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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凌瑋]放任你設計我[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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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2 00:36:11 |倒序瀏覽
放任你設計我  作者:凌瑋

真的不是她愛嫌東嫌西,這個紈桍子弟真的太過分了,
動不動就擺出皇恩浩蕩的高姿態,硬當她是青樓女子般的要她陪酒,
氣得她牙癢癢的,好想偷整他一番,
可從他嘴裡吐出的渾話,卻讓她不得不謹慎行事──
他說:她不像是伺候人的,也不是沒人伺候就什麼都不行的人,
咦?這該不會是表示……他其實已識破她的身份?!
嗯~~那她就得低調點,免得被他找出破綻。
可當她試圖逃出他的魔掌,卻屢試屢敗,
而他,不但絲毫不肯檢討他的為人處事,還敢大言不慚的說:
他絕不是個不拘小節、不記舊惡的好人;
而是個很小心眼、脾氣暴躁、個性惡劣、態度差勁的壞人,
她落在他手裡,算她倒霉!
這算什麼?!她非逃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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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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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2 00:36:50
  交完稿後的真感覺
  
  痛、痛、痛……
  
  每次到了寫序的時候,都是身體疲乏到極限的時候,這種時候沒有止酸痛的良品是不行的,而我的克酸痛良品就是:X國辣椒膏。
  
  這個東西,明明不是X國製造的,卻標上X國的名號,讓我無法理解,但,我現在真的不能沒有它!
  
  在我認為,只有它的效果能深入骨髓,有效解除我的酸痛,讓我不至於產生「兩隻手已經不是我的」的錯覺。
  
  對酸痛貼布沒什麼研究,好像有冰鎮和熱敷兩種,不過,我偏好熱敷這種強烈的刺激。
  
  記得有一次和學妹兩個傷兵殘將先後到藥局買貼布,她選了日本制的上面敷了軟軟像硅膠的清涼性質貼布,見我拿的是X國辣椒膏很是錯愕,還一臉怕痛的問我,「貼這個,要撕下來的時候很痛ㄋㄟ!
  
  當時我還以為這女的從來沒貼過撒隆巴斯,就來個現場表演,「不會矮~只要用力這樣--啊!(請加上我生動的表情)就撕下來了。
  
  「就是這樣痛,我才不敢貼。」學妹驚懼地指著我的臉。
  
  我想,學妹被我那種被鐵錘打到的表情嚇到更不敢貼這種貼布了,可是,我是真的覺得要撕,就要給它用力的撕啊!難道要像自虐一樣慢慢的凌遲才爽嗎?
  
  那樣才可怕好嗎?
  
  不過,可能是肩膀某部位貼太多次了,已經撕到表面光滑、有點麻木了,這次酸痛的地方比較多,我多貼兩塊在背後,然後撕的時候……我當場飆淚,差點沒趴在地上叫救命。
  
  「搞什麼鬼?!」
  
  更可怕的是,部位比較後面,手的角度不好撕,我只能慢、慢、撕……
  
  這是老天在懲罰我遲交稿嗎?
  
  那種痛,只能形容成同時被五支鐵錘敲到,而且還敲很久。
  
  怎麼回事哩?拿起來瞧瞧,上面有許多細細小小的寒毛被貼布連根拔起,原來……這樣一來,我就不得不佩服那些用貼蠟拔腿毛的愛美人士了,大家都很值得誇獎,拍拍手。
  
  順帶一提,這本完稿在粽葉飄香時,咦?是不是要看看日曆有沒有撕錯,沒錯啊!現在是年底了,哪來的粽葉可以飄香?
  
  可,我們家就是有ㄋㄟ,呵呵,老媽好興致,都快過年了還來包粽子,更勁爆的是,粽子才吃兩天,今天又讓我看到滿桌子的「菜棵」,日曆再看看,原來明天是冬至……好忙的歐巴桑阿好忙的廚房矮~我們的嘴巴也很忙喔!這個也要拍拍手!
  
  大家聖誕快樂,新年快樂!
  
  凌瑋2004.12.20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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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匿名  發表於 2013-11-2 00:37:40
  第一章
  
  「那旗幟……那種腥紅如血的顏色……還有那上面的旗號……不會是我想的那個人吧?你們看看是不是我看錯了?真的是他嗎?」
  
  「是他!真的是他!是鬼王!不會錯的!」
  
  「那種氣勢……那種囂張、無人能敵的氣勢……難怪一直有個傳聞說,即使沒見過鬼王,只要見到那種氣勢,那種排山倒海的氣勢,你就會知道,並且永生不忘。」
  
  是的,因為鬼王這兩個字只要聽過的人就知道它代表一個意義,沒有人曾懷疑過那個意義──
  
  那就是潰敗。
  
  並且兵敗如山倒,從來沒有例外。
  
  而鬼王之所以為鬼王,很簡單,可以從字面上來拆解,因為他身上流有皇室的血脈,雖不是一國之君,但在他的封邑內,他是王沒錯。
  
  而另一個字,鬼呢?
  
  那更簡單了,因為他領兵的方式就像鬼一樣,只要看那些被他挑上的對手的臉色就知道了。
  
  「完了……完了……」站在城牆上的城主在聽聞手下的耳語後,嚇得臉色發白、冷汗直流。「竟然是鬼王來了呀!我、我……我有事先走一步。」
  
  「矮~城主不會是要落跑吧?那我們怎麼辦?」守兵一號一臉大難臨頭。
  
  「要我是城主的話,我會跑得更快。」守兵二號無限同情地看著城主的背影說。
  
  「那是不是說……我們要無條件投降了?」守兵三號問。
  
  「你敢跟鬼王談條件?」
  
  「不敢。」
  
  「你們在說什麼啊?我們是不是也要跟城主一起逃?」守兵一號茫然地問。
  
  「想死的就跟上去吧!我敢打賭,不出一天,城主的頭就會被掛到城牆上。」
  
  「為什麼?」守兵一號即將崩潰。
  
  「鬼王之所以為鬼王,就是因為他的攻城速度是天下第一的,他一貫的攻城手法很特別,就是先取敵人主帥的人頭,也就是擒賊先擒王,沒了主帥的軍隊不僅嚴重打擊敵軍士氣,更能把敵軍嚇得手軟,最重要,沒有人發號施令,敵軍很快就會潰敗。」
  
  「會有副將代為號令啊!」守兵一號到此時已經完全把他的無知給表現出來了。
  
  「那只代表城牆上的人頭會不斷的增加,你說,誰還敢強出頭、充英雄?」
  
  「啊?他為什麼能想殺誰就殺誰?」
  
  「因為他是鬼王。」
  
  ***
  
  倉促逃回府的城主在快速搜刮財庫之後,領著幾個夫人和孩子駕著馬車往小城門逃去,此刻,城門已在望,看來,他很有可能是第一個從鬼王手下逃命成功的敵將……
  
  到了,就快到了,他們一家子都可以平安了……嗎?
  
  城主雙眼爆凸,不敢置信地瞪著小城門前那一抹皓白飄忽、虛實難辨的人影,他現在不確定了。
  
  愈駛近那人影,他心情愈顯得沉重,那傳說是怎麼傳的?
  
  只要是鬼王相中的城池,通常只有兩種結局:一是拿城主的頭顱來獻祭,另一便是血洗城門,一個活人都不留。
  
  原本還存留一絲僥倖的城主,在馬兒沒有任何阻撓下突然狂躍嘶鳴,怎麼拉扯都不願繼續向前的情況看來,眼前這人,真是來索命的死神代言人──鬼王了。
  
  「爹,怎麼回事?為什麼突然……」馬車內的人探出頭詢問,在瞥見站在不遠前方的人影時,怔愣地失去聲音。
  
  那人身穿蒼月色的錦袍,頭載寶冠玉帶,光是那凝立不動的氣勢,氣宇深沉、英華內斂,一股隱隱的威儀形而不露。
  
  那人發現年輕女子的視線,竟眼底含笑地回望過來,那笑牽引著他好看的唇角跟著微微的上揚,然後,他向女子微微頷首,優雅地打了個招呼。
  
  「爹呀……那人……那人是誰啊?」女子紅著臉,滿眼的驚艷已移不開視線,羞答答地問同樣呆若木雞的城主。
  
  他也不知道呀!城主搖了搖頭,要他指認眼前俊美到不可思議的男人是那人人聞之色變的鬼王,他是第一個不相信。
  
  在一般人的想像中,憑鬼王那不可一世的狂霸氣勢,和殺人不眨眼的手段看來,他的外形該是壯碩狂野的,就算是披著一頭野人般的長髮也沒人會驚訝,絕不會像眼前這個書生模樣的斯文人。
  
  可……那他又是誰啊?
  
  「你、你是誰呀?」女子好不容易壯起膽子向那好看的男子問道。
  
  那人未語先笑。「妳不需要知道我是誰。」
  
  哎呀!他的聲音也好好聽哪!
  
  女子又問:「那你把我們攔在這兒是想做什麼?」
  
  「在下只是有個不情之請,」男子笑得牲畜無害。「只是想借妳爹爹的頭用一用。」
  
  話畢,一道厲芒閃現,所有人這時才注意到他手上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把形式怪異的刀。
  
  那刀斜斜指向城主,下一刻,索命似地朝他飛去,在炫目的刀光下,城主僅剩的最後一個念頭再無半絲懷疑──
  
  是鬼王沒錯。
  
  ***
  
  「康平城主的頭借到了,城門也開了,下一個目標就是雲平、晉平……然後便可讓西梁的國土直通到東海,王爺卻不能在此時乘勝追擊,是否懊惱?」
  
  「乘勝追擊?」鄺允熾像是從沒聽過這四個字一樣地低聲沉吟。
  
  見到他這樣的表情,朱醒才發覺自己根本是問錯話了。
  
  在鬼王所有輝煌的戰績中,從沒有一次曾用過「乘勝追擊」這四個字的,因為他一向喜歡慢慢來,從攻擊中充分享受折磨對手的快感,即使下一個目標已近在眼前,唾手便可得,但那卻不是他所要的,他寧願多給敵手喘息的時間,讓他們逃亡、讓他們搬救兵或自相殘殺、做困獸之鬥都行,反正敵人掙扎的時間愈久,他就愈能得到快感。
  
  「皇上指派霍將軍前來收回帥印,王爺此趟東征任務算已結束,看著唾手可得的霸業竟在轉眼間失去,王爺竟不心灰?」
  
  「既是那小子下的決定,本王且聽一聽又何妨?反正這霸業成了是他的,敗了也算在他頭上,本王又何需緊張?」
  
  「可,這東征之舉不是王爺極力主張的嗎?」
  
  「總得找點事來做。」口氣平淡到讓人無法懷疑。
  
  不、不會吧?就只是太無聊才下的決定嗎?
  
  「不過,若本王想來真的,那小子以為這樣就能約束得了我?忘了是誰拱他上那寶座的?又是誰在最短的時間內攻下這些肥美豐沃的土地城池?百年來皇祖難以達成的願望,我在輕而易舉間手到擒來,他竟給我選在這緊要關頭找麻煩?那小子膽怯了?他在怕什麼?看來不像是在替我擔心!」
  
  「是,皇上是膽怯了,他是在害怕,而他擔心的也不是王爺的安危。」
  
  「那是什麼?我軍傷亡人數一直在控制之下,糧草充足、軍備完善,他究竟在怕什麼?」
  
  「皇上怕了您,王爺。」
  
  哼8鬼話。」
  
  「剛……剛好相反,不是鬼話……是神諭。」後面兩個字像是含在嘴裡偷偷放出來的屁一樣。
  
  「哦?看來有好玩的了是不是?小朱子還想繼續吊我胃口嗎?」
  
  「孝小的豈敢?事情是這樣的,隨霍將軍一同過來的隨從中有個我認識的朋友,他昨晚偷偷透露給我的,說是……那個……該怎麼說呢?」
  
  「簡單的說。」男子優雅地坐下,看起來耐性十足,不過,認識他多年的朱醒可是一點也不敢怠慢。
  
  眼前這爺可不是普通人。
  
  鄺允熾,先皇眾皇子中排行第十,一出生便災禍連連,母妃難產死、皇阿奶一病不起、先皇也在他滿月時摔斷腿、奶娘惡疾纏身一個換過一個、其母系一族更是衰退凋零到讓人同情。
  
  前皇后曾請來天師為他卜筮算命,證實他命中帶陰,必克親族,雖然鄺允熾是先皇最寵愛的妃子所留下的唯一命脈,但在後宮一致的聲討驅逐下,先皇再怎麼不信無稽之談,終究還是得敗下陣來。
  
  鄺允熾未滿四足歲便被封為王爺,這種破例的恩寵表面上是很幸運,但實際上,從那一刻起,他便被護送出宮往離皇城最遠、最偏僻的封邑慢慢學習做人的道理。
  
  不管他是哪個最受寵的美妃所出,不管他多麼聰明乖巧、長得有多像他美到令人難以忘懷的母親,自那之後,先皇一次都沒召他進宮,他被忘得很徹底;豐美的領地轉眼間被換成破落荒涼的棘地,最後連宮中往來的傳達使都不再出現,許多皇族的新成員甚至沒聽過排行第十的皇子,更何況還是個王爺。
  
  直到西南邊陲的異族進犯,無獨有偶,連北方蠻族也從偷羊擄人進化到燒城掠地,在朝廷疲於奔命之下,鄺允熾自動請纓,討伐離他領地最近的西南異族,當時並沒人看好他,頂多打算在他為國捐軀時辦個像樣點的國葬,沒想到竟是那樣的時機造就了現在的鬼王。
  
  西南異族幾乎盡滅,北方部落則是三十年內確定再無力進犯;然後先皇宣他進宮論功行賞,才發現竟是十五年來第一次見這個兒子,那時,鄺允熾甚至未滿二十,但他身上那股薄涼的冷態令所有人心顫,想起戰場上那些敵人給鄺允熾起的名號,先皇這才第一次正面思考鄺允熾那命中帶陰的可能性。
  
  因為,連他身為父親都會感到害怕。
  
  「是,小的當然會簡單的說,那朋友是兩年前認識的,那時京城裡流行吟遊……」礙…朱醒幾乎想痛扯自己的頭髮。
  
  明明是想要簡單的說,偏偏嘴巴就是不受控制,硬要詳細的說。
  
  「重點,小朱子。」
  
  「是是,當然是重點!重點就是京城裡最近盛傳一個謠言,是龍善寺裡的神尼又降了神諭,神諭說──滅東蜀諸國者,乃西梁真命天子也。這幾個字從王爺東征開始便有所流傳,直到王爺兩年內踏平東方四小國攻入祈山後,京城早沸沸揚揚地傳著真命天子誰屬的謠言。」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新皇剛登基不到三年,這年輕皇帝不僅是王爺的親侄,當初皇位爭霸戰中,就是王爺這強力的後盾將新皇給拱上位的;雖然兩人的利害關係非一般流言詭計可破,但就怕功高震主,王爺的本事年輕皇帝最清楚,豈有不擔心的道理。
  
  「神尼?神諭?」鄺允熾蹙眉低喃。
  
  「這神尼是近兩年來京城裡最紅的人物,法號靜慧,雖然是方外人士,不過,她的龍善寺香火鼎盛到猶有餘力貢獻捐款在城外造橋鋪路、在荒僻小鎮興學濟貧……」
  
  「重點。」
  
  「哦!是,重點是神尼是個有靈通的人,這兩年來,透過她的神諭解決了許多人的疑難問題,小至誰家老爺的不治之症,大至去年姥姥村的疫病,她都能預警並且提供解決良方。」
  
  「這麼神?」沉吟。
  
  「是是,就是這麼神,才會讓京城裡所有人成為她的信徒,連遠近城鎮慕名來拜謁者更是數之不荊」
  
  「所以,她的鬼話連我那皇侄也信了?那小朱子呢?你也是神尼擁護者?」滿是嘲諷的低吟。
  
  天爺!誰來救救他啊!
  
  雖說他是少數幾個得鬼王信任的朋友,但,這朋友只是鄺允熾自己在說的,他這個普通人可不敢高攀,因為,他自知自己的命底還不夠硬。
  
  他也不是愚信「命中帶陰」那一套!
  
  但,他還是覺得這王爺比那捏造的誣陷更陰……不止那一點點,從他對鄺允熾這幾年來的認識、研究和瞭解,他,實在不敢跟鬼王稱兄道弟互稱朋友。
  
  他們是朋友嗎?
  
  在鄺允熾心情好的時候,他們絕對可以是朋友,但當鄺允熾心情不是太好的時候呢?那他就得是絕對服從的下屬,基本上,他個人是覺得自己比較像是鬼王身邊的旁觀記錄者。
  
  鬼王,雖已經當了二十幾年的王爺,但他其實剛滿三十歲而已,和當今的皇帝雖是叔侄關係,其實也只比年輕皇帝「老」了不到五歲。
  
  而他,朱醒,很巧地跟皇帝同年,而他之所以能被鬼王看得上眼,撿來當朋友,是因為年幼無知……真的是年幼無知去扒了第一次微服出來見世面的鬼王的錢袋,當場,他除了被揍到不成人樣,還意外地獲得一口飯吃,代價是──
  
  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進京考取狀元,而老天保佑他真的辦到了;在他進京任公職後,曾以為脫離了鬼王的勢力範圍,直到新皇爭霸戰落幕後,他又好死不死地被朝廷派駐王爺領地,成為久別多年後的御史。
  
  當時,他曾試探鄺允熾希望他站在哪一邊?其實他早料到問也是白問,若他連這麼簡單的答案都猜不到的話,以後還怎麼在官場混?
  
  果然,鄺允熾只是面無表情地送他六個字,「做你該做的事。」
  
  其實,這話從鬼王口中說出來,就跟鬼扯一樣荒誕離奇。
  
  因他知道,鄺允熾對朝廷並沒有什麼忠誠可言,朝廷想他幫忙出兵還得看他老人家爽不爽,他對他該做的事都能置之不理了,憑什麼給人家這種六字箴言?
  
  所以,他朱醒決定傚法鄺允熾,只做他願意做的事。
  
  而目前他願意做的便是,好好地在鬼王的眼皮子底下活下來。
  
  「這、這……聽說年前瑾妃病得嚴重,有人拿了神尼給的藥方,竟一下就治好了。」
  
  「呵……神尼竟也兼任神醫嗎?」
  
  「反正就是神尼的神諭一向準得很,所以,這真命天子之說再加上王爺您東征一路行來又戰績輝煌,宮裡的人當然要慌了。」
  
  「妖言惑眾!不過……這種裝神弄鬼之輩,也最合我胃口。」彷彿已經嘗到口中的血腥味,鄺允熾意猶未盡地舔舐唇瓣。
  
  這話是一點都不假,「裝神弄鬼」絕對可以稱為鄺允熾的最恨和最愛。
  
  恨的原因和前面所提他出生後的經歷有關,他的母妃為生他難產而死,以及之後種種究因於他命中帶陰的鬼話連篇,他一個也不信,他只相信能握在手中的力量。
  
  幾年的征戰讓活在戰場上的鬼王更篤信手中那把刀,比遠在天上、地府的鬼神更有用,所以幾年前,皇位爭奪戰中,他也是靠那把刀將侄子護上皇位,而他要的回報就是在侄子登基的前一日,回到後宮算總帳。
  
  捉來那些二十多年前有份參與的妃嬪、奴僕和那名算出他命中帶陰的天師,嚴刑拷問下,真相果然令他大為滿意;在侄子的默許下,他殺了所有該死的人,其中也包括了因妒恨他母妃,害怕他奪走太子寶座而搞出一切詭計裝神弄鬼的前皇后。
  
  那是只有現任的皇帝、鄺允熾和朱醒等少數幾個人知道的秘密審判。
  
  「所以,我那可愛的皇侄就叫那個姓霍的來收回我的帥印?那小子似乎不是這般昏庸之輩啊!」
  
  「當然,皇上雖然可以對神諭置之不理,但朝廷上卻是人心惶惶,已有人開始聯署反對東征,皇上的意思是,只要王爺有辦法先敉平這神諭之亂,繼不繼續東征都不是問題。」
  
  「好小子,竟把所有問題都丟給我。」呵呵,明知道他一定受不了這種誘惑。
  
  「這、這是王爺教得好哇!」
  
  「問題是,我何必這樣作踐自己?我只要回老家舒舒服服地養老就好了,管那什麼神尼、神諭?」
  
  「但皇上瞭解王爺一定不會對這種事置之不理,皇上的意思是,為了犒賞王爺的辛勞,東征所攻下的土地、城池任王爺挑。」
  
  「我拿那麼多城做什麼?離我的領地也遠,想分散我的兵力嗎?皇侄是不懷好意了。」愈來愈可愛了。
  
  「小的會在奏折上寫明王爺無心管理過多領地,全憑一片赤膽忠心,無私地為朝廷犧牲奉獻。」
  
  「小朱子,你在鬼扯什麼?」連鄺允熾自己聽了都覺得可笑至極。「我怎麼可能有那種心跟那種膽,還有無私這種鬼玩意兒……皇侄第一個不信,扯謊也要用點腦子好嗎?」
  
  欸?難道大家都很懂鬼王的本性?「那就寫王爺年老體衰,無力再管理過多產業,請皇上折現?」
  
  年老體衰?「很不錯,但我第一個不饒你,你現在只多了勇氣,還是沒用上腦子,本王真懷疑你當初是怎麼考上狀元的?」
  
  「運氣、運氣。」
  
  「原來真是蒙上的。」鄺允熾一臉的不意外。「雖然我不喜歡做白工,但我也不缺錢,就告訴皇侄等我想到需要的東西時再跟他要就是了,叫他別擔心,不管他信不信,我不僅對他屁股下的椅子沒興趣,還會幫他坐得更穩。」
  
  「是,原來這才是有腦子的扯謊。」
  
  「……小朱子,我發現你會被派來我身邊不是沒原因的。」
  
  「咦?不是因為我夠聰明嗎?」
  
  「放心,絕對不是。」
  
  ***
  
  西梁京城,龍善寺內
  
  「這麼晚了還找來,不會是出了什麼嚴重的事情吧?」
  
  「靜慧師父別擔心,清音是來送您出京的。」
  
  「送我出京?」假尼姑被這回答驚得拉高嗓子。「為什麼?這裡一切都沒問題呀!京裡的人哪個不是被我騙得團團轉,要我再多混個幾年都沒問題,為什麼要在這時候送我出京?」
  
  清音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這個人前慈祥和藹、一本正經,人後葷素不忌、尖酸刻薄的假尼姑,即使心中對此人惡多於喜,但卻不至於將對她的厭惡表現在臉上。
  
  「靜慧師父在此的任務已圓滿達成,是該功成身退的時候了。」
  
  「哎喲~~我的清音小姐!這裡就只有我們兩個,妳還做戲給誰看啊?師父、師父的叫不煩嗎?」假尼姑不耐煩地揮揮手,捧起桌上大碗的牛肉麵唏哩呼嚕灌起蟋蟀。
  
  「敲一天鐘就得當一天的和尚,這裡是佛門淨地,師姊的一言一行最好還是謹慎小心些才好。」
  
  「哼!我現在是什麼身份,隨便放個屁人家也會當是神諭,誰還敢管到我頭上來?再說這龍善寺拿了我們這麼多的資助,不會不懂事情的輕重啦!」
  
  「可,此地已不宜久留,朝廷雖然已經在輿論壓力下放棄東征,並不表示師姊的神諭就可以弄假成真,時間一久,有心人只要稍微調查一下就可以揪出妳的把柄,現在是我們離開京城的最佳時機。」
  
  「我這樣突然消失,不就擺明了畏罪潛逃嗎?」
  
  「師姊別擔心,稍後我會安排一場神尼圓寂升天的把戲作為這齣戲的結尾,妳這裡也沒什麼東西需要收拾,記住,寺裡所有信徒的贈與妳一樣都不能帶走,沒有哪尊佛遁入虛空之後還能帶走身外之物,師姊別讓大家辛苦的成果毀於妳一個人的貪念。」
  
  「妳這小丫頭說的是什麼話?我做了這麼大的犧牲,連最寶貝的頭髮都剃了,每天吃齋念佛,幫一堆沒神經、沒主見的人排憂解難;到貧民窟探視那些又髒又臭,沒錢吃飯的乞丐;還要去摸那些要死不死的病人身上的膿、腳上的瘡,妳竟還給我說那種風涼話!」嘴裡說著,眼睛瞪著清音那頭烏亮光澤的長髮,心裡怨得更多。
  
  哼!這神尼降諭的主意是出得好,那就應該讓出主意的人自己來當神尼,怎麼偏是她這個師姊來受罪?
  
  是怪她平時貢獻不夠多嗎?
  
  哼!誰不知道是海漠少主捨不得讓泠清音剃了頭,要不,憑泠清音那張清麗脫俗的臉和那平時吃素吃出了靈氣的仙姿,就算帶髮修行也能修出個仙女的美名來啊!
  
  「是,清音錯了,清音是不該說那些風涼話,因為再怎麼說都沒師姊說得好,師姊把所有功勞都攬了去,倒是忘了若沒有其它潛伏在各市井小巷、深宅大院,甚至是王府宮廷內的同伴們,他們付出的辛勞也不少,沒有他們提供有用的情報、扮演各形各色的角色來顯現神跡,搭配我們的行動,散佈謠言、混淆視聽的話,神尼又豈是這麼好當的?」
  
  靜慧師父當下嘴角抽筋,想罵人又無可反駁。
  
  是了,這小師妹當不了仙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嘴巴刻薄!得理不饒人!
  
  哼!就算她再吃幾年素齋也一樣啦!口業那麼重,死後還是只能下地獄啦!
  
  「這種事情隨便找個人來說就好了,不用妳親自出馬吧?」
  
  「因為我和海芽也要同妳一起回去呀!這兩天起程的話,大概不出十天就可走到邊界,海漠會在那裡接我們。」
  
  「妳們也一起回去?有必要嗎?妳們在京裡的身份並沒有曝光的嫌疑啊!」
  
  「是師父堅持的,反正『神尼降諭』的任務只能替東蜀各國拿到短暫的和平,就像之前那些成功或失敗的任務一樣,我們的工作是沒有終止的一天的,除非死或是背棄組織,不過,那下場還是跟死一樣,反正這是我們這些人存在的意義,不斷在這些強國中製造混亂和矛盾,所以在我們離開後,下一個任務也同時展開了。」
  
  「知道啦!這種事還用妳說嗎?我是問妳回去做啥?那個小海芽反正只是來見習的,跟我回去找她哥撒嬌也是應該的,那妳呢?」
  
  「我沒問,反正上頭的命令我只要遵從就行了。」清音冷冷地答覆。
  
  「嘴上說遵從,臉上卻是要死不活的表情,海漠找妳回去除了好事就是喜事,恭喜妳囉!師妹。」酸溜溜的。
  
  「師姊若是風涼話全說完了的話,清音就先告辭了,請師姊記住清音的叮嚀,在最後時刻也不要放鬆警戒。」丟下話,將她那頭烏黑柔亮的長髮甩出美麗的圓弧,推門離開。
  
  「哼!賤胚一個!」
  
  故意要氣她的!死丫頭……
  
  「光是腦子好有個屁用?心眼壞、嘴巴賤,師父疼就跩起來了!海漠是瞎了眼才會看上妳!」愈想愈氣!
  
  一雙筷子在碗裡猛戳,把肥嫩好吃的牛肉給戳散了,湯汁上浮出一層油光。
  
  「臭丫頭!鬼主意特多,連這種『神尼降諭』都想得出來!虧她自己也是吃齋念佛的人,什麼『滅東蜀者乃真命天子』,鬼主意一堆!這種鬼話我也掰得出來啊!本神尼就來降個神諭,泠清音小鬼作惡多端、不思悔改,懲妳嫁給這輩子最討厭的男人,並永遠活在水深火熱中!哈哈。」
  
  就在假尼姑笑得誇張,收不住氣的當頭,一把淡漠輕雅的嗓音從門外飄了進來。
  
  「神尼降諭竟不用掐指或是開壇祭天的嗎?這麼簡單輕鬆,不如也來替在下降個神諭如何?」
  
  「誰?!」假尼姑嚇得臉色蒼白。
  
  「一個沒神經、沒主見,極需要神尼排憂解難的苦命人。」
  
  「你……你在外面偷聽多久了?」
  
  「在不知道事有輕重緩急,人有先來後到,所以雖然早了那位施主一步,但瞧她心事沉重,該是問題嚴重些,所以禮讓她先,在下一直很有耐心地等在外頭。」
  
  來人輕巧地推門而入,步履輕緩神態優雅,直到他走進燭光照明處時,那張人見了即忘不了的俊逸臉龐像招呼情人一樣溫煦地對她淺笑頷首,害假尼姑差點忘了呼吸。
  
  「你、你究竟是誰?!竟敢這樣裝神弄鬼……」
  
  「呵,在下正是來請教神尼裝神弄鬼的本領的,怎竟受此罵名,這不是冤枉嗎?」
  
  「你究竟是誰?!我知道你是衝著我來的!想拆我的招牌還得問我准不准?」假尼姑一手偷偷探向桌下,準備抽出預藏在桌下的傢伙。
  
  鄺允熾露出一臉抱歉的表情,「雖然我沒有神尼一樣響亮的名號,但誰教我眼下正值人手短絀之時,只能讓我這小小一個鬼王親自送神尼一程,希望神尼別嫌棄才好。」
  
  「鬼、鬼王?!」他騙鬼的吧!雖然她沒見過鬼王,但至少還知道鬼王不會長這樣……
  
  那、那是長怎樣呢?
  
  「你再怎麼裝神弄鬼,也不像鬼王!」拔出利刀威嚇。
  
  「別不識好歹了,我剛才是跟妳客氣的,妳還當起真來了,能讓我這十王爺親自送妳一程,已是妳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了,還下快點把脖子抹淨了伸過來讓我劃上一刀?」
  
  這、這人嘴賤的程度,竟不輸給泠清音那個臭丫頭!
  
  想起清音,假尼姑腦袋才稍微清醒一點,記起臭丫頭曾叮囑過她遇緊急情況時扳下榻邊的小機括可預警求救,她轉動眼珠子,身子慢慢退向床榻。
  
  她眼底流光一閃動,鄺允熾就知道神尼的時辰到了。
  
  「難道神明竟沒有降下神諭,要妳見到本王就要乖乖受死嗎?」說話間,他手上已多了一把形狀詭異的刀。
  
  「神、神明才不會給那種神諭!」臉色煞白,心知逃不過這一劫了。
  
  「那祂就不配當神。」刀光一閃,沒有尖叫,沒有死前的掙扎。
  
  「或者該說,這世上根本就沒有神。」全是一些裝神弄鬼的人。
  
  擺手讓人進來收拾殘局,他一個人步出禪房,外面早等著龍善寺的住持和幾名由外地徵召而來的武僧。
  
  「神尼已在剛才坐化歸天,龍善寺從今夜起封寺半年,寺內僧尼入關禪定,不得與外界接觸,違者斬。」
  
  「是。」
  
  「敲鐘吧!」他還得去抓另一隻妖孽呢!
  
  ***
  
  「清音姊,師姊有沒有刁難妳?」
  
  「她為何要刁難我?」
  
  「誰都嘛知道,靜慧師姊心胸狹窄、刁鑽刻薄,最喜歡找我們這些小師妹的麻煩,對清音姊尤其眼紅。」海芽個頭小,年齡孝臉蛋兒小,膽量兒更是小,組織中她是最小輩的見習生。
  
  而表現最傑出的泠清音和海漠就是她的偶像,這趟隨清音到此,最主要就是要讓她見世面,也期望在清音身邊能讓她長點智慧。
  
  「沒那回事,師姊是求好心切,人急的時候難免口不擇言,妳別在人家背後數落人家。」
  
  「清音姊心地真好,妳都不像師姊那樣會在背後說她的不是。」好崇拜喔!
  
  「那是因為我只會在她面前當面數落她的不是,妳別再用那種崇拜的眼光看我了,我消受不起,剛才說那些違心之論只是為了想消一點口業,師姊不就常掛在嘴上說我會下地獄嗎?」
  
  她就是喜歡直來直往,雖然和她纖細的外表完全不搭,還因此嚇壞許多人,不過,人的個性是很難改變的,也因此才會得罪了師姊。
  
  「清音姊好好笑喔!」海芽已經笑得前俯後仰。
  
  「這有什麼好笑的?不過師姊也算是功德無量了,這樣替我消業障還真是不好意思……不懂?聽說道人長短能消對方的業障,難怪我這幾年過得都不錯,可見師姊待我之不保」
  
  「清音姊……請妳不要用這種正經八百的表情說笑好嗎?很難受……肚子笑得好痛……」海芽彎著身子幾乎縮成一團。
  
  「振作一點,未來還有一段不短的日子要和師姊一起旅行回去,小芽兒妳還需要多磨練、磨練。」雖是這麼說,她卻做著相反的事,探出十指在海芽身上亂點亂戳,搔得她滿臉通紅,差點斷氣。
  
  「哎喲……不行了……不要再搔人家的癢了啦!」
  
  「誰在搔妳的癢了?我是在鍛煉妳的心志、強健妳的體魄……別躲!」
  
  房內又笑又叫,好不歡樂,直到那一聲聲暗夜幽冥般的鐘聲傳來,才敲醒了兩人的嬉鬧。
  
  「怎麼回事?!是鐘聲哩!」海芽滿臉的好奇,住京城這麼久還沒遇過這情形。
  
  「是龍善寺的鐘聲!出事了!」清音反應極快。「芽兒快把東西收一收,我去叫人駕馬車過來,順便問一問原由。」
  
  「好。」
  
  結果很快就問出來了,龍善寺神尼羽化升天的消息很快地在城內傳得沸沸揚揚,泠清音警覺到事態非比尋常,她所安排的戲碼竟讓人提前上演了去,師姊肯定凶多吉少,不管如何,此地不宜久留。
  
  馬車趕在城門打開的第一時間飛奔而出,此時,天還只是微微亮,還好這一趟安排的人不多,除掉走不了的師姊,就只有她和海芽、馬車伕三人,簡單輕便,可加快速度。
  
  她不知道她們這邊究竟曝露了多少,雖然平時她安排人手會避免了牽一髮動全身而全盤皆輸的情況發生,其它人員的忠誠度也夠,隨時都有犧牲的打算,不過就是她不行!
  
  她有責任必須保護海芽安全地回到雲平!
  
  「清音姊……是不是事情很嚴重?」臉色好嚇人。
  
  「不,沒問題的!芽兒不用擔心,先瞇眼睡一下,我們這一路既長又遠,需要體力的,輪流休息,妳先睡。」
  
  一聽到輪流休息,為免耽誤了清音的休息時間,海芽馬上曲身躺下。
  
  絕不能讓自己成為別人的麻煩和負擔,是組織的警訓。
  
  「我睡,時間到的時候,清音姊要叫醒我喔!」
  
  清音看著海芽酣甜的睡臉,不知怎地心情一直無法放鬆,感覺此刻似乎比在京裡更危機四伏,她或許根本不應該匆忙地帶海芽出京,躲在京裡需要時隨時可找到援手……
  
  只是,事情已到了不容她反悔的地步,突地一個劇烈的顛簸,馬車像是撞上了什麼,然後是一陣可怕的馬嘶和破裂聲,車內的她穩不住翻滾的身子,在驚慌掩蓋過來前陷入一片黑暗……
  
  ***
  
  「情況如何?」輕雅的男子嗓音淡淡地問。
  
  「馬車伕沒救了。」
  
  「就地埋了他。」
  
  「是。」
  
  什麼東西沒救了?馬車伕沒救了……天哪!竟然這麼嚴重?!那芽兒呢?
  
  「醒了?」那好聽的聲音似乎注意到她了,淡淡地問。
  
  「……芽……」好痛,嘴巴張不開。
  
  那人看到她的痛苦,似乎覺得很有趣,竟輕輕地笑著。
  
  「在說啥呢?要不要再努力看看?」
  
  「……海芽……芽兒……」她懷疑她的身體是否也同聲音這般破碎了?
  
  「怎麼?竟是想吃海帶芽嗎?真傷腦筋,這地方要我怎麼去張羅呢?改吃河蝦如何?」呵呵。
  
  又是笑!這人怎麼給人一種好故意的感覺?!
  
  清音有點氣了,使盡渾身氣力才終於眨動了眼皮,眼前滲進一絲絲光芒,又眨了幾下眼,有個模糊的人影在眼前。
  
  「不……芽兒呢?她人呢?」
  
  「芽兒嗎?竟是個人呀!可這裡就只有妳和那個死掉的,難不成妳找那駕馬車的?」那人歪著頭,斜斜看進她好不容易張開點兒的眼縫。
  
  「女孩!」清音真是氣了!
  
  用盡吃奶之力才說出這字正腔圓的兩個字,然後一陣暈眩,頭已重重地摔回地上,又是痛。
  
  「妳這是在生氣嗎?」那人語氣中像是甚為驚奇。
  
  氣?!她現在已經跳過生氣那一段,直接要殺人了!
  
  那人像是看得懂她的表情,逕自答道:「這裡沒別的女孩了,只有死掉的馬車伕,妳算是很幸運的了,只受了點皮肉傷,妳說的芽兒可能掉進河裡了。」
  
  他的話驚得清音顧不得全身傷痛,霍地睜眼爬了起來。
  
  河?!她的馬車……眼前確實有條奔騰的河,而她的馬車就躺在河床邊,四散分裂。
  
  「我的人是先看到馬車才找著妳的,看來,妳們是趕夜路才撞上石子跌下來的,現在車毀人亡,有何打算?」那人的聲音緊隨在她身後。
  
  清音呆若木雞地看著狼藉的現場,接著恍惚地回頭瞪著聲音的主人。
  
  第一次打照面,她可以想像自己的狼狽,而眼前的人,恬淡優雅,一身貴氣,好看得不得了,那吊兒郎當的笑臉對落難的清音而言只有礙眼兩個字可以形容。
  
  「如何?需要幫忙嗎?妳的運氣好,出門在外也能遇上我這種等級的貴人,要上哪去呢?」他閒閒地煽了兩下折扇,然後像是再無法忍受她身上的髒亂般,用扇子揮開她肩上、袖子上的乾草枯葉。
  
  「往東。」
  
  「東邊是吧?我敢打賭妳正走運!」
  
  有人會對一個剛摔掉半條命的人說她正在走運嗎?
  
  「我們這夥人呢,就是要運軍餉到東蜀邊境,慰勞前線的勇士們,妳就跟著我們走吧!只要妳的目的地一到就說一聲,我們糧貨充足給妳包吃包住,上來吧!」
  
  那人輕佻地拿扇子拍拍她的臉,然後帶頭往回爬上河堤。
  
  清音無言地瞪著他,不知道該不該跟上,還有芽兒呢?不能放著不管吧?
  
  那人連背著她都能猜到她的心思,「哦!對了,死掉的人我們幫妳埋了,生死不明的妳也別費心了,現場我們全找過,只剩下落河一個可能了,好運氣一點的話會在下游被人撈起,歹命的……妳節哀順變吧!我會命手下沿途替妳打聽的。」
  
  「那就……麻煩你了。」剛遭逢劫難的清音腦子一片空白,懶得運轉。
  
  「好說,姑娘怎麼稱呼?」
  
  「姓泠,泠清音。」
  
  「泠姑娘是吧!我姓朱,叫朱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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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2 00:38:10
  第二章
  
  這統子弟叫朱醒,名門世家出生的,半輩子沒吃過苦,這趟是他老頭子透過層層關係,打發了不少銀兩才幫他搶了這肥缺,運餉到前線,現在前線已無戰事,東征主帥十王爺已確定交出帥印,正在回京途中,不過,所有部隊得分駐在剛佔領的城池主持建設重建秩序,所以,朝廷的軍餉暫時不會斷。
  
  說這朱醒是統子弟乃是因為他言語輕佻、態度輕慢,雖然是運餉隊的掛名領頭,卻擺了十足十的架子,像個土皇帝般要人絕對的服從、服侍和臣服。
  
  剛開始,清音會懷疑他身懷絕技,是個特意隱藏身份的高手,這是她的職業病,絕不輕易對人下判斷,盡量高估敵人免得吃暗虧。
  
  可是,這人差勁到家的個性每每讓清音放棄尊敬他的念頭,若下是目前她正「寄人籬下」的話,她絕對不會客氣,一定要找機會整整他,哪輪得到他現在這樣……這樣把人當陪人飲酒尋歡的青樓姑娘。
  
  「妳怎麼都不喝呢?這酒是宮廷御賜的極品佳釀呀!尋常人是喝不到的。」
  
  「我就是尋常人。」不喝。
  
  「所以才特地叫妳喝呀!妳很好命哩!」還不磕頭謝恩。
  
  「我選擇繼續當尋常人。」不喝。
  
  「哦!那算了,沒必要逼妳,既然妳不想喝……」
  
  「那可以讓我走了嗎?」這運餉隊資源豐富到竟能讓她獨自擁有一輛馬車,難怪這史無前例的肥缺會讓眾名門子弟們擠破頭。
  
  「不,妳不想喝就坐在旁邊幫我斟酒吧!」他擺出一臉的皇恩浩蕩。
  
  「朱公子看來手沒斷,也沒傷,不能自己斟酒嗎?」
  
  「我習慣身邊有人服侍著。」
  
  「我叫阿蓮進來。」這運餉隊並不缺女僕。
  
  「那丫頭粗手粗腳,只適合做些粗活;妳的手細,不像是伺候人的,也不是沒人伺候就什麼都不行的,感覺像回到老家的倚紅院裡,身邊坐著溫柔可人的芙蓉姑娘一樣。」
  
  看吧!這人真的把她當青樓姑娘了!
  
  不過,氣歸氣,她還是警覺到朱醒難得出現麻利的地方,看來他也是有在用心思觀察她的,竟能看出她既不是伺候人,也不是沒人伺候就什麼都不行的人。
  
  「你老家在哪?」或許能從記憶中搜尋些情報出來。
  
  「南方,我從小到大,遷移過不少地方,最後這個住最久的是十王爺的領地,也是攀著這層關係,我老頭子才能幫我拉上線,佔了這運餉的肥缺。」
  
  南方?竟在鬼王的領地上?8你見過那個聽說命很陰的王爺嗎?」
  
  「命很陰?」朱醒嘴角勾了一下,似笑似嘲諷。
  
  「你沒聽說嗎?京城裡都這麼叫的,我是沒見過他本人,聽說他很少進京。」
  
  「我當然知道他的命是怎地陰法!克這又克那的,命那麼硬,跟鬼一樣。」
  
  「哦!聽說他鬼王的稱號有一半的原因也是這麼來的。」
  
  「那另一半呢?」
  
  「你不知道?不是殺人如麻嗎?」
  
  「是嗎?我們在南方才不會去注意這些,只要他能保我們住在他領地上安穩和樂,不會窮到被鬼抓就好。」
  
  「你?你這沒吃過苦的紈桍子弟竟會說出這種話?!」這酒有毒嗎?竟能清他腸胃腦袋!
  
  「紈桍子弟?」納悶。
  
  「哦!那是題外話,你不必太在意。快說一說十王爺長怎樣?聽說見過他的人都死了,所以,到現在為止能形容出他長相的人沒幾個。」
  
  「那我是啥?」
  
  「如果你是鬼王相中的獵人頭的目標的話,你能活著確實會很轟動,可惜你不是,在他眼中,你跟我一樣是個尋常人家。」
  
  朱醒有趣地笑了笑。
  
  「……尋常人家呀?」真的是有趣了。
  
  「稀奇嗎?」真是怪人,他是身價太不平凡過了頭,才會這般少見多怪吧?
  
  「對我來說,眼前的妳就是個稀奇的人,妳一直都住在京城裡?那妳一定知道那個神尼吧?妳去過龍善寺參拜過嗎?」
  
  怔了下。「神尼……我出城那一天,聽說神尼已經圓寂了,龍善寺封寺半年。」
  
  「她真的有傳聞中那麼神嗎?降過哪些神諭?」
  
  「我不清楚,反正神尼的話大家都會聽,可見是真的很準。」
  
  「是嗎?那個傳聞也是真的囉?真命天子就是滅東蜀諸國的人?那是指誰?王爺不是帶兵攻佔了大半個東蜀嗎?那麼王爺就可能是真命天子囉?」
  
  「這話你要問神尼本人。」
  
  「她不是圓寂了嗎?」
  
  「你可以晚點再問。」她真的是故意這麼答的。
  
  馬車內突然陷入一片沉寂。
  
  「斟酒。」他開始使喚下人了。
  
  「我身上有一點錢,可以跟你買下那輛馬車。」她開始打商量。
  
  「不賣。」不爽賣。
  
  「我知道你的車隊物資充足,不缺那輛車。」放下身段跟他打商量。
  
  「那是國家資產,妳以為我作得了主?」
  
  「你不就作主收留了我!」拿他的話堵他,看誰厲害?
  
  「我現在不想作主了。」
  
  「那是說你不想收留我了?」找他話中的語玻
  
  「我是說--馬車、不賣。」可他哪是省油的燈?
  
  ****
  
  火大到不行,男人不管長得多有賣相,身世背景多麼萬古流芳,就算身懷絕技、功能特異到需要國家級的保護,光是個性差就能讓人敗興。
  
  這個朱醒……若師姊在天有靈應該也會同意,和他比起來,她泠清音根本就是個善良老百姓。
  
  即使她曾取笑過師姊的老妝化得丑,因為嫉妒師姊的頭形長得好,所以跟師父猛推薦師姊剃頭扮女尼,明知師姊嘴饞又怕胖,在龍善寺期間還猛命人送消夜孝敬她老人家……等等林林總總只敢偷偷來的小好小惡加起來給人的傷害,都不會比得上他當面給人的一個痛擊!
  
  唉!或者該說是她的心靈比較脆弱,受不得一點小傷,所以……
  
  她決定先走一步了。
  
  既然她身上有錢,她大可到鎮上買匹馬或是雇輛馬車自己向東行啊!沒必要再跟著他們窩得像逃犯一樣活受罪。
  
  主意一定,眼前他們正好進駐一個小鎮,清音馬上提著包袱跟阿蓮交代一聲後轉頭就走。
  
  她有預感,最好別當面跟朱醒告別,要不然……
  
  「小姐要買馬?」
  
  「是,要溫馴的牝馬。」
  
  「小姐找我就對了,這鎮上只有我這邊有馬,馬的狀態都不錯,妳進去挑吧!」
  
  「不用挑了,這裡的馬全得徵召。」一把輕雅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清音不用回頭確認,都知道是誰在搞鬼。
  
  「徵召?!這位大爺是什麼意思?我這兒做的是小生意啊!可不是外邊專做官方生意的馬販啊!」
  
  「非常時期有非常手段,現在邊關告急,急需用馬,你的馬從現在起由我接收了,放心,不是要您老人家斷頭灑血,你可以拿了這單子去跟縣衙要錢。」
  
  「這……是、是!」既然有錢拿,還管邊關是不是真的告急。
  
  「等等,沒有馬,總有驢子吧?」清音頹聲問道。
  
  「驢子當然有,有兩隻昨天農家抓來賣的,小姐要嗎?」店家不忘做生意。
  
  「要,當然要!我再追加這兩頭驢子,單子你收著,驢子用來駝重物最適合,我的車隊正好用得上。」單子一丟,得意的眼睨向面前雙眼噴火的女子。
  
  「你,你是故意的!」
  
  「我也沒否認。」
  
  「我僱馬車!」
  
  「沒馬,怎麼拖車呢?」
  
  「你總不能把這鎮上所有的馬都徵用了吧?」
  
  「可以試試。」
  
  不用試,目前以他最財大氣粗,整個朝廷的資源任他瘋狂使用,她怎能不認輸?
  
  「算了,我留下來等驛馬車經過,或者過兩天又會有人拉馬兒或是驢子來賣了。」最壞最壞的打算就是如此了。
  
  「哦?是嗎?」但朱醒那詭異的笑容卻讓她整個頭皮麻癢起來。
  
  「你、你還有意見?難不成你要把這鎮上的房子全拆了,還是把人全趕進你的車隊到前線去抗敵?」
  
  「妳這是在挑釁本大爺?」挑眉。
  
  「呃?」有嗎?
  
  朱醒大爺可沒給她反省的機會,立即揮手招來一名看來辦事很牢靠的手下,開始交代事情,「傳令下去,將此鎮隔離為最新疫病疫區,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畜不准進出。
  
  命令附近所有城鎮全部進入警戒,並派遣民兵到此防守,只要有違命令者一律關進大牢,一發現可能為疫病感染源者,馬上撲滅。」
  
  「是。」那名手下竟毫不遲疑地接下命令,一副馬上就能完成任務的模樣。
  
  「等、等等,這是誤會啊!」可沒人理她。
  
  「朱醒!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做得太過火了吧?
  
  他輕笑著。「還問我?這不是妳要的結果嗎?妳很看不起我。」
  
  「不,怎會?我一直很用力的想把你看得很高呀!」這是實話。
  
  「是嗎?那顯然是很不成功囉?」
  
  「呃……是有點失敗……」
  
  「那這次我的表現,小姐妳還滿意嗎?」
  
  「……我不喜歡這樣。」
  
  「意思就是不滿意?」瞇眼。
  
  「不!太滿意了!簡直是完美無缺!」
  
  「那就好,走吧!」回車上補眠。
  
  若不是突然被阿蓮叫醒,知道這丫頭竟想來這種不告而別的爛招,他才懶得下馬車哩!他很不雅地打個呵欠,卻發現那丫頭沒跟上來。
  
  「怎麼?覺得戲不夠精采?」都落幕了還愣著做啥?
  
  「你去哪?」她的表情怪異。
  
  「回車上。」
  
  「那他們呢?你不先收回剛才的命令嗎?」擰眉。
  
  「為何要?」回答得很理所當然。
  
  「你、你把他們當成什麼?那些士兵,還有這鎮上的人全都會因你一個渾蛋到很白癡的命令而遭殃,你以為你是誰?你只是個帶著皇令,負責運軍餉的人渣而已,你沒想過剛才那個命令會給這邊造成多大的混亂嗎?有人生計無法為繼、有人被迫無法回家,還有某些人可能會脫離秩序,什麼壞事都做得出來,你呢?你只想到要回車上繼續睡你的大頭覺?你想承認自己是豬也不用選這個時候吧?」
  
  清音罵得太急、太沒經過大腦思考,在嚥下最後一口氣後,只是氣喘吁吁地瞪著他,看他會怎麼個慚愧法。
  
  至於朱醒大人呢?
  
  他只是涼涼地掏出折扇搧著風,順便揮開幾隻不識相一直貼過來的蒼蠅,鄉下地方的衛生條件果然比較差。
  
  「你、你無話可說了嗎?」清音又氣又急的質問。
  
  朱醒終於成功拍死一隻蒼蠅,懶懶地收起折扇,然後才將那雙似乎什麼都不放在眼裡的冷眸投向她。
  
  「我能怎麼說?妳要一隻偽裝成人渣,還只會下一些渾蛋到很白癡的命令的豬,從牠的豬口中吐出什麼至理名言,是不是太刁難豬了?」
  
  欸?
  
  她剛才說得口沫橫飛,差點沒斷氣的一大堆批評指教,他竟然只從裡面挑了幾個字,還是些只針對他的最難聽的形容詞,並且還很有創意地重新組成一個句子?
  
  不,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
  
  「你承認自己是豬……呃……還有人渣?」真是不可思議。
  
  「妳以為我會介意這種非人的稱呼?」
  
  「你看來似乎頗能勝任愉快。」
  
  「不,其實我很介意,我從未刻意暗示過妳我是個不拘小節、不記舊惡的好人吧?瞭解我的人都知道我很小心眼、脾氣暴躁、個性惡劣、態度差勁,妳看到我手下人的辦事效率就知道,即使我下的命令有多誇張離譜、天理不容,他們仍舊不會有半點質疑,接受命令然後完成任務,為什麼?」
  
  清音瞠眼看著他,不敢回答。
  
  對她的不受教,他加大嗓門,「那是因為,敢質疑我的人現在沒半個還有命留在我的部隊內;敢接下命令卻給我半調子沒完成任務的,現在沒有哪個聽到我的名號還能平心靜氣而不發瘋發狂的。小姐覺得是為什麼呢?」
  
  清音畏怯地縮下脖子,囁嚅道:「因為他們全都知道你不是個不拘小節……不記舊惡的好人……也知道你很小心眼……脾氣暴躁……個性惡劣……態度差勁……」
  
  「記住了?」他對她差強人意的態度勉強點了個頭。
  
  「記住了。」
  
  「那麼妳知道什麼是軍令如山了嗎?」意思就是,剛才那渾蛋得很白癡的命令是收不回的。
  
  「可,你又不是帶兵打仗的將帥!你只是個運軍餉的領隊,你拿雞毛當令箭,徵用馬匹驢子也就算,你剛才還下令封鎮哩!就只為了證明你可以讓我走不出車隊?好,現在我已經知道你可以做到什麼程度了,你是不是應該收回剛才那種勞師動眾、勞民傷財,反正不管如何,對誰都沒好處的成命?」
  
  「我為何要?」
  
  喂喂,人家嘔心瀝血講了一大堆,他竟然只給四個字?
  
  「你本來就該這麼做的!」
  
  「沒必要。」
  
  火、大8你……好!我就看著!搞不好你那手下跟你一樣是瘋子,我就看他要怎麼替偉大的朱醒大人執行任務,我就要看一個運軍餉的臨時官差能使得動多少縣衙來聽你的鬼命令?還要部隊來封鎮?希望你別讓我太失望才好……」
  
  就在清音剛把最後一個字吐出來,嘴巴還來不及闔上,遠處官道上突地湧起一陣煙塵,然後是地面微微的震動,接著是隆隆的馬蹄聲傳來,眼前是一大隊兵馬和打著縣衙旗幟的官役,然後是另一邊的官道上也一樣上演著轟轟烈烈的戲碼,接著又是另一個方向……
  
  下到半炷香的時間,清音已全身僵硬地發現他們所在的這個小鎮已被層層包圍住,她還看到幾名穿著分屬不同縣衙官服的官役很恭敬地對朱醒行禮;而朱醒大人只是正眼不瞧地微頷首,他們便像領了什麼偉大又神聖的使命般迅速退至所屬的部隊內,開始了朱醒大人所謂的「疫區隔離封鎖」任務。
  
  清音深深的感覺到,神尼的神跡好像又降臨了,只是,這次不是她一手搞出來的把戲。
  
  是很真實的,真實到令她震撼。
  
  姑且不論這個朱醒大人究竟是什麼來歷,如果這個國家面對這種突發性災難的應變能力和組織調配的工作,一向都能做得這樣超水準的話,那,她只有兩種感覺,一是恐怖--當它的敵人會很恐怖;一是絕望--因為她知道自己國家離這等水準還有段差距。
  
  看著清音略顯茫然呆滯的眼神,朱醒嘴邊噙著一抹冷笑,像幽魂似地貼在她耳邊輕吹口氣。
  
  「這是第二次了,妳很瞧不起我嘛!」
  
  ***
  
  不,她從來沒有看輕他的意思!
  
  真的沒有!清音正閉著眼,跟心中的神明很用力的懺悔著。
  
  師父對她的教誨她從來沒有忘記過,也從不敢任意看輕對手,那為什麼她會一再在朱醒面前失去理智?是不是因為在京城裡敵我意識比較強烈,她的警覺性才沒降低過?
  
  不不,她現在還不是正混雜在敵軍運餉隊中,這樣的衝擊還不夠大嗎?為何面對偉大的朱醒大人,她還是頻頻失著?
  
  或者她本來就是這麼差勁?
  
  不不不,千萬不能懷疑自己,她是個有智能、有價值的女人,怎能因為不幸遇上一個壞男人,就懷疑起自己?
  
  有問題的一定是那個男人!
  
  對,首先,她可能被他一開始的紈桍子弟形象給蒙騙了,加上那時剛發生摔馬車的災難,心靈創傷不能說不大,一見到有人伸出援手,即使有些猜疑也會因為對方是個草包世家子就鬆懈警戒。
  
  對對,這樣想就更覺得巧合得過分!當時,她的馬車可說是沖第一名出京城的,根本沒見到後頭有這樣大的車隊,並且一出了事就被他們給發現,太巧了!巧得讓人心驚膽跳。
  
  對對對,那時,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馬車是撞上石子才摔下河床的,怎麼他就知道得那麼清楚,好像當時他就在現場目睹一切的發生似的!
  
  搞不好馬車並不是撞上石子才掉落河床的,而是有其它的事情發生,只是,坐在車內的她不知道而已;而事情發生後,她既沒去檢視馬車殘骸,又沒查證馬車伕的死因,就信了朱醒的一面之詞……
  
  不!她怎會這麼大意?!
  
  簡直是不可原諒的錯誤,她根本連海芽也比不上,還憑什麼帶著她出來見世面?
  
  現在她連「神尼降諭」的任務到底算不算成功都不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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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2 00:38:56
  第三章
  
  「妳的表情看起來很認真,是真想跟我開誠佈公嗎?」
  
  這次是泠清音小姐主動找上朱醒大人的,並且,一開口就要兩人開誠佈公把話說清楚。
  
  「當然,我們就別再浪費彼此的時間,你也表現得夠明白了,你存心將我困在你的車隊裡的動機不明,還不計成本耍了各種花招,還不如老實告訴我,你想從我身上要到什麼好處?而我也可以誠實的回答你,我給不給得起你要的東西。」
  
  朱醒看著她,對她的提議像是很有興趣的樣子,但有趣並不表示他會完全接受並且配合。
  
  他交合著十指,背靠上身後溫暖舒服的緞面軟墊,這馬車上的一切奢華得讓人不敢相信,但朱醒的存在,就是會讓人覺得這一切是理所當然的,彷彿全是為他的優質和氣勢量身打造的一樣。
  
  「很有趣,那麼妳能告訴我,妳自以為的我,會想從妳身上得到什麼樣的答案呢?」
  
  「我就是不知道,才要問你。」她冷聲道。
  
  「哼!妳這不是在敷衍我嗎?」
  
  「我沒必要敷衍……」
  
  大人立刻打斷小姐的話語。「妳沒必要敷衍我?若不是心裡有鬼,妳會突然想不開跑到我面前要跟我開誠佈公?請告訴我,是什麼原因讓妳以為我款待妳在車隊中的動機不明?並且還自以為我對妳有所圖謀?妳要知道……」
  
  他慵懶的神態和輕浮的眼神,很容易讓人疑惑他腦子中會有什麼好東西?
  
  果然……「當有人這樣跟我『開誠佈公』,並且還是個女人的時候,通常都只有一個目的,其結果也只有一個,因為,女人能給我的一直就只有一樣東西。」
  
  「我不是那個意思!」氣死人了!
  
  「所以我才問妳,妳以為我會想從妳身上得到什麼答案啊?」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處處跟我作對?害我連半隻驢子都買不到!」
  
  「因為我小心眼、脾氣暴躁、個性惡劣、態度差勁……」
  
  這次換小姐打斷大人的話語。「那就別攔著我等驛馬車!」
  
  他搖頭歎氣。「小姐真是不識好人心哪!這一路上,我既沒餓著妳,也沒跟妳拿餐宿車馬費,妳就這樣不告而別,當我朱醒是什麼?」
  
  「就這樣?只為了我不告而別?我不是有跟阿蓮說要先走一步嗎?」她氣得尖叫。
  
  「阿蓮是我娘,還是我男扮女裝的?她能代表我嗎?」他說話的語調顯得陰森。
  
  「是我的錯,我道歉。」深吸口氣,清音暗勸自己別再失去冷靜。「那我現在很鄭重地告訴你,我想離開車隊了,非常感謝這幾日您的招待,改日有機會定當回報。」
  
  他的回答也很冷靜,並且簡短。「不可以。」
  
  ***
  
  「為什麼?!」
  
  「是我有款待不周的地方,讓妳這麼急著要脫離車隊嗎?」他打斷張口欲言的清音繼續道:「我不接受各種理由和借口,本大爺想找哪個倒霉鬼的麻煩時,是沒有人能阻止的;相反的,本大爺想招待哪個幸運的傢伙時,也沒人能置喙,妳就認命吧!」
  
  這是什麼呀?!
  
  這時清音就算吸再多的冷空氣,都無法冷靜下來了。
  
  「請問一下,那麼本小姐是屬於哪一項?前面那個,還是後面那個?」
  
  她個人是認為比較像是前面那個。
  
  誰知朱醒竟然還有臉笑得一臉燦爛……爛得讓清音想尖叫。
  
  「妳說呢?」白牙閃閃。
  
  心臟差點麻痺。「你這算什麼?我本來是很有誠意來找你……」
  
  大人又一次打斷小姐,「開誠佈公?」
  
  他呵呵笑。「這種話說多就沒價值了,妳何不老實一點,用我能接受的方式來開誠佈公吧!別再在我面前扭扭捏捏、遮遮掩掩,那樣只會顯得卑鄙又可笑,並且手段粗糙得令人不忍卒睹,雖然有點可憐妳,但我卻不覺得妳值得同情,妳以為,假若我真的想從妳身上知道什麼的話,會希罕妳自己說出來?」
  
  「你……」這次,清音真的以為自己的心跳停止了。
  
  這才是他的真面目吧?冷酷、尖銳、口不擇言……配上那張俊逸又帶冷誚譏諷的臉,很少人能招架得住吧?
  
  清音只感覺自己像是活生生被人家剝下一層皮,血淋淋的。
  
  「不,別說妳有沒有誠意,妳根本還沒準備好跟我坦白,下次吧!等妳有絕對的決心後,再來找我吧!」
  
  還等下次?
  
  哪來的下一次?
  
  他自己都說了,如果他真的想從她身上知道什麼的話,根本不會希罕她自己說出來!
  
  他只是在玩她、折磨她,她現在已經可以確定,自己肯定是屬於前面那一項,是朱醒大爺相中,想找麻煩的對象。
  
  雖然,最後什麼答案都沒問出來,不過,也算是把最重要的問題釐清了,他果然是有目的,恐怕她的身份已不是秘密,所以……
  
  她最好快點離開……
  
  嗯~~又要不告而別了!
  
  ****
  
  當夜,因為封鎮的行動仍如火如荼地執行中,想趁夜溜進小鎮或是逃出疫區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還好整個馬車隊就像特權份子一樣,完好地駐紮在小鎮外,只要沒有刻意騷擾的話,官役們也不會多加刁難車隊成員。
  
  這對有心開溜的清音而言,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只要能順手牽匹馬就更優了。
  
  不過,她即使偷馬也要偷得有點尊嚴,雖然在朱醒的無情攻擊下已經所剩不多,也因此,她更想在這時候表現出一點屬於她的優雅。
  
  丟下一袋銀子當作買馬的錢,她先是小心翼翼地牽馬走出車隊,避開人群和有光照的地方,終於給她找到一條少有人跡的山徑小路,跨上馬背,她開始狂奔……
  
  ***
  
  「王爺,是朱大人的急件。」
  
  這個清音眼中看來辦事很牢靠的手下,正手捧著一份信函送上馬車。
  
  「小朱子果然沒讓我失望,在我到達邊境前,把數據都給我調齊了。」接過信函,鄺允熾快速地掃視。
  
  信函上是留守京城的朱醒這幾日總結的報告,裡面當然少不了假尼姑、泠清音、海芽甚至是死掉的馬車伕的相關數據,從他們關係的延伸,還有東蜀某小國的某種特異組織,專門派駐敵國負責顛覆、搞破壞的地下組織,而其中最傑出的泠清音算是榜上有名。
  
  這種組織年輕皇上早有耳聞,也甚感頭痛和棘手,所以才會同意鄺允熾的東征,以求一勞永逸,沒想到魔高一丈,竟然會有「神尼降諭」的精采演出,這次鄺允熾私下拔除假尼姑,咬住泠清音,最主要還是希望能對上她們後面的人--海漠,雲平少主。
  
  此人聽說武藝不凡,更有帶兵的奇才,是初露頭角的狠角色。
  
  鬼王寂寞太久了。
  
  「王爺,外面四個縣府全部署完畢,整個村鎮已經沒有人能靠近,官道上設有檢疫站,並有各地的從醫官和郎中正陸續加入中。」
  
  「你也沒讓我失望,楨連,到此就可以了,讓他們撤退回到原來的崗位,告訴他們這次的演習成果讓本王很滿意,回京後會在奏折上給他們誇上一筆,保證明年讓他們少納一些稅金,再建議他們多爭取一些地方建設援金,這裡的衛生環境有需要改善的地方。」
  
  「是。」
  
  「官道上的檢疫站有順便查出可疑人馬嗎?」
  
  「沒有。」
  
  「在那些從醫官和醫藥郎中裡面,挑些好一點的貨色帶進車隊,東蜀的新城需要用到。」
  
  「是。」
  
  「這就行了,退下吧!」
  
  就在楨連退出馬車正要走開時,鄺允熾像是福臨心至地追問一句,「是否有遇到無法解釋或解決的問題?」太順利了,很無聊。
  
  「沒……只除了平空消失一匹從京裡帶來的馬。」
  
  馬會平空消失?鄺允熾愣了一下。
  
  「並且旁邊還莫名其妙地多出一小袋銀子。」
  
  銀子還會莫名其妙地跑出來?這下子鄺允熾覺得有趣了。「什麼時候的事?」
  
  「一個時辰前發現的,是第二馬隊的馬。」
  
  「叫阿蓮找一下我們的客人還在不在,前前後後仔細的找一遍。」
  
  若真是他們可愛的泠清音小姐變出來的把戲的話,那麼……
  
  呵。「她真是深得我心啊!」
  
  竟在他最需要的時候提供了不錯的餘興節目,很好,值得獎勵。
  
  如果她逃跑的路線能選一條風景美一點的、路途崎嶇一點的、障礙多一點的,追捕難度高一點的森林小徑的話,那就更完美了!
  
  「來人,給我備好馬和火把……順便準備一些弓箭。」
  
  狩獵活動開始。
  
  ***
  
  好累喔~~清音小心地拉著馬韁低頭閃過一枝橫出的枝枒,還好今晚有月亮,可以確定她現在是朝東邊走,不過,她可沒打算一路就這樣騎到和海漠約定的地點,只要稍微遠離那個讓人捉摸不定的朱醒就行了,然後,先找個有人跡的小村小鎮休息,也容易隱遁,再慢慢接下來的行程。
  
  忽然間,她覺得自己好像一隻被緊緊鎖定的獵物。
  
  頸背竟敏感地泛起雞皮疙瘩,她轉回頭,月影下一切都很神秘,也很詭異,自知不是什麼夜視追蹤高手,趕緊回身坐正,免得看什麼像什麼,結果只是自己嚇自己。
  
  可……那種感覺又來了!
  
  並且,她彷彿聽到後方有著漸漸逼近的馬蹄聲,這一驚非同小可!不管是不是自己嚇自己,她現在就跟逃犯沒兩樣,既然有人追,她當然要放馬奔馳。
  
  結果她一加快速度,後面的蹄聲就更明顯了,絕望也如狂潮般席捲而來,她最不擅長的就是這種比速度、比馬術,又比武術的逃難方式,愈來愈後悔離開京城的錯誤決定,她比較擅長在人群中掩蔽行蹤。
  
  清音喘得比馬匹還厲害,身上多了好幾處刮傷,手心被韁繩磨出了水泡,她渾渾噩噩地覺得自己好像被追得太久了,憑她這種爛馬術根本不可能堅持這麼久,除非……
  
  有人把她當成獵物來追,還慢條斯理的追,愈追愈有趣……很有某人的風格。
  
  太過分了!既然這樣,她偏不讓他得逞!
  
  清音調轉馬頭衝出林子,她知道林外有河,河聲如龍吟,顯示氣勢不凡,但她偏要渡河,就算被水淹死,也好過被人玩死。
  
  只是,在她達成雄心壯志前,一枝響亮的飛箭從後追至,箭頭穿透她的肩,帶著她的身子摔下馬,撲通一聲掉下水!
  
  她還是跌進水裡了……
  
  追蹤者緊跟著躍下馬,卻不急著撈她出水面,月光下,水色迅速染上一層紅。
  
  「王爺,抓到馬了。」
  
  「很好,雖然不是絕佳的狩獵季節,不過,我們的運氣不錯。」鄺允熾伸手按住水底下不住掙動求生的身子。
  
  直到清音喝夠了水,陷入昏迷後,他才滿意地將落魄的水娃娃撈出來,並揚聲宣佈道:「獵到一隻甜美多汁的野味。」
  
  呵呵,今晚可以加菜了。
  
  ***
  
  在陷入昏迷後第三天醒來,清音眨著乾澀的眼皮,呆瞪著陌生的床頂雕花,還有掛著紗帳的床柱,眼前一切陌生得讓她的腦袋加倍茫然。
  
  「小姐醒了?」這聲音不陌生,是阿蓮。
  
  然後阿蓮沒什麼表情的臉出現在清音眼前,還是放大的。「小姐昏迷三天了,要喝水嗎?還是要喝粥?」
  
  清音剛要搖頭,便發現身體痛得難受,下意識瑟縮起的肩頭,更是疼痛難當。
  
  「小姐右肩上有箭傷,已經處理好了,不過,要個把月才能好轉。」
  
  聽到箭傷,讓清音的記憶快速倒轉回那一夜逃跑並中箭落馬的情形,然後呢?她好像在水裡泡了很久,水一定很深吧?要不然她怎麼一直浮不出水面?
  
  「是大人把妳救回來的,我現在就去叫大人過來。」阿蓮動作一向很迅速,說做就做。
  
  清音一個人很努力地想把昏迷前在水中看到的模糊影像搞清楚,無奈被腥紅的血色混染得難以辨明,感覺上很像人影……
  
  「睡美人終於醒了嗎?」人未到,輕佻的聲音先來到。
  
  然後是一把折扇揮到她眼前。
  
  「感覺如何?昨天以前妳還發著高燒呢!溺水、中箭、風寒……嘖嘖嘖,好忙碌的身子。」
  
  早先的經驗讓清音不敢妄動身體,只緩慢地轉動脖子,果然見到那張吊兒郎當的俊臉。
  
  「當時妳的情況真是不太好,還好我們車隊上不僅物資豐富,連人才都濟濟,加上三天前,從各地召集來的從醫官也不少,所以,妳的傷勢和病況都能得到最快速、最有效的處理和治療。」一臉得意邀功的表情。
  
  清音很理所當然的忽略掉。「……這是哪裡?」
  
  她發覺她的聲音比第一次見面時更破碎,然後很痛苦的領悟到--
  
  他是她的剋星!
  
  他的命一定很硬,搞不好還帶陰,很陰損的那種。
  
  「哦!我是覺得既然妳的情況已經控制住了,也沒必要浪費時間,就讓大家繼續趕路了,走了兩天才到達邊關,這裡是守關將領林大富的府邸,條件不錯吧?瞧妳一住進來就退了燒,昨晚睡得更是香甜。」還是一臉的得意邀功。
  
  竟是邊關?!
  
  他們已經到達邊境了?也就是說,到了這裡,她就可以跟海漠聯絡上了!
  
  「妳看起來好像很興奮,快到家了是不是?」
  
  清音猛地收回逸放的情緒,謹慎地瞄向朱醒。
  
  「那是什麼表情?難不成,其實妳家已經過了?那真是太遺憾了,誰教妳當初沒說清楚,只告訴我妳要往東方走,這整個東方雖然不大,但我的本事就算再怎麼大,也無法靠鼻子嗅一嗅就把妳家人揪出來啊!」不忘宣揚他的本事。
  
  原來……清音偷偷地鬆了口氣,是她想太多,還以為他知道了什麼。
  
  但,剛放下的心還沒穩著又提了上來。
  
  不對啊!早在逃跑那一晚就釐清的事實是,他其實是知道了什麼的!
  
  那種可怕的教訓絕不能忘,他的真面目絕不是現在他所表現出來的輕浮草包樣,他很可怕的!
  
  非常可怕……
  
  那天他講的話既冷酷又尖銳,刺得她體無完膚,絕不能忘。
  
  「怎麼又變了這樣的表情?傷口疼嗎?我已經吩咐阿蓮去叫醫官過來了,還要她順便把湯藥端來。」
  
  這人能把表裡不一表現得像雙重性格,忽冷忽熱、又軟又硬,還能屈能伸……好像不是人,害她一直習慣用非人的形容詞來形容他。
  
  或許,他真的不是普通人。
  
  「妳這是思考的表情嗎?我知道傷口痛會讓人忍不住皺眉,但妳的樣子又不太一樣,妳要不要稍微放鬆一點,剛醒來就這麼忙了,不累嗎?」
  
  不是普通人是什麼人?
  
  他說他叫朱醒,她還真的信了?!
  
  一出了京城她就變笨,不,早在出京城之前,一切都脫了序,師姊出事……
  
  是從她們自以為任務圓滿結束可以準備離開那時候,她就已經放鬆警戒了,虧她還自以為是地警告師姊要小心……
  
  「妳躺了三天,有沒有全身發癢?我是有叫阿蓮幫妳擦身子啦!不過,用濕布擦和用水泡是不一樣,但之前妳也泡得夠徹底了,咕嚕咕嚕的,光喝水就喝飽了,難怪不想喝粥……」
  
  「是你!是你把我按在水裡不讓我上來的!」她記起來了!
  
  那模糊的影像,現在是再清楚不過。
  
  「而且,我還肯定也是你從背後射箭把我射下馬的!」
  
  該死的渾球!
  
  而這個被指控的渾球不僅不否認,還笑得一臉的玩世不恭!
  
  他、他根本就是個魔鬼!
  
  ……果然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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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2 00:41:13
  第四章
  
  「怎麼?妳是真的刁,還是想跟我比爛?」
  
  聽阿蓮說這位躺在病床上的小姐已經連續打翻好幾餐了,並且可以確定,她也沒有趁人不注意時偷偷撿了東西來吃,那她是想幹嘛?
  
  減肥?
  
  絕食抗議?
  
  鄺允熾接過阿蓮捧著的食物,準備親自為小姐服務,卻在見到碗裡的菜色時皺起眉頭。
  
  「清粥?還這麼稀?」他淺嘗一口。「有肉骨的味道,是用牛骨熬的粥嘛!對身子很好的,不喜歡?嫌這個不夠豐富?也對……」
  
  他看都不看兀自在床上冷著臉生悶氣的傷患,轉頭跟阿蓮交代一大串,「這樣的東西怎麼可以拿來招待我們的貴客?而且還是不小心溺了水、中了箭、受了風寒的嬌貴客人?
  
  「難怪人家要這樣刁難了,實在是我們款待不周。阿蓮,去傳一些好料的過來,即使她的身體現在只能用粥,也要最精緻美味、真材實料的調理聖品。」然後吩咐了一堆尋常人家聽都沒聽過的宮廷養生御膳。
  
  「我不要!」清音不領情。
  
  「這樣不行喔!怎麼可以不吃東西呢?」哄小孩。
  
  「不想吃。」撇開頭。
  
  「阿蓮,去準備。」
  
  「你就算把那些東西都拿來,我也不會吃的。」
  
  「為什麼不吃?」不乖的小孩。
  
  清音懶得理他,她在生氣好嗎?
  
  只不過,她在生自己的氣,氣自己的無能為力,她覺得自己被困住了,怎麼掙扎都逃不出去,尤其對手還是個她怎樣都摸不透的人。
  
  既然對抗不了,那她生氣總可以吧!讓她任性一下下就好,她才不會傻得用餓死自己的方式結束生命,只要他們能讓她清靜一些,別再理她了!
  
  可她不答,並不表示其它人沒意見,阿蓮就很盡職地把知道的全報告出來,
  
  「小姐吃得很清淡,在車隊的時候,只吩咐我送脖脖和茶水,沒再要求別的。」
  
  「什麼?原來我真的怠慢了我的貴客還不自覺?難怪人家要滿口怨言又逃又跑的了。」鄺允熾邊搖頭邊無奈地歎氣。
  
  「可我有點不明白,不是早跟妳說了嗎?我那車隊可是史無前例資源最豐盛的運餉隊呀!本大爺雖然嘴巴苛刻,但出手一向很大方,妳怎麼還跟我客氣?餑餑?茶水?」他一臉的不可思議,還轉頭認真的問阿蓮,「我們車隊上有這種東西?」
  
  「有。」
  
  「可能是我太不食人間煙火了,那……好吃嗎?」要不然,人家幹嘛指定?
  
  「可以吃飽,軍中常吃。」
  
  「哦!我好像見過,可是它的樣子看來像是路邊撿來的石頭,我以為是手下在跟我開玩笑,所以每次只嗑白飯和醬菜。」他也是吃過苦的好不好!
  
  「奴婢今晚幫大人準備幾個。」
  
  這兩個人當她是什麼?竟然當著她的面討論起這種無聊的事!
  
  清音受不了地雙手摀住耳朵,沒拿枕頭丟他們已經算很有風度了。「你們好吵!走開!」
  
  偏偏,她這樣的舉動看來更像個鬧彆扭的小孩。
  
  鄺允熾冷睨著她幼稚的行為,突然貼在她耳邊哼道:「妳在擺什麼清高?妳覺得阿蓮準備的東西不好吃,還是不能吃?怕我下毒?」
  
  「我沒有……」原本想轉頭破口大罵的,可突然發現他貼得太近,兩人現在的姿態過分曖昧,害她尷尬得只敢吶吶囁嚅。
  
  「我知道,妳吃素,挑食的小孩。」他偷偷揭她謎底。
  
  「你、你怎麼知道?!」那剛才算什麼?戲弄她嗎?
  
  「很了不起嗎?不能知道?」他挑眉冷瞥。
  
  「我又沒那樣說,只是不想麻煩別人。」
  
  只要一見到他發冷的神態,清音就會自動自發地收斂氣焰,不敢惹他。
  
  「一點都不麻煩!」但他卻霍地起身,調兵遣將似地大聲指揮起來。
  
  「阿蓮,去叫廚子把我剛才吩咐的全準備好,注意口味要清淡些,食材別替我省,該殺牛的就給我殺,需宰豬仔的也給我下刀,雞鴨魚羊都要新鮮,每一頓都要給小姐服侍得妥妥貼貼的,一定看著她把東西給我吃下才行。」
  
  清音傻眼,瞪著那張囂張跋扈的臉久久無法反應。
  
  「養傷期間,不准妳忌口。」
  
  這、這簡直是……清音腦海裡有限的罵人字典中已經找不到可以罵他的字眼了。
  
  「這到底是誰造成的?你還有臉落井下石?」
  
  「都說了那是意外好嗎?誰會知道那晚會有個可憐蟲偷了馬跑夜路?我只是無聊睡不著,找了楨連一起去林子裡比賽射箭,想說或許運氣不錯,能獵到野味回來加菜也不一定,誰知我們眼中的野鹿竟會是小姐妳?還好本大爺箭術不是頂好,射偏了。」這樣這樣、那樣那樣。
  
  「我不信!你還把我壓在水裡,還有,我沒偷馬!」已經銀貨兩訖了喔!
  
  「是,妳沒有偷馬,瞧,妳怎麼說我怎麼信,那我說了一大堆妳為什麼就不能信一下?」給點面子嘛!
  
  「要不要你也讓我從後面射一箭,再壓在水裡差點溺死看看?」
  
  「這……怎麼好意思麻煩?」難度有點高。
  
  「你到底是誰?」
  
  突然爆出這一句問話,就算再怎麼狡猾的狐狸,也會反應不及吧?
  
  「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不希罕由我自己說出那些不能說的事了,因為,你全都知道了對不對?你知道了我跟『神尼降諭』的騙局有關,你是追著我出京城的,或者原就埋伏在半路上的吧?」
  
  清音爬起身子,因為多次災難、又傷又病又未正常進食,所以氣色欠佳、氣息微喘,楚楚可憐的樣子讓鄺允熾我見猶憐。
  
  「你從一開始就是有目的的接近我,你耍心機不讓我離開,你究竟想做什麼?為何不抓我回京城,偏要這般大費周章的耍弄我?我現在就跟你承認『神尼降諭』的騙局全是我一手策畫的,靜慧師父是我師姊,還有死掉的馬車伕則是聽命我行事的手下,失蹤的海芽只是我的小跟班,我們的目的是要阻止鬼王軍團繼續東征。」
  
  鄺允熾保持一貫的淺笑,側坐在床沿,一邊幫她安好位置、拉好被子,一邊耐心地聽她細說從頭。
  
  「根本沒有什麼『滅東蜀者乃西梁真命天子』的神諭,但效果大家都見到了,
  
  所以,我們任務其實已經圓滿結束,正要準備離開京城,然後就出事了。我現在什麼都跟你坦白了,你呢?請你告訴我你心裡的打算。」她等著鄺允熾同等的回鎗。
  
  但他仍是那張彷彿無限包容,實則虛情假意的笑臉,替她順了順睡亂了的長髮,手指像是捨不得離開地穿梭在她的髮間。
  
  「妳有一頭很美的長髮,又黑又亮又柔……」他看著長髮的眼難得的顯露出一絲迷醉。
  
  「朱醒!你真的是叫朱醒嗎?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妳一定也很自豪有這樣一頭可以眩暈人的髮,是不是?」他執起一小撮到鼻端嗅聞著。
  
  「你告訴我吧!難道我對你的坦白還不能跟你交換嗎?」她好急。
  
  「記得第一次見到妳昏迷在河床邊時,妳這頭長髮很美麗的披散在碎石上,就算是刻意的安排也不會那樣美,害我站在一旁欣賞了很久,就是捨不得叫醒妳。」
  
  清音氣結地揮開他的手,收回自己的髮,他愛,她就偏不讓他摸!
  
  她幼稚的舉動讓鄺允熾無奈地聳肩收手,不過,看在她那麼辛苦的「一片赤誠」上,他倒是願意給她一點回饋,只是,恐怕不是能讓她滿意就是了。
  
  「妳覺得妳的坦白對我而言,還有必要嗎?」
  
  果然,他一說完,就見清音瘦弱的身子無力地顫了一下。
  
  「既然妳都知道我早探知了事實,妳這時才跟我坦白,是不是太可笑了一點?」
  
  「你……要不然你還有什麼不知道的?我可以……」
  
  「我不跟人談條件的,從來沒有過。」
  
  清音無言地瞪著他,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
  
  坦白無用。
  
  ***
  
  阿蓮果然辦事效率高超,鄺允熾交代什麼,她就端了什麼進來,一桌各色均有的佳餚,份量全是為她量身製作的一小碗,看得清音臉色青一陣、紫一陣。
  
  「阿蓮很細心,把妳的情況都跟廚子交代過了,所以份量少、花樣多,每種料理都精緻到不需費力咀嚼,也能輕易入口。」
  
  「我們就先從口味清淡的入門好了。」鄺允熾接過一碗還冒著熱氣的鮮魚粥,小心地舀了一匙餵過去。
  
  清音當然看都不看一眼,隨他要怎麼表演。
  
  其實,沒有幾個人知道她吃素的原因,在她的生長環境中,多的是一輩子以麵食或餑餑度日的人,能沾到肉味的除非是大地主或是做大壽的長者,像她這種隨便生隨便養的小孩,頂多是生了病才能喝到一碗肉湯。
  
  記憶中,有次她生了病,母親買了小肉塊煮了湯,她興奮地喝了一大口,卻在下一瞬全吐了出來,那時,母親只以為她是病得嚴重無法入口。
  
  後來,她被路過的師父相中帶往雲平,城裡的富裕和老家的荒僻就像兩個不同的世界,她知道以後每餐都可吃到肉,就算吃到吐都行,但只一口,她又吐了;瞭解情況的師父笑說她是不一樣的,她生來就像清蓮一樣高貴脫俗,有佛緣和慧根,該是要茹素吃齋,還幫她取了泠清音這樣清新脫俗的名。
  
  那時,她才不管佛緣和慧根是什麼高尚的行當,她只知道自己是不一樣的,像是突然間變得會發光發亮,她喜歡那種虛榮的感覺,即使無法改變自己是土包子的事實,她也要當一個不一樣的土包子,不管師姊的訕笑,她開始認真吃齋茹素,訓練有空檔就上寺廟抄經書學佛理,愈來愈有那麼一回事。
  
  但她終究不是真正的佛徒,她的心從未虔誠過,尤其每次面對師姊的刻薄和恥笑,她無法理直氣壯地為自己辯駁,可悲的是,她也知道這種事根本不需要辯駁,她終究控制不住自己的庸俗。
  
  就因為她知道師姊看出了她的狼狽,所以,她才更討厭師姊。
  
  而現在,她又多了一個討厭的人,這個人正拿著鮮魚粥要逼她嚥下去。
  
  「來,張開嘴巴。」湯匙已經遞到她嘴邊。
  
  清音只好繼續這幾天最常做的事,糟蹋食物,還好鄺允熾閃得快,才沒波及到他那一身的高貴。
  
  「不喜歡鮮魚粥?那換個花樣好了,這碗加了雲腿和雞絲,來,礙…」湯匙又遞來。
  
  就在清音又想伸手拂開時,鄺允熾掐住了她受傷的右肩,在她痛得低聲申吟時,聽見了他冰冷的警告,「妳一定不知道南方有一種高貴美味的食材叫肥鵝肝,肯定也沒嘗過它的美味,但那都不重要,我要說的是,妳知道他們是如何把鵝養肥的嗎?
  
  「我就讓妳長長見識,鵝的食量小,那些農家想到一個絕妙的辦法,就是把飼料搓成妳的手掌般大小,然後,掐著鵝又細又長的脖子把飼料硬塞進去。」
  
  說著說著,他的大掌已經從她肩傷處爬到她又細又長的脖子上,似愛撫又像搔癢地輕刮慢磨著。
  
  他貼在她耳邊輕聲細語。「別逼我掐著妳的脖子,把妳當肥鵝來灌飼料。」
  
  清音瞠著凝淚的大眼瞪住他,她相信他絕對會說到做到,並且,也知道他摸透了她的底細,知道她是那種寧願優雅地死去,也不要狼狽地苟活的人。
  
  「快張嘴,我已經幫妳把粥吹涼了。」湯匙又威脅過來。
  
  清音咬著牙,屏住氣,瞪著那不死心的湯匙許久,最後還是屈服地張口含篆…
  
  「這才乖……」
  
  但,鄺允熾的「乖」字都還沒來得及收住尾音,清音已經控制不住地狂吐出來,還吐了他一身的酸水。
  
  又一陣乾嘔後,清音才順了氣,像個知錯的小孩垂首盯著自己的手指,等著受害者破口大罵,或者揮拳報仇時,卻只聽到他用著不冷不熱的聲音說著令她頭皮發麻的話--
  
  「沒關係,還有很多,來,再吃一口。」
  
  她又瞪他,但他的眼神比她的堅決凌厲,所以她又屈服,憋氣吞下一口粥,然後又吐出來……
  
  「沒關係,我們換另一碗,這碗加了雪耳和椰汁,妳喝看看。」
  
  他沒說這碗裡面還加了牛髓,但她吃出來了,所以也吐出來了。
  
  「沒關係,換下一個口味,這碗有雪梨和南北杏,難怪有淡淡的清香呢!」
  
  但裡面也有瘦肉,所以,她在聞出淡淡的清香之前,就吐出來了。
  
  一次又一次,直到清音又吃又吐被折騰得快虛脫裝死的前一刻,終於像獲得特赦般地聞到一股濃濃的茶香,有人溫柔地扶著她,然後茶香入口……
  
  她又活過來了。
  
  是她從沒喝過的頂級好茶,不自禁地多含幾口,直到饜足了,她才閉上眼輕歎口氣,滿嘴的茶香。
  
  「真好……」
  
  耳邊有熟悉的悶笑聲,讓她意識到討厭的人還在,但她選擇繼續裝死,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在昏昏欲睡的朦朧意識下,她感覺到有人輕拭著她的嘴邊,動作輕柔緩慢,但時間似乎過久,到最後,反而像是有人用手指輕佻地勾劃著她的唇型的感覺。
  
  她一驚,睜開眼時,房內卻只剩下她一個人……
  
  只得又愣愣地以為是錯覺。
  
  ***
  
  一定是錯覺,因為她的噩夢根本還沒醒。
  
  接連幾天,老戲碼一直在重複,阿蓮和廚子一直有超水準的敬業演出,鄺允熾也一直有著超高水平的耐心和折磨人的堅持,所以,清音就一直處在永遠都掙不脫的水深火熱之中。
  
  「你為什麼要這樣逼我?!」這是她每天抗爭無效前的掙扎。
  
  「妳別不識好歹了,這種皇室貴賓級的招待是一般尋常人家享受不到的,沒叫妳磕頭謝恩,妳就該偷笑了,來,乖,張嘴--」這是鄺允熾親自服務時的開場白。
  
  偶爾,大人不克前來折磨她時,她會暗自慶幸逃過一劫,但,當她看到面無表情的阿蓮擺出一整桌食物準備照常營業時,她幾乎崩潰,「妳為什麼要助紂為虐?」
  
  「小姐不吃一點,怎麼會有體力?總不好一直躺在床上吧?」這是阿蓮親自伺候時的開場白。
  
  然後,她永遠是屈服的那一個。
  
  不過,在屈服的過程中,她習慣性地會把痛苦轉嫁一點到他人身上,比如說,吐在大人身上是一定要的,拿大人精緻的袍袖來抹嘴巴,鼻涕也是應該的,不過,這期間她還發明了一個最棒、最得意的整人方式。
  
  那就是趁大人不備之際,可憐兮兮地拉起他的手,記得手心要張開向上,然後吐給他滿滿的一手,請他笑納。
  
  記得第一次使用時,大人還瞪著手上那一坨濕濕熱熱的東西愣了好久,那呆若木雞的表情令她此生難忘--
  
  「對、對不起……」清音囁嚅地道著歉。
  
  因為她突然記起眼前的大人絕不是易與之輩,很有可能一氣之下就把那一手好禮當面貼回她臉上。
  
  所以,她的得意很快地就被後悔和害怕取代。
  
  閉著眼,等了許久,一直沒等到預期的反應,她提起勇氣睜眼望向他。
  
  「沒有好一點嗎?」他的表情竟帶著無奈和縱容,眼神更洩漏出一絲的擔憂。
  
  清音胸口猛撞了兩下,以為自己看錯了,眼也跟著用力眨了兩下。
  
  他、他現在這樣,好憂鬱、好溫柔喔!
  
  害她好想跪下來求他原諒。「你……你為什麼要這樣?」
  
  「我也不知道妳會這樣,想不到世上真的有這種人。」
  
  他、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瞭解了。
  
  全是她誤會他了!全是她的錯啦8現在知道了,是不是可以放過我?」用眼神呼喚他的良心。
  
  但,他的眼神一變,天地也跟著變色。
  
  「為何要放過妳?我從來沒有整人整得這麼痛快過,我也不禁止妳跟我比爛,反正只要妳繼續吐,這遊戲就可以繼續玩下去,我何樂而不為呢?」
  
  就是這樣,清音認清了事實,她知道自己愈用力抗拒,他就會愈使勁地壓迫她,然後,她的痛苦就會愈取悅他。
  
  她才不要讓他太得意!
  
  漸漸的,她從吃少吐多,變為吃多吐少,然後可以勉為其難的憋氣吞完一整碗而不作嘔,再然後,她也可以一口粥、一口茶慢慢地混過一餐。
  
  到最後,她終於可以用很優雅的速度嗑完一頓飯,再無比舒服地享受完一杯茶。
  
  「感謝老天。」她雙手合十,其實心裡是痛哭流涕的。
  
  終於熬過來了。
  
  「小姐應該謝的是大人吧!」阿蓮不改面無表情的風格,很酷地指正她。
  
  「我為什麼要謝他?」哼!
  
  阿蓮是很標準的刻板女孩,手腳麻利、辦事能力強,卻腦筋死板、不善言語,跟那個看起來辦事很牢靠的楨連一樣,是鄺允熾身邊最常使用的人手。
  
  所以對清音的問題,阿蓮無法回答。
  
  「這茶真的好香、好濃,我現在已經不能沒有它了,妳能告訴我這茶哪裡買得到嗎?」她要膜拜茶行的老闆。
  
  阿蓮瞄她一眼,然後很老實的告訴她噩耗。「這茶連皇上都沒得喝,只有我們大人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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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2 00:41:43
  第五章
  
  沒有人一整個月的養傷期,會養得像她這般轟轟烈烈的吧!
  
  剛從澡盆爬出來的清音,突然有種再世為人的感覺,終於,苦難算是結束了……吧?。
  
  現在誰也不能逼她繼續躺在床上,不能再逼她吞這個、咽那個了,她終於脫離苦海了……吧?
  
  不,變量太多,全出在一個人身上。
  
  除非她能成功脫離大人的魔掌!
  
  清音放下被熱水蒸得微濕的長髮,伸手進衣內,試探地摸摸肩上的傷口,已經癒合了,不過,摸起來像多了一層薄皮,不知道會不會很醜……
  
  偷偷掀開衣襟拉下小兜,瞥了眼裡面的春光,證實傷口不太醜之後,清音才放心地綁好小兜的帶子,又拉好衣服,開始找尋木梳準備整理那一頭糾結的髮……
  
  「謝謝。」
  
  真好,阿蓮的手腳真的很麻利。
  
  「不客氣。」
  
  不對,這絕對不是阿蓮的聲音。
  
  清音全身僵硬地抓著胸口,腦中某個畫面讓她不敢面對現實。
  
  「還是我來吧!」鄺允熾拿回木梳,開始有條不紊地整理起她的長髮。
  
  「你、你進來很久了嗎?」
  
  「不會太久,沒看到妳沐浴更衣的畫面。」
  
  他的話讓清音稍稍鬆口氣,如果沒有下一句的話,她就可以完全的放鬆那口氣。
  
  「但接著那半解羅衫的美景,也不無小補。」
  
  嘴角抽搐。「你……至少該敲個門。」
  
  「有了這次的經驗,我會戒掉敲門的習慣。」
  
  沒力。「算了,下次沒阿蓮幫我把風,我是不會脫半件衣服的。」
  
  呵呵。「聽起來像是個很具有挑逗性的挑戰……不,聽起來更像是邀請,妳是這個意思嗎?」
  
  「絕對不是,請別任意扭曲我的話。」
  
  「是嗎?那真是太可惜了。」
  
  什麼意思?清音不太懂,但至少還懂得最好別深究。
  
  不過,讓他一直這樣整理她的頭髮似乎不太妥當,伸手去接木梳,他是把木梳還給她了,但……
  
  怎麼她還是覺得有梳子在梳著她的髮?
  
  微轉頭,見到穿梭在她發間的是他的十指,她差點要反射性地打掉他的手。
  
  「大人請自重。」她退開身,快速幫自己紮了條粗辮子。
  
  「什麼時候開始,妳竟學起阿蓮喊我大人?」鄺允熾盯著自己若有所失的手。
  
  「從你讓我明白『坦白無用』開始。」
  
  「哦?妳是指我拒絕跟妳談條件那一次?」
  
  他的話真的讓人很生氣!所以她拒絕回答。
  
  「隨妳愛怎麼叫吧!只要妳別悶不吭聲。」
  
  「這麼好說話?若我只想叫你的名字呢?請問尊姓大名?」
  
  「不就是朱醒嗎?第一次見面時就介紹過了,這麼快就忘啦?」
  
  沒誠意的話還是別聊太多,免得影響身心健康。
  
  清音開始假裝忙碌地東邊轉轉、西邊摸摸,前面的盆栽挪一挪,後面的屏風移一移,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不過,她最想做的還是把中間的大個兒丟出去。
  
  鄺允熾心底暗暗好笑。「這麼忙啊?」
  
  「是啊!真奇怪,我好像看眼前每一樣東西都很不順眼。」尤其是中間那一個。
  
  「這樣刁啊?」呵呵。
  
  「還好啦!只要那些東西能識相一點,自動消失就好了。」快消失吧!
  
  「哦?妳的意思是要我讓人把這房裡的東西全搬光?」
  
  欸?有人不識相?
  
  「這樣似乎有違本大爺一向堅持的頂極待客之道,我老家的地牢裡至少還會給犯人留一條氈毯,如果小姐堅持要搬的話,剛才被妳捲成脆竹卷的天蠶絲被當然也不能留下來丟人現眼。」
  
  喂,這人真的這般不識相?!
  
  「或者,要我替小姐換間房?」
  
  嗯嗯,這主意或許不錯……
  
  「只不過,這間客房已是此處最上等的貴賓房,除非小姐想直接升等到最高極的主臥房,那裡足足是這房的兩倍大,有視野遼闊的觀景窗,和頂級入浴設備,保證不用擔心有人會突然闖進去,還有整套的紅木桌椅和雕花床柱還有妝台成最完美的組合。」
  
  這麼好?那還考慮什麼……
  
  「只要小姐點頭,本大爺是不介意在床腳下多鋪條毯子給妳窩著,對我來說是不礙事的,我會假裝多養了只小哈巴狗……別擺出那麼驚訝的表情好不好!以前我是真的養過的,從京裡帶回老家的,因為太可愛了,所以就把牠養在房裡讓牠窩在我的床腳下……」
  
  真是夠了!
  
  「喂,小姐,妳做什麼?別告訴我妳舊患復發,頭昏眼花、四肢無力,需要躺回床上好不好?不是好不容易才下床的嗎?」他痛苦地憋著笑,扯了下已經重新埋回被窩裡的小姐。
  
  「你贏了,我已經知道你這趟跑進我房裡的目的是什麼了,你是見不得我好,存心要來氣死我的,你就快要成功了,再接再厲。」
  
  「妳別不識好歹了……哦!不對,我好像還沒把好處說出來,所以這句話還不能講。」很故意地呵笑一聲。
  
  「妳不是拜託了阿蓮幫妳帶些小東西嗎?這點小事妳應該直接跟我提的,都怪我待客不周,沒去注意到這種小細節,忘了妳們姑娘家也會有其它的需要,比如說,想換些花樣新潮有大紅牡丹的艷色小兜衣……不過,本人真心覺得妳現在身上穿的那件,就很符合妳清新甜美的形象。」呵呵,他剛才有瞄到喔!
  
  「你到底想說什麼?!」清音猛力推開被子,露出爆紅的小臉蛋,只不知是被被子悶紅的還是其它原因?
  
  「我已經交代阿蓮帶妳到街上採買需要的東西,任何東西都行,妳可以盡量挑到眼花手軟,想去嗎?」
  
  想得要死!但清音硬是逼自己冷下臉,不要表現得太露骨。
  
  「不想嗎?嫌麻煩?還是我讓人直接送進來給妳挑好了?」
  
  不要啊!這是她等了好久的機會啊!清音差點哭出來。
  
  「到底要不要嘛?」天哪!他已經快憋不住了!
  
  她的表情實在是……太可愛了!真的很像小時候養的那隻小哈巴,明明已經哈骨頭哈得口水滿地了,無奈他把骨頭吊得太高,害小哈巴只能眨巴著大眼嗚嗚叫。
  
  泠清音--
  
  這個連自己的本性都搞不清楚的小女人,既可愛又可憐的小女人哪!
  
  害他既想同情她,又想用力取笑她!
  
  一個永遠不知道穿錯衣服的女人,就像是誤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女孩,彆扭又愛逞強,其實,也只不過是個裝模作樣,愛扮成熟懂事的小女孩。
  
  明明就是迷糊單純的性子,偏要去學人家裝抖一副穩重沉著的樣子,怎會有人可愛得這般讓人心疼,連他都快看不下去了。
  
  既然她一直想把自己塞進不合身的衣服裡,那他就順手幫她一把吧!
  
  那種在深沉的絕望中永遠都掙扎不出的痛苦,最能讓人在一夜之間成長,只是,那種過程不是太好受。
  
  到時,希望她別後悔。
  
  到時,他是不會讓小姐躲起來哭的。
  
  ***
  
  「阿蓮,我們買完那些東西後,找間涼茶鋪坐下來喝茶好不好?」
  
  「小姐作主就行了。」
  
  清音早知道沒有表情的阿蓮肯定會完全以主子的命令辦事,所以,雖然她不算是阿蓮的主子,但大人既然堅持要以客為尊的話,只要不違背大人的命令,阿蓮對她的話果真服從到底。
  
  可,那種面無表情的風格,一點也沒卑躬屈膝低下的奴性,好有性格喔!
  
  「阿蓮……妳們大人在朝廷是什麼官職?」順便問一下好了。
  
  雖然打著「順便」的旗號,可,清音的表情卻好像等著開獎領賞一樣,認真無比。
  
  「奴婢什麼都不知道。」
  
  「……」跌倒。
  
  「那……妳們大人姓啥名啥?」
  
  「奴婢什麼都不知道。」
  
  果真很有性格!
  
  「那妳應該知道自己的歲數吧?」
  
  「十九。」
  
  竟然真的回答了哩8比我大呢!幾歲進府的?」
  
  「十歲。」
  
  「哇!這麼說,妳在大人身邊工作九年了?誰介紹的?」
  
  「奴販。」
  
  「哦!一直都服侍著大人嗎?」
  
  「沒有,我在廚房做了七年。」
  
  「哇~~服侍過其它大人嗎?」
  
  「沒有,府裡一直只有一個大人。」
  
  「妳的大人沒其它家人?」
  
  「算是有。」
  
  「有官職?」
  
  「有。」
  
  「怎麼稱呼?」
  
  「奴婢什麼都不知道。」
  
  不會吧?都拉了這麼長了說!
  
  再試試……
  
  許久後--
  
  清音小姐一共被「奴婢什麼都不知道」釘了九次,並且,每次都是在有問有答了一長串之後,才在最關鍵時刻突然顯靈。
  
  由此看來,這一戰是面無表情的阿蓮獲勝。
  
  「我們去喝涼茶吧!」好渴。
  
  最主要的是,這個涼茶鋪就是她和海漠約定留暗號的地點,雖然時間拖得有點久,不過,他們對這種情況早計算在內,所以時間永遠不是問題,只要暗號對了,消息一定會傳遞出去。
  
  不過,在那之前……先讓她找到那間傳聞中的「東西涼茶鋪」吧!
  
  「小姐,那邊有問涼茶鋪。」
  
  「烏氏涼茶鋪?我不要,看起來不好喝。」
  
  「茶是用喝的,不是用看的。」
  
  「這一點我很堅持。」
  
  「小姐若是想喝大人親自調配的濃茶,奴婢可以回去泡。」
  
  「可以嗎?那……可不可以幫我打包一小袋,不用太多,足夠喝一年的份量就好。」
  
  那好像是一小車,而不是一小袋吧?
  
  「大人此趟只帶了兩個月的份量。」其中一個月的份量已經被這位小姐嗑掉了。
  
  噩耗!又是一個噩耗!
  
  「別再跟我提茶的事情了,我累了。」
  
  「那小姐不進那間『東西涼茶鋪』了?」阿蓮遙指不遠前方的名鋪。
  
  「矮~還有涼茶鋪啊?那進去喝一杯好了。」瞧她演得多自然。
  
  「小姐不先看一下嗎?」
  
  「我已經看過了,這間合格。」
  
  ***
  
  「王爺,您的小姐看來好忙啊!」朱醒一邊剝著瓜子殼,一邊很有一回事地盯著酒樓外的兩丫頭。
  
  「我的小姐?」聽起來感覺不錯。
  
  「難道不是?那可別怪我,我這幾天剛到,不懂王爺身邊詭譎的情勢變化,會說錯話是應該的。」
  
  「沒關係,本王一直有在算,雖然不知道小朱子上輩子當過什麼,但憑你這點本事,還能在我和皇侄身邊周旋這麼多年而沒掛點看來,若不是祖先保佑得太好,就是九命怪貓來投胎的,所以,你每說錯一次話,我就幫你記點一次,直到累積滿九次,我就開始讓人去磨刀子。」是一把宰豬的大刀。
  
  「那、那這次算嗎?」冒汗。
  
  「她是我的小姐沒錯啊!小朱子怕什麼?」
  
  「那、那講對的話,可不可以消點一次?還有、還有看在我把名字借給王爺使用的份上,應該可以消點五次吧?」
  
  「我會合計、合計。」
  
  「那就請王爺手下留情,」呼地喘口氣。「還有,皇上對泠清音小姐也很好奇,說是想從她身上知道他們那種嚴密的組織是如何運作的?要王爺把她交出來。」
  
  鄺允熾聞言,不動聲色地把玩著酒杯良久。
  
  「王爺有異議?」朱醒頭皮開始發麻,在王爺身邊混了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看到王爺這種模樣。
  
  好……好恐怖啊!
  
  雖然沒有變臉成真正的鬼王,但那潛伏在他週身的氣勢又陰又狠,很嚇人。
  
  「王爺?」
  
  「誰讓你把清音的事說出去的?」好冰的聲音,彷彿還冒著寒氣。
  
  「是、是王爺要我做我該做的事啊!所以小的聽從皇上吩咐,把這次假神尼的前因後果照實報告……小的錯了嗎?」有點凍傷。
  
  「小朱子,喜歡裝笨的人,到最後很可能真的會把自己變笨,你希望百年之後讓後代子孫指著你的墳說『此人是笨死的』嗎?」
  
  「不希望啊!小的馬上回京稟報皇上『實情』!會說泠清音小姐已在上次摔馬車時,折斷了頸子。」
  
  「很好,你剛才一下子積滿了點數,害我無法誇你。」心情還是不太爽,他冷冷瞥向窗外,看著還在涼茶鋪外探頭探腦的小姐,冰山的一角才漸漸融化。
  
  「我的小姐年紀輕不懂事,難免誤入歧途,皇侄若是不信,我這王爺就親自扯斷清音的手腳,讓她想回也回不去。」
  
  「不、不需要這麼血淋淋吧!」老天保佑她。
  
  鄺允熾含著笑,看著外邊正小口啜著涼茶的小姐,眼底滿是縱容。
  
  「鬼王相中的人……只能自認倒霉。」多少要被克的。
  
  ***
  
  自那天在涼茶鋪偷偷留下暗號後,又隔了幾天,清音才又有機會和阿蓮一起再上街,並找機會上涼茶鋪再次留下訊息,已經確定海漠仍在附近,並且還帶了不少人前來,這對清音來說就像吃了顆定心丸一樣。
  
  快要能回家了!
  
  只要再忍耐一下下……
  
  想到海漠就在附近而已,她有種無法形容的感覺,海漠是絕對值得信任的同伴,老實說,除了師父外,海漠就是她最崇拜的對象了。
  
  海漠對她這種鄉下來的土包子來說,簡直就是鍍了一層金的偶像,海漠身為雲平少主,光是貴族的身份就可以炫花清音的眼了,加上海漠本身的魅力,拿來當偶像剛好。
  
  師姊曾戲謔過她對海漠是盲目的崇拜,她當然是不會信啦!她只當師姊在嫉妒,因為海漠對她很好,只是,那種好其實就像他對親妹妹海芽是一樣的啦!
  
  不過,能讓師姊嫉妒,不管是多大的誤會她都沒關係。
  
  呵呵,但現在實在不是偷笑的時候。
  
  見到海漠時要怎麼辦?怎麼跟他解釋她把海芽搞丟的事呢?
  
  海芽……
  
  唉~~如果只是丟掉也就算了,那麼大的一個人了總會找回家的,只怕……
  
  先別想這些,要把精神養好,因為她實在沒辦法一個人溜出這官邸,所以只能把房間的正確位置畫給海漠,憑他的本事,要三更半夜偷溜進來敲昏幾個人絕對沒問題,然後……
  
  他就可以帶著她回家了,呵。
  
  想起來是很容易,實際上,也差不多是這樣。
  
  當約定時辰一到,清音早已經準備就緒,守在窗邊探查動靜,感覺上一切正常,今晚和平常一樣,並沒有突然增加巡夜的守衛,一定可以成功的!
  
  然後她發現一些動靜,像是有人遇襲的悶哼聲,心裡更是七上八下,很怕遇襲的人就是那個看起來不該是短命鬼的大人--這感覺實在太複雜,無法解釋。
  
  接著,她又怕起海漠的動作太大會把大家都吵醒,影響逃跑機會,直到一道黑影像風一樣竄進她房內--
  
  「清音?」
  
  是海漠!清音捂著嘴,喜極而泣。
  
  「走吧!」
  
  海漠一身的黑,只露出一張粗獷剛毅的臉和笑得開朗的白牙,那雙眼快速掃過她全身,證實她沒傷沒病後,才像大哥哥摸摸她這小妹妹的頭,又拉拉她烏溜溜的髮辮,跟往常兩人見面的情景差不多。
  
  「等等,海芽……」
  
  「芽兒也在這裡?」
  
  「不,不是的!我是想告訴你芽兒她……」哽咽。
  
  「沒關係,先跟我走,等安全後再說。」
  
  「好。」猛點頭,
  
  接著又是一陣風,這次她也在風裡面,跟著風一起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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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2 00:42:16
  第六章
  
  為了方便,海漠可以邊跑邊打;清音則是整個人趴在他背上,讓他背著走的。
  
  一路上有驚無險,有幾個發現他們的守衛全兩三下就被打倒,清音也發現這次來救她的不只海漠一個,還有一些不太熱的面孔,還好都能全身而退。
  
  「到這裡就安全了。」
  
  「這裡夠安全嗎?要不要再走遠一點?」清音從海漠背上下來,發現他們正站在一處小峽灣。
  
  「這一趟我帶了不少人過來,他們全隱伏在一處隱密的地方,我計劃過了,等一下船過來接我們時,只要從這裡跳下去,就算有再多的追兵也不怕。」
  
  「那就好。」想不到能這麼順利就回到家,感覺好像不是真的。
  
  尤其這一個多月來的經歷,和恐怖大人相處的經過,讓她更不敢相信這得來太過容易的自由。
  
  會不會是在作夢呀?
  
  清音伸手掐了下自個兒的臉蛋,會痛。
  
  海漠笑著拉下她的手。「做啥虐待自己?不過現在瞧瞧,小清音好像瘦了點?是他們虐待妳?」
  
  在清音開口回答前,一把輕淡優雅的聲音已經好心地先替她回答了。「哼!每天大魚大肉的伺候清音小姐,也能算虐待嗎?」
  
  「誰?!」海漠是最先反應的人,他知道聲音的主人還在遠處,卻能運氣傳送聲音,既清楚又有力,可見敵人實力之堅強。
  
  至於剛以為終於逃離苦難的清音,則只能用魂飛魄散來形容。
  
  「怎麼不說話?不敢承認嗎?」剛才還在遠處的人,此刻已經閃現在眾人面前。
  
  「你、你胡說!」
  
  「好吧!我承認剛才的話說得有點誇張,是沒有大魚大肉,但那也只能怪小姐的胃口太小,嘴刁又難伺候,為了討好妳,我每天特地讓人準備了一整桌的美味,哪一次曾缺過雞鴨魚羊的?還宰豬殺牛的,本人還親自喂妳哩!」
  
  「胡說!胡說!」清音摀住雙耳,死不承認。
  
  「算了,諒妳在老友面前是不敢承認的,反正妳的任務也完成了,我會記妳一次小功的。」
  
  「你、你在說什麼?!」清音只能尖叫了。
  
  「還裝傻呢!真是調皮,不過,勸妳還是適可而止,出賣一次老朋友就夠了,別再這樣戲弄他們,那樣很可惡喔!」
  
  「不要說了!你閉嘴!」
  
  「遵命。」
  
  看著鄺允熾那張對她無限縱容,實際上卻是惡意得逞的表情,清音發現自己的背脊正發出陣陣陰寒。
  
  不--她已經欲哭無淚了,慌亂地轉頭看向海漠和其它人,他們的表情各異,但全都不是太好的臉色。
  
  「不是那樣的,你們不要聽他亂說!不是他講的那樣……」
  
  「清音,妳先到一邊等著。」說話的是海漠。
  
  「可是……」她一定要解釋清楚啊!
  
  「那已經不重要。」海漠始終沒有看她,專心一意地注視著鄺允熾。
  
  什麼意思?!她不懂。
  
  「傻清音,現在是生死關頭,誰管妳有沒有叛變啊!」鄺允熾呵笑著。
  
  「我要跟你們在一起……」死也要死在一起。
  
  她很想表現她的忠誠,但就是有人不領情,海漠身邊一個叫不出名字的手下惡狠狠地瞪著她唾罵,「泠清音!妳不走,是想乘機偷襲我們嗎?」
  
  她愣住,原來……那是說,海漠也這麼想嗎?
  
  她不敢轉頭看他或開口問,連想都不太敢想了。
  
  接著耳邊又聽著鄺允熾半嘲諷的雙關語,「看吧!妳那點心意大家都知道,還是省省吧!到一邊等著就好。」
  
  就這樣,她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連她都覺得自己好礙眼,所以她慢慢走開,靜靜的站在遠處,看起來就好像真的等著看好戲。
  
  但實際上,她對眼前是視而不見的,已經聽不進接下來他們又說了些什麼,或者是幾時開打的,她全不清楚,隱隱約約有幾個字跳進她耳朵,只可惜她腦中空白一片無法接收它們。
  
  而另一邊,鄺允熾俊逸的臉上閃著笑意,雙眼梭巡一圈後,鎖定眼前氣勢不弱的海漠。「看得出來你是這裡面唯一有看頭的一個,你應該就是雲平少主吧?」
  
  「我就是。」海漠仍緊盯著他不放。
  
  「原本我是打算要一網打盡的,可惜你算有點道行,把其它人藏得不錯,但沒關係,反正我一開始要找的就是你。」
  
  「為什麼?」
  
  「因為你是他們的頭兒,我就要你的頭。」
  
  這話說得不明不白,但海漠已經開始懷疑他的身份。
  
  「至於其它人,為了讓我省事,我看你們還是自盡的好。」
  
  鄺允熾的話或許真的誇張到有點好笑,所以除了海漠外,其它人不是嗤之以鼻就是放聲大笑。
  
  「你放屁啊!就你一個白面書生,我們還收拾不了你嗎?」
  
  「無所謂,在你們死前還能博君一笑,就當是送各位的臨終贈禮吧!」接著鄺允熾微側身,所有人都發現不知何時,他手上已多了把刀。
  
  或許是那把刀形式太過詭異,所以眾人才會死盯著它,直到刀身映上一片月光,竟閃著一層冷冷的藍光,那光,讓所有人感到毛骨悚然,海漠才如夢初醒地喝道:「藍月刀?!你是鬼王!」
  
  ***
  
  鬼王兩個字被叫出來的同時,藍月刀也旋了出去,先獵到的是剛才笑得最大聲的人頭。
  
  海漠反應極快,沒打算讓大家一起送命,管不得船來了沒,就下令其它人快跳下峽灣,不過,鬼王的刀可不是浪得虛名的,來迴旋了一圈後,又飛起一顆頭顱,看起來很像是剛才叫清音走開的人頭。
  
  然後,刀回到了鬼王手上,而他前頭只剩下海漠還站著,之所以沒再出刀,是因為海漠已經奔向清音,拉起她的手準備挾帶私逃。
  
  鬼王當然不會允許到手的鴨子飛了,不管是哪一隻。
  
  「你以為拿她當人質,我就不敢殺你?」
  
  他的話,在這兩隻鴨子耳中各有不同的意思,但效果都不錯。
  
  海漠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惱火地狠瞪向他,顯示出方纔他確實懷疑過清音的忠誠,他也終於明白鄺允熾挑撥對手的本領還真教人牙癢。
  
  至於清音,則先是恍惚地來回看他們兩人,然後意識到自己聽到的話是什麼,接著就是黯然神傷。
  
  「清音……」海漠的話被旋起的藍月刀打斷,他迫不得已,只好放開清音,免得真的把她當肉盾。
  
  不過,這一放開,就後悔莫及了,為了全心對付鬼王,他無法開口安慰清音,為了保住性命,他只有一條路可走,就是跳下峽灣,那就等於是拋棄了可憐的清音自己逃命一樣。
  
  海漠的痛苦鬼王全看在眼裡,他嘴角閃著冷笑,手下更是不放鬆,硬逼著海漠退到無路可退,終於還是翻身跳下去……
  
  清音看著海漠丟下她跳下峽灣時,雙腳不由自主地快步跟上去。
  
  「聽說溺過水的人都會怕水,那種恐懼是一輩子都忘不掉的。」
  
  他的話讓清音及時煞住腳,停在峽灣上膽怯地往下望,好像有船……
  
  是海漠說的船來接他們了!她應該也要下去的,怎麼辦?
  
  船如果走了,她就得留下來了,可是……
  
  「他們會接受一個背叛他們的人嗎?瞧剛才,他們一點也不想聽妳的解釋,妳的海漠也不信任妳了,還無情地把妳當肉盾,最後又丟下妳一個人,逃了。」
  
  是啊!他們留下她一個人,她一個人怎麼辦?
  
  他們不要她了……那她怎麼辦?怎麼辦?
  
  她一個人要怎麼辦呀?!怎麼辦……
  
  「跳下去啊!或許還有一線希望,或許他們還是會念在老朋友的份上,把妳撈起來,妳不試試嗎?可能溺斃,也可能被救起、被唾棄、被原諒、或被判決,不試試怎麼知道?」
  
  是啊!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她根本不能怎麼辦啊!她一個人無法活下去的,她沒有理由活下去,沒有勇氣、沒有地方、沒有能力、什麼都沒有……
  
  但跳下去後不管如何,都一定會有個結果,能死了最好!
  
  若被救起,不管如何她都認命。
  
  跳下去!跳下去!對,跳下去……
  
  就在清音又踏前一步時,魔鬼的聲音又響起,「忘了告訴妳,有個女孩每天哭哭啼啼地一直鬧著要見妳、從沒見過比她更膽小的丫頭,剛開始呀!見到人就躲起來發抖,不吃不喝,一直叫著清音姊,聽說現在仍是每天都掉淚呢!」
  
  海芽?!
  
  「這麼膽小的人是不禁嚇的,所以我們只好騙她乖乖聽話,這樣清音姊才會來看她。」
  
  真的是海芽?
  
  「可是,妳若是這麼一跳……這真的讓我為難了,我要怎麼告訴她呢?或者送她去地府跟妳作伴?」
  
  清音回頭看他,不敢相信他這麼狠。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若不是因為妳這個貴客,我留她做什麼?現在客人要走了,我留也留不住,只好拿她出氣!懂嗎?小姐是我的客人,為了妳我可以順便收留她;若小姐先走一步,我要對她怎麼亂來都是她的命。」
  
  「別這樣……」海芽膽小,一定會被嚇哭的。
  
  「那怎麼辦?」他把問題丟給她。
  
  清音站在峽灣上,茫然地望向下邊的船影,再回頭看向等著她答覆的鬼王,接著又望回下邊……
  
  最後,她無聲地歎了一口氣。「我……我不走……不走了。」
  
  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清音虛脫地跌坐在地,直到此時,眼淚才像斷線珍珠般一顆顆地掉下來,停都停不了。
  
  鄺允熾站在原地看著她茫然落淚的樣子,感覺像在欣賞自己的傑作,還挺有成就感的。
  
  他把她逼到退無可退的地步,就像逼迫海漠不得不往下跳一樣,她也不得不接受他的安排,跳進他為她準備好的牢籠。
  
  她已經被他撕扯成碎片,飄飄落落,現在他只要用手搓一搓,又可以把她重新組合完成,只是,這次她將會只屬於他一個人。
  
  早知道她會哭得淅瀝嘩啦的,不過,這樣的小姐真的讓人很捨不得,怎麼有人會那麼狠心丟下她呢?那個笨海漠呀!
  
  鄺允熾搖了搖頭,蹲下身攬她在懷中搖啊搖的。「清音別怕,他們不要妳,我會收留妳的,是他們不懂得欣賞妳,我可不一樣,從現在開始,我會對妳很好……」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清音抬起淚眼,不可思議地瞪著他。
  
  「怎麼?太高興?」不太像。
  
  「我討厭你。」
  
  「哦?」不是感謝他嗎?
  
  「全是你害的。」
  
  「是,我承認。」
  
  「為什麼這樣壞?」
  
  「本性使然,無理可解。」
  
  「為什麼不放過我?」
  
  「妳就當是被鬼王克到了。」
  
  「你……真的是鬼王?」她記起腦中的聲音。
  
  「是,這我也承認。」
  
  「名字……」她是知道的。
  
  「鄺允熾,十王爺,當今皇上的十叔,明年保證升任叔公,還想知道什麼?我不會再瞞妳。」
  
  「我要見海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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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2 00:42:35
  第七章
  
  鄺允熾果然帶了清音去見海芽,想不到她也同樣在官邸內,只是位置更深進、更隱密而已。
  
  兩人見面的情況是預料中的天雷勾動地火,鄺允熾深深覺得,女人果然是水做的。
  
  他當然也懂得做好人,單獨留下她們兩人慢慢地敘述別情。
  
  「清音姊真的來看我了,我以為那些壞人全是騙我的。」兩眼又紅又腫的海芽緊抓著清音的衣服不放,怕她等一下又不見了。
  
  「是真的,很抱歉現在才來看妳,清音姊剛剛才知道芽兒也在這裡呢!」
  
  「為什麼?他們既然不告訴妳,為什麼又要騙我?」又慌了。
  
  清音趕緊安撫這個小她沒多少的女孩,她突然發現,自己也只是個軟弱的女孩呀,跟芽兒差不了多少。「沒什麼,只是他們太忙了,芽兒別怕,清音姊會陪著妳。」
  
  「可是,我們要一直在這裡嗎?什麼時候回家?」
  
  「這……可能要等一段時間了,芽兒別怕,有清音姊在,他們不會欺負妳。」
  
  「那、那我再等等看好了,清音姊會一直陪我嗎?」一個人實在太可怕。
  
  「嗯!芽兒快告訴我,這些日子妳都做了些什麼?吃得好不好?」清音拉著海芽到床邊,掀了被子推她躺進裡邊,準備哄她入睡。
  
  「清音姊陪人家一起睡。」
  
  「好呀!我們擠一擠。」
  
  以前她們也常做這種事,兩個女孩子蓋一條被子,然後吱吱喳喳地聊到天亮,但這次,顯然是清音比較累,沒多久就睡沉了;反而是終於等到她的海芽精神異常亢奮,雙眼仍眨著。
  
  直到天濛濛亮時,房門被推開,海芽馬上被驚起,她抓著被子看著闖入的高大身影往她們直直邁近。
  
  那人停在床邊,看都沒看她一眼,他先是側低頭專注地凝視著清音的睡臉,然後傾身掀開被子。
  
  儘管他的動作再怎麼輕柔,海芽還是被嚇得縮進角落,整個人貼在牆邊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鄺允熾已經橫抱起清音,替她在他懷中挪了個舒服的位置,接著轉身離開。
  
  「清音姊……」海芽愣愣地呆在原處,眼睜睜的看著那人把清音姊給帶走,有一瞬間她很想追上,但她知道自己一定會在門口被攔下,所以也只能這樣看著了,看著清音的身子被那個男人寬闊的肩給遮掩,密密實實的,完全籠罩住清音姊。
  
  那個男人她知道是誰,第一次見面時他就介紹過自己,她知道他是個很可怕的人,所以她才會怕得要死,一見到他就嚇得躲起來。
  
  可是,他為什麼要帶走清音姊?
  
  還用那種眼神看清音姊?感覺好可怕……雖然那不是想置人於死地的眼神,可是,她卻知道被那樣的人用那種眼神看著,絕對不會是好事。
  
  肯定逃不掉的。
  
  ***
  
  又回到原來的房間了。
  
  清音近午醒來時,見到自己竟躺在原來的房裡,還以為只是作了場夢,什麼都沒發生過哩!
  
  可是,若真的什麼都沒發生過的話,海芽呢?
  
  她是寧願接受海芽生死未卜?還是近在眼前的事實?
  
  「現在才起來?差點以為我要等到海枯石爛,才等得到妳哩!」鄺允熾氣焰囂張地推門進來。
  
  清音知道,不用她選擇,這個人會逼她面對現實的。「海芽呢?」
  
  「妳是故意傷我的心的嗎?一張眼就叫別人的名字。」
  
  清音一愣,隨即乖巧地下榻整理衣裙後,朝他福了個禮。「王爺安好。」
  
  這次換鄺允熾愣著了,然後抽動嘴角。「妳該不會是阿蓮假扮的吧?」
  
  「是清音沒錯,王爺有何吩咐?」
  
  真的不是阿蓮?「沒事,乖乖坐下,我來幫小姐梳頭。」
  
  清音果真乖乖坐下,不過,卻側頭閃過他的手。「王爺請自重。」
  
  哦?還是會反抗的。
  
  鄺允熾無所謂地聳肩,坐到她對面,饒富興味地盯著她打理自己,剛好阿蓮也端來溫水讓她拭臉,在她編發時,阿蓮已手腳利落地擺好兩人的午膳。
  
  「全都是口味清淡的料理,不過,我還是堅持妳得把那盤清蒸肉吃完,以後只准妳每月初一、十五吃齋,其它日子,我吃什麼妳就吃什麼。」瞧他多開明啊!
  
  「那是說,王爺也會同清音一起吃齋?」
  
  沒想到她會有此一問,不過,這實在不算什麼。
  
  他哈哈大笑。「吃齋又如何?好!我們就這麼辦!妳隨我吃葷,我陪妳用齋,公平!」
  
  這才是清音沒想到的結果。
  
  這個人……不會又在打什麼鬼主意吧?「你……你又想做什麼?」
  
  他笑她的大驚小怪。「妳那是什麼表情?昨晚作了噩夢嗎?」
  
  她瞪向他。「是,我夢到鬼。」
  
  「這世上沒有鬼,妳是自己嚇自己。」
  
  質問。「你不信世上有鬼神?」
  
  噱她。「怎麼信?據我所知,現今最有名的鬼王和神尼全都是人假扮的,何來鬼神之說呢?」
  
  「師姊她……」
  
  「勸妳最好別問。」
  
  「讓我見海芽。」
  
  「妳已經見過了。」
  
  「我們說好的!海芽是我自願回這邊的條件,你不能反悔!」
  
  「妳記性不好,我可以提醒妳,我從不跟人談條件的,從來沒有過!要我再頤便提醒妳,妳是為什麼願意回到這裡的?那時妳一個人可憐兮兮地不知道要不要去死,我剛好站在一邊等著恭送妳,等得無聊了就順便告訴妳,我手邊剛好也有只跟妳差不多可憐的小蟲,然後妳就跟我回來了。」說得唱作俱佳。
  
  「你沒有誠意!」
  
  「那正是我要表現的,再說,誠意一斤值多少……」一盤會飛的清蒸肉打斷了鄺允熾的廢話,還好他閃得快。
  
  不過,這種待遇對鄺允熾而言雖然新奇,但,絕對是可以大開殺戒的理由。
  
  他挑眉瞄了地上的食物一眼,嗤她連摔盤子都要選口味,再調轉視線到對面不知死活的女人身上,目光冰冷到可殺人於無形。
  
  清音早在清蒸肉飛出去的同時就後悔了,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呀!誰教他要這麼囂張,那張可惡的臉就像是生來要讓人丟盤子的,她是真的氣壞了,可事情發生後,她也被自己嚇壞了,現在則是怕得要死。
  
  「把頭抬起來看著我,既然有勇氣拿盤子砸我,就要有勇氣面對我的怒火!把臉抬起來!」鄺允熾瞪著她的頭皮心,火大地咬牙低狺,決心要給這不懂事的小姐一點教訓,否則,她永遠學不乖,只會裝模作樣汪汪吠個幾聲,不小心咬了人又躲起來不認錯,
  
  正當他準備發起狠的時候,對面的小姐終於認命地抬起頭,雖然仍倔強地抿著唇,那雙明顯帶著怯懦的眼雖然直視著他,但已紅了一圈,隱隱地還發著淚光。
  
  真卑鄙!
  
  害他一把森林大火就這樣被她的可憐相突襲得無影無蹤。
  
  「知錯了?」等著她悔改。
  
  但她忍著淚,語氣辛酸地淡道:「別欺負人,尤其是我這種無力反抗你的人,我不是你的對手,實力相差太懸殊……你是鬼王啊!我只是……現在什麼都不是的可憐蟲。」
  
  這樣更卑鄙!
  
  唉!這樣教他如何發狠?卑鄙的可憐蟲。
  
  「我沒欺負妳,也沒把妳當對手看,妳還不夠格。忘了我一直把妳當客人看嗎?如果妳還是不能接受的話,就只剩下另一種身份了,看妳要不要?」
  
  「你要我跟阿蓮一樣服侍你?沒問題的……」
  
  「我覺得這裡有一個阿蓮就夠了,再多就顯得恐怖了一點。」他閒閒地為她布起菜來。
  
  「那是什麼?我……我不想做對不起自己的事。」她囁嚅道。
  
  「請問小姐所指為何?」
  
  「別逼我背叛他們,昨晚我無法替自己辯駁,並不表示我會因此放棄了一直堅持的立常」
  
  「哦?那麼妳可以放心了,那種事情妳可以盡量堅持,這樣一來,或許還會更有趣一點。」呵呵。
  
  「那是說……你會答應我把海芽給我?」趁他心情好,轉回主題。
  
  「別太貪心,我答應讓妳見她,而妳昨晚就見過了。」硬是不退讓。
  
  「要怎樣你才答應讓我見她?我答應過會一直陪著她的,請別讓我失信好嗎?海芽需要我……我也需要海芽。」
  
  鄺允熾暗歎口氣,對這樣的她有點沒轍。「別跟我談條件,我也不希罕妳求我。不過,為了不讓妳怨我,我可以給妳另一種機會。」
  
  清音滿懷希望地看著他,等他公佈答案。
  
  「沒那麼容易的,也別高興得太早,早告訴過妳我的心眼小,見不得別人好。」
  
  「我會收斂。」
  
  他給她一個「孺子可教」的表情,然後搔起下巴,一臉的詭詐。「讓我想想……不如讓我們來打個賭,機會一半一半很公平。今早,我已讓運餉車隊由老朋友領著先離開了,目標不變,是東蜀剛佔領的新城,只不過……」他看了她一眼,瞧她聽得認真,只好斷了逗弄她的念頭。
  
  「只不過有消息指出,有一隊人馬相中了我的運餉隊,可能會選中某處伏擊偷襲,所以,本王想了個既可預防又可反擊的妙計。」他又頓了下,從沒見過這麼乖的學生,忍不住想摸摸她的頭。
  
  「記得妳說過除了『神尼降諭』的主意外,妳這顆小腦袋還裝了很多東西?那妳要不要動動腦子猜猜我想的是什麼計?」
  
  清音沒想到他會突然有此一問,嚇了一跳。「這好難,我不懂兵法……」
  
  「當鬼主意來想。」
  
  「我很笨的!我只能這樣想……如果是我的話,我只好把車隊分兩批了,一批是原裝的軍餉,路線要隱密,只有領隊知道:另一批就照往常路線走,可以當作餌,最好還能讓這批車隊運上幾箱火藥,可以順便把偷襲者炸個粉碎。」
  
  「嗯,聽來不錯,雖然還有點粗糙,但只要再琢磨修飾一下,還是可以試試。」
  
  「嗯?」清音聽得有點迷糊了。
  
  「不懂嗎?我決定要採用妳的主意,分兩批車隊試試,或許真的能炸得偷襲者粉身碎骨。」
  
  「車隊不是走了嗎?」
  
  「騙妳的,最快也要後天,領隊的朱醒大人突然又回京辦事,還沒到呢!」
  
  這名字真是如雷貫耳啊8那我一定要見見這位大人了。」
  
  「等過幾天。」等到地老天荒吧8小清音決定要跟我賭了嗎?」
  
  「我好像並沒有選擇的機會,但我想先確定,若我贏了,是否真會把海芽留在我身邊?」
  
  「當然,希望小姐不會以為這場賭是不需要賭本的,我給妳海芽,妳要給我什麼?」
  
  鄺允熾欣賞著清音怔愣的可愛模樣,知道她果然忘了替自己準備賭本。「沒準備嗎?沒關係,本王是個好商量的人,早替小姐想了個好東西,當然,還得要是我想要的。」
  
  「是、是什麼?」清音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別怕,妳的損失不會太大,只是一個小東西。」他的視線從她慌張的眼溜到她唇型飽滿的嘴。
  
  「一個吻。」一個臣服的親吻。
  
  ***
  
  不會吧?!
  
  清音呆了好久,才從小笨瓜的魔咒中清醒。
  
  「你……這種事情怎能賭?」
  
  「小姐都願意賭一個活生生的人了,為何不能賭一個小小的接觸?」
  
  「那,那好像不是一個小小的接觸。」是一個吻!
  
  清音紅著臉,不敢直視他。
  
  「妳是在暗示我,那個海芽其實不是人,是另一個神尼?」
  
  她根本說不過他!
  
  「還沒輸呢!別急著怕,或許真讓妳蒙上了,把海芽贏了去。怎麼?連這點勇氣都沒有?」
  
  這是激將!
  
  「賭嗎?」
  
  她偷偷瞧他一眼,不明白他要那種東西做什麼?
  
  可,那種東西又能做什麼呢?一個吻……那是情人才做的事吧!
  
  啊--不能亂想!
  
  「賭嗎?」
  
  他這樣明明是逼人上架!
  
  「我可以一直問到妳點頭。」他看透她。
  
  「……好。」已經後悔了。
  
  「很好。」鄺允熾笑得實在太過狡猾,讓人不得不替他的生肖擔憂……是屬狐狸的吧?
  
  「賭局定案,為了讓妳輸得明明白白,我不會瞞妳,那批企圖搶運餉車隊的人馬是從雲平來的,領頭的也算是妳的老朋友,叫海漠,是雲平少主。」
  
  他無視清音的震驚和錯愕,直接敲下賭局。「我們就賭,這一趟能不能炸死海漠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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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2 00:43:12
  第八章
  
  好想死……這種心情愈來愈強烈。
  
  「海漠得罪過他嗎?」不可能。
  
  「我可以幫忙。」
  
  「幫我泡杯濃茶好了。」唉……
  
  「我可以幫妳送訊息。」
  
  「……」清音以為是幻聽,久久之後才轉過頭去看阿蓮。
  
  「我可以幫忙。」阿蓮仍是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
  
  「妳?為什麼?」
  
  「跟妳一樣,我是雲平人,十歲前一直在雲平,我和幾個人用不同的方式潛在鬼王附近。」
  
  簡單幾句話,清音像是被雷打中,卻明瞭了,因為,這種情況在組織中其實還滿常見的,有的人甚至潛伏了幾十年卻完全沒被派上用場,然後被遺忘。
  
  不過,清音卻覺得阿蓮是天生的潛伏者,平淡得不受注意、不引懷疑、融入角色,據她所知,鬼王府裡好像已經沒有潛伏者了,因為難度太高,人員折損過多,阿蓮可能是僅存的。
  
  「既是如此,妳之前為何不幫我離開此地?」白白浪費掉。
  
  「我效忠的對象是雲平不是妳,這次若不是因為出現海漠少主,我不會跟妳坦承。」
  
  好坦白,但讓人無話可說。「好,太好了!我正需要妳……海漠正需要妳。」
  
  「小姐以後有何打算?」阿蓮風格不改,面無表情。
  
  「我?我沒想過,為何這樣問?」好怪。
  
  「小姐終究要做選擇,離開或是永遠留下,若要留下的話,請別再插手雲平的事。」
  
  「妳不是知道所有事實嗎?為何也會誤會我?對了,妳可以為我作證的!讓海漠他們相信我沒有背叛……」
  
  「不,我相信那沒必要,我也不打算介入太多,潛伏了這麼久,同伴中只剩下我一個,其它人消失的原因我不敢探索,原本已經打算要以這身份過一輩子的,但我對雲平有一份責任,和師父給我一口飯的恩惠,所以,我會視情況幫少主,不可。行的也不逞強,若不幸被發現我也認了。」
  
  「我不明白,阿蓮若不想待在王爺這邊,我可以……以前的我一定可以幫妳調走,換另一個身份。」
  
  「小姐誤會我的意思,我喜歡現在的身份和生活,感覺很像個人,雖然偷偷背離組織很不應該,但能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這次算是報答,也是要安自己的
  
  心。」
  
  清音不太懂,但心裡的漣漪卻漸漸泛起。
  
  阿蓮被他們遺忘,但似乎活得很自在;那她呢?她喜歡有人需要她的感覺,組織不要她,她無所適從,但海芽需要她……她也需要海芽。
  
  可是,海芽想回家!
  
  「阿蓮,涼茶鋪可能不安全了,妳要到別的地方去找暗號……」清音仔細地交代細節。
  
  心裡卻有個疙瘩。
  
  要不要讓海芽回家?
  
  ***
  
  有了阿蓮這天降神兵,清音幾乎可以篤定自己贏定了,再加上她對鄺允熾瞭如指掌的計劃,她幾乎是站在不敗之地了。
  
  若不幸,海漠真出了什麼事的話,她是不會原諒自己的!因為那鬼主意是她出的,她可不想在害死海漠的主謀名單上出現自己的名字。
  
  果然,幾天後,當鄺允熾帶著海芽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差點尖叫得跳起來。
  
  「老天不長眼,沒看到我每天給弛燒香拜佛。」
  
  「王爺不信鬼神,清音也不信鬼話。」
  
  「好!算我輸了,人已經給妳安排在隔壁,妳還是得信鬼話,我這鬼王是說話算話的。」他實在很有風度。
  
  「清音在此謝過王爺。」
  
  「雖然很不甘心沒炸死海漠,但能見到妳心滿意足的笑臉,值得。」
  
  「海漠……少主他竟沒上當嗎?」
  
  「是啊!反而是我方損失慘重呢!不過,這趟的領隊是朱醒,他要負責。」呵呵。
  
  「朱大人可安好?」罪惡感愈來愈深,兩邊都好為難。
  
  難道這就是阿蓮說的情形?她終究要做抉擇?
  
  「沒事,扭了腳而已,軍餉也損失了大半,不過,那批火藥倒是安全到了前線,成了下一場戰役的最強武器。」
  
  這下,她心情又更沉重了,但仍要勉強自己扯嘴笑。「不幸中的大幸。」
  
  鄺允熾深深地看著她,把她矛盾的心態瞧在眼裡。「別勉強把自己笑得那麼醜,我答應過不逼妳改變立場的,妳幹嘛把自己扭曲成這樣?
  
  「這事跟妳一點關係也沒有,妳沒必要把自己看得那麼重要,那批人不要妳,難不成妳還要厚著臉皮死巴著不放?」
  
  鄺允熾突如其來的話,在此時就像一枝箭血淋淋地貫穿清音的心。
  
  「妳的價值不是只有在他們身邊才找得到!妳現在在我身邊,就該好好看著我!只要看著就好,就當看戲也好,誰輸誰贏都不重要,因為全都不干妳的事。」他突地又歎了一口氣,對她涕泗縱橫的臉無法當作沒看到。
  
  「其實這樣是不公平的,我對妳幾乎不曾要求過什麼,因為我自認沒資格,妳已經被我害得夠慘了,所以,妳不站在我這邊我無話可說,但,請妳也別偏心好嗎?一心只偏向那只海漠,我心眼小,見不得別人好,最好的辦法就是請小姐妳只要站在中間就好。」他這樣講,夠坦白了吧?
  
  「你……你也知道自己沒資格講人家,那還講那麼多?我不知道……」她剛才還在痛苦該怎麼辦?
  
  為難這邊,又對不起那邊,怎知他又來摻一腳,把她唬得更亂,尤其是她被他整得遍體鱗傷之後,誰敢信他?
  
  「那最好,我就怕妳只知道那邊的事,完全不知道我這邊的事,最好妳什麼都不知道,要不,妳全部都得知道。」
  
  「我沒辦法……我不要海芽回去……」混亂。
  
  嗯……現在是討論到哪裡了?沒關係,他也很行。「本王可曾說過要讓她回去的話?我本來就是留她來陪妳的。」
  
  「可是她想回家,我怎麼辦?我想她回去、又不想!我假裝好人……我怕一個人。」
  
  這女人怎麼可以直接跳過求他放海芽回家那一段?這樣他是要怎麼撈好處?
  
  算了,他大概能理解她的心情。
  
  「這樣好了,我來幫妳做決定。」他也可以另外想辦法撈好處。
  
  「我……」被蛇咬太多次也會怕的。「我覺得不太好。」
  
  「瞧不起我?嗯?」竟敢拒絕他的好意!等著瞧8我也不是平白無故給人好處的,當然會順便索點好處,最重要的是過程要精采有趣。」
  
  看著清音不太想領情的表情,鄺允熾有點哭笑不得,這小姐真的是被他整怕了。
  
  那樣不行喔!他得加強訓練。
  
  「我們就再賭一次吧!這次不用麻煩妳出主意了,是南方一批搶了官銀的盜賊,好不容易被官方追蹤到他們的巢穴,官方已經調派了人馬準備要圍剿,把他們一舉成擒,這些人躲在一處林子裡,刁得很……」
  
  清音顯然很喜歡聽這類故事,腦子已經轉到各種方向去了。「那是說,官方若想硬來,就需要殺進林子?太危險了,裡面肯定設計了很多陷阱,損失會很慘重喔!」
  
  「小姐真聰明,官府那些笨蛋根本沒想到這些。」鄺允熾驚訝地挑眉。
  
  「那怎麼辦?把林子砍了太慢又麻煩,還是在順風處堆些乾草,攝風點火好了,火勢可以不用太大,但煙一定要濃,那就可以像趕雞仔一樣把裡面的人全都趕出來了。」
  
  「好主意!就這麼辦!」這主意好到害他笑得肚子痛。
  
  「清音真是個寶啊!讓我愈來愈愛不釋手了。」他摸摸她的頭,像稱讚小娃娃一樣,大手滑下她烏溜溜的髮,捨不得放手地扯著。「那天他就是這樣碰妳的,妳很喜歡?」
  
  嗯?「什麼啊?」清音一臉的不解。
  
  「我全看到了,因為太生氣,所以決定狠狠地教訓妳和那個海漠。」
  
  哇!現在是討論到哪了?怎麼扯到了海漠?
  
  「海漠是少主,我是把他當偶像崇拜的,他也只是把我當小妹妹。」清音覺得自己心虛得莫名其妙。
  
  「小妹妹?他叫妳小清音呢!好親切矮~」鄺允熾笑得也很親切,像劊子手對死刑犯家屬一樣親切。
  
  「還好啦……你還不是喜歡叫我小姐,我很隨和的,隨便大家叫。」乾笑。
  
  「那就賭吧!按照慣例,為了讓妳輸得明明白白,我這次也不瞞妳,那批盜賊是雲平來的;被搶的是上一趟的軍餉,藏的地方不在南方,而是此地不遠的林子;若不是上趟我把楨連安排在朱醒身邊,讓他伺機追蹤的話,要獵海漠的人頭還真有點難度。」
  
  「你……」那是說,這次的壞主意又是她出的了?!
  
  「還是依照舊例,小姐喜歡拿活生生的人來當賭本,所以,若這次剿滅成功,我就讓人把海芽送回雲平,也算替妳解決難題。」
  
  清音吶吶地咬著唇,不安地問:「那你呢?還是一個小小的接觸?」臉紅。
  
  「哪來這麼便宜的事,」他斜睨著小人兒,笑得有夠壞。
  
  「輸過一次後,我的需求不是那麼好打發的,這次……」先頓一下,吊一下胃口,再揭開謎底。「我要吻遍妳全身。」
  
  轟地一聲,清音覺得自己已經全身著火了。
  
  ***
  
  「這次可以嗎?」
  
  「既然上一趟可以,這趟應該也沒問題。」阿蓮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酷樣。
  
  「那就好,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海漠……少主他們一定覺得我很會惹麻煩吧?連王爺現在都喜歡針對海漠少主……」
  
  「小姐還是沒看清楚情勢?」瞎了嗎?
  
  「情勢?妳上次好像也有說過同樣的話,可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嗎?」雖然她是有受點影響,覺得原先堅持的立場有點崩解了,但,好像還不夠。
  
  「小姐現在並不是一無所有。」
  
  「我還有海芽。」
  
  「不是她,是另一個人,阿蓮只懂服侍人,看人臉色,卻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這樣……『對待』一個女人。」好心地不說惡整。
  
  「妳是說……王爺?他、他只是以整人為樂吧!」
  
  「那真是太奇怪了,我在府裡這麼多年,就從來沒被整過。」
  
  「是、是嗎?阿蓮還真是好運,呵呵。」
  
  「小姐要不要故意放水?這次我乾脆別去送情報,讓王爺把妳全身舔過一遍後,妳可能就會搞清楚了。」
  
  「阿蓮!請別用那種表情講這種話好嗎?我會當真的!」臉色爆紅,差點尖叫。
  
  阿蓮冷冷地看著大驚小怪的清音,一時無法理解自己的表情有什麼問題。
  
  她一直都很認真啊!
  
  「況且!那個人才沒說要用舔……哎呀!好羞人喔!光想就覺得好恐怖,感覺很……」說不上來。
  
  「很刺激,整顆心撲通撲通跳得好快,臉紅紅的還發熱,可又沒受風寒,每次見到他就很興奮,可是,每當他一開口最常做的就是惹妳生氣,一離開又開始想他,被他雙眼那樣直直地看著時,更會莫名其妙地雙腿發軟,好像快發病一樣?」
  
  「對!就是這樣!好傳神喔!形容得太貼切了,原來阿蓮妳也生過這種病啊?」有救了。
  
  「不,這種事經常能從府上一些初發情的奴婢口中聽到。」
  
  「發情?!」尖叫。
  
  「對,那還只是初期的,跟發過情的說法不太一樣。」
  
  「請問,發過情的有什麼不一樣的?」不恥下問。
  
  「比較獸性,需要我舉例嗎?」
  
  「不、這樣就夠了,再請問,那些發過獸性的人,現在都如何了?」
  
  「成了親,生了幾隻小的,繼續努力工作。」
  
  「是嗎?瞭解……」
  
  清音眼角瞥見榻上午睡的海芽正眨著眼,顯然快醒來了,只好結束這次的密談。
  
  這是她和阿蓮兩人都有的共識,阿蓮的身份愈少人知道愈好。
  
  ***
  
  因為鬼王在東征告一段落後,便交出了兵權,所以,目前不適宜大張旗鼓地動用任何一種兵力軍種,只好把這趟剿賊的指揮權交給邊關守將林大富,不過,鬼王不是閒得住的人,從一開始的策畫到派兵部署,他全都很有意見,然後……
  
  鄺允熾咬著一根乾草,很無聊地蹲在小丘上戲弄一整排的螞蟻,而他前方不遠處則有一片面積不算小的林子,林子外正密密麻麻地圍著幾列官兵,看起來好不熱鬧。
  
  「報告王爺,屬下們把運來的乾草和柴火全都燒了,濃煙也飛進林子裡去了,圍在另一邊守株待兔的士兵們也抓到了一堆野豬、野兔什麼的,但……就是沒半個人逃出來啊!」林大富滿頭大汗地跑來報導實況。
  
  「是嗎?林將軍可曾對其他人洩漏了此趟任務的內容?」
  
  「當然不敢!」
  
  「手下們呢?」
  
  「知情者只有小的和副將,那個副將個性比石頭還硬,信得過。」
  
  「那好,你退下吧!」
  
  「王爺是要我們撤退?」林大富滿臉的不敢置信,原本以為這次沾了鬼王的光,可以輕鬆贏個美名的,想不到連鬼王也有吃癟的時候。
  
  「是時候了。」
  
  「小的可以命手下兒郎們去追。」
  
  「沒必要浪費大家的氣力,」
  
  「要留下人手守著嗎?」
  
  「讓大家全部回家睡覺去。」
  
  「這樣……我們不就輸了?」
  
  「勝敗乃兵家常事,林將軍無須掛懷。」鄺允熾拍肩安撫他,沒戲看,準備走人了。
  
  「是,王爺說得是!」這,這就是大名鼎鼎的鬼王啊!
  
  想不到竟是這般平易近人,還富有赤子之心,能和螞蟻玩做一塊兒,既不爭功也不卸責,對手下更是體貼關懷,勝不驕、敗不餒,這才是大將之風啊!要學習要學習!
  
  林將軍真是想得太多了。
  
  林大富剛走開,鄺允熾身邊就出現了個神出鬼沒的楨連,他對主子拱手一揖後,低聲開始和林大富完全不同的報告。
  
  「林子裡已經沒人,不過,倒是留下不少野炊野營器具,陷阱也完好無缺,從地上足跡看來,他們是有秩序的四散離開,不易追蹤。」
  
  「真沒想到還會有第二次……輸的感覺確實不太好受,本王已經能深刻體會到那些曾敗在我手上的人心中的感觸。」
  
  「是屬下失職,沒預先做好提防。」
  
  「不關你的事,本王心裡已有數。」
  
  是他甘願縱容的,不管得到的是什麼,都沒得推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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