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媽咪，我們要去哪裡？」星期天，走在人群洶湧的街道上，孟孟扯著煦煦的衣服，仰高頭皺著臉說道。
今天早上媽咪好早就把他叫醒，忘了給他吃早餐，現在他的肚子餓餓，想吃飯飯。
「我們現在要去婆婆家啊！」煦煦牽著孟孟的小手，一邊解釋，一邊繼續往前走，手裡還提著她娘吩咐要買的東西，一大堆的提袋幾乎快要讓她提不動了。
早上八點多，她還在睡夢中時，便接到她娘的電話，說是什麼很久沒看見孟孟了，要她把孟孟給帶回去讓她瞧瞧，還念了一堆她平時不吃、此時卻「非常」想吃的食物，要她買回去，不然就等著她跟劉嫂親自到家裡來看孫子。
這擺明是故意整她的嘛！
雖然她知道她隱瞞了她私自與人結婚的事情，惹火了她老人家，不過她也沒必要故意用這種方式來惡整她吧？
「可是肚肚餓餓……」孟孟捂著發出飢餓聲響的肚皮，可憐兮兮的癟著嘴，「我想吃飯飯……」
他的腳腳酸酸，不要走走了！
「我們到婆婆家再吃好不好？劉嫂知道你要回去，特地做了你最愛吃的炸薯條喔！」煦煦抬起滿是購物袋的手，以手背拭去額頭上的汗水。
太陽好大，熱得她整個人都開始發昏了。
要是早知道她娘今天會打電話來，她就乾脆先把電話線給拔掉算了，省得現在淪落到當苦命「採買女傭」的下場。
「唔……」孟孟嘟起小嘴，相當不滿意煦煦的回答，在經過一攤冰淇淋店時，眼尖的他立即伸出手，指著冰淇淋店外的圖型看版，大聲的叫了起來。
「媽咪，吃冰冰、冰冰！」他要吃巧克力冰淇淋。
「不行！」煦煦一口便回絕了他，拉著他繼續往前走。
她還得趕著去好幾個地方買東西，才沒時間去幫他買冰淇淋！
「唔……要吃吃！」可愛的小臉皺了起來，孟孟執拗的不肯往前走，指著冰淇淋看板，非常堅持。
「狄師孟，你欠罵哦！」終於，煦煦生氣了，鬆開他的手，她雙手叉腰的站在路中央瞪著他，「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他以為她就不想吃嗎？她比誰都想吃那種冰冰涼涼的東西好不好？
一提起這個她就生氣。雖然那天他們的關係往前更進一步了，但他還是不准她碰那些冰涼的食物，說什麼吃冰的對身體不好，所以不准她吃。
於是，她冰箱裡所有冰類的甜點與食物，不是被他給丟進垃圾桶，要不就是進了孟孟的肚子裡，氣得她整整兩天不跟他說話。
拜託！有人會因為吃冰而身不好嗎？這是什麼爛原因嘛，一點也不合乎情理？
「冰冰！要吃冰冰啦！」孟孟皺起小臉，拉著她大聲叫了起來。
媽咪壞壞！不讓人吃飯飯，也不讓人吃冰冰！討厭！最討厭了！
「狄師孟，你再吵我就揍你喔！」煦煦舉起拳頭威脅道。
他真的很煩人耶！都說不行了嘛，他是聽不懂哦！身為他娘的她都沒得吃了，他這小鬼還想吃什麼！
「唔……」惡勢力的效用果然還是很大的，孟孟嘟著小嘴，心不甘情不願的閉起嘴。
他討厭媽咪！最討厭了！
拉著他走過馬路，煦煦先到了一家知名的蛋糕店買了一盒蛋糕後，然後準備叫車回到邵宅裡去了。
正當她抬手準備叫計程車時，一旁孟孟突然叫了起來。
「爸爸！爸爸！」他興奮的蹬著腳，伸手指著前頭不遠處一家咖啡廳直嚷叫著。
「狄師孟，你別亂叫！」煦煦皺著眉，以為他又患了以前那種怪毛病，見人就亂叫爸爸。
「爸爸！爸爸！」孟孟還是一直叫著，這次，他掙脫了她的手，邁著短短的腿兒往咖啡廳跑去。
「狄師孟！」她先是愣了下，然後下一秒她急急的追上前去，想把他給帶回來。
他今天到底是怎麼了，專給她找麻煩！回去後，她一定要好好修理他！
提著一大堆東西，煦煦氣急敗壞的追上前去，好不容易在咖啡廳的玻璃櫥窗前發現他，她伸出手，連忙抓住了他，怕他又趁她不注意之際，偷偷溜走。
「狄師孟，你還跑。」她跑的直喘氣，短短的二十多公尺距離，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也足夠讓她喘上好一陣子了。
「媽咪！爸爸……」孟孟趴在玻璃櫥窗外，指著玻璃櫥窗內一對坐在角落的男女，回頭開心的朝她叫道。
他發現爸爸了！好棒！
聞言，煦煦皺著眉，不怎麼相信的順著孟孟手指的方向望去，她果然看見一對男女親密的坐在角落裡。
那個男人，是她前幾天才向他告白的那個冷漠男人，而他身旁的女人……是她從未見過的女子！
女人很美，留著一頭長髮，一臉的柔弱氣息，坐在他的身邊，十足像個小女人，臉上的無助神情更是令人想要好好保護她，看得她不禁瞇起了眼，拿著提袋的手不自覺的握緊。
他……他居然瞞著她跟別的女人約會！？
太過分了！
煦煦抿緊紅唇，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還以為，他會是世界上唯一不會背著她亂來的男人；還以為，他會是唯一她可以信任的男人，原來……全都是一樣的！
她早該知道的！
這些男人全都不能相信……
站在玻璃櫥窗外，她咬著唇，紅著眼看著咖啡廳裡頭那對男女。
有好多好多的情緒在她心裡發酵著，有嫉妒、傷心、難過，還有最嚴重的……背叛！
他背叛了她的所有信任！
就在這時，那個女人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哭了起來，她看見她所愛的那個男人，伸出手將她攬進自個兒懷裡，輕聲安慰著她。
瞬間，一股被背叛的強烈憤怒感擊中她，再也不顧得別人的目光，她衝進咖啡廳裡，狠狠踢了他一腳。
「狄更斯！你混蛋——」一如那天她告白時所對他說的話，——如果讓她看見他和其他的女人亂來，她絕對會踢斷他的腳！
「你……」狄更斯蹙眉站起身，還來不及伸手攔住她，她已經氣呼呼的將東西往他身上一砸，然後帶著孟孟旋風似的離開。
她不要聽他任何的解釋！
現在，她決定了，她、要、離、婚！
坐在客廳的沙發裡，狄更斯陰沉著臉等待著她回來。
他臉上不再有笑，繃緊的顎線說明他此刻的心情有多惡劣。
早上在咖啡廳意外遇見她，然後被她誤會狠踢了一腳之後，他就一直坐在這裡等著她回來。
只是時間一分一秒的經過，她卻不見蹤影。
他既心煩又焦急的打了她的行動電話，可是電話沒有開機，而邵宅也無人接聽電話，一整個下午，他就在這種緊繃與擔憂的心情下度過。
終於，在他等了五個鐘頭又三十七分鐘之後，那扇一直緊閉的大門才傳來開鎖的聲響。
進門的，是高興的拿著氣球的孟孟，他一見到狄更斯時，開心的綻開笑茁，朝他跑來。
「爸爸！球球、球球！」這是媽咪買給他的米老鼠氣球喔！
「你們去哪兒了？」他隱忍著怒意，沒有理會與他說話的孟孟，站起身，他陰鷙的盯視著那個站在門邊，正彎下腰脫高跟鞋的女人，神情好不駭人。
「不關你的事！」將手裡的東西隨便往地上一放，煦煦拍著手，要孟孟過來，「走！孟孟，跟媽咪上樓去看卡通，媽咪等一下拿冰淇淋給你吃。」
不想告訴他，其實她是帶著孟孟去遊樂場玩了一整天，玩到現在才記得回來。
就像是刻意要跟他作對，煦煦提起一袋裝著各式各樣冰淇淋的袋子，故意在他面前晃著，引誘孟孟跟她上樓。
深吸了一口氣，稍稍平復內心激動的情緒，他握緊拳頭，冷冷的開口。
「你別故意惹我生氣。」他不想因為這件小事情而跟她吵架。
「誰惹你生氣了啊！明明就是你不對好不好？」一聽到他那種頗為忍耐的口吻，煦煦火氣使整個冒了上來，將冰淇淋往地上重重一摔，她氣得衝上前去要與他理論。
「你跟別的女人在咖啡廳裡幽會，被我看到你們卿卿我我的樣子，你居然還叫我別惹你生氣！？你有沒有搞錯啊？」他簡直太過分了！
她沒「閃」那個搶人老公的女人兩巴掌，就已經不錯了，他還想要她怎樣？感謝她的大恩大德嗎？
哈！好好笑的笑話啊！
「我沒有跟她卿卿我我。」狄更斯抿著唇，捺著性子開口解釋。
自始至終，他只是在那個女人哭泣時，給她一點安慰罷了。
「你明明就有！」
見他否認，煦煦氣得只差沒跳腳，她抓過他的手攬住自己，然後示範似的將自己整個縮進他懷裡抱住他。
「你明明就這樣抱著那個女人好不好？這樣不叫做卿卿我我，叫什麼？我我卿卿嗎？」她已經氣得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了。
一想起今早在咖啡廳發生的事，她就滿肚子火。
她的老公跟別的女人在咖啡廳幽會，還在她面前摟摟抱抱的，這叫她怎麼不感到生氣與憤怒？
換作別的女人，早拿把菜刀衝過去了！
「那是因為她在哭。」回話越來越簡短，這代表著狄更斯的耐心已經用盡，呼吸漸漸沉重，陰鷙的眼眸逐漸染上怒意。
他不想再為這件事情多作解釋了！
「我也在哭……」煦煦咬牙恨恨地道，眼眶又悄悄紅了，「只是你沒看見而已。」
他不會知道在她離開咖啡廳後，她是一路哭著回邵宅的，也不會知道她有多麼的傷心及難過……
說完，她逕自轉身上樓，留下一臉陰沉的狄更斯，與舔著冰淇淋、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孟孟。
「嗚……嗚……」躲在棉裡，煦煦哭得像個孩子般。
她最討厭他了！為什麼要讓她看兒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的景象呢？不讓她看見就好了嘛！至少，她不會像現在這麼傷心難過……
這全都是他害的啦！
她討厭他、討厭他！討厭那個叫狄更斯的臭男人啦！
淚水又開始在眼眶裡氾濫成災，煦煦抽噎幾下，又趴在床上哭了起來……
當狄更斯進房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一個彆扭的小女人躲在棉被裡哭泣著，一起一伏的棉被團，是因為她哭得太過傷心，而打起嗝來，所造成的效果。
他抿起簿唇，盯著那團棉被好久好久，最後，他無奈的歎息。
緩緩走上前，他來到她身邊，坐在床沿，伸手將那團厚厚的棉被團給攬進懷裡。
「別哭了。」他撥開棉被，露出的是一張滿臉哭得通紅的可愛小臉，大手溫柔的替她拭去淚痕，低頭輕吻著她迷濛的淚眼。
「你走開……」淚娃娃雖然在哭著，但還是沒忘了她在生氣，小手一推，將他給推開後，再縮躲回棉團裡，趴回床上繼續專心的哭著。
她不要理他啦！
這次，狄更斯沒有費力再把她由棉被裡揪出來，他只是伸出手，輕輕撫著她露在被子外的柔軟髮絲，輕柔的開口：
「那個女人是我堂妹……」他緩緩的一字一字說著。
這個意外的答案令煦煦不由得悄悄豎起雙耳，好奇的聽著。
他的堂妹？該不是……
「我十歲的時候，因為父母在一次意外中喪生，所以我一直寄宿在叔叔家。
「我知道我的叔叔並不是真的想要收養我，他要的只是我父親留給我的大筆遺產罷了。」
思緒又回到十多年以前，那個無助、只能忍耐的小男孩……
「剛開始，或許是我還有利用價值，所以他們對我還算不錯，直到父親的公司不知在何時被他們佔據、吸收，他們也露出真正的面目來了……」
撫摸著她頭髮的動作突然停住，煦煦感覺奇怪的悄悄拉下一點棉被，露出一雙大眼疑惑的看著他。
「嘲笑、諷刺、羞辱、怒罵，這些都是常有的事，我也試著去忍耐，因為我知道，在他們心裡，我只是個外人，並不是他們家的一分子；直到那一天，發生了一件令我無法接受的事情……」他的身軀突然繃得很緊，平淡的聲調也頭一回出現了激動的起。
「我的堂哥……利用所有入睡著的時候想上我！」
煦煦一愣，隨及住嘴，不讓驚呼出聲。
雖然早就知道這件事情，但由他親口說出，她還是忍不住驚訝。
會是怎麼樣的堂哥，居然想對自己的堂弟做出這種變態、下流的事情！？
那個王八蛋！她一定要找人去海扁他一頓！
「你不知道，他竟然告訴我，他之所以想上我，是因為我這張長得像女人的臉！」狄更斯捂著額頭低低的笑了起來。
「多麼可笑啊！想傷害我的人竟然是我的親堂哥！」他痛苦的嘶吼著，「很可笑，不是嗎？」他痛苦的嘶吼，像只受傷的野獸。
「於是，我用力地掙扎，隨手拿起父親在世時送我的拆信刀，狠狠刺了他大腿一刀！」他緩緩閉上眼，冷聲道。
「那一刀很深、很深，他痛苦的哀嚎聲引來家裡所有的人。我對我叔說，我願意把父親的公司給他，但是，他必須讓我離開。於是，我就在那一夜，離開了那個地方……」
明顯的感受到大掌底下的人兒一僵，狄更斯淺淺地勾起唇角，繼續說道。
「這些年來，我一直都沒跟他們聯絡，直到今天，我的堂妹找上我，她求我回去幫忙，因為他們公司某個大客戶，指名要我畫的設計圖，而他們的公司正面臨危機，所以她哭著請求我，請我一定要幫她……」他黯下眸，話止於這裡。
接下來的，也就是她所誤會的那一幕，他不需要再往下說了。
煦煦眼眶含著淚，好像瞭解了什麼，她捂著嘴，不讓那嗚咽聲逸出口。
那些該死的混蛋！到現在還想利用他！？
他父親留下來的公司、財產，他都已經給了他們，他們居然還有臉找他幫忙？
簡直是一群不要臉的王八蛋！
她好心疼他……
「直到遇見你，」他抱著她，將臉側靠在她小小的肩膀上，溫暖的笑了，「三年前在酒吧外遇見你，是我最意外的事情，也是老天送給我最好的禮物！」
「本來我以為，我會是孤單一個人直到我死去的那天，沒想到你卻闖入我孤獨的世界裡，就像一團火焰，在我眼前跳躍、接近……」他閉起眼笑道，「你或許不知道，我有多麼高興自己不會再是一個人，高興自己可以有人陪伴，那種感覺……就像是重新有了一個家似的……」
她從不知道他是這樣想著的，也不知道她對他的意義會是這樣的大、這樣的重。
原來，在面具底下，他還是那個十多年前渴望被愛的小男孩。
「你不會知道我有多愛你，當那天你告訴我說你愛我時……」狄更斯輕輕吻過她的淚眼，吮去她眼角的淚珠。
「我開始覺得自己空缺的心彷彿被你填滿了，過去的痛苦回憶也被你封鎖了，我可以從此不再作惡夢，好好地睡上一覺。你或許不知道，這是我這麼久以來，最渴望的一件事！」
聞言，煦煦驚愕不已，淚水止不住地由眼角滑落，一顆顆地墜到他環在她腰上的手臂，帶來一陣冰涼。
「你不知道，當你誤會我，由咖啡廳裡離開時，我心裡的感覺好像……我好不容易抓在手裡的幸福，又突然不見了。我很害怕、惶恐，以為我剛築好的美滿世界又要破碎，絕望，又朝我襲來……」他痛苦的閉上眼，喃喃的訴說著自己的心情，沒瞧見身前的人兒猛搖著頭，不斷啜泣的模樣。
「不會了……以後再也不會了……」煦煦掙脫了棉被，主動抱住了他，「我答應你，以後我不會離開你，也不會再讓你感到害怕……」
她一邊抽噎著，一邊抱著他保證似的說道：「以後有我保護你……沒有人敢欺負你了，我會保護你的，我會一直一直在你身邊……」
沒人愛他，沒關係，她會愛他！
沒人疼他，沒關係，她會疼他！
她會給他好多、好多的愛！
聞言，狄更斯忍不住放柔了眼神，反手緊緊摟著她。
「我知道……」他閉起了眼，將臉埋進她的頸項裡，深深聞著她身上那股淡淡的甜橘香氣，感覺前所未有的放鬆。
心理的陰影驅散後，他想他可以抱著她睡個好覺了
突然想起三年前遲少延為他所佔的卦，狄更斯不禁微微笑了。
「現在我開始有點感謝起遲少延那傢伙了。」他喃喃自語的說著。
因為他，他才能遇見這個能帶給他幸福的小女人！
「啥？」他在說什麼啊？
睜著大眼，疑惑的歪著頭，不解的望著那正抱著她微笑的男人。
什麼感不感謝的，她怎麼都聽不懂？
沒有開口，狄更斯只是低頭吻住了她那張紅嫩的唇瓣，輕輕的、柔柔的，如微風般，貼吻著她的唇o
「我愛你！」這個隔了三年他才愛上的小女人，他再也不放手了！
煦煦聞言愣住，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她隨即回過神，小臉立即綻開燦爛的笑容。
他說他愛她耶！
這個不善表達情感的冷漠男人，終於開口說愛她了！
抱住他頸項，她開心的亂叫一通，然後她將他拉向自己，主動的吻上他。
「我也是！」她甜甜的朝他說道。
那麼，他們應該會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再也沒有傷心、沒有難過，更沒有爭吵吧？
但事實上……
距離她最討厭的補辦婚禮日子，還有二十天！
終 |
匿名
發表於 2013-10-28 00:15:4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