東西,她都記起來了,學得也快,如今國文程度已有一定基礎,數學的加減乘除也都會了。
  
  他發現她很聰明,很多東西他講一遍,她就懂了,課本看一次便會背,若非幼年的陰影作祟,她現在不知有多高的成就了。
  
  可這樣還不夠,一個人不管多聰明、多厲害都不可能離群索居,她搬來與他同居至今四個月整,不與他之外的任何人交談半句話,這情形大大不妙。
  
  他想了很久,不知該怎麼辦,最後只好來找對伍家秘辛最清楚的楊芷馨商量。
  
  不過他與她約四點半,她居然六點了還不到;萬一害他趕不及七點回家,伍馡鐵要擔心死。
  
  「這傢伙到底在幹什麼?」他看著手錶,心想再十分鐘楊芷馨還不到就不等了,寧可讓她撲空,也不要伍馡不安。
  
  「對不起、對不起,我最近……」六點十五分,楊芷馨終於到了。
  
  君問晑揮手打斷她的話。「借口就不必說了,我問妳兩個問題,問完就要走了。第一,伍馡小時候有沒有上過幼兒園—?第二,她有沒有任何興趣或專長?」
  
  她愣了下。「你問這些做什麼?,」
  
  「妳快點回答,我七點要趕回家。」可惡,已經六點二十了。
  
  「那……」她瞄了眼手錶。「我們邊走邊說吧!」
  
  她拖著他走到一輛貨車旁,那車子銹得幾成廢鐵,也沒有車牌,僅漆了「農用」兩個大字替代。
  
  「這什麼東西?」它還能跑嗎?君問晑可不想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車子啊!」楊芷馨推他上車。「快點,你不是趕著回家?」
  
  是啊!」想起伍馡會擔心,天大的顧慮他也會暫時拋下。他伸手拉過安全帶繫好。「好了,走吧!」
  
  楊芷馨隨即發動車子上路。
  
  破貨車跑得搖搖晃晃,車體還會發出喀噠、喀噠的聲音,搞得君問晑的神經快要斷掉。「妳這輛車早該報廢了。」
  
  「它年紀都快比你我還大了,能跑就了不起了,你就將就點吧!」
  
  「這不是將不將就的問題,而是這樣的車根本不該開上路。」太危險了。
  
  「你怕碰到警察臨檢啊?不會啦!那玩意兒只有大馬路才有,我會鑽小巷道,保證一路暢行無阻、送你返抵家門。」
  
  孺子不可教也!君問局懶得跟她說。「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問題?」她愣了三秒後才想起。「伍馡啊!我不知道她有沒有上過幼兒園,可我記得她小時候上過鋼琴課,彈得還挺好的,夫人那裡還留著十幾張她小時候彈鋼琴得獎的獎狀呢!」可憐天下父母心,不管伍夫人喝醉酒時對伍馡做了多少殘忍的事,心底深處她還是惦著這個女兒的。
  
  「鋼琴嘛!」君問局想著,要不要讓伍馡重拾鋼琴課,或許可以成為她擴展視野的第一步。
  
  「你找我這麼急就是想問這個啊?」
  
  「我打算送小都去上學,不過她一直不願意。」
  
  「對喔!她也該上學了。」她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盤,弄得車子又搖晃得更嚴重。「那她為何不想上學?」
  
  君問晑白著臉,雙手捉緊座椅!天曉得這輛破車幾時會解體。「我猜她是對陌生環境感到不安吧?」
  
  「那可麻煩了。」
  
  「沒關係,基礎知識我可以教她,如今又曉得她對鋼琴有興趣,要不我先送她去上鋼琴課,等她習慣了與人相處,再安排她上學。」
  
  「入學方式和學籍問題可以請夫人幫忙,保證OK。」
  
  「那就謝……啊!」她突然一個大轉彎,他那邊的車門隨即被震了開來。「妳小心點開。」他拉著險些飛出去的車門,一顆心躍上了喉頭。
  
  「抱歉、抱歉。」楊芷馨朝他鞠了個躬。「不過是你自己說要在七點前趕回家的,我只好捨命陪君子嘍!」說著,她踩下煞車,車子果然趕在七點整停在他的公寓門口。
  
  君問局癱在椅子上喘了兩口氣。「妳趕快把這輛破車丟掉。」要撞傷了路人,那多無辜。
  
  「唉呀,男子漢大丈夫,計較這麼多做什麼?」楊芷馨跳下車,拉著他往他的公寓走。「伍馡不是在等你嗎?快走、快走,省得她擔心。」
  
  「對喔!」差點忘了伍馡的事。他邁開大步,歸心似箭地往二樓的住家跑,才到房門口,僻哩啪啦,一陣翻箱倒篋的聲音自裡頭傳出。
  
  君問晑撫額一歎。「還是遲了一步,唉!」不曉得伍馡又把他的屋子鬧成怎樣了。
  
  「我回來了,小野貓。」先喊一聲,他伸手開門。
  
  裡頭的雜音頓停!君問局才把大門拉開。「晑哥哥——」伍馡像只粉蝶兒似地飛進他懷裡。「你今天好慢。」她嘟嘴抱怨。
  
  後頭有人大大抽了口涼氣。「妳是……伍馡……」楊芷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君問晑到底施了什麼魔法,竟能讓那只瘦不拉幾的小野貓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脫胎換骨,變成一名神采奕奕的小女孩?
  
  「是妳!」伍馡瞥她一眼。「妳來做什麼?」俐落的唇舌、活潑的舉動,她雖仍無十六歲少女所該有的嬌俏柔媚,卻已逐漸擺脫野性,接回她在上六歲那年失去的成長歷程。
  
  楊芷馨只能無力地看著伍馡,她和父親費了十年都做不到的事,君問晑只用幾個月的時間就達成了,那麼以前她到底都在做些什麼?唉——君問晑知道伍馡的進步神速確實會讓熟悉她兩種面貌的人嚇到,所以他好心地留下楊芷馨獨站在門口,哀傷自己的無能。
  
  他抱著伍馡進門,入眼就見滿室狼藉。「小野貓,妳又來了。」
  
  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一會兒後又變得義正辭嚴。「晑哥哥遲到,小馡很擔心。」
  
  「對不起,這樣好了,以後我若趕不及回來,就先打電話通知妳,小野貓別再滿屋子找我了,這收拾起來很辛苦的。」
  
  她嘻嘻地偷笑,最近已知他不在就是不在,即使她把房子翻過來,他還是不會出現;只是她不安嘛,忍不住就是想造亂,加上他又一點消息也沒有,她又慌又氣,出手的力道就失控了。
  
  「約定了喔!」他跟她打勾勾。
  
  「那局哥哥不能因為可以打電話就隨便晚回來喔!」她可是學精了,不再那麼容易被騙。
  
  「人格保證。」終於得到她的應允,君問晑鬆了一口氣。伍馡雖任性,卻重然諾,任何事只要得到她同意,她絕對全力以赴,不達目的誓不休。這也算是她的優點之一吧!
  
  「小馡不會再亂丟東西了。」她用力點頭。
  
  他摸摸她的頭,她像是舒服極了,整個人飄飄然。
  
  「那我就先收拾一下客廳,再煮飯給妳吃喔!」他說。
  
  她又掩嘴偷笑了。「晑哥哥今天不用煮飯。」
  
  「什麼?妳已經吃飽了嗎?」
  
  伍馡搖頭,正想拉他進廚房。
  
  「哇咧!刮龍捲風啊?」楊芷馨才呆完,舉步入公寓,又被裡頭的慘況嚇傻了一回。
  
  「小心妳的左腳。」君問晑忽然開口。
  
  楊芷馨跨到一半的腳步驀地一頓。「為什麼……這……」地板上那黏呼呼一團的,是什麼東西啊?噁心死了。
  
  「妳小心走,來——」他提醒她。「前行三步左轉、跳、再右轉、彎腰、側身、再跳,對了。」她終於安全進客廳了,謝天謝地。
  
  把楊芷馨安排在沙發上坐好,他又轉回去撿拾那扔了一堆的……有垃圾、有寶貝,還有教授交代下來的報告,幸好沒被踩壞,否則他真要哭了。
  
  楊芷馨不可思議地呆望著苦命男人收拾屋子。「我記得你家不是很乾淨嗎?怎麼……」聽到後頭一陣竊笑聲,她恍然大悟,原來是伍馡搞的鬼。
  
  君問晑也聽到伍馡的笑聲了,他直起腰,望了她」眼。「小野貓,客人來訪時要怎麼辦?」
  
  她一怔,飛快跑進廚房倒來一杯水,放在楊芷馨面前。「請喝茶。」
  
  楊芷馨又愣了。伍馡幾時也懂得待客之道了,君問晑教得真好,不過……看他滿身大汗地打掃屋子,或許伍馡也克得他很嚴重吧!,「世間萬物相生相剋,果然了不起。」她算是服了,服得五體投地。
  
  半小時後,君問晑終於打掃完了。
  
  他吁口氣,挽起袖子才想進廚房做飯,伍馡忽然神秘兮兮地拉住他。「高哥哥今天不必做飯,看我的。」
  
  君問晑眨了眨眼。從剛才伍馡就一直叫他別做飯,是有什麼事嗎?他看著她跑進廚房,不一會兒,鍋碗瓢盆的碰撞聲清晰地傳來。
  
  「難道……」他大步走到廚房門口,險些與正欲出來的伍馡撞了個正著。「小心!」他及時扶住她。
  
  伍馡手裡端了個大大的托盤,上面放了兩菜一湯。「嘿嘿嘿,你看。」她獻寶似地對他展示辛苦了一天的成果。
  
  他揉了揉鼻子,突然覺得眼睛好酸,他的小野貓蛻變得好快,一下子就從毛毛蟲變成蝴蝶了,未來她一定會長得更美、更堅強。
  
  「妳好棒、好厲害,小野貓。」他在她額上印了個響亮的嘖吻做為獎賞。
  
  她開、心得唇角笑咧到耳朵旁。
  
  這一廂,柔情氛圍環繞,那一邊,楊芷馨已經要昏了。
  
  那……那兩個人是不是瘋了,就為了兩盤黑不拉嘰的菜、一碗看不出是綠是黑的湯!還飄散著可怕的味道;這也能讓他們感動成那副德行?
  
  想像那可怕的東西將填入某人的肚子裡,她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太恐怖,恕她不奉陪。「對不起,我突然想起還有事待辦,先走一步,你們慢吃啊!」
  
  「再見。」伍馡爽快地趕人。「反正我也沒準備妳的分,走了正好。」
  
  「小馡!」君問晑無奈地看著她對他以外的人不假辭色。「妳的禮貌呢?」
  
  「哼!」她不悅地嘟嘴。
  
  楊芷馨卻只有一種逃出生天的感覺,老天保佑沒人留她吃飯。「沒關係,我真的還有事要做,下回見了。」老祖宗說:陷入愛河裡的人都是瘋子,果然不假,她才不與瘋子為伍咧,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楊芷馨才走到玄關處,一陣天搖地動突然襲來。
  
  「發生什麼事了?」她一屁股坐倒在地。
  
  小小的公寓裡,就聞君問晑的吼聲如雷。「是地震,小野貓快過來。」他將她拉進懷裡。
  
  伍馡全身發抖。「晑哥哥……」她曉得這是」一叫做「地震」的自然現象,但該如何應變、怎麼逃生?!她完全不懂。
  
  「別怕。」他想帶她避到樑柱邊。
  
  但她嚇壞了,一步也無法動。
  
  下一刻,地表好像翻了兩下,原本的左右搖晃變成了上下震動。
  
  君問晑面色忽地慘白。「快走,小野貓。」他喊,可她一步也動不了。
  
  「小野貓——」迫不得已,他用力一推,伍馡滾到另一頭。
  
  「啊!」她哀嚎一聲,再回頭。「晑哥哥——」這是什麼情況,為何原先釘牢在牆壁上的壁櫃會突然倒下來,而君問晑,他就被壓在壁櫃下,一點艷紅自那方向蔓延開來,緩緩地流向她,以著要將她淹沒的姿態。
  
  「啊啊藹—」她只能扯著喉嚨拚命地尖叫,怎麼辦?君問晑受傷了,他流了好多血,怎麼辦?急救,對,找醫藥箱,拿棚帶幫他止血,可醫藥箱在哪裡,醫藥箱……不,不對,她得先把他弄出來才行,但壁櫃那麼大,光憑她一個人如何辦得到?
  
  救命啊?誰來救救君問晑?救命阿救命藹—「別叫了。」從天邊趕來的救命使者是楊芷馨,她本來也被地震嚇呆了,卻又讓伍馡的尖叫聲給震醒。「妳再怎麼叫,他也不會好起來,先叫救護車要緊。「說著,她急忙掏出手機,叫救護車。
  
  然後,她跑出去求救,幾個好心的鄰居過來幫忙,終於將君問晑給救出來了。
  
  不多時,救護車來了,楊芷馨向他們報告意外發生的原因。
  
  伍馡只能呆呆地看著她東奔西跑、忙裡忙外,將事情一件一件解決;而自己卻什麼也沒辦法做。
  
  她好笨,只會哭,真正發生事情的時候,一點兒忙也幫不上,她是個沒用的人。
  
  「別哭了。」事情總算告一段落,楊芷馨走過來拍拍她的肩。「我們一起去醫院看君問晑吧!」
  
  伍馡淚眼汪汪地抬頭看她。「妳為什麼知道這麼多事?」而她卻一無所知。
  
  「呃!」楊芷馨偏著頭想了一下。「知識是可以學習的。」
  
  「學習?」這一刻,伍馡下了攸關一生的決定。「我要去上學,學習很多知識。」為了下一次再發生意外時,可以幫上君問晑的忙。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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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匿名  發表於 2013-10-23 00:21:20
  第七章
  
  隔天中午——
  
  君問晑作夢也想不到,當他一覺在醫院裡醒來,會有這麼個天大的好消息在等著他。
  
  「你真的願意去上學?」看著伍馡堅定的表情,他下巴都掉了。「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他還以為得再費上數個月的時間才能說動她咧!
  
  「我想學習各種知識。」直到昨夜,他受傷昏迷在她眼前,她才發現無知是件多麼可怕的事;那種恐懼感今生今世她再也不想品嚐第二次了,因此發誓要好好充實自己。
  
  「你長大了,小野貓。」他拉過她的手,輕輕拍著。「也懂事了。」
  
  伍馡半蹲下身子,與他額頭貼著額頭。「楊芷馨已經幫我辦好入學手續,所以……晑哥哥,待會兒我就要去學校了,不能在這裡陪你。」她真的不想離開他,可為了未來,她得忍耐。
  
  「這麼快?」雖然希望她成長,可一想到,她長大後便會逐漸獨立,甚至離開他,他心裡還是不捨。
  
  「『有錢能使鬼推磨』你沒聽過嗎?」楊芷馨提著一隻背包走進來。「哪,你的制服和課本,快把衣服換一換,車子在醫院門口等,咱們這就去報到。」
  
  「喔!」又難捨地望了君問晑一眼,伍馡才拿起背包走進浴室。
  
  「學校那邊馡打點過了嗎?小野貓的情況不比一般人,她需要更靈活的啟發,制式教育我怕會扼殺她。」如果沒受傷,君問晑真希望可以先一步去看看學校的情況,以便替伍馡鋪妥最好的前路。
  
  「放心吧!我們幫她申請的聖保羅學園,其校風是出名的開放與自由,你的小寶貝會在裡頭過得很好的。」楊芷馨走到病床畔,敲敲他懸吊在半空中的石膏腿。
  
  「聖保羅學園?有這所學校嗎?」
  
  「那是夫人的朋友創辦的貴族小學,尚未通過立案,不過它所持的教育理念卻是最好、最棒的。」
  
  他鬆了一口氣。「那我就放心了。」
  
  「還太早喔!」楊芷馨突然用力打了他的傷腿一下。
  
  「你幹什麼?」他痛得眉頭馡皺起來了。
  
  「昨天那場地震不過四級,你家的壁櫃竟就承受不了而傾倒下來。」她檢查過那個斷裂處,總覺得比起其它地方,它銹蝕得太嚴重了。
  
  「那公寓已經二十幾年,裡頭每一樣傢俱的年紀都比我大,受不了震動也是很正常的事。」
  
  「是嗎?」她蹙眉沉思。
  
  「你發現什麼不對勁嗎?」
  
  「沒有。」她搖頭。「只是老覺得不對勁。」
  
  君問晑嗤一聲笑了出來。「別一天到晚疑神疑鬼,沒事嚇壞自己。」
  
  楊芷馨沒說話,她就是懷疑嘛!
  
  適時,伍馡已經換好衣服走出來。
  
  君問晑雙眼一亮。「你好漂亮,小野貓。」這不是敷衍,而是實話,擺脫過去的陰影後,她幾乎每日一變,瘦削的小臉逐漸圓滿,矮小的身子一點一滴抽長,野性褪去,代之而起的是青春少女的嬌俏,她真是越來越美。
  
  伍馡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蹭到他身邊。「晑哥哥……」她小手揪著他的衣袖遙「怎麼了?」
  
  她小嘴張了張,卻沒發出聲音,只是將眼神投向楊芷馨。
  
  「知道了,我的小祖宗,你們要話別嫌我礙事嘛!我去外頭等總可以了吧?」
  
  說完,楊芷馨沒好氣地踱出門去了。
  
  伍馡立刻爬上床,抱住君問晑「晑哥哥,你住院,我上學這段時間,我每天放學就過來陪你,晚上也在這裡睡,隔天再從醫院去學校好不好?」
  
  「可是……」
  
  「好不好?好不好嗎?」她越來越會撒嬌。
  
  君問晑拿她沒轍,只得歎口氣。「學校有校車可以來載你嗎?或者你想坐公車去上學?」
  
  「沒關係啦!我們可以叫楊芷馨來接我。」
  
  「小野貓,這次的意外,多虧了楊小姐幫助,我們兩個才能安然無事對不對?」
  
  她點頭。
  
  「而且一直以來,楊小姐馡對我們不錯,瞧,你想讀書,她馬上就幫你申請學校了,你是不是該對她禮貌一點,別老連名帶姓喊人家。」他訓道。
  
  「但是……」楊芷馨人雖不錯,可她老愛跟君問晑黏在一起,伍馡就是不高興嘛—.「還有喔!楊小姐年紀也比你大,你是不是應該尊稱人家一聲楊姊姊?」
  
  「我知道了啦!」她嘟起嘴。「可是晑哥哥,你得答應我,不管怎麼樣,你最喜歡的都只能是我喔!」
  
  他愣了下,敢情伍馡一直排斥楊芷馨是因為吃醋啊!她……老天,她才幾歲?
  
  可望著她認真的容顏,他忽然感受到她的決心;她的心智也許尚未成熟,但仰賴那顆直率的心靈,她卻找到了靈魂所渴求的東西——他;並傾盡全力去捉緊。
  
  這一刻,他不覺得受到了拘束,只是感動。「小野貓,我跟你保證,只要你的心不變,我也不會變,一輩子都最愛你。」
  
  她尚未完全理解他的話,卻覺得安心。「我最喜歡你了,晑哥哥。」
  
  「我也是。」他抱緊她,這副小小的身軀正在成長,未來會長成什麼樣子呢?他真心期待著。
  
  叩叩叩!大門那邊忽爾傳來一陣敲門聲。
  
  然後,房門被推了開來。「不好意思,打擾你們話別,不過有人來探病了。」
  
  楊芷馨探出頭來說。
  
  「沒關係。」君問曷笑著拍拍伍馡的肩。「去吧,小心點。」
  
  伍馡在他額上吻了一下,才跳下病床。「下午見,晑哥哥。」說完,她跑到楊芷馨面前,深吸口氣,大聲喊道:「我們走吧!楊姊姊。」
  
  楊芷馨下巴掉了下來,她喊她什麼?楊姊姊?小傢伙居然懂禮貌了,真是見鬼啦!
  
  ☆★☆
  
  鍾勤帶著一臉的憂慮走進病房。
  
  君問高一看到他就忍不住笑了起來。「我沒事,你不必擔心成這樣。」
  
  「我不是告訴你了,這個月T大先生要舉行選拔會,可你看看你……呼聲最高的候選人居然重傷住院,你故意的是不是?」
  
  「誰會故意去弄斷一條腿?真的是意外啦!」君問曷笑著安撫好友。
  
  「你還好意思笑?現在怎麼辦?選舉又沒辦法改期,我真是被你氣死了。」
  
  「你就幫我取消資格嘛!」反正他也沒想過要當什麼T大先生,亂無聊一把的。
  
  「你別說得這麼簡單,T大先生是項崇高的榮譽,輕忽不得。」
  
  君問晑被吼得耳朵嗡嗡作響。這鍾勤什麼都好,斯文、聰穎、重義氣,唯獨太固執、不懂得轉彎。
  
  「有你在就夠啦!又何必非我不可。」他扮個可憐兮兮的表情,以博同情。「況且選舉前夕弄斷腿住院,我也很慘耶!尤其又快考試了,聽學長說,咱們這位楊教授向以當人為樂,我住院這段時間無法去上課,我真擔心這次的考試會被當。」
  
  鍾勤又瞪了他一會兒,才沒轍地歎口氣。「早叫你搬家,公寓也幫你找好了,你偏不搬,現在吃到苦頭了吧?」
  
  「地震乃是天災,人力無法控制啦!」而且鍾勤找的公寓是他家的,特地為了好友打折,君問晑無勞無功,哪好意思接受?
  
  「你這傢伙真是……」唉!被他打敗了,鍾勤無奈地打開背包。「算了,你想怎樣就怎樣吧!至於楊教授的課,我幫你抄了筆記,你看一下,有問題再問我。」
  
  「我就知道你夠朋友。」君問晑如獲至寶地捧著筆記猛K。他可是靠獎學金和打工費過活的,萬一被當,生活會立刻陷入困境。
  
  趁他專心看筆記的空檔,鍾勤起身,繞著這小小的病房走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回他的傷腿上。「聽說你的腳是被倒下來的壁櫃壓傷的?」
  
  「是啊!」君問晑目光不離筆記,隨口應道。
  
  「好好的,壁櫃怎麼會倒下來?」
  
  「東西用久了總是會壞嘛!又遇到昨天的地震,就倒嘍!」
  
  「是固定的螺絲腐蝕了嗎?」
  
  「不曉得耶!」他發現了幾處疑問,便提出來與鍾勤商討。「哈囉,這裡是什麼意思?」
  
  「我看一下。」鍾勤坐到他身邊,望了筆記一會兒,開始一五一十地為他解答問題。
  
  時間就在他倆的討論聲中安靜地過去。
  
  「吃飯了。」直到護士小姐推著餐車過來發送餐盒,君問晑才猛然發覺,窗外夕陽已落。
  
  「天哪,這麼晚了。」鍾勤隨手收拾好東西。「我該回家了,明天再來看你。」
  
  「謝啦!路上小心,明天見。」君問晑對他擺手道再見。
  
  鍾勤走到門口,手還沒搭到門把,病房門已經被推了開來,多虧他反應夠快,否則鼻子都給撞扁。
  
  他搗著被嚇慌的心臟,正想叫來人小心點——「你怎麼在這裡?出去,不准你接近晑哥哥。」一道尖聲質問已搶先轟了過來。
  
  鍾勤不覺一怔。
  
  「不可以沒禮貌喔,小野貓。」幸好君問曷的叮囑及時殺到,否則難保伍馡不動嘴後,不會再動手趕人。「鍾勤是我的朋友,特地來探病的,你應該叫他鍾大哥,怎麼可以趕他出去?」
  
  伍誹瞪著眼、一聲不吭。其它人接近君問晑馡還好,唯獨鍾勤不行,他給她一種很強烈的威脅感,就像昔日面對母親的暴力時一樣;她討厭他,恨不能離他越遠越好。
  
  可面對她的挑釁,鍾勤優雅的舉止仍不曾有半分的失態;他不在乎地聳肩笑道:「沒關係啦!小妹妹怕生嘛,那我走了,再見。」
  
  「不好意思。」君問晑代伍馡道歉。
  
  待鍾勤一離去,伍馡立刻關上門,還落了鎖。「討厭鬼,別再來了。」她對著門扉大做鬼臉。
  
  「伍馡。」君問晑沉下聲喚道。
  
  伍誹背脊一僵,君問晑很疼她,平常老是親暱地喊她「小誹」或「小野貓」但這不表示他會寵壞她,每當他覺得她做錯事,要求她改進,而她置若罔聞時,他就會連名帶姓叫她。這時,他的表情總是很可怕,好像被她氣壞了,再也不想理她似的。
  
  「晑哥哥。」她垂頭喪氣地踱到他面前。
  
  「你為何要那樣對待鍾勤?」
  
  「他很討厭。」
  
  「但他是我的朋友,年紀又比你大,就算你不喜歡他,也不能沒禮貌啊!」
  
  「可是他很不好,昌哥哥,你別跟他好嘛!」她拉著他的手求道。
  
  「小野貓,我不要求你成為一個長袖善舞的圓滑人物,可你要記得一件事,世上並非只有我們兩個人,要在這社會上討生活,就非得試著與其它人相處不可。」這會兒,反變成是他要求她了。「你可以答應我努力看看嗎?」
  
  他說的她都懂,但有時候就是討厭嘛!面對避之唯恐不及的人物,誰能和睦去相處?
  
  看到她倔強的小臉,他就曉得她做不到。「唉,要不這樣,對方若是你覺得還好的,就跟人家好一點,否則你可以離開,但別失禮。」
  
  她又考慮了好久,才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我不打他們就是了。」
  
  糟糕!他臉一白,想不到伍馡愛恨如此分明,那她現在去上學,呃……她會不會在學校造亂啊?天哪,頭好痛,他幾乎可以預想到老師、家長來向他抗議的情景了。
  
  ☆★☆
  
  要說這世上有誰是最瞭解伍馡的,非君問晑莫屬。
  
  打一個月前他受傷住院,發現她激烈的脾性似火一般時,便猜到她遲早會燒出一堆麻煩。
  
  之後,她每天的家庭聯絡簿都變成了告狀大會,老師說伍馡不合群,從不參加班級活動,同學怕她怕得要死,因為她的拳頭和手段是全校最厲害的,訓導主任要捉她,她比貓還靈活,累得老主任險些心臟病發,一命嗚呼見佛祖去。
  
  唉唉唉!再這樣下去,他真怕她會被勒令退學。
  
  該怎麼辦呢?能訓能教的他馡做了!也開始送她去學鋼琴,冀望借助音樂陶冶她的烈性子。
  
  只可惜她倔強無人能比。至今,除了上門告狀的受害者與日俱增外,他未見到任何改善。
  
  「小馡?」他不再喊她小野貓,疑心她的粗野是他成天亂喊她的綽號而造成的。楊芷馨笑他變成了蠢父母,殊不知養兒方知父母心,他雖未生兒育女,但照顧一個伍馡已夠讓他瞭解為人父母的辛苦。
  
  比如今天,他逃課來到聖保羅學園,不為別的,只是老師打電話通知他,伍馡又闖禍了。「對不起,老師,我是君問晑,伍馡的監護人,她還好吧?」
  
  美女老師乍見君問晑,兩隻眼睛都睜大了。「君先生好年輕。」
  
  「呃?」今日他們要談的不是伍馡嗎?與他的年紀何干?「多謝,不知小馡她現在……」美女老師非常突兀地打斷了他的話。「難怪伍馡這麼以你為榮。」
  
  他不知道該怎麼說,輕咳一聲。「小馡是個很好的孩子。」
  
  「是啊!今天作文課要寫『我最尊敬的人物』,伍馡就寫你,她把你寫得非常厲害,比超人還偉大,有個小朋友不信,她就把對方的門牙給打斷了。」她說這話的時候還是一臉笑容。
  
  君問晑卻整個背脊都涼了。「那孩子傷得很重嗎?」因為美女老師把他帶到保健室門口。
  
  「算還好吧!已經請他的家長來帶了。」
  
  「是嗎?」他鬆了一口氣。「請容我向他們致聲歉。」說著,他就打算推門而入。
  
  「可以啊!不過他們在辦公室,不在保健室喔!」
  
  呃!這地方不是她帶他來的嗎?「那我們來這裡是要?」
  
  「伍馡在這裡嘛!」
  
  「什麼?」他差點跳了起來。「小馡是生病了?還是受傷了?」
  
  「馡沒有事。」美女老師對他搖搖手指。「她只是月經來了,這大概是她的初潮,所以她很害怕,嚇昏過去了。」
  
  月經——瞬間,君問晑腦袋一片空白。
  
  「我發現她在這方面的知識非常缺乏,她連衛生棉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希望回家後,家長能仔細教導。另外,校醫說,以伍馡的年紀,這時才初潮算是有些晚了,她的身體也不是很好,應該多補補。」她邊說,邊走進保健室,自裡頭的鐵櫃中取出一包已開封的衛生棉遞給君問晑。「這一包你們先拿回去用。」
  
  他拿著那包衛生棉,想像由他來教育伍馡生理常識的情況,一張俊臉突然變得好白、好白,比天上的雲還白。
  
  這時,一記尖銳的叫聲像平地一聲雷乍然響起。
  
  「伍誹的家長是哪一個?我要跟他說話,看看他是怎麼教小孩子的,居然把我的寶貝打成這樣?」隨之出現的是位貴氣逼人的富家夫人。
  
  君問晑看著對方從紅艷艷的嘴唇中吐出一連串惡毒詛咒,呆滯的腦子這才慢慢開始運轉。「對不起,我是君問晑,伍誹的家人。」
  
  夫人看見他,福泰的臉霎時紅了,但可惜她粉擦太厚,看不大出來。「呃,君先生很年輕。」
  
  怎麼這裡的人都喜歡以他的年齡當開場白?君問晑眉心微聳。「哪裡。」
  
  「媽,你不是要幫我罵他們?跟他說這麼多做什麼?快罵啦!」一名胖胖的小男孩從夫人的身後冒出來,怒吼兼跳腳地說。「伍馡那個三八婆,以為自己多了不起,不過是個沒人要的孩子,下次她再敢打我,我就叫我爸爸找人砍死她。」
  
  君問晑瞧著胖男孩,天哪,那體型是伍馡的兩倍大,而她居然打嬴了,要不要獎賞她?頭好痛!而且聽這男孩說話的口吻,教養是極差的,如果他當著伍馡的面罵那些話,也難怪伍馡要動手。
  
  「小朋友,伍馡打人是她不對,我替她道歉,請你原諒她。但她絕不是沒人要的孩子,她是很多人心目中的寶貝。」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好認真,一股無形的魄力流露而出。
  
  胖男孩不禁哆嗦了下,又飛也似的躲到母親背後。「她笨得要死,明明十六歲了,卻連ABC馡不會念,她是個大白癡。」
  
  「那是因為她還沒學,一旦她學了,她很快會比任何人都厲害。她的智能與學習力是一流的。」這會兒,君問晑的聲音沉了下來,伍馡從沒告訴他,她以十六歲之齡!請到小學就讀,得到多少的白眼相待。假設有胖男孩想法的並不止一人,伍馡的求學生涯必定辛苦萬分,他不覺心痛了起來。
  
  「既然她馡十六歲了,幹麼不去上國中,要來念小學,欺負比她小的孩子,這不是很丟臉。」見兒子鬥輸了,夫人的母性終於被激起,與兒子並肩討伐伍馡的罪行。
  
  君問高只能以一對二地挺胸面對敵方挑戰。
  
  這方戰火正興,誰也沒空理會保健室裡那國初潮到來而暈倒的伍馡。
  
  早在君問晑和老師說話時,她就聽見他的聲音,醒過來了,本想立刻跑出去找他,但那勞什子鬼月經讓她肚子痛得連站都站不穩,好不容易才半走半爬來到門口,卻見混蛋小子和他媽殺過來了。
  
  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的爭執,他們兩人罵君問晑一個,他雖是有理的一方,卻因為先動手的人是她,不得不彎腰道歉。
  
  她瞧得心痛死了。她又沒錯,他為什麼要道歉?明明是開口罵人的不對,別道歉嘛!不要把腰彎得這麼低,就算有人做錯,也絕非君問晑,他什麼壞事也沒做啊,嗚嗚嗚……後來幸好有老師幫忙說好話,那對混蛋母子才稍微收斂了點,只是老師的言行也好奇怪,總有意無意去觸碰君問晑的身子。
  
  伍馡越看越火,尤其到最後,連混蛋小子的媽都對君問晑動手動腳起來,她簡直要氣炸了,恨不能拿起牆邊的掃帚跑出去,把所有親近君問晑的人給趕跑。
  
  「嗚嗚嗚……討厭,走開,晑哥哥是我的,不准你們碰,討厭……」她癱在地上,氣得哭了起來。
  
  ☆★☆
  
  當楊芷馨接到消息,伍馡被送醫急救時,她嚇得臉都白了。
  
  可當她趕到醫院,發現伍馡是因經痛,而君問晑又沒有處理經驗,才直接送她入院時;她差點一拳揍上他鼻樑。
  
  「你到底是怎麼搞的?有沒有……哇!」不給她罵完的機會,伍馡像顆小炮彈忽地衝入她懷裡。
  
  「楊姊姊……」她居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楊芷馨霎時呆了。
  
  「你們談談吧!」君問晑尷尬地退出病房,心頭有一點落寞。不管他多喜歡伍馡,他們終究有男女之別,很多事情,尤其在面對女性私事時,他總有股使不上勁的感覺。「我還是不夠成熟,唉!」憑著一腔熱血帶走伍馡,他沒考慮那麼多,現今才領悟,不知來不來得及?
  
  病房裡,伍馡正淚漣漣地向楊芷馨訴說今天在學校發生的事。
  
  「我該怎麼辦,楊姊姊,跟晑哥哥比起來,我是那麼樣地差勁,我老是傷害他,他現在雖然還喜歡我,但將來呢?萬一他耐性用盡,他會討厭我的。」
  
  楊芷馨拍拍她抖顫不停的背。「君問晑是那般輕浮的人嗎?一點也不值得信任?」
  
  「才不是!」伍獸用力搖頭。「晑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那不就得了。他不會討厭你的,不管你做了什麼事,他都不是容易變心的人。」
  
  「可是我不想一天到晚連累他啊!我想幫助高哥哥,我想保護他。」
  
  楊芷馨有一瞬間的鼻酸。伍馡越來越會想,相對地,她也會越辛苦。小女孩真是長大了,希望她選擇與君問晑攜手並肩的人生真可以順順利利。
  
  「既然如此,你就加油吧!咬緊牙根努力趕上他。」
  
  「那要追多久?萬一這段期間,晑哥哥又喜歡上其它人呢?」打開眼界後,伍馡才發現君問高是個多麼出色的男人,像今天他去學校,他們導師不就看他看得眼睛都直了?他太好,而她尚有許多缺點,她真怕哪一天他會被其它人搶走。
  
  「不會的。」君問晑對伍馡死心塌地得很,豈會如此輕易變心?
  
  「就算晑哥哥不喜歡她們,也會有人喜歡他啊!我討厭她們纏著我的晑哥哥。」
  
  嘖嘖嘖!想不到伍馡獨佔欲如此強。楊芷馨真是服了她。「那你就搶先一步將君問晑訂下來啊!」
  
  「怎麼訂?」
  
  「這個……」她腦子一轉,一個邪念竄上心頭。「你知道嗎?成熟男女都是以親吻做為愛的誓言,你就吻他吧!」
  
  「吻晑哥哥?」這樣就可以訂下君問晑,讓他一生只喜歡她一人嗎?伍馡思考著。
  
  「怎麼樣?做不做?」
  
  憶起班導,還有那混蛋小子的媽看君問晑那種著迷的眼光,伍馡心底所有的疑慮都消失了。「當然做,不過要怎麼做?」
  
  楊芷馨想了下。「這樣吧!我去叫君問晑,你在這裡等著,他一進來,你就撲上去吻他的嘴。總之這種事是先搶先贏。」
  
  「我知道。」她爬下床鋪,做好準備。
  
  楊芷馨出去喚君問晑進來。「嗨,小誹要跟你說話。」
  
  「喔!」君問晑提著一瓶牛奶走過來。「麻煩你了。」
  
  「哪裡。」楊芷馨對他擺擺手。「那你們慢慢談吧!我先走了,拜拜!」她還好心地替他們關上病房門。
  
  君問晑還來不及向楊芷馨道謝,一道纖弱的身影突然當面撲了過來。
  
  他愣了下,還來不及做出反應,雙唇已被侵佔,很用力、很用力地吮吻。
  
  他瞪大眼,恰好與伍馡野性的眸光對了個正著,那裡頭正寫滿對他的執著。
  
  一會兒後,她終於離開他的唇,一手插腰、一手指著他的鼻頭說:「晑哥哥,你已經被我訂下來了,以後你只能喜歡我一個人,再也不許看其它女人了。」
  
  他呆了。今天是他十九歲生日,他被一個女孩……她今天來潮了,算是個女人了,奪去初吻、兼之訂下未來的人生,這……這究竟是怎樣的一筆糊塗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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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3 00:21:45
  第八章
  
  五年後——
  
  伍馡已經二十一歲了,今天是她高中畢業的日子。
  
  這年紀才讀完高中,其實是有些晚了,但她打六歲那年被繼母虐待後,整整十年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未受任何教育。
  
  直到遇見君問晑,在他的熱心幫助下,她才重新續起那段被中斷的人生。
  
  然後,五年過去,她小學、國中、高中,一路跳級到今天,旁人十二年才學完的東西,她只花五年就達成了,這並非因為她是天才,而是她比一般人多努力了一倍。
  
  因此為了獎勵她,君問晑為她開了一場家庭派對。
  
  「恭喜小馡要成為大學生了。」君問晑、楊芷馨,還有鍾勤一起舉杯向伍馡道賀。
  
  「謝謝。」伍馡的頭髮留長了,剪成羽毛剪,覆著她那張心形小臉更顯得嬌俏可愛。
  
  君問晑愛憐地望著她,誰能想像得到,當年那只野性十足的小野貓會長成這樣一名花般少女?她是他、永遠的驕傲。
  
  「小馡,想好要讀哪所大學了嗎?」楊芷馨問。
  
  伍馡點頭。「我想念晑哥哥的學校。」
  
  君問晑去年自T大畢業,一篇畢業論文轟動國內外,獲得直升研究所的殊榮,若無意外,他理想中的教授生涯大概是底定了。
  
  「你就是離不開你的晑哥哥嘛!」楊芷馨打趣道。
  
  「當然!這輩子我最喜歡的人就是晑哥哥了,絕不與他分離。」如今,伍馡凝視君問晑的眼神不再只有單純的依賴,更多的是濃濃的熱情與愛戀。
  
  「好熱情的告白啊!」楊芷馨吹了聲長長的口哨,對於這兩人間的難捨難分,有喜也有憂。她怕人生無常,沒有哪一段感情是可以一帆風順、不遇風雨的。
  
  「恭喜你啊,晑哥哥。有這麼個小女人對你死心塌地的。」鍾勤橫肘撞了撞君問晑。
  
  「不行嗎?」伍馡橫他一眼,五年了,她還是無法喜歡鍾勤,那男人總給她一種虛偽的感覺。
  
  鍾勤兩手一攤。「當然可以嘍,我哪敢說不行,你可是咱們晑哥哥最寶貝的女王陛下耶!」
  
  君問晑笑看他們打屁說笑,一方是他的摯交、一邊是他的愛人;凡人能得其一便是幸運了,他卻能兩者得兼,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怎麼?你嫉妒啊?」楊芷馨幫著伍馡對付鍾勤。
  
  「是呀!今天學年主任說了,問晑只要再完成一篇論文,研究所就可以畢業了,然後再累積個三、五年的教學經驗,說不定他會成為T大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教授。想一想我們可是同屆畢業的同學,結果人家愛情事業兩得意,可憐我孤孤單單,一無所有。」不知是說笑,還是真的?鍾勤竟連喝了幾杯雞尾酒。
  
  「瘋男人!」楊芷馨輕啤一聲,拉起伍馡的手。「走,咱們別理他,到你房裡講些女人私密話。」這幾年,她二人的感情進展神速,已成彼此的手帕交。
  
  「等一下。」伍馡不捨地望著滿桌好菜。「人家還沒吃飽耶!」
  
  「叫君問晑端進來給我們,我有事跟你說,快走啦!」楊芷馨硬拖著她進房。
  
  「幹麼啦?」伍馡氣鼓鼓地瞪著她。
  
  「我問你喔!」她賊笑兮兮地說。「你跟他進展到什麼地步了?」
  
  「什麼?」
  
  「你跟君問高啊!你們……」楊芷馨兩隻手指交纏,比了個暖昧的手勢給她看。
  
  「神經玻」伍馡將身子拋上床鋪。「晑哥哥才不是那種噁心的男人。」
  
  「拜託,你以為君問晑是太監,完全沒有性慾嗎?」
  
  適時,敲門聲響起,君問晑端著一隻大托盤走進來。「你們邊吃邊聊,別餓著了。」
  
  「耶!」伍馡跳起來接過托盤。「謝謝晑哥哥!我最愛你了。」她踮起腳尖給了他一記大大的頰吻。
  
  君問晑低下頭,在她額上輕輕一吻。「晚安。」然後,他轉身走了出去。
  
  楊芷馨看得下巴都掉了。「你們……天天這樣……吻來吻去的,卻什麼也不做?」
  
  「誰像你滿腦袋邪惡思想?」
  
  「食色性也,你沒聽過嗎?這哪算邪惡思想?」
  
  「我跟晑哥哥是清自父往,講求心靈溝通,不幹那等骯髒事的。」邊說,伍馡邊捧起碗來,快快樂樂地喝她的海鮮粥。「哇,好棒,有草魚耶!」湯匙舀起,她一口吞下一大塊魚肉。
  
  「喂,你不怕有刺啊?」楊芷馨把粥內的魚肉撈起,她也是應付不了魚刺的人。
  
  「不會有刺啦!晑哥哥知道我討厭剔魚刺,所以每次煮魚時,都會先把刺弄掉才給我吃。」
  
  「哇咧!從你十六歲他第一次幫你挑魚刺起,至今五年不變?」
  
  「晑哥哥說,只要我喜歡,他會幫我挑一輩子。」伍馡說這話時,一臉的幸福。
  
  楊芷馨不得不承認,她陰鬱的人生總算過去,開始迎向光明了,只是……「我問你喔,是誰告訴你性慾是骯髒事的?」
  
  「我自己想的。」
  
  「你有病啊?即使你自己不想,你有沒有想過,君問晑正值二十三歲,年輕力壯的青年時期,你要他忍多久?小心他忍耐不住,另謀出路,到時就有你哭的了。」
  
  「才不會咧!晑哥哥答應過我,只要我的心沒變,他也不會變;這輩子就愛我一人,所以他都跟其它女孩子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那男孩子呢?」楊芷馨不懷好意地說。
  
  「男孩子有什麼關係,又不能談戀愛結婚。」
  
  「誰說的?」楊芷馨走到計算機桌前問了句:「這台計算機可以上網吧?」
  
  「可以啊!」伍誹點頭。
  
  楊芷馨立刻連接上網。「你過來看。」她開了一堆同志網頁給伍馡看,兩人還一起欣賞了好幾場同志小電影。
  
  伍馡手裡的用差點掉了。「這這……男人跟男人……」「這年頭愛情是不分性別、不講年齡、不論國籍的。」
  
  「可是他們……那樣子做,用那裡……」「臀部也是性感帶之一啊!」
  
  伍誹把碗一丟。「我要去把鍾勤趕走。」一直就不喜歡那傢伙,不過他是君問晑的死黨,她也就睜隻眼閉只眼了,想不到男人對男人也可以談戀愛,那她豈能不防患於未然?
  
  楊芷馨笑倒在計算機桌前,若問她為何要振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答案大概只有一個: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嘛!不找些樂子逗逗多無趣?
  
  況且君問高和伍馡那種像牛皮膏藥似的黏法也不對勁,太變態了,萬一哪天碰到什麼風吹草動,不兩人一起掛點才怪。
  
  因此,她特別好心充當他們的愛情考驗者,希望讓他們兩人的感情能乘風破浪,突破層層難關,更進一步。
  
  想一想她還真是個大好人埃「呵呵呵……」☆★☆夜半三更,四周悄然無人聲,正是作賊、採花的好時機。
  
  君問晑睡到一半,迷迷糊糊的,突覺有隻手沿著小腿、大腿,逐漸攀上他臀部,然後在那裡流連不去。
  
  「什麼人?」他捉住造亂的手,同時看到手的主人。「小馡!」她在幹麼?大半夜的,有覺不睡,跑來偷襲他。
  
  「晑哥哥,我摸你的時候,你覺得舒服嗎?」她一本正經的。
  
  他下巴掉了下來。
  
  見他這反應,她長喟口氣。「原來臀部真是男人的性感帶。」
  
  這會兒他連眼睛都跳出眼眶。「是誰灌輸你那些莫名其妙的觀念?」
  
  「我在網絡上看到的,原來男人跟男人也可以做愛。」
  
  「這個我知道,有的人只對同性有興趣,那叫同性戀。可人們只要愛其所愛、忠其所愛,那也沒什麼,但你……你為什麼會……」他說不出來,他差點被強X了,鳴——「晑哥哥,我問你幾個問題,請你老實告訴我,你有性慾嗎?平常你都是如何排遣的?會不會去找妓女?或者到PUB釣一夜情的性伴侶?」她的表情非常嚴肅。
  
  他只想找面牆來撞一撞。「小馡,人有性慾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我當然也有,但那並非無法處理,我可以運動、做研究,不一定要找人幫忙解決。」
  
  「那不是很不健康嗎?該用的東西老是放著不用也會壞掉的。」
  
  砰一聲!他掉下床鋪。不必想了,會用那種口氣說話的非楊芷馨莫屬。他都不知道讓她和伍馡在一起是好是壞?那傢伙是標準的惡魔思想,成天以整人為樂。
  
  「小馡,楊芷馨說的話或許有一點道理,可也非完全正確。你自己想一想,你從六歲到十六歲之間,從沒開口說過話,若照她的理論,你的聲帶應該早就壞了,再也不能說話才是,可你現在說得多好,你還是全台英語演講比賽的冠軍呢!所以說她的言論並不能盡信。」
  
  「嗯,晑哥哥說的有理。」她頷首。
  
  他鬆了一口氣,又爬上床。「既然你都懂了,那乖乖回房睡覺好嗎?」
  
  「不過我重新學說話的時候,費了好多功夫,好辛苦,這才知道原來聲帶太久不用是會生銹的。」說著,她緩緩爬近他。
  
  他悚然一驚,一寸一寸往後退。「你想做什麼?」
  
  「我不希望晑哥哥嘗到跟我一樣的辛苦,所以我要跟你睡覺。」
  
  砰地,他又掉下去了。
  
  「晑哥哥,你不要激動嘛!我今年都二十一歲了,早已成年,我們可以做任何我們想做的事。」
  
  「楊、芷、馨——」君問晑咆哮,他只想殺掉那個污染他純潔小馡的女人。
  
  「晑哥哥,從今以後你可以不必那麼辛苦忍耐了,也不必找妓女,或者玩一夜情,你的性慾全部由小馡來處理,我很聰明、學習力又強,我會做得很好的,而且我絕對不收錢。」說著,她豁身撲向他。
  
  「住手,小馡。」他扭躲著。「你別亂來……啊!」他有裸睡的習慣,所以她隨便摸,他都很有感覺。
  
  「舒服嗎?」她問得天真。
  
  他好想死了算了。「停下來,小馡,你再亂來我要生氣了。」他吼。
  
  她卻更加執著地挑逗他。「楊姊姊說,只要我讓你舒服,你就會更喜歡我,一輩子不離開我,當然也不會生我的氣。」
  
  「她說的話你都信,反而我說的話你卻不聽?」以後他一定要把楊芷馨的照片貼在門口,上頭寫著:狗可以進來,此人不得進入。
  
  「怎麼這樣?」她淚汪汪地望著他。「哇,晑哥哥寧願要鍾勤也不要小馡了。」
  
  他白眼一翻,差點兒昏了。「我跟鍾勤只是朋友,你又想到哪裡去了?」
  
  「那你要我嘛!」
  
  簡直不講道理。君問晑氣得吹鬍子瞪眼睛。
  
  她抽抽噎噎的,珠淚兒落個不停。
  
  看她哭得眼睛馡紅了,他忍不住歎了口氣,伸手將她攬進懷裡。「小馡,愛情可以很簡單,也可以很複雜,因為我倆的情況有些與眾不同,所以我希望以更慎重的態度來珍視你,這樣你懂嗎?」
  
  她不是很懂,但她瞭解他是愛她的,光這一點就夠令她欣喜若狂。「晑哥哥。」她雙臂圈住他的腰使勁摟緊他。
  
  「不必緊張,小馡,你慢慢成長就行,我一定會等你的。」
  
  他的溫柔讓她感動,可光享受不付出,同樣也令她不安。
  
  「不然我們再訂一次契約好了。」他輕輕抬起她的下巴,雙唇覆上她的,細細的喙吻像鴻羽輕煽,比起五年前那一次又更溫柔、更魅惑。「我就站在這裡等著你來愛我,你儘管照著自己的步調走,不論何年何月,這約定、水遠存在。」
  
  伍馡的腰瞬間軟了,原本坐在他身上的嬌軀不由自主癱倒在他的胸膛上。
  
  而君問晑的吻卻還沒結束,他的舌頭輕輕地探進她的唇,先沿著她的唇腔緩緩劃過一遍,然後捲住她的舌,時輕時重地吸吮。
  
  她的心跳立時失控,快如小鹿亂撞。
  
  緊接著,他鬆開她的舌,改而舔舐她的牙齦,那富含韻律的動作,讓她的腳趾屈了起來。
  
  「唔……嗯……」她自鼻間哼出一記記甜膩的呻吟。
  
  他的舌自她的唇腔抽回,改而輕描細繪她櫻瓣也似的唇。
  
  「晑哥哥,我一定會追上去的,你等我。」她呢喃,神思在他帶來的激情裡飛揚,原來進一步的愛戀是如此美妙,她幾乎醉了,卻不忘提醒他要信守諾言。
  
  「我會的。」他抱緊她,再一次以吻立誓,牽繫起兩人的命運成一線。
  
  ☆★☆
  
  一件驚天動地的緋聞案轟動T大,同時崩毀了君問晑眼看著一路平坦的前程。
  
  他不敢相信地望著被貼在公告欄的報導,心裡想的卻不是自己的未來,而是伍馡的身份曝光了,從小到大,連同受虐過程毫無遺漏地被公佈了出來。
  
  而且還被加油添醋,將他與她之間的關係由單純的互助,變成交易買賣——伍家不要她,他基於變態性癖好買了她,兩人租屋同居,從此過著淫慾歡樂的生活。
  
  他呆了,耳邊不停傳來各式各樣的議論聲,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無法想像那圖文並茂的報導若傳入伍家人耳中,伍馡會受到怎樣的傷害?而且它被貼多久了?有多少人看見?傳播得有多廣?!影響到達什麼程度?
  
  他一無所知,反而更加憂慮,逐漸變成一團烏雲,籠罩他全身。
  
  「全圍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去上課!」忽爾,一句斥喝從天而降,來人同時伸手撕下公佈欄的報導。
  
  君問晑怔仲地回頭,看見一臉憤慨的鍾勤。
  
  「搞什麼飛機,到底是哪個混帳亂造謠?」他又吼又罵。「你別擔心,你跟伍馡的事我也很清楚,我會幫你闢謠的。」
  
  「如果闢謠能解決的話。」君問晑只怕一些沒道德的媒體雜誌會拿這作文章,當成豪門富戶的醜聞,大肆報導。
  
  他不想伍馡受傷,可有什麼辦法?眾口鑠金,他只有一個人,能擋得住謠言的威力嗎?
  
  「這……」鍾勤無奈地低下頭。「事實上,我也是被學年主任通知了才知道,他們要你……」「我知道,這不是我的為人值不值得相信的問題,而是T大的校譽不容染塵。」
  
  情況好的話,他可以在這裡待到畢業再走人,至於以前說好的教授位置,當然是飛啦!慘一點的話,則是叫他自動休學,省得到時候大家都難看。
  
  「問晑,會議上我會幫你辯駁的。」鍾勤給他打氣。
  
  「鍾勤,我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小馡怎麼辦?出現這種流言,她一個女孩子,要如何做人?」
  
  「你到現在還是滿腦子顧慮別人,麻煩你多為自己想一想好不好?」鍾勤真是被他的爛好人個性給打敗了。「發生這種事,也許再也沒有一間學校或公司敢僱用你,你的前途可能就此毀了。」
  
  他搖搖頭。「沒人僱用,我可以自己創業,這不是問題。但小馡,她好不容易才重新站起來,我不要她又受打擊。」他捉住鍾勤的手。「鍾勤,我記得你說過,你爸爸跟電視媒體馡有交情,可不可以請他幫個忙?」
  
  「你這傢伙,過去我幾次說要幫你,不論是你家的帳務、房子,還是金錢,你郁不要,這會兒卻為了別人的事來求我。」
  
  「我自己可以做的事就不需要人幫,可這一回,我真的沒辦法了。」
  
  「那你還不如請伍家的人幫忙,他們的勢力可比我家大多了。」
  
  「我知道,我只是怕由關係人之一出面,事情會更難收拾。」
  
  「好吧!我幫你想想辦法就是。」
  
  「謝啦!鍾勤,我欠你一次。」
  
  鍾勤聳聳肩。「那沒什麼,不過你還是快去會議室吧!」
  
  君問晑邊點頭、邊往會議室方向跑去。「麻煩你了。」不論得犧牲什麼,他非得想個辦法救伍馡不可。
  
  或許還可以打電話給兒姊們,販夢俱樂部裡有許多客人馡是有錢有勢之輩,如果請他們幫忙,不知有沒有效果?
  
  他努力轉著腦袋,想著還有什麼方法可用?卻發現自己真是個無能的男人,怎麼長到了二十三歲,他除了會讀書外,竟一點能力也沒有。
  
  ☆★☆
  
  鍾勤正在打電話向父親求救時,突然看見楊芷馨和伍馡跑了過來。
  
  「你們怎麼來了?」他隨即掛斷電話趕過去。
  
  「我看見新聞快報,立刻趕去接伍馡,然後一起來瞧瞧是怎麼一回事?」楊芷馨說道。
  
  伍馡急得團團轉。「晑哥哥呢?他怎麼樣了?」她知道對於教育界這等封閉的場所而言,醜聞是一種致命傷,她好擔心。
  
  「消息一傳出來,學校就緊急召開教職員會議準備處置問晑了。」鍾勤難過地說。
  
  「可高哥哥是冤枉的啊!我可以為他證明。」伍馡跳腳道。
  
  「你也是當事者之一,他們不會聽你的話的。」鍾勤搖頭。「除非你能舉出證據,你跟問晑確實沒有性關係,否則這場仗很難打。」
  
  「證據?」伍馡求救地望向楊芷馨。「楊姊姊,我們可以找出證據嗎?」
  
  楊芷馨歪著頭想了下。「若是到醫院檢查處子之身,證明小馡到現在馡不曾與男性發生性關係,這可以當證據嗎?」
  
  「可能有一點用,但效果不會太大,畢竟現代醫學太發達,連處女膜馡可以重做,那處子之身的檢驗又有多大的公信力?」鍾勤不抱希望地說。
  
  「沒關係,不管效益是大是小,只要幫得上晑哥哥,我馡願意做。」伍誹慎重言道。
  
  「嗯,這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了。」鍾勤長喟口氣。「不過我希望你們有心理準備,不管這場會議的結論如何,問晑大概是無法在T大待下去了。」
  
  「為什麼?晑哥哥的功課這麼好,他們不是才說可以讓他提早畢業,再累積個幾年教學經驗,便要聘他為教授,為何又反悔?」伍馡不服地吼道。
  
  「小馡,學校本來就是個比較封閉的地方,它們是絕對不接受醜聞的。」楊芷馨開導她。
  
  「那晑哥哥不是很冤枉?」伍馡兩行淚唏哩嘩啦落了下來。
  
  鍾勤和楊芷馨同時無一一肓地低下頭。
  
  「馡是我害了晑哥哥,馡是我……」她雙手掩臉,哽咽啜泣個不停。
  
  鍾勤也只能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我會幫問晑辯護的,盡量讓傷害減到最低。」
  
  「麻煩你了。」楊芷馨向他點頭致謝。
  
  「這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事。」鍾勤深吸口氣,挺起胸膛。「問晑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他走向會議室,準備為好友打場漂亮的仗。
  
  「楊姊姊,我們該怎麼辦?」伍馡淚汪汪地望著她。
  
  楊芷馨牽起她的手。「我們也去看看,就算幫不上他的忙,讓他知道自己並不孤單也好。」
  
  伍馡邊走、邊抽噎。「楊姊姊,我是不是不應該跟晑哥哥在一起?」
  
  「你覺得呢?」
  
  「我好喜歡晑哥哥,我不想跟他分開。」
  
  「那就別分開啊!」
  
  「可是我的存在卻傷害了他。」
  
  「傷不傷害這種事是見仁見智的,外人的看法,並不能代表君問晑的感覺,或許他從不覺得你是個妨礙,反而將你當成最重要的寶貝呢?」
  
  伍馡低下頭,她瞭解君問晑,他不是那種會因自己的麻煩而遷怒身邊人的懦夫。他總是敢做敢當,可她呢?
  
  名不正言不順地依賴他這麼多年,她沒想過要付出什麼,也當做那樣的幸福生活是理所當然的。
  
  她才是那個卑鄙的人吧?
  
  兩人走到會議室門口,緊閉的大門隔絕了兩個世界,她們看不見君問晑,卻聽到了他為伍馡辯駁的聲音。
  
  從頭到尾,他沒為自己說過一句話,只是不停地陳述伍馡的天真,希望別因為這件事害了她一生。
  
  蹲在門口聽的伍馡只覺一顆心脹得好熱好熱,在面臨這樣的危機時,除了躲在一旁偷聽之外,她能為他做什麼?
  
  辯論持續著,一會兒是君問晑的聲音、一會兒是鍾勤的,還有好些她不認得的聲音。
  
  兩造雙方不停地爭執,結果久久未出現,但她卻明白,情勢對君問晑大大地不利。
  
  除了因為教育界本就較封閉保守之外,對方有一個口才特好的人也是原因之一。
  
  這時,楊芷馨歎了口氣。「沒望了,對方有個熟讀法律的人,事事都能引經據典,不論君問晑和鍾勤如何反駁,他總能適時提出法律條文辯回去,君問晑和鍾勤根本說不過人家。」
  
  「楊姊姊,他說的那些什麼未成年少女、監護人問題……馡是真的嗎?」
  
  楊芷馨點頭。
  
  「我從不知道這些事情會變得這麼嚴重。」
  
  「很遺憾,一般人並不會去鑽研法律條款。」
  
  「但法律應該是保護人民用的啊!為何會變成一種傷害的武器?」
  
  「法律的立意是好的,但也要看人用。那就像一柄雙面刃,可以救人,亦可傷人。」
  
  聞言,伍馡突然擦乾眼淚站起身子,她把腰桿打得筆直,憤怒地瞪著那扇隔絕她與君問晑的門。
  
  時間一分一秒地經過,三個小時後,會議終於結束了。
  
  會議室裡靜默了十五分鐘後,大門緩緩開啟。
  
  「你是什麼人,站在這裡做什麼?」一個男人問。
  
  「晑哥哥。」伍馡對著裡頭喊。
  
  君問晑聽見她的聲音,嚇得跳了起來。「小馡,你怎麼來了?」他跑過來,看見她渾身散發著一股凌厲的氣勢,心頭一驚。
  
  她抬頭望他,一字一句地說:「你答應過要等我對不對?」
  
  他點頭。
  
  「我決定了,我要去讀法律,總有一天我會變成一個正義使者回來為你討回公道,你一定要等我。」她幾乎是用吼的,喊出了心底的誓言。
  
  那相心法很天真,卻聽得他心坎一熱,胸膛裡脹滿一股溫暖的熱流。曾幾何時,他的小野貓長大了,總是向他要求援助的手改而擋在他面前,試圖保護他。
  
  他的眼眶發酸,為她的成長開心的同時,也感到空虛,有個感覺,那段相倚相偎的日子要結束了。
  
  「十年!不,五年,我一定會回來。」她無比認真地說。
  
  他唇角顫抖地牽起一抹欣慰的笑。「好,我等你。」
  
  她踮起腳尖,在他唇上印下誓約的一吻,轉身離去。
  
  他目送她的背影消失,五年前,緣分將他們牽扯在一起,讓他們度過了快樂的五年,如今緣盡情卻未了。
  
  不過他深信,今日的分別並非完結,它只是為來日的幸福奠基,期待另一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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