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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衣沅]掠心狂男【狂男系列之六】[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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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7 00:01:10 |倒序瀏覽 | x 1
掠心狂男(狂男系列之六)作者:衣沅

科技總裁單若星,在二十年前一夜惡火中痛失雙親,
他為此隻身返鄉訪查,豈料人人噤若寒蟬……
沒想到卻撞見一位親切和善的俏佳人,還正是他的舊鄰居!
更巧的是,一份派遣工作讓她成了他最得力的好秘書……
難道是天意?他心底沉重的陰霾即將被她的嬌顏所融解?!
明艷慧黠的徐苡縈,散個步也能碰上俊俏新貴!
本想幫他打聽消息,誰知徒勞無功,讓他只得黯然離開……
沒想到她和他意外重聚,朝夕相處的戀情也頻頻加溫,
加班獨處的時刻,二人還共啜一杯香甜的麥片……
詎料他苦苦追求的「真相」,霎時震碎了美好的一切!
究竟,她和當年的那場風暴有何關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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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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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7 00:01:26
  楔子
  
  遠處梧桐滿山,初春時節新芽油綠。
  
  在蒼翠林間深居簡出,八十幾高齡的戎軍經歷多年休養生息,再無激烈的情緒波動,而今天讓他扯開喉嚨嚷嚷爭執的,是他一手拉拔栽培的義子。
  
  「若星!你實在讓我太失望了。」
  
  「戎爹,原諒孩兒不夠爭氣……我--忍不下,還是去找了……」
  
  「忍不下?哼!」戎軍氣呼呼拿著煙斗在茶几上用力敲著,「沒用的東西!」
  
  「是。您教訓的是!孩兒實在是不夠堅定,對不起戎爹二十年的養育教誨!」
  
  戎軍的九個義子之一,單若星滿臉愁容的站在他面前,不住地懺悔。
  
  「哎……何苦呢?若星,我以前就告訴過你,那場火災,只是個意外。沒有人蓄意害死你的父母,就算外面有什麼樣的傳言,也僅是未經察證的蜚短流長,你執意往牛角尖裡鑽?就算給你鑽出個結果,對誰有好處?」
  
  「可是……經過這些年,我心裡總是不能安穩,經常在夜裡夢見父母親不滿的哀怨面容,我總感覺……他們死得不甘心,我……實在放不下啊!」
  
  「若星,打從收你為義子那天,我就一直苦口婆心,要你學會寬容,學著不記仇……哎,人生苦短,何必為了沒有意義的事浪費精神心力……」
  
  背過身子,戎軍漠然望向落地窗外一片蒼鬱濃綠樹林,他緩緩點燃煙斗,默默在輕騰的雲霧中沉思。
  
  沉默,是無言的反對,無聲的抗議。
  
  他花了大半輩子心血,最不希望的就是悉心養育成人的兒子們,去做任何無意義的事。
  
  「戎爹……請您原諒我這一次,為了父母親,我要好好把事情弄清楚。」
  
  單若星緊握雙拳,寬厚穩重的肩膀微顫:「前些日子,我憑著一點點記憶找到舊家地址,也查到自從大火之後,那裡一直沒人敢住進去……」
  
  說起前塵,他的濃眉不禁再度緊鎖:「過了十幾二十年,那個社區似乎搬走不少人,但是我相信老一輩的鄰居,他們不會忘記……」
  
  「好了!我不想聽這些!」戎軍火大地喝止他繼續說下去:「既然你什麼都想好了,也打算好該怎麼做了,我的話你不聽,就沒有向我報告的必要!」
  
  「您別生氣……」單若星堅決的態度閃過一絲憂慮,他定定看著氣怒的義父:「我自己做下的決定,無論成敗結果都由我來承擔,您老人家犯不著為了不肖兒賠上健康--戎爹,無論如何,請您保重身體礙…」
  
  義父年事已高,單若星並不想讓老人家動怒而傷了身,但是,追查父母真正死因的這件事,他鐵了心要做!
  
  「哼!少假惺惺!」戎軍轉身放下煙斗,怒目圓睜:「如果你真的關心我的身體,就不會一意孤行--」
  
  「對不起……這件事,我真的想得到解答,否則……這輩子我沒辦法活的安心。」
  
  「走吧,你可以走了……我不想再跟你多廢話。」戎軍失望地搖搖手,移動著蹣跚步履回房去。
  
  「你的事情,我不想管!隨便你想怎樣就怎樣吧,我老頭子眼不見為淨,省得心煩。唉……」
  
  「戎爹……您……」單若星低啞呼喚,他的掙扎痛苦完全表露在灰敗的臉上。
  
  多麼痛苦的選擇?
  
  一邊是生養的親父母,一邊是恩同再造的義父,單若星陷在兩邊拉鋸撕扯的劇痛裡,向哪一邊都苦……
  
  然而,既然痛苦難以逃脫,想法子找到真相答案,或許正是解決長痛的好方法吧……
  
  形單影隻踏出戎家大宅,對義父的責難他早有準備,單若星對著蓊鬱的林子深深吸了口氣,內心決定已堅若盤石--
  
  無論如何,這一次,他一定要把那場奪去父母性命的火災查個水落石出。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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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7 00:01:53
  第一章
  
  光榮新村,迎新漫畫店。
  
  「林媽媽!我來囉!」徐苡縈邊喊邊蹦跳地進到店裡。
  
  「苡縈,哇--妳今天喝雞精喔?臉色像戀愛了一樣?又紅又潤喔?呵……」
  
  「迎新漫畫店」,光榮新村歷史最悠久的漫畫店出租店兼零食站。
  
  掌門的林媽媽從初開店的新嫁娘,到此時已是四五個小蘿蔔頭的阿嬤,走過悠悠三十多年的歲月,迎新漫畫店在附近居民的心目中已不僅是家租漫畫小說的小店而已,它是村裡的八卦集散中心,也是的村民的精神保壘兼民眾服務處。
  
  幾乎所有的疑難雜症,無論再複雜棘手,到了熱心的林媽媽手裡便沒有解決不了的。
  
  多年來,在光榮新村安居落戶的婆婆媽媽阿姨小姐們,要是那天沒到「迎新」來翻個雜誌,買點蜜餞零食,交換點八卦小道,那簡直比沒看到當天的娛樂新聞更難過哩!
  
  「林媽媽!妳別取笑我了!」徐苡縈嘟起嘴撒嬌:「妳不介紹男朋友給我,哪來的戀愛談啊?哼,你最偏心啦,把我們村裡碩果僅存的黃金單身漢,那個叫林盛佑的科技新貴介紹給隔壁的小美妹,就不留給我?哼!真是偏心!」
  
  徐苡縈瞋著美目,她的臉蛋小巧嫩白,大大的眼睛,深邃的雙眼皮,纖瘦柔美的身材,從小就是村子裡數一數二的美女。
  
  「哎呀呀!這可是天大的冤枉了。」林媽媽最討厭人家說她做人失公道,急辯道:「縈縈,當初我可是認真問過妳的喔,是妳自己千推萬托拒絕了,我才忍痛把他介紹給小美妹的。妳喔,真是愛污蔑我老人家!」
  
  「呵呵……瞧妳緊張的!」徐苡縈就愛逗老人家開心。「林媽媽,最新的︽美麗佳人』、︽穿衣志︾,還有那個︽理財前線︾到了沒?」
  
  「都在那裡。書一到就留著等妳來拿囉--」林媽媽就喜歡徐苡縈的美麗貼心乖巧,一直待她特別親切:「咦?縈縈啊,妳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下班啦?」
  
  「嗯,今天做最後一天,事情交接完就走人啦。」徐苡縈邊回答邊翻著新到的小說。
  
  「啥?不會吧?妳又換工作啦?」林媽媽的老花眼鏡跌到鼻樑下:「哎呀,妳喔--現在不過是五月份,從過完年妳已經換過三個了。」
  
  「哎呀,人家的工作是短期契約嘛,合約到了就沒啦。」
  
  徐苡縈幾乎可以把這層低矮的單層平房當成自己的家一般來去自如,她自動走進不甚寬敞的店面,小心地閃過放滿各類型漫畫、雜誌、和粉綠俏紅文藝小說的大小書櫃,逕自從冰箱拿出飲料零食吃喝起來。
  
  「縈縈啊,啊妳嘛幫幫忙--」林媽媽皺起眉頭,叨念:「都二十四歲的大女孩了,還這麼坐沒坐相,吃沒吃相……不是我林媽媽愛嘮叨,像妳這種樣子?嘖嘖嘖!誰敢娶啊?」
  
  「沒人娶?那就不要嫁啊!」徐苡縈處之泰然,津津有味地閱讀當期雜誌。
  
  「啥?不要嫁?那怎麼可以?你們這些年輕人啊!男的不娶、女的不嫁?是怎樣?放著給他絕種喔?」
  
  「哈!林媽媽妳好好玩喔?絕種?呵呵……」徐苡縈被林媽媽的話逗笑了。
  
  「我們是人耶,又不是小狗小豬,什麼種不種的?」
  
  「哎,算了!跟你們這些年輕人啊,講不通啦!」林媽媽莫可奈何地搖頭:
  
  「是我疼妳才念妳喔--縈縈,我看那個林盛佑真的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對象,我要是有女兒喔,喝,那種好貨絕對輪不到別人啦--」
  
  「喔?他真有這麼好?」徐苡縈抬起媚俏的眼梢,嬌滴眨動:「不如妳自己留著用好了!呵呵呵……」
  
  「呿!死孩子!妳講那什麼話?」林媽媽怒眼斜睨著她道:「我是說真的啊,林盛佑配給小美妹那真是糟蹋了。唉……配妳比較剛好啦,是妳自己說不要的!」
  
  「哎喲,拜託妳林媽媽,不要再配啊配的,好像我們都是小豬仔似的--」
  
  最怕林媽媽又提起這惱人話題,徐苡縈總覺得婚姻對二十四歲的自己實在太遙遠,而且長輩們論斤稱兩講條件,婚姻彷彿談生意似的,她怎麼也接受不來。
  
  「哎呀!林媽媽,天晚了!我得回家幫我媽做晚飯,改天再找妳聊天。」
  
  怕歐巴桑話匣子一開停不了,徐苡縈趕忙托詞遁逃:「書我先帶走啦,記得扣錢喔,還有啊,林媽媽--若有好書麻煩幫我留著,有好男人就不必啦,您先留著自己用啦!」
  
  「厚,氣死我了!這死孩子,竟敢吃我的豆腐?」林媽媽既好氣又好笑。
  
  「回去煮飯?哼!騙肖?妳什麼時候變孝順啦?哼,又不是第一天認識……」
  
  「耶!」徐苡縈笑著做鬼臉:「呵呵,還是林媽媽瞭解我--人家要回家看電視啦!!」
  
  三兩步遁入細窄的巷子,老舊社區多的是羊腸小路,徐苡縈喜歡抄近路奔向家裡,當她以輕快的步履穿出窄巷時,冷不防撞上一堵牆壁似的硬樁--
  
  ***
  
  「啊!好痛!誰啊?走路不長眼睛啊?噢,很痛耶--到底是誰走路都不看路的啊?」徐苡縈幾乎痛彎了身子,手上雜誌書本散了一地。
  
  被撞得眼冒金星,勉強忍著痛的她,嘴裡不住碎碎念:「怪哩,這些路我閉著眼睛都會走,居然張著眼還會撞到東西?喔--到底誰沒事堵在巷子口乾啥啊?痛死我了!唉,本小姐的花容月貌還沒來得及投保耶,這一撞要是把哪裡給碰花了,誰賠我啊?哎喲,真是有夠倒霉!」
  
  「咳!這位小姐,實在很抱歉,我沒發現這裡有路。」終於,在她念了一大堆之後,一道低沉穩重的男性中音回應。
  
  「不過,容我說句實話--剛才那種情形,照理是妳撞到我,該說抱歉的是妳喔。」
  
  「喂喂喂!你講那是什麼話?到底是哪裡來的冒失鬼啊?」徐苡縈鎮住了痛,抬起明眸盯著聲音來處,第一眼,便怔住了--
  
  眼前是一個高大俊挺的男子,黃昏餘暉裡,他面容深沉的凝思,帶著撼人的陰鷙。
  
  這是一張難得一見的,帶著神秘氣質的英俊臉龐。
  
  黃昏之中,她從較陰暗的角度望去,那容貌超卓俊毅,眼瞳冷芒凜凜,說話時薄唇微啟,黯黑中散發著猶如魑魅般攫人神魂的誘惑力…………
  
  「你--呃……我沒看過你耶!你不住這裡吧?」她的伶俐口齒不知為何打了結:「怪……怪不得!你不知道這裡有路……呵--所有土生土長的孩子都知道這裡是路口--」
  
  「呵呵。妳說對了。」他紳士地伸手溫柔攙起她:「不好意思,嚇到妳了。」
  
  他笑了,溫暖如煦陽。
  
  微揚的唇角淺淺的彎起迷人的弧度:「先看看摔傷沒有?呵,瞧妳罵人中氣十足,應該沒大礙吧?」
  
  「我--嗯……」順著他的臂,徐苡縈吃力的撐起身體,不自覺地傾向他偉碩壯實的身體,她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呼吸,帶著熾熱的溫度,吹拂在她的耳際……
  
  「怎麼樣?傷到哪?」他再一次問,輕淡口氣透著溫柔。
  
  「我--還好--沒事……」她像是被點了穴似的無法動彈,男人身上的熱力向她傳遞,隱隱形成某種神秘的力量,牽引她向他靠近。
  
  花了好大的力氣,徐苡縈才掙脫他的牽扶,自行安穩站立:「其實,我也不對啦,不應該沖那麼快。呵……你應該沒被我撞傷吧?」
  
  「傷是沒有,一點點痛而已。」男子體貼彎下腰,一本本拾起落在地上的書報雜誌,整迭理好遞給她:「還好,我運氣不錯,撞上一台小MARCH而已,不是貨櫃車,若是被貨櫃車撞了,那後果可不堪設想。呵……」
  
  他巧妙地以車子來暗喻女人的身材噸位,把失態窘迫的她也逗笑了。
  
  「哈,那下次你得小心喔,我們村子裡多的是大噸位的『連結貨櫃車』。」
  
  「喔?那我真的要小心呢!」男子看著她彎彎的黛眉,大而澄透的晶眸,不覺被她的純真樸實吸引,溫柔笑問:「妳--妳是這個村子長大的?」
  
  「是啊!我是這裡出生的。你來找人嗎?這附近的住戶我大概都知道。」
  
  「那太好了!我想向妳打聽一件事。」男子眼眸突地散出光亮,興致盎然:
  
  「妳聽說過『單祈烽』嗎?簡單的單,姓氏念善--他們一家三十年前落戶於此,二十年前,一場無名火燒光了全家……」
  
  「單?二十年前的無名火?」徐苡縈輕咬嫣唇,慢慢地,一點一點斂起笑容沉思:「你是說,姓『單』的人家?很特別的姓氏。」
  
  「是的!是的!」單若星興奮激動握住她的肩膀,失態的追問道:
  
  「小姐--妳也聽說過?二十年前,那場火燒掉一家三口人的幸福,卻查不出真正的起火原因,到現在還是一樁懸案!」
  
  「一場火?一家三口的幸福?」沉吟半晌,彷彿觸動了久遠的記憶,徐苡縈緩緩地沉下美麗眼睫,以輕如歎息的聲音重複低喃:「嗯,已經很久沒有提起了,那是一件沒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的……陳年的懸案……」
  
  打從她有記憶開始,村子裡的大人就不愛提任何有關那場大火的事,徐苡縈對那件事也充滿著疑問,眼前的陌生男人忽然提起,不免擾動了沉澱多年的那點好奇心。
  
  「怎麼了?」單若星發覺她異樣的神色,他不解地端詳眼前秀麗清逸的芙顏:
  
  「妳……妳該不是……認識單家?還是妳知道什麼?」
  
  「不不!沒有!」她一甩頭,露出迷人的笑容:「我跟他們完全不認識,只是覺得驚訝而已--畢竟,事情過了那麼多年,村子裡的人幾乎都淡忘了。況且,說實在的,連我在村子裡出生長大,也弄不清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呢。」
  
  「唉,都二十年了……」單若星對著夕陽餘暉,不禁感歎連連。
  
  「請問……你怎麼會找到這裡?您是?」徐苡縈小心翼翼地探問著這位意外的訪客。
  
  「呃……我……我是受托於一個長輩--嗯,我父親的遠房堂弟,是他托我來打聽的。」
  
  「喔。這樣啊--說起來也真怪……都二十年都沒人聞問了,怎麼突然會想要打聽呢?」
  
  徐苡縈不解地輕攏秀眉,抬眼看著這個氣質非凡的年輕男子,總感覺他深不見底的眸中,浮沉著一種對單家的特殊情感。
  
  「這……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微微一笑,輕描淡寫帶過:「既然是父親的囑托,我做兒子的照做便是了。」
  
  「嗯。」徐苡縈點點頭,強烈的好奇心驅使她進一步追問:「你知道單家在哪兒嗎?」
  
  「知道!地址我背得很熟。只是,你們這裡的路,真的很難找。」
  
  「呵,難怪你找不到。我們這裡的路都很舊了,不是住這裡的根本搞不清楚。幸好遇到我,單家就在我家附近,幾乎算是隔壁了,我帶你去吧!」
  
  「好啊!太好了!」單若星喜出望外,感激地握住她的手:「謝謝妳。」
  
  「……呃。不客氣--」感覺一陣溫暖強勁的握力覆住她的手,一種奇異的感受令徐苡縈驀然燒紅雙頰,那短短片刻,像觸了電似的,她急急忙忙摔開。
  
  「呵,對不起。我好像太激動了--」單若星笑得有點羞澀。
  
  「沒……沒關係,我們走吧。」這會兒,換成她更不好意思了。
  
  唉,又不是沒被男人握過手,幹嘛這麼小家子氣啊?
  
  都多大的人了,竟然碰到帥哥就反應失常,真遜啊--她在心底不斷對自己嘀咕。
  
  ***
  
  「媽--媽--我回來了。」
  
  每天,徐苡縈只要下了班回到家,總要大聲地呼喚與她相依為命的母親。
  
  「媽,晚飯做好沒有?我肚子好餓喔!媽--怎麼又不開燈啊?」
  
  家裡黑漆漆的,徐苡縈摸索著點亮客廳的大燈,皺著眉嘟嚷。
  
  自從幾年前父親因病過世,母親也驟然變得異常沉默安靜,常常一個人在屋子裡呆坐整天,如果徐苡縈沒回到家,她可以直直坐到天黑,連燈都懶得起來開--
  
  徐苡縈知道母親始終沒走出喪夫的失落沉痛,卻不知該如何幫助她。
  
  走到房間,母親果然還呆坐床邊,她默默聽著父親留下來的老舊留聲機,懷古的黑膠唱片悠悠傳唱--
  
  寒風吹起細雨迷離風雨揭開我的記憶
  
  我像小船尋找港灣不能把妳忘記
  
  愛的希望愛的回味愛的往事難以追憶…………
  
  「媽--」
  
  徐苡縈立在門邊,細聲呼喚;此刻母親似乎仍沉醉在這首歌辭意境中。
  
  風中花蕊深怕枯萎我願為妳祝福
  
  我愛妳我心已屬於你今生今世不移
  
  在我心中再沒有誰代替你的地位
  
  我愛你對你付出真意不會漂浮不定
  
  你要為我再想一想我決定愛你一萬年……
  
  「媽--」她又再喚了一次,非常小聲地,彷彿不忍打斷母親正沉迷的美好記憶中。
  
  終於,歌聲停止,徐苡縈走到母親身邊坐下,「媽,我不是說過好幾次了,天暗下來就要開燈啊!屋子裡這樣黑漆漆很危險的--」
  
  「喔?妳回來啦?」徐母彷彿大夢初醒,笑著輕撫愛女臉頰:「今天很早喔?沒想到妳會那麼早下班,我還沒做晚飯呢!」
  
  「早?天都黑了呢!還早啊!」徐苡縈心疼母親的黯然失魂,歎道:「媽,妳別老呆在家裡悶著,有空多出去走走嘛!這樣從早到晚待在家裡,遲早會悶出病來的耶--」
  
  「哎,年紀大了,走幾步就累,還能逛到哪裡去?我還是喜歡一個人在家安靜聽點音樂……」
  
  「『深情』?妳最近老愛聽這個--噫?怪了,這首不是叫『愛妳一萬年』?明明是伍佰唱的嘛,怎麼會是陳淑樺?民國六十八年?哇!好久了耶!」
  
  她拿起民國六十年代出版的黑膠唱片,主唱的年輕的女歌手正是台灣樂壇響叮噹的天後,陳淑樺。
  
  「嗯,她唱的才有味道。細細柔柔的嗓音,我就喜歡聽……」
  
  徐母臉上綻出溫煦的柔美光芒,她的手輕輕撫摸那年代久遠的黑膠唱片,彷彿愛撫著心愛的珍寶。
  
  「媽,再好聽的歌,整天聽也會膩的。」徐苡縈不明白母親臉上流露的深切情感究竟是否是因為思念父親的關係,然而,印象裡父親並不常聽這張唱片。
  
  「才不呢--阿烽愛的,也是我最愛的,我才不會聽膩。」母親的唇角彎成一個嬌嗔的弧度,那是初戀含羞少女才有的神情。
  
  「誰是阿烽?為什麼阿烽喜歡妳也喜歡?」徐苡縈驚覺母親真是愈來愈不對勁了,自從父親走後,她像是被另一個女人附了身,三不五時說些聽不懂的話。
  
  「他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誰也不能搶走!」母親沒有回答她的疑問,緊緊把唱片抱在懷裡,低喃道:「阿烽答應我,他答應我不會拋棄我的--」
  
  「什麼?媽!妳說什麼?」徐苡縈對母親的失神脫序既驚駭又擔憂,「媽--妳到底怎麼啦?妳是不是病了?為什麼說這些我都聽不懂的怪話?」
  
  「烽……你不能這麼丟了我就走啊--叫我怎麼活礙…阿烽,我不想讓你走礙…不要礙…」徐母說著說著滴下熱淚,豆大的淚珠從她微皺卻仍姣美的面頰滑落,沾濕了黑膠唱片。
  
  「媽!媽!拜託妳醒醒啊!我真的不知道妳到底在說什麼?媽--」
  
  害怕地擁住哭泣的母親,徐苡縈確定母親真的是病了,她一定是悲傷過度悶壞腦子,不然不會這麼失常的。
  
  在她印象中,母親是最能幹堅強的家庭主婦,每月父親交給她那份不甚豐厚的薪資,她總有辦法把家裡大小事情處理井井有條。
  
  除了父親過世那天,徐苡縈從不曾見過她掉過眼淚,每次她在學校受了挫折找母親哭訴,她也會半安慰半斥責:「哭啥?哭不能解決問題。女孩子不是會哭就能佔好處討便宜的。」
  
  此刻,徐苡縈擁著如此落淚心傷的母親,她的心痛極了!
  
  她不知道為什麼母親會轉變至此?更不知該如何幫助她--
  
  「媽,別難過了。妳只是生病了,明天我帶妳去看醫生--我們去看醫生好不好?」
  
  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徐苡縈擁著母親,輕輕拍撫她的背,像安慰一個哭泣的小女兒。
  
  在母女倆親暱相擁鼓勵時,徐苡縈心裡堆滿無處可問的懷疑,母親哭泣呼喚的名字,究竟是誰?到底是誰?!他跟母親又是什麼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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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7 00:02:26
  第二章
  
  才出過太陽的暖春時分,過了中午,陡然變了臉,飄起陰涼涼的迷濛細雨。
  
  天空濃密的雲朵,浮沉著暗黑的臉色,把行路人春日游賞的心情全壓下了。
  
  「奇怪?早上大太陽暖洋洋的呢,這下子又下起雨了?還好我昨天趁最後折扣買了這條小羊毛披肩,待會兒上山就可以用了--」
  
  伏在高級檜木製成的辦公桌前,陳貴漪細心吹整過的挑染大鬈發,不經意地垂落在男人最新型的薄型液晶電腦螢幕前。
  
  英俊男子微擰的眉峰,俊挺的鼻樑與深邃的瞳眸,在清瘦有型的帥逸臉龐上顯得異常深沉莫測,那雙剛毅緊抿的、不輕易開啟的性感薄唇,彷彿藏著什麼珍貴的寶物似地,不到絕對必要他絕不開口。
  
  打從陳貴漪進辦公室,他一直都沒說話,任隨女人在他耳邊不住噪聒。
  
  「還有啊,若星--你看我的新甲油好不好看?嫩粉紅色的--很春天吧?今天用剛好,瞧我,這一身的春意盎然,恰好搭配你永遠冬天似的冰冷沉默。呵,我們真是絕配。」
  
  「唔……」單若星像是沒聽到她的話,逕自雙眉深鎖,他頭也不抬地撥開電腦旁的髮絲,絲毫沒發現她的嘴角忍不住地揚高,興奮莫名。
  
  「喂!你不能聽我講一下嗎?」陳貴漪伸出纖掌細細搔刮他的頰邊,嬌嗲地的說:「若星,我還聽說喔--陽明山上有一家道地田野風味的餐廳,就在海芋田那裡,我們可以吃飯賞花,然後去泡溫泉,哇!人生一大享受耶!」
  
  「改天吧。」
  
  單若星終於出聲了,拿開她挑逗的手指,以正經的態度回應,精簡幾字卻讓她十分震驚。
  
  「改天?若星!你說什麼?為什麼要改天?為什麼嘛?」
  
  陳貴漪濃妝粉頰垮下,雙目睜得大大地。
  
  「我說,今天別去了。」單若星此時終於把頭從電腦螢幕前移開,他抹揉酸澀的眼睛,抽出幾份文件,接著關上電腦,慢條斯理道:「妳看--外面變天了,颳風又下雨,我想上山的路容易起霧,一定不好走--所以,我們今天就不去了。」他說的婉轉,態度卻是堅定的。
  
  「啊,又不去了?討厭啦!你又變卦了?!」陳貴漪氣嘟嘟地摔了價格高昂的古奇手袋,惱恨嚷道:「你老是出爾反爾,真的很討厭耶!」
  
  「又不是我的錯!」單若星勉為其難露出淺淺的笑意,瀟灑聳肩,看著落雨的窗外,這老天要下雨,我也沒辦法啊!我不喜歡下雨天開山路,太危險了。」
  
  然而,真正的事實是--他並沒有心情帶她出遊!
  
  若非念在陳貴漪的父親恰是主要貸款給『硅之星』的某大官股銀行董事長,單若星才勉為其難應付她幾句,不然照他平日寒漠獨斷的性格,早就把她掃出門了,哪還容得她在耳邊叨絮個沒完?
  
  「唉喲!這雨下得又不大--」陳貴漪急忙撒嬌道:「我們是去『拜訪春天』耶,下點『三月小雨』很正常啊!這樣才有詩意……」
  
  「等等……妳有閒情玩起歌名大會串,可惜我現在滿腦子公司裡的事,實在沒興趣聽。」單若星凜凜寒眸如利箭發射。
  
  「你……你幹嘛那麼凶啊?」陳貴漪斂起笑意,眼眶微潤,顯然中了他的「利箭」,委屈、失望、心痛一併湧上,差點兒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妳啊,學著懂事點嘛!公事要緊,要玩以後有的是機會。」
  
  見她哆嗦著雙唇,單若星有所顧忌,還是不好太叫她太難堪,於是展露一絲絲難得的笑容,安撫道:「妳看看外面!只怕--這場雨帶來的是濕答答的濕意,而不是浪漫的詩意喔,萬一天雨路滑出了交通事故,那可就是嚇人的『屍意』了。」
  
  「可是,你已經答應我了。」她無限委屈的癟著嘴,無端取消賞花之行,陳貴漪真是千百個不願意。
  
  「哎,我下次補償妳,總可以了吧?」怕再扯下去更沒完沒了,單若星只能先隨便搪塞她。
  
  表面妥協地拍拍她的手,把先前抽出的文件放進公事夾裡,此刻他心中掛念某個所在,根本沒有遊山玩水的心情。
  
  「哼!補償?每次都說補償!騙人--」陳貴漪氣惱地拿起名貴手提包敲著他的辦公桌:「認真算起來,你已經欠我一百次了。」
  
  「一百次就一百次吧。」聳聳肩不置可否,單若星沒有留下太多機會讓她耍脾氣,起身跨步到電梯口,毫無餘地的宣告:「總之,我沒空,一千次也是沒空。」
  
  「你--」陳貴漪被堵得啞口無言,知道他吃定自己不會跟他絕裂翻臉。
  
  打從成為一個女人,她不曾在一段感情裡這般無能為力,這麼沒有尊嚴--
  
  若是別的男人,她早就一腳把他踢得老遠涼快去!
  
  偏偏,他不是別人,偏偏,她怎樣也不能把他拱手讓人,因為,他是單若星!
  
  年方三十出頭的單若星就擁有市值百億的上市電子公司,每年賺進數不盡的美金,養活全球數以千計的員工,光是他得天獨厚的男模酷俊外形,便足以讓所有女人傾心,他所創造的百億企業,更是天下女子所夢想那道「豪門」。
  
  無人能擄獲這匹高科技界的浪子,近幾年,單若星的感情世界始終空白,陳貴漪花了多少氣力才靠近這座價值斐然的金礦,早就算定了那道「豪門」非她莫屬。
  
  ***
  
  單若星排除所有公事,在特殊意義的日子裡,第二度來到燒燬舊屋的遺址。
  
  二十年了。多麼漫長的一段時光啊?
  
  單若星痛心地看著眼前瘡痍的舊家,他的心情劇烈起伏,身體卻動也不動地佇立在幼年奔跑嘻笑過的土地,無限愁緒攏聚上他俊朗的面容。
  
  想起那些灰飛煙滅的往事,那些理應不敵無情歲月淘洗,而徹底消失於記憶的傷痕;他仍然有難以言喻的酸澀哀慟。
  
  血濃的親情比任何自然的力量都更加堅韌頑強,任幾千個日子在他的生命裡滔滔流去,從一名幼弱的男童茁壯成魁梧壯漢,他成熟了,也成功了,擁有令人艷羨的權力財富,卻再也換不回父母--
  
  他永遠無法重溫二十年前,在這小小屋子裡,他與父母親愛相依的平凡幸福,也就是這股強大的力量,讓他甘冒大不韙,不顧戎軍的強烈反對,執意回到這個不堪回首的故居,忍著掏肝扯肺的痛,仔細追究二十年前的無頭公案。
  
  「誰下得了這樣的毒手?他為什麼要毀了我們一家人呢?」
  
  小小舊村的傍晚十分靜謐,雲停風止--時空彷彿凝祝
  
  單若星的神思飄蕩在時光洪流中,孤孑地立在殘舊凋蔽的屋宇前。曾經被大火焚燒的痕跡仍然清晰,幾次,他彷彿憶起被火紋身的劇痛,雙手緊緊握著拳頭,眉心深鎖。
  
  「天啊!單家到底招了誰惹了誰?爸……媽……」
  
  屋旁幾株老樹隨著晚風咿呀迴盪,彷彿回應他深埋心底的悵然……
  
  單若星緩步繞行破舊的老房子,發現它沒有廢墟鬼屋般的髒亂不堪,從庭園中芬芳綻放的花花草草看來,這裡似乎有人細心維持他的原樣……
  
  「可能嗎?單家在台灣沒有親友,誰會那麼好心?」單若星一方面懷疑,一方面仔細觀察,企圖找出可能的線索。
  
  他撫今追昔,對父母的思念益發深切,來到相當於主臥室的位置,潮水般洶湧的感情終於崩潰!
  
  「爸,媽!我來了……」
  
  深埋多年的痛苦情緒,積鬱許久的思念,一直壓抑到現在,單若星此刻終於流下剛毅的男兒淚……
  
  「放心吧……我一定會努力把真正的兇手找到。」拭乾淚水,單若星對父母許下承諾。
  
  「是你回來了?你真的回來了--啊,我終於等到你了--」空寂的廢屋裡,清楚傳來一個老婦的低喚:「烽……已經二十年了!你讓我等了二十年!」
  
  「是誰?」單若星聞聲回過頭,狐疑地打量著站在他十餘步之外的老婦--
  
  「你……不認識我了?怎麼可能?」婦人聲音更啞了,帶著嗚咽。
  
  她提著水桶與園藝工具,滄桑的臉龐仍留有昔日美好的韻致,單若星與她對望許久,一肚子的懷疑--難道是她在維護單家的舊宅?
  
  「老太太,請問--您認識單祈烽嗎?」
  
  「你是阿烽?」婦人絲毫不理會他的問題,反而慢慢地向他靠近,眼神裡透出強烈情感:「一定是的!我不會認錯……」
  
  當她激動地拋下水桶及工具,突兀地撲向他懷中:「嗚……你終於回來了。」
  
  「不是啊!伯母,我--我不是單祈烽,妳認錯了。」
  
  「是的!我不會讓你走了--」婦人彷彿磁鐵般緊附在他身上:「不可以!」
  
  「……妳跟單家很熟嗎?妳知道大火的事嗎?」單若星從她不尋常的情緒裡大膽推測。
  
  「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我要走了。」被單若星大聲一喝,老婦人恍若大夢初醒,她的表情不再激動,講話語氣也跟剛才完全不一樣。
  
  「等等!」單若星焦急攔住轉頭離開的怪異婦人:「不要走!我還有話問妳啊--」
  
  「對不起……我得走了。」老婦人慌亂失措,七手八腳拎起工具快步走開。
  
  「老太太!請妳等一下--」單若星心急如焚,抓住老太太肩膀,咄咄逼問:「請妳告訴我好嗎?為什麼妳會錯認我是『阿烽』,他是單家男主人礙…妳一定認得他--對不對?」
  
  「啊?你在說什麼?我哪有認錯人?我不認識你--」婦人冷冷回道。
  
  「妳?妳明明有說礙…」單若星愣傻了,不明白同一個人怎會一瞬間變成另一種樣貌?
  
  他不肯放棄,一直追在她後面,直到婦人疾步奔跑如受傷的羔羊般,跌進一名年輕女人的懷抱。
  
  「媽!媽?妳怎麼了?妳的臉好白--」
  
  「縈縈,我們回家。」老婦人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悶聲不吭拉了女兒就走。
  
  「這位小姐,麻煩等一下!我--咦?是妳啊,真巧!我們又見面了。」
  
  發現老婦人的女兒就是那天撞到他的女孩後,單若星很意外。
  
  「啊!竟然是你?」徐苡縈訝異中帶著不解的眼光看著他:「你到底做了什麼啊?怎麼我媽會嚇成這樣?」
  
  「對不起,我沒有惡意。說真的,我只是想請教伯母幾個問題。」單若星淺淺一鞠躬,很有風度的先道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這位太太是妳母親。」
  
  「女兒,別理他……」徐母連看也不看他一眼,彷彿躲瘟疫似的,「我們快走--媽不是教過妳,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講話。」
  
  「媽,他是來查隔壁單家的『那件事』--」徐苡縈替他解釋。
  
  「什麼單家?我不認識--我什麼都不知道!」徐母連連搖頭:「你不要問了,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啦!」
  
  「媽?」連徐苡縈也對母親的過度反應感到不解。
  
  「縈縈,媽平常教妳的事情妳都忘了嗎?趕快進屋去!」徐苡縈被母親連拖帶拉給拽到家門口。
  
  「好好好!妳先進去,我去開信箱。」徐苡縈隨意編了借口,讓母親先進到屋裡。
  
  走到大門邊的信箱,果然單若星還等在那裡沒走--
  
  「先生,你還是先回去吧。我媽媽那裡……應該沒有你想知道的東西。」
  
  雖然天色昏暗,徐苡縈仍然看得到男子臉上的憂愁,他落拓的眼神看起來好寂寞,她看著有些心酸,竟不忍立即趕他走。
  
  「喔--可是,伯母她……」她似乎認識我父親啊!怎麼可能什麼都不知道?
  
  終究他沒把話說出口,就怕把母女倆逼急了,反而什麼都問不到了。
  
  「我媽媽最近身體狀況不好,她需要安靜休息,請你別再打擾她了。好嗎?」
  
  「……既然妳都這麼說了,我只好再另外找線索。」單若星不斷地搖首歎氣。
  
  「不好意思喔,你好像很失望?」看他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又聽他聲聲歎息,她的惻隱之心再起,她從來沒見過男人失意的樣子,尤其是這麼俊俏的男子--
  
  徐苡縈直覺地想為他做些什麼,做什麼都可以,只要他擰皺的眉峰可以舒朗一點,抿緊的唇不要一再歎息,她真的願意幫他啊!
  
  「別這麼說,是我該道歉……是我嚇到令堂,我以為她認識單家的人。」
  
  「這種事,只能慢慢來。」徐苡縈走到他面前--天,他真的好高……
  
  近距離的時候,得仰起脖子才能窺見他俊朗五官的全貌,對上他煚亮的湛眸,徐苡縈感覺心跳加快了,血液也熱了起來。
  
  她緋紅的雙頰,水汪汪的眼眸根本掩藏不住對這英俊男人的欣賞,她看著他,自然而然地流露傾心的善意:「不要急嘛--既然你有心要查,一點一滴慢慢追,總有天會找到線索。」
  
  「呃……是呵!妳說的對!」單若星終於笑了,雖然遇上她母親令他挫折,但是--誰說認識她不是另一種意外收穫呢!
  
  看著她緋紅而甜美的臉龐,他的心緩緩注進一股暖流,尤其在她帶笑的眼角看著自己,替他真誠加油打氣的那一剎那,單若星一直緊閉著的心內門窗,彷彿就在她的溫柔笑靨下,輕輕被開啟了……
  
  單若星自決心追查這件案子開始,壓力始終沒少過,特別是戎爹的反對更令他精神上倍覺沉重,在孤獨的追尋之路上,有她這麼率真的笑容鼓舞,他肩上的重擔似乎也有了稍稍減低的跡象。
  
  他一向很難被融化的,然而此刻徐苡縈體貼的心意已深深打動了他,平常一貫剛毅冷漠的臉龐,十分難得地帶著親和、溫柔的淺笑。
  
  「天愈來愈暗了,晚上風很大耶。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我怕你吹到風會感冒耶!」徐苡縈似乎被他的迷人笑容給催了眠,竟不自覺說出關心的話語。
  
  話都出口了,才驚覺似乎太過熱絡了--跟他,還沒那麼熟吧?她的臉又開始發熱……
  
  「嗯。」他同意的點頭,接著和善的伸出了手:「剛剛是我太莽撞了,請接受我的道歉。呃,可否請問妳貴姓?」
  
  「我姓徐。你呢?」徐苡縈微微露齒輕笑,回握他厚實掌心,她的臉更燙了:「我猜,應該不是姓『單』吧??」
  
  「呵……很不巧,我正好姓『單』。」
  
  「啊?真的?不會吧?」徐苡縈驚訝地縮回手:「你姓單--那麼你是?」
  
  「呵--這也沒什麼好驚訝。我父親與單家男主人是遠房宗親,隔好幾代的堂叔侄兄弟之類。」
  
  他刻意掩藏真實身份,當年大火,所有人都以為他已藏身火窟。
  
  「哦!原來如此。」徐苡縈了悟點頭:「難得你這麼有心,為了長輩付託盡心盡力。」
  
  「沒什麼。」單若星淡然帶過:「為人子女,能做的就是體貼親心而已。」
  
  「嗯,我瞭解。」徐苡縈感同身受,她對自己的母親也是這樣的。
  
  「我走了。後會有期。」單若星拉起領口,向她揮揮手,大步轉身離開。
  
  夜晚果然起風,晚風刺刮著皮膚,徐苡縈瞇起眼目送他漸行漸遠的背影……
  
  唉!那雙寂寞的眼,那張愁眉不展的俊容,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竟已一刀一刀地刻鏤在她心版,永遠洗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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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7 00:02:51
  第三章
  
  接到新的工作指示,徐苡縈擔心母親的狀況,想在家多多陪伴並幫助她情緒穩定,萬般不得已的狀況下,她只得打電話到新公司請假。
  
  「你好,我是『巨擘派遣人力』的徐苡縈--今天我--」
  
  「嗯,妳該在今天早上九點報到。徐小姐是嗎?」
  
  話筒那端傳來剛毅冷酷的男聲打斷她的話。
  
  「是,是的。」徐苡縈被那樣冰冷的聲音嚇一跳,頭皮發麻之下,困難地吞了口口水緩緩道:「我……我本來是該出門到貴公司報到的。但是……我母親身體不太好,所以我想,想說……」
  
  「喔,妳不想來了?」男人口氣嚴厲:「這樣不太好喔,如果妳毀約的話,我會找妳的主管公司求償,一切按照合約規定。」
  
  「不,請你聽我說--」徐苡縈沒料到對方態度會這麼強硬,腦子亂糟糟,「我是想請一天假,明天再報到,這樣可以嗎?」
  
  「不可以。」對方一口拒絕,「如果每一個短期契約員工都像妳這樣愛來不來的,我公司還要不要做下去?」
  
  「可是,我不是故意的啊!真的家裡有事……是我母親她……」徐苡縈著急的解釋著。
  
  「對不起,我沒辦法考量員工的私人原因。」男子不給半點商量餘地。
  
  「今早妳沒有報到的話,請『巨擘』準備違約賠償吧。」
  
  「喂!喂!你這個人怎麼不講點道理啊?」徐苡縈忍不住發脾氣,「每個人都有不方便的時候,大家商量一下也不行?」實在太牽 掛母親身體的情況,她的焦急讓情緒有些失控。
  
  認真追究起來,她本該負起履行契約的責任,但面臨眼前「非常時期」,她正期望對方能給於通融,誰知道才開口就碰個大釘子,怎不叫她更心慌意亂而大動肝火?
  
  「別人行不行我不管,我的公司就是不行!這樣夠明白吧。」
  
  「喀!」男人不客氣地掛掉電話。
  
  「哇?哪有這麼跩的公司啊?可惡!」徐苡縈氣呼呼地罵道。
  
  「去吧!去上班重要。 別讓人家為難了--」徐母溫柔地拍拍女兒肩膀。
  
  「真的,媽沒事的,妳還是以公事為重,剛到新公司,別壞了妳的形象。」
  
  「媽?」徐苡縈十分為難地看著母親:「可是,我不放心……妳一個人在家可以嗎?會不會忘記吃藥啊?」
  
  「傻女兒,哪有什麼不可以啊?」徐母溫柔堅定的笑著,神情已恢復正常。
  
  「以前我也是這樣過的啊!妳安心去工作,媽會照顧自己的。」
  
  「真的嗎?」徐苡縈猶豫不已,深怕母親一個人想東想西,不知又會發生什麼事……
  
  「妳不要在家裡窩著好不好?去漫畫店看點雜誌,順便跟林媽媽還有那些太太們一起講講話,大家聊聊天,才不會一個人胡思亂想嘛。」
  
  「呵,她們的話題我接不上的啦!」徐母婉拒,「乖女兒,別擔心我,快點去上班,遲到太久不好喔!」
  
  「唉……好吧,反正我說什麼妳也聽不進去。」徐苡縈無奈歎氣,「我去準備一下出門了,妳要好好照顧自己喔。」
  
  「嗯。我沒事的,一個人看點書,聽點音樂,時間很好打發的。」
  
  「媽--別再聽那張舊唱片吧。」提起音樂,徐苡縈不覺擔憂起來,「既然聽了不舒服,何必自找痛苦?下了班,我到唱片行幫妳挑幾張老歌CD,現在沒有人聽唱片了,CD音質比較好啦。」
  
  「不用了,何必浪費錢。我喜歡的歌也不多,妳不要亂買。」
  
  「唉!好啦,好啦!說什麼妳都不肯接受。」徐苡縈有點生氣了。
  
  「我得走了--再不走,真的要倒大楣了。」
  
  ***
  
  硅之星。總裁辦公室。
  
  安頓好母親才出門,徐苡縈趕到「硅之星」時已整整遲到兩小時。
  
  「你好,我是巨擘公司新派遣的行政秘書--請問……」
  
  來到位居這幢雄偉大樓的最高層,企業最高領導者的專屬辦公室,徐苡縈已經有挨刮的心理準備。
  
  「進來吧!妳已經遲到太久了!」回應她的正是電話裡那個冰酷的聲音。
  
  「對不起!我……我很抱歉。真的很對不起……」
  
  徐苡縈舉步艱難地走到偌大辦公室中間,對著坐在豪華座椅上,那位衣裝畢挺端正,始終低著頭的男人鞠躬。
  
  「先坐下,我把重要事情交代給妳。要記清楚--」
  
  「喔--」徐苡縈誠惶誠恐地在他前面坐下,心想這位老闆真難親近。
  
  「第一,下午我到新竹工廠去,所有電話都幫我詳細紀錄下來--」新老闆果然半句廢話也沒有,條理分明地直接交代,「晚上,千萬記著--我要去參加一個公關宴會,新西裝要準時送到,千萬不能延誤。」
  
  「喔--我會記祝」徐苡縈掏出紙筆猛記,一口大氣也不敢喘。
  
  「……咦--怎麼是妳?!」
  
  「啊?什麼?我在記埃」她正全力傾聽記錄,發覺新老闆突然停住了,很自然抬頭一望--這下子,她傻了!張大嘴,更睜大了眼睛,完全不可置信!
  
  竟是他!單先生!
  
  此刻端坐在她面前的,就是日前到村子裡來尋親的那名英俊男人。
  
  難怪了,徐苡縈覺得電話裡的那個聲音很熟,但卻比真實的聲音更冰冷幾分。
  
  「真的是你?天啊--怎麼會這樣?」徐苡縈驚訝得跌掉手上的紙筆,「世界好小喔--竟然這麼巧?」
  
  「哈!沒想到新老闆竟然是我?是嗎?妳的訝異跟我一樣。這世界真的是太小了!」單若星打量她錯愕的臉,勾起深深的笑意:「呵呵……說真的,我也料想不到,臨時找來代班的秘書會是妳埃」
  
  「不,不!還有一點讓我更驚訝的--你?你真是『硅之星』的負責人?!」
  
  這高大英俊的男人已出色得令人驚訝了,若他真的是這百億企業的大老闆--那……那簡直是遠在雲端的天之驕子嘛!
  
  徐苡縈的心不禁縮了起來--除了訝異,驚喜、還有些失落……
  
  他若真是這般年輕、英竣超級多金,那麼她和他根本是雲泥之隔,遠在天邊的星星,永遠只能遙望呵!唉……
  
  「怎麼?看妳好像很懷疑的樣子?呵,『硅之星』千真萬確是我一手創造,並且由我全力扶持壯大的企業。妳可以上股市網站查,負責人就是我,如假包換。」
  
  「喔。」黯下神色的徐苡縈點點頭,「我當然相信你的成就非凡啦,只是你那麼年輕,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礙…上百億的大公司,你好厲害喔!」
  
  她俏麗的臉龐流露出崇拜的神情,那雙愛慕的眼光很自然地投射在他臉上。
  
  「不必用那種眼光看我,再大的企業也是『人』創造出來的,我只是比別人努力而已。」他平靜卻自信十足對她說。
  
  看多了愛慕的眼光,以前從來不以為意,但眼前這女孩不太一樣--嗯,有種熟悉且和善的親近感。
  
  或許,他在自己生長的村落遇見她,因為這個「緣起」,他對她特別投緣。
  
  「單先生,我有個問題,不知該不該說耶。」她看著他,微擰著黛眉沉吟。
  
  「沒關係,妳說說看……」
  
  「我在想啊,倘若單家有你這樣出類拔萃的遠房親友--怎可能隔了二十年都不聞不問?這不是很奇怪嗎?」
  
  「呃……這個--我……」她的直接令他無法招架,單若星凝思了幾秒。
  
  「其實,我也不很清楚……畢竟是上一輩的事,也許--老人家有他們的考量吧。」
  
  「喔--是哦!」徐苡縈看出他堅定的眼神中,閃著些許猶疑。
  
  不知為什麼,她直覺這個人跟單家的關係應該不淺。
  
  感覺上,那種「積極」的情緒,絕對不是一個「不關痛癢」的遠房親友該有的反應……
  
  「咳咳!小姐--回過神來,我們該談談關於工作吧。怎麼突然呆住了?妳在想什麼?記住喔,在我公司上班,一定得專心才行。」單若星不想在工作中提起那件事,刻意轉移了話題,「還有,妳要特別注意,我的要求很高喔,不容許員工犯下不該犯的錯。我一向對事不對人,錯了就要罰。」
  
  「喔,沒問題!我會非常小心的,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小的』一定全力以赴。」徐苡縈吐吐舌頭,俏皮地鞠躬做揖。
  
  「哈,很好。」單若星看她可愛的樣子,稍微把總裁的『架子』收斂一點,讚許地點頭,「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一般秘書的工作相信妳已經很熟練了?」
  
  「嗯,當然。」徐苡縈眼波澄亮,充滿自信回答道:「擔任高階主管秘書,我很有經驗了--」
  
  「好--既然妳那麼有信心,不如現場來個小小考試。」
  
  單若星拿出一份繕打整齊的新聞稿件,「這是公司最新一季的獲利消息及營運簡介,請妳發給相關的財經新聞單位,最遲後天一定要見報。妳做得到嗎?」
  
  「呵,沒問題,我一定會處理好。」徐苡縈接過第一個即時任務,對新主子報以自信盈盈的笑臉。
  
  「很好,我喜歡自信的工作夥伴。」他笑著伸出手與她相握,「呵呵!歡迎妳加入『硅之星』,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謝謝。我定將傾力以赴!往後還希望單總裁多多指教囉!」
  
  她大方與他緊緊相握,這是她第一次對全新的工作環境充滿期待。
  
  「呵呵,我們一起加油!希望妳不會讓我失望。」
  
  看著她笑彎的嘴角和水漾的大眼睛,單若星再次感覺眼前這位親切純真的鄰家女孩十分得他的緣。
  
  「當然!當然!倘若我的表現達不到你的要求,大可向我的主管公司『退貨索賠』--放心好了,我一定讓董事長覺得『物超所值』的。」
  
  「赫,妳還真是語出驚人!這些推銷用語該不是妳們公司教的吧?」
  
  話談得多了,單若星與她更加熟稔,他很自然地側過身子,暫時拿掉百億公司總裁的身段,以輕鬆的心情欣賞她促狹可愛的美麗模樣。
  
  「說真的,通常我不太相信短期契約人員的工作能力,被妳這麼一保證,我倒真的很想好好測試一下,看看妳是否真的是『物超所值』?」
  
  「呵……我可不怕喔,真材實料不怕考驗。」挺起胸膛,徐苡縈戲謔地一語雙關。
  
  「哇--真叫人期待啊!」單若星更進一步,居然大方地與她開起無傷大雅的玩笑了。
  
  「哎呀,不能顧著開玩笑啦,我得把『物超所值』的功力好好表現才行。」
  
  她俐落地將文件收拾妥當,「總裁大人,我先出去工作了,有事再叫我吧。」
  
  「好好加油啊!」單若星鼓勵地拍拍她的肩膀。
  
  「謝謝總裁。」她淺淺一鞠躬,退出總裁辦公室。
  
  直到她離開了,單若星的目光始終還戀戀不捨,彷彿怎麼也看不厭似地一再端詳。
  
  好特別的感覺啊!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真奇妙!
  
  投緣的人很快便可撤掉心中的籓籬,若是遇到話不投機的人,什麼方法也無法勉強湊合。
  
  單若星知道她在自己心中有點不一樣了。以前,他很少對女孩子投下注意力,包括自稱是他女友的陳貴漪,也不曾擄獲他半點心神。
  
  難道--與徐苡縈的偶然相遇,一次又一次地,讓她深植自己腦海,這是父母冥冥之中的安排,或是一段注定好的美麗意外……
  
  ***
  
  迎新漫畫店--
  
  徐苡縈在一堆漫畫書裡挑挑揀揀老半天,卻沒有真正看進什麼。一向開朗的兩道秀眉此時微微蹙攏,不再晶亮的幽瞳清楚反映她內在糾結著重重心事……
  
  「怎麼啦?看妳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妳媽媽沒有好一點嗎?」
  
  終究是看著長大的老鄰居,林媽媽一眼就看出徐苡縈努力隱藏的憂愁。
  
  「唉,也沒有什麼好不好的--」徐苡縈幽幽歎了口氣,「她一直是那樣,安安靜靜不多說什麼……有時候講些讓人聽不懂的話……醫生也看了,藥也吃了。」
  
  「喔?聽起來是怪怪的--」笑口常開的林媽媽也不住歎息搖頭。
  
  「其實啊,太認份也不是好事……她從年輕就這樣,心裡有委屈都悶著,什麼也不講--都幾十年了,不生病才奇怪哩!」
  
  「啊?委屈?我媽有什麼不能說的委屈?她曾對妳說過嗎?」徐苡縈不解又訝異的眼神質疑著,「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什麼天大的事情藏在肚子裡幾十年?」
  
  「……嗯,沒事啦!」林媽媽眼神閃過一抹慌張,很快以微笑掩飾,
  
  「哈,是我自己亂猜的啦--女人到了這個年紀失去丈夫,心裡沒有安全感是一定的嘛,更何況,妳爸爸一向是疼老婆出名的。或許,她還在喪夫的悲痛裡,需要一點時間好好平復。」
  
  「哎……或許吧!我爸一向很呵護媽媽的,她依賴慣了。」徐苡縈想起父親,心裡難免一酸,「我媽平常又沒有什麼知心朋友,心事當然沒處說--」
  
  「是啊是啊!妳真的該多勸勸她……多跟鄰居走動,有人講講話也好。」
  
  「已經講過幾百遍了……她不肯嘛,寧願到隔壁廢墟去種花打掃,也不肯跟其他鄰居打交道,真拿她沒辦法--」
  
  「她還是常去--去『那裡』?」林媽媽的表情複雜難解,「哎……那種地方不要常去嘛--陰森森的,沒病也要搞出病了。」
  
  「呵……不會吧?林媽媽妳太迷信了啦。」徐苡縈一向不信怪力亂神的。
  
  「『那裡』沒有妳想的那麼可怕,這幾年經我媽巧手細心整理,根本不像大火燒過的廢屋,有空妳去看看,當所有的花都盛開,整體的感覺還蠻溫暖的呢!」
  
  「溫暖?哎喲?!快別嚇死我啦!那是妳沒經歷大火的恐懼。」林媽媽十分不以為然,低聲道:「恐怖哪!畢竟,總是枉死了幾條人命……不乾淨喔!」
  
  「妳想太多啦,二十年都過去了。」徐苡縈不懂村子裡老一輩的媽媽們,總愛把事情搞得神秘複雜。
  
  「二十年?真快礙…對了!對了!有件事一直想問妳……」林媽媽神秘兮兮把她拉到一旁,「我聽說--最近有人來找單家?是真的嗎?聽說,是個年輕的男人?他長什麼樣子?」
  
  「哇?一口氣這麼多問題,我從何答起?」徐苡縈輕皺起眉頭,笑看著好奇心十足的林媽媽,「呵……該不是又想幫誰作媒吧?妳管人家長什麼樣子……」
  
  「唉,別胡扯了!他到底是什麼來歷?妳知道嗎?」林媽媽神色有點緊繃。
  
  「身份?他說是單家的遠親埃而且巧的是,他現在是我的老闆呢!」
  
  提到那個不小心撞進她生活裡的超優質男人,徐苡縈心裡蕩著某種說不出口的甜酸滋味。
  
  那日夕陽餘暉下的奇妙偶遇,他的翩翩風度、英挺卓越的外表,剛毅沉穩的性格深深吸引了她。不知不覺中,徐苡縈不曾被人闖進的心田自此種下情苗,她毫無疑問地愛慕著各方面條件都出色的單若星,一提起他便滔滔不絕說個沒完--
  
  「他是做什麼的?差不多幾歲?妳知道嗎?」林媽媽繼續查問道。
  
  「人家可是一家上市電子公司的總裁,今年才三十出頭吧,長得好高好帥呢。反正是那種女生夢寐以求的白馬王子啦……」
  
  說到這裡,徐苡縈的臉上滿是崇拜,隨即閃過一絲黯然--想到他位高權重,年輕多金就算了,還長得那麼帥俊挺拔,對照自己的平凡,現實差距根本是難以跨越的鴻溝,她的心隱隱有點酸、有點失落……
  
  「縈縈,妳該不是喜歡人家吧?」林媽媽一眼便看穿她的心思。
  
  「我從來就沒見過妳談起哪個男人會興高采烈,還笑得這麼甜滋滋的?」
  
  「哪、哪有啦!」徐苡縈冷不防被說中了心事,羞紅了臉,氣嘟嘟地跺腳。
  
  「明明就是妳先問起我這個人耶!我當然把所有知道的都說給妳聽埃」
  
  「唉,林媽媽我又不是沒年輕過……」林媽媽意有所指瞟了她一眼。
  
  「真的啦!我只是有一天不小心在路上撞到他,碰巧而已……」
  
  於是,她毫無保留地將她與單若星相識的經過一五一十告知林媽媽,順便加進自己的觀點,「我覺得啊,單家很有福 報啦,事情都過了那麼久了,難得一表八千里的遠親這麼熱心追查陳年懸案……他說過,一定要查到水落石出--」
  
  「他?妳是說……那個單家的親戚?他在追查二十年前的事?」林媽媽突然肅起笑臉,「沒必要吧?追出來對他有什麼好處?妳去告訴他--不要查了!讓村子裡的人平靜過日子--去告訴他,愈查只會把事情弄得愈糟……」
  
  從沒見過直腸子的林媽媽對一件事情反應這麼激烈,徐苡縈不禁傻住--
  
  「到底是怎麼了……每次講起單家,妳們大人反應都好怪--」
  
  「沒有啦!哪有怪?」林媽媽堆起親切的笑臉,「哎呀,我們老一輩的人觀念保守嘛,都二十年過去了,何必打擾安息的靈魂?大家在這裡生活久了,日子安穩平靜慣了,突然一個外人闖進來挖東挖西,總是不好啦。」
  
  「是嗎?」觸及童年記憶,徐苡縈潛意識深處的疑問全浮起來了,「小時候我一問,爸媽就說小孩子不懂不要亂問。現在,我都大人了……你們還是這樣?」
  
  「縈縈,妳最乖最懂事--單家的事別再亂想了。去告訴妳老闆--不管他是為了什麼偉大的目的,不要再追下去……記得喔,一定要轉告他--」
  
  「呵……林媽媽,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助理,人家是大老闆,怎麼可能我說什麼他就聽啊?」徐苡縈微笑搖頭,「這任務太難了啦!」
  
  在「硅之星」工作的這些日子,能與單若星獨處的機會其實是不多的,工作上徐苡縈多半以電話跟他連繫,談論的內容也以公事為主--
  
  她可想不出來,做為一個小小秘書,能拿出什麼立場過問老闆的私事?
  
  何況,她明明就在他的辦公室外工作,也經常不見他的蹤影--
  
  唉,想起他「公事化」地與她保持距離,心裡還是有些難過的。真枉費了身為單若星的辦公室秘書,竟然三天兩頭看不見他,要說心裡沒有失落遺憾,那絕對是騙人的……
  
  徐苡縈明知道職場上必須公私分明,不該對頂頭上司存有超乎禮儀的綺想,可是隱隱洶湧的感情分明存在著,除了盡量壓抑埋藏心底,完全無計可消除啊!
  
  「這……總之,妳盡量啦!」林媽媽歎了口氣,低頭整理新進的書刊雜誌。
  
  「好啦--有機會我會提,聽不聽我可沒把握。」徐苡縈只得隨便敷衍過去。
  
  「這本--最新期的雜誌……先帶回去看吧!」林媽媽慣例把新書、新到雜誌都留給她,一面叮嚀道:「記得看完趕快拿回來啊--」
  
  「哇!封面話題人物--單、若、星……真的是他耶!」徐苡縈興奮地拿起雜誌仔細端詳,「沒想到他本人帥,照起相來還真有明星架勢呢!」
  
  「誰啊?什麼明星?」林媽媽好奇抬起頭,瞥了一眼她手上的雜誌。
  
  「就是他嘛!單家的遠親,我現任的老闆--妳看妳看……是不是很帥?」
  
  「他?他……他是誰?妳說他叫什麼?」驚惶駭異的林媽媽幾乎嚇跌了老花眼鏡,「天啊!見鬼了……」
  
  「什麼見鬼?人家生龍活虎今年不過三十歲!」徐苡縈再度把雜誌端到林媽媽面前解釋,「就是他啊!單若星--就是他要追查二十年前的那場無名大火……」
  
  「……天!怎麼有這種事?怎麼會?造孽喔……」林媽媽扶正眼鏡,看著雜誌上英姿煥發的單若星,一遍又一遍低喃著同樣的話語。
  
  從林媽媽訝然的眼神,徐苡縈不由得生起懷疑--單若星真如他當初所說,是受長輩之托來代查陳年舊案的嗎?
  
  為什麼林媽媽看了照片像見了鬼似地驚慌?徐苡縈的心中浮著不安……一陣一陣不祥的預感敲擊她的心--
  
  自他出現那天,彷彿為這與世無爭的寧靜小村,帶進一股騷動的神秘詭譎,表面上一切安然無恙,卻不知哪一天會掀起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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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7 00:03:18
  第四章
  
  矽之星的工作很繁忙,人一旦忙碌就覺得時間過得飛快。
  
  好幾天了,徐苡縈不常在公司遇見單若星,偶爾照面,也是匆匆談幾句公事,倉促的不容她再有機會提起關於大火的事。
  
  於是,她在忙碌的工作中,似乎也淡忘了這件事,沒人提起的話,她也不會想到了。
  
  這天難得準時下班,徐苡縈約了好朋友一起逛街、吃晚餐,以放鬆工作上緊張壓力,如同很多粉領上班族,工作上的牢騷抱怨,全靠姐妹淘眾會才能宣洩。
  
  「哇,今年妳很走運喔:矽之星』帥哥總裁的秘書?——哇!徐苡縈妳真是好運得太沒天理吧?」
  
  財星週報的資深記者,徐苡縈的大學好友馬恬恬正瞪大雙眼,以誇張的口吻讚歎說:「這個所有女人作夢都夢不到的『好康』,居然——居然被妳撿到?」
  
  「喂!喂!馬恬恬女士——拜託,麻煩妳把口水擦一下好嗎?喏,這包面紙給妳,擦乾淨點!」徐苡縈受不了地瞪她一眼。
  
  「拜託,瞧妳那一臉毫不掩飾的飢渴,彷彿一匹荒野餓狼。 怪嚇人的呢!」
  
  「怎樣?像單若星這種極品男人不值得女人流口水嗎?」
  
  馬恬恬新聞界混的夠久,說起話來語不驚人死不休,她眨著湛藍長睫毛,煞是認真的口吻。
  
  「好嘛,妳自己摸著良心問問——每天跟單若星這種頂級好男人在一起,難道不會幻想好好嘗他一口?妳不想跟他單獨相處嗎?不會想找個機會好好享受他、徹底佔有他……」
  
  「喂!妳嘛拜託,哪有女人家荷爾蒙氾濫成這樣?節制一下好不好?」馬恬恬展露「城市欲女」的大膽狂放,徐苡縈實在看不下去。
  
  「怎樣嘛?我說實話而已。大家都成年人了,這也沒什麼……」馬恬恬無辜地扁扁嘴,不解徐苡縈也不是小女孩了,怎麼思想還那麼單純?
  
  「妳當記者那麼久了,認識的大公司老闆一大堆,沒道理一個單若星讓妳癡狂若此——他,不也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就是個男人罷了。」徐苡縈語氣中微微嗅得出一點點悵惘。
  
  表面上她的態度很淡然,但心底深深埋藏的情苗卻燃燒猛烈,徐苡縈絕非對單若星毫無感覺,只是,兩人天差地別的身份差距是事實,她再喜歡他也不敢多妄想啊,就怕殘酷的現實考驗會重重傷了自己脆弱的心……
  
  狠下心,她只得告訴自己,就算單若星再怎麼多金出眾又迷人,都不可能屬於她……
  
  從小長輩就教導她要腳踏實地,她很明白自己的斤兩,為了避免未來的傷害,幹得不摒除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
  
  「哼,打出生以來,真正的男人妳認得幾個?有我的十分之一嗎?」馬恬晤一副「老江湖」口吻,評論道:「單若星啊,年輕又有能力,光是他創造營收百億的矽之星,還有他鍛煉結實健壯,儼如國際名模的衣架子身材,妳說有哪個女人會不愛?妳敢說妳不愛嗎?哼!我可是『哈』他哈死了!」
  
  「那又怎樣?我只是個小角色,而且還是臨時聘雇的,根本不必浪費力氣!再說,妳都不知道他上班多嚴肅,要求多嚴格?每天都被超重的工作追著跑,哪有啥閒工夫亂想。」
  
  徐苡縈私心裡也渴望能看到他,跟他說幾句話也好。偏偏單若星忙到幾乎行程全滿,唯一碰到他的機會只有交付工作的時候,而凡事要求完美的他總是對她不假辭色,一急起來口氣更是凶巴巴,徐苡縈幾乎是「頭皮發麻」地等他來交代工作。
  
  哎,縱使如此,她還是很想見他一面……她暗自思忖,並不想對馬恬恬說。 本來嘛,她早打算好了把這份情愫埋進心裡的。
  
  「嗯,也對啦!天底下賺錢的老闆,通常沒有不認真拚命的。」馬恬恬用力地點點頭,從公事包裡拿出一份文件。「看,我們週刊正在籌備一個專題,探討企業富豪的創業起家經過——單若星也是主題人物之一喔!」
  
  「嗯。」徐苡縈低頭喝湯,話還沒說,先拚命搖手。「……妳要追什麼內幕自己去,我可不當臥底喔!妳休想打我的主意。醜話說在前面哦,我只管我自己的飯碗,妳們新聞界玩的那套,我可不會。」
  
  「什麼嘛?妳才進『矽之星』幾天就這麼護主心切?厚,很不夠朋友耶!」馬陸恬不悅地將手中的文件放下。「只是請妳打聽一兩件事,找人問一下而已,又不是要妳脫光了去色誘老闆,需要這麼驚嚇嗎?」
  
  「妳到底想知道什麼?」徐苡縈敷衍地虛應她。「講來聽聽看,我能問就幫妳問囉。」
  
  「聽說……單若星最近在查一樁二十年前的無名火災。真奇怪,他跟那個『單家』是什麼關係啊?」馬恬恬的話題始終繞在單若星身上。
  
  「嗯,聽說是遠房親戚吧。」徐苡縈簡單帶過,隨即低頭專心吃飯,她不想討論他——就怕再說下去,一不小心就會在精明的馬恬恬面前露了餡。
  
  「嗯,搞不好不是哦!妳知道嗎?單若星從小無父無母,是某個退隱江湖,大黑道頭頭的養子,他們總共有九個義兄弟,每個人都成就非凡耶!哇,光是這段故事,就充滿了多少神秘傳奇色彩啊?寫出來一定賣的啦!」
  
  「哦?真的嗎?他的私事,我就不是那麼清楚了。」徐苡縈聳聳肩。
  
  對於單若星的一切,她不是不好奇,但她不想八卦那些無聊的隱私。事實上,她比誰都關心他!關心他有沒有吃好、睡好、心情開不開心?
  
  無奈,兩人階級相差遙遠,除非單若星主動接近,否則她永遠只能仰望,像仰望天邊的星星般。
  
  「我猜,他最近積極在查的無名火,其中必有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而且,根據他親近的朋友說,當年那件事的相關資料都找不到了,連警察局做的筆錄都不見了,很顯然有人刻意湮滅了證據——嘖嘖,真是離奇又聳動,足可拍成『台灣變色龍』了!精彩!真精彩!」馬恬恬愈說愈興奮。
  
  「哎,妳們搞新聞的,永遠都是那副『嗜血』的爛德性。」
  
  徐苡縈慢條斯理的反駁馬恬恬的激動。
  
  「妳想,事情都過二十年了,證據不見了很正常好不好?台灣多少重大刑案的資料都不見了,在才稀奇呢!」
  
  「這樣說也對啦。不過……那場無名火真的很詭異,明明附近有人家,哪有可能燒到精光了,才被發現報案?我怎麼想都覺得怪!」
  
  明明附近有人家——這家,不就是徐家嗎?為什麼他們絲毫沒有察覺?
  
  天!被馬恬恬這麼一講,徐苡縈心底的疑惑不安再度被勾了上來,她想到那天歇斯底里的母親,又想到林媽媽看見單若星照片時的驚惶……
  
  又來了!那股不祥預感再度襲上,她感覺整個胸口好悶,太陽穴莫名隱隱作痛了起來——
  
  「夠了吧?恬恬,妳們是財經雜誌,又不是專搞八卦的,不必去追那些旁枝末節!怎麼說,人家好歹也是成功的企業領袖,妳應該往他的成就去著墨才是啊!」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可是,光寫硬梆梆的報導誰看啊?」馬恬恬眼睛亮了起來。
  
  「苡縈,幫幫忙好嗎?如果單若星有提起這方面的話題,妳幫忙探一探……」
  
  「探?妳以為我是哪根蔥?我才不敢——」徐苡縈沒有正面答應她。
  
  「哎,真被妳氣死!」馬恬恬忿忿瞟了她一眼。「妳很沒朋友道義耶!受不了妳啦!我啊,還是自己想辦法算了,就不相信我混了幾年,以我的功力會追不出個所以然。」
  
  「關於這件事,我實在無能為力。」徐苡縈聳聳肩,直截了當據實以告。「身為好友,我只能在精神上支持妳!加油!祝妳成功!」
  
  「好!妳等著吧,精彩的很快就會『端』上來囉。」馬恬恬自信十足地拍胸晡保證。「萬一這個專題被我做出來,嘿嘿……我馬恬恬身價就不同啦。」
  
  「好了啦,沒事作什麼白日夢。」徐苡縈想到獨自在家的母親,沒心情再閒扯下去。
  
  「我得先走了,老媽一個人在家——她最近情緒下太穩定,我還是早點回家安心些。」
  
  「也好。」馬恬恬跟著起身,順便將一份雜誌交給她。「你要發的新聞稿,我幫妳處理好了,拿回去交差吧!」
  
  「謝囉!還好有妳罩著,不然這飯碗我可能還端不穩呢!」徐苡縈感激地抱抱她。「有恩報恩!哪天我有機會『探』到什麼蛛絲馬跡,一定會通知妳的。」
  
  「對嘛!這樣才是好朋友嘛!」馬恬恬開心地拉起她的手。「走走走,我今天特別為妳服務,那台老爺車舊歸舊,載妳回家還不成問題啦。」
  
  ***
  
  矽之星總裁辦公室
  
  「單總裁,請參考這裡……所有發表在平面媒體的訊息,以及電子媒體的相關影帶,全都齊了。」
  
  總裁辦公室裡,徐苡縈以下屬該有的恭敬態度,將手頭上交辦的工作向老闆報
  
  「這些都是記者提的疑問,有些業務上必須保密的,還有一些專有名詞解釋,我都列在這頁,您斟酌回答批示後,我再回給媒體。」
  
  「嗯,做得很好。我聽到外面科技線的記者們對妳提供的資料都很滿意。這次由妳單獨跟媒體接觸,第一次就處理得很妥貼。苡縈,辛苦妳了!」
  
  「呵,總裁您這麼說太見外了——我一向盡力做我該做的,這是本分。」徐苡縈眉開眼笑,能讓英俊有為的大老闆稱讚,說沒有半點虛榮是騙人的。
  
  更何況,她始終欣賞他、崇拜他,甚至有點迷戀他,那種傲然引領整個大企業的領袖氣度無人能及,在徐苡縈的心中,他不僅是她的老闆,而是她偷藏在心裡的愛戀對象。那是誰也不能傾吐的小秘密,她緊緊埋在心裡,永遠不打算說出來……
  
  現實裡她不敢妄想,但夢想總可以吧?徐苡縈願意在夢裡愛戀他,只要不涉及真實世界,沒有人可以阻礙這份美夢。
  
  聽到「夢中情人」對自己的表現讚賞有加,此刻,她如花綻放般笑得甜美,心裡更像是淋了蜜編E似拘紺茲茲……
  
  「苡縈,通常我不喜歡隨便誇獎員工,所以妳也不必太謙虛。」他認真專注的眼神直直看著她。「說實話,我難得遇上一個默契好的幫手,妳來上班之後,分派給妳的工作都做得不錯,非常合乎我的要求。」
  
  「哦?真的嗎?謝謝總裁的誇獎。」她被他看紅了雙頰,又喜又怯的瞳眸漾著柔媚嬌羞。
  
  「來,趁現在不太忙,為了犒賞妳,請妳喝一杯我親手煮的咖啡。」他微微牽動嘴角,難得在嚴肅的上班時間露出微笑。
  
  「啊?你煮咖啡?這……不好意思吧……應該由我來的……你是總裁耶!」她震撼得瞠大眼睛。
  
  「先坐下吧。」
  
  單若星請她在會客的小沙發坐下,他的親和自然讓徐苡縈受寵若驚!
  
  他,堂堂矽之星的總裁,竟然願意紆尊降貴地為她服務,怎不叫人驚駭?!
  
  「妳別緊張,不過是一杯咖啡而已。」他親切地拍拍她的肩,笑道。
  
  「可是,你是老闆,我……我不習慣。」她一向嚴守職場上的「階級有別」。
  
  「放輕鬆啦,神經一直繃著會繃壞的。」他瀟灑自若地開始煮開水,技術純熟地磨起豆子,一邊與她話家常。
  
  「久了妳就瞭解,我喜歡跟工作夥伴打成一片,這樣更能培養良好默契。」
  
  「喔,當你的員工滿幸福的嘛。」徐苡縈沒遇過像他這種上司,只能依照他的意思,坐下來等著喝咖啡。
  
  「哈哈!妳完全說對了!我的辦公室從來就沒有常設的秘書職位,第一呢,她們煮咖啡的功力絕對不及我。第二呢,要找到工作能力能讓我滿意,個性、外型又能順我的眼的女孩子太少太難了,為了避免人事費用浪費,我習慣採用聘任制的派遣人力——這次碰上妳,真的讓我很意外。以前,我也聘過數不清的秘書,通常沒幾天就陣亡,妳算存活得久的。」
  
  「哦,謝謝你不嫌棄……老實說,我還以為你『妻管嚴』,是你女朋友嚴格把關,不准聘請年輕貌美的秘書呢!」接受他的「特別禮遇」,她自然鬆懈了上班時間的緊繃,很自在地輕鬆打趣道。
  
  咖啡的香氣散逸在空氣中,光是聞著便叫人心曠神怡,徐苡縈很快地融入這自在的氣氛裡。
  
  「妳錯了!我一向不把兒女私情放進生活裡。慢慢妳就知道了,我的事業範疇不讓女人介入的。說句老實話,我最討厭管東管西的女人。」
  
  提到女友,他的反應是嗤之以鼻。
  
  這個反應讓徐苡縈感覺奇怪——平常 工作時,她也常遇到陳貴漪,她顯然就是個喜歡掌控男人的千金嬌嬌女,老喜歡在員工面前以老闆娘自居,那股蠻橫的銳氣,徐苡縈還不只一次領教過呢。
  
  「嘿,妳在發呆想什麼?喝咖啡囉!」單若星打斷她的沉思。「很香吧?我獨門進口的咖啡豆,在外面絕對喝不到的。」
  
  「不加糖,我習慣加一點點牛奶。謝謝。」濃濃香味下,她終於可以完全放鬆了,直老闆親自為她的咖啡調奶加糖,也不覺得彆扭了。
  
  「真巧!我也習慣加牛奶,不加糖。沒想到我們不只是工作上默契好,連喝咖啡也是一國的……不錯啊!以後喝咖啡有伴了。」單若星訝異她喝咖啡的口味與自己相同,不覺脫口而出。
  
  我們是一國的?一國的?!天啊天啊!這會兒,她又給大大地嚇到了!
  
  真的有跟他默契相合到歸在同一國嗎?她低斂眉眼,驀地感覺全身熱烘烘,這幾個宇在他嘴裡說出來輕描淡寫,聽在她耳裡,竟像巨石投入心海,怦怦然掀起滔天巨浪!
  
  坐在離他不到五十公分的軟皮沙發上,雙手忍不住顫抖著,她害怕被他發現自己的緊張失態,愈想勉力維持正常,身子卻愈抖得厲害。
  
  「來,趁熱快喝,這杯喝下去,以後就再沒有任何咖啡能讓妳感動難忘了。」單若星連煮咖啡也像拼事業那樣的霸氣與自信,徐苡縈深深被他傲氣的神采撼動著,強烈的悸動讓她不知說什麼才好。
  
  「說真的,我對自己的手藝信心十足。好東西經得起考驗——妳試試看。」他體貼地將咖啡端到她面前,溫煦的言語笑容融開上司與下屬間的隔閡。
  
  「嗯,真的好香……好醇厚的咖啡香味。」舌尖的味蕾直接將咖啡的「驚艷」表現在她驚喜又滿足的臉上。「太好了!單總裁,我以後工作上要更加努力,這樣才能跟您邀功討賞;討這杯『單家』獨門咖啡。」
  
  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或許是那杯太可口的咖啡平撫了內心的悸動!徐苡縈綻開由衷自然的微笑,俏皮地跟他小小地撒起嬌來。
  
  「沒問題……我一向賞罰分明。只要妳肯好好表現,喝咖啡是小事!就怕妳不夠忠心盡力。」
  
  他輕笑著,接著拿起氤氳香熱的咖啡壺,再次地往她杯裡緩緩注入了醇郁的汁液。「再喝點!希望妳喝過我的咖啡之後,能多用心對工作奉獻,這樣我的咖啡就值得了。」末了,他還是把話題繞回工作,帶著上司的「官方」期許。
  
  饒是如此,徐苡縈沒有更多奢求,握著溫熱的咖啡杯,心裡已經十分十分滿足了……
  
  「哇……我懂了!原來你管理員工的『必殺技』,是這杯『魔幻咖啡』啊?」
  
  「呵,妳很聰明,竟發現了我收服人心的小技倆。」他笑容朗朗,難得有點調皮地眨眨眼。「發現了也一樣,以後妳一定會為了咖啡而更加努力,我相信……」
  
  「嗯!應該會吧,這麼迷人的咖啡味道還真讓人欲罷不能呢!」
  
  細細品嚐手中的醇美滋味,她陶醉著靜默了好一會兒,突然間,潛在心底許久的疑問一一浮起!關於他調查「單家大火」的那件事,關於他與單家之間真正的關係……
  
  這件事,她已遺忘多日,偶爾想到要對他提問,只是苦無適當時機。眼前咖啡香、氣氛好,或許正是時候——
  
  「嗯。」她沉吟考慮,思索最適當的字眼。「單總裁——有件事……我一直想問。」
  
  「哦?什麼事妳直接說啊!」單若星端著咖啡杯,悠閒地品味著自己的傑作。
  
  「就是……就是上次你到我們村子,查訪單家大火的那件事!」
  
  「唔——怎麼了?妳聽到什麼消息嗎?」靜默了幾秒,他斂起笑顏,神色轉為肅穆。
  
  「沒……沒有啦!」她喝到嘴裡的咖啡,陡然被他一嚇,差點嗆到,「咳……其實,也沒什麼!只是你之前好像很積極在查,我只是關心一下,想問問你追查的結果,看看有沒有我可以幫上忙的?」
  
  「妳有什麼線索嗎?」單若星盯著她飄浮疑問的眼眸,反問道。
  
  「沒!沒有啊!我怎麼可能會有?」她被他看得很不安,趕忙低頭閃避他凌厲的目光。
  
  「老實說!大火發生後都過了這麼久,追起來滿困難的。」他抬起頭幽幽歎了口氣。「倒是妳,家就住在那附近,也一直在那個村子長大,知道的應該會比我多才對吧?」
  
  「這……我、我、我……」沒料到他竟把話鋒轉向自己,徐苡縈開始緊張不知所措。「我那時候太小了,三四歲吧?才三歲的小孩,哪會有印象?」
  
  「是嗎?妳都知道事發時自己才三歲,表示妳並不是完全沒印象,對吧?」他的笑似有冷意。那種深沉的,帶點軟刺的問話令人壓力重重,一股低氣壓欺過來,叫人呼吸都覺得困難。
  
  「呃,單……單總裁,我想——我該回去工作了。謝謝你的咖啡!」坐立難安的她趕忙起身告退。「對不起……剛剛那件事,當我沒問吧。」
  
  「怎麼了?只是隨意聊聊而已,妳不用那麼拘謹。」見她臉上的不自在,單若星知道是自己太嚴肅了,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我真的沒別的意思,妳千萬別往別處想!我沒有要探妳的話,只是順著我腦裡推想的講出來罷了。」
  
  「我懂……」徐苡縈點點頭,也感覺自己好像太小心眼。
  
  「我還是先回去,不打擾您。」
  
  她正打開門,卻迎面撞上一張泛青鐵綠的臉,結結實實把她嚇了一大跳!
  
  「陳……陳小姐?妳怎麼站在外面不進來?」
  
  「沒妳的事!」陳貴漪垮著一張難看至極的臭臉,甚至不管單若星還在裡面,拉開嗓子便大聲叱責:「妳是哪一位啊?會不會太不像話了?上班時間關在總裁辦公室裡,幹什麼好事啊?哼!孤男寡女!妳要不要臉啊?」
  
  「請別誤會。」莫名被臭罵一頓的徐苡縈勉強壓下心中怒火,冷冷回道:「我是來向單總裁報告工作進度的,不是妳想的那麼齷齪。對不起,我先告退。」
  
  「報告?哈!笑死人了!自己犯賤想勾引老闆,還說得那麼好聽……這種女人啊,我看多了,還不就一個字……」徐苡縈已走得老遠老遠,陳貴漪還連珠炮似的罵個不停。
  
  「妳罵夠了沒?馬上給我閉嘴!」單若星看也不看她,動手收拾著小茶几上冷掉的咖啡。
  
  「若星?你?你剛剛煮了咖啡給那女人?!你……你幹嘛對她那麼好?」陳貴漪看到桌上的兩個英國瓷杯,酸得心都碎了。
  
  打從認識以來,單若星只請她喝過一次,多少次她明示暗示,他要不說沒空,要不說沒心情,再不然就說他的咖啡只用來獎勵員工!
  
  可是,那個女人居然輕而易舉獲得了這「至高的榮耀」?她憑什麼?
  
  「不關妳的事!妳管太多了吧?」單若星愈來愈沒耐心應付眼前這膚淺聒噪又幼稚的女人。
  
  「若星……我是關心你、擔心你啊!」她嬌縱的細著嗓子說。「外面想釣有錢男人的爛女人到處都是,我是替你把關嘛,怕你被某些裝純潔的爛貨騙了。」
  
  「不必了。我沒那麼笨——」單若星一把將她推得老遠。今天不知為什麼,聽到這種肉麻聲音,覺得全身都不對勁兒。
  
  「妳管好自己就好!至於我的事,麻煩妳別雞婆。」
  
  「我是說真的啦!」陳貴漪最怕的就是他的淡漠,他愈是想躲,她愈想緊緊抓住他!結果總是愈弄愈槽……
  
  「拜託妳,什麼都別說了。我要工作,不想被打擾!妳可以走了。」單若星清理好咖啡杯壺,挽起袖子好整以暇望住她,以嚴厲的語氣下了逐客令。
  
  「你……你……就是想辦法要趕我走?好過分!你太過分了啦!」
  
  「過分的是妳吧?」他仍是不假辭色。「老是在我上班的時間跑來胡鬧,我講了幾百次也不聽,落得要我來動口趕人——是妳該檢討才對!」
  
  「人家!我、我今天……不是來鬧你的,我是有正經事要告訴你。」陳貴漪哭喪著臉想再多說幾句,無奈單若星根本不想聽。
  
  「算了!算了!妳會有什麼正經事?出去!」單若星用最後一絲耐心把她推出門去。
  
  砰!一扇大門把所有雜音隔離在外,單若星吐了一口大氣,在完全屬於他的空間裡,只想一個人靜一靜,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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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匿名  發表於 2013-11-7 00:03:50
  第五章
  
  棕櫚、海灣
  
  月眉兒靜悄悄地攀上樹梢頭,閃爍的星芒掀開城市夜生活的幽魅序幕……
  
  「棕櫚、海灣」是一家極有特色的地中海風味餐廳,飄逸淡甜瓦倫西亞花香的燭光焰火中,台北城裡無論粉領麗人或高階菁英,莫不選擇此處作為交際休閒、消磨夜晚時光的好地方。
  
  「好小子!你又成功了!真有你的!」
  
  「哪裡。是兄弟們不嫌棄,大家看我的面子,各自慷慨地呼朋引伴捧我入場罷了。呵呵,感恩礙…」
  
  「喂,你說那什麼話?你這人從來不會謙虛的,聽你滿口虛情假意……哇!真的有夠吐血耶!」單若星環顧四周已高朋滿座,語氣興奮地往自家義兄弟——韓若巖的胸口敲上一記。
  
  「沒想到藹—若巖,你除了百貨業之外,擴展餐飲方面也這麼凶悍哦?你看看,才開幕沒幾天,聽說已經連續訂位爆滿。嚇,商若淵這小子要是知道你一腳踩進他餐飲業的地盤,還搞得這麼有聲有色,他不氣昏了才隆!」
  
  「若星,你未免太小看我們兄弟間的感情了吧?若淵貴為『縱橫飲食集團』總裁,他經營的店家多到以『千』計,人家才不會跟我計較呢!」
  
  「是喔?沒想到,商若淵娶到美嬌娘以後,心胸變得這麼開闊啊!」
  
  「若星,男人最大的幸福,除了成功的事業之外,就是擁有相知的另一半。」韓若巖以「過來人」的滿意口吻繼續道:「你不要不信喲!若淵真的很熱心,不但以他的專業提供我很多寶貴的經驗,還把老婆帶來當參謀,兩人一起把餐飲業摸索多年的訣竅全盤傳授,完全不藏私耶。你剛那樣講若淵,對他很不公平喔!」
  
  「哦?是嗎?我還以為親兄弟都是明算帳的!更何況,我們一家九個兄弟沒有血緣關係,只是同拜戎爹為義父,大夥兒一同在戎爹的嚴格養育下長大。打從咱們老爹歸隱山林,不問人間是非之後,大家各自在不同領域發展,好像……思,只是一種感覺吧,那份榮辱與共的親密,似乎慢慢淡了。」
  
  「是嗎?你當真認為我們兄弟間的情誼已不復當日了嗎?」韓若巖不悅地攢起眉心。
  
  「哎……若星,聽你這樣說,真的讓我好失望。你知道嗎?前不久,大家為了你的事,還特別約了時間秘密開會!」韓若巖為他斟滿酒杯,上好的紅酒如紅寶石般艷瀲光澤,光是看著,就叫人醺然欲醉。
  
  「開會?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一點兒都不知道?你們很不夠意思喔!大家都是兄弟,怎麼就獨獨把我給漏了?」
  
  錯過兄弟間的密會,單若星心中有種被摒除在外的強烈失落感。
  
  「你那個性,沒事像個悶葫蘆似的不吭一句,一旦哪個兄弟說了你不愛聽的,你馬上就翻臉——你來了能談事情嗎?戎爹給你氣得都病了……都八十幾歲人了,你就不能順順他的心嗎?」韓若巖藉機教訓他。
  
  「他……他老人家現在還好嗎?」單若星堅持要追出二十年前的滅門血案,不惜與恩如再造的養父起衝突,內心其實充滿著罪惡感。
  
  「總算知道關心老人家啦?哼!虧你還有良心!」韓若巖沒好氣地狠狠瞟了他一眼,「為什麼你就不能聽戎爹的指示,讓那件事算了呢?追下去,你想要什麼結果?」
  
  「……唉,你們都不能瞭解我的心情——」單若星痛苦地飲下眼前的紅酒,他的眉峰緊擰,一肚子苦悶無人瞭解。「我的心放不下……你不瞭解那種沉重……」
  
  「不瞭解?呵!若星,你以為你的遭遇最慘嗎?咱們兄弟九個,誰沒有自己悲慘的故事啊?」韓若巖說著說著語氣激昂起來。「當初,我們之所以被收入戎爹磨下,不就是因為各自的不幸?戎爹訓練我們堅強茁壯,兄弟們都健全地長大了……那些天大的災難鄭,如今都成了過往雲煙——你又何必苦苦迫尋?」
  
  「別再說了!」單若星揮揮手,意圖結束這場爭辯。「若巖,大家都想勸我放棄,那份心思我瞭解!但是,逼著我前進的,是一股冥冥的力量……那股力量連我自己都擋不了!就讓我去吧,兄弟們若還念舊情,就請大家給我一點點支持,至於戎爹那邊,我會盡量讓老人家放心,也請大家多關照了。」
  
  「哎……說不過你!」頹然放下高腳水晶酒杯,韓若巖臉上掩不住的失望。
  
  「既然你那麼堅持,我還能說什麼?若星,人生很多事情,不一定有答案的,好壞也不見得那麼黑白分明,這話你現在聽來會覺得玄,以後慢慢就能體會了……」
  
  「嗯。」單若星點點頭,為難地看著好兄弟臉上的失望,無言以對。
  
  ***
  
  就在韓若巖和單若星爭執不休時,隔著對角線,靠近門口的那一桌,徐苡縈正和一名看似忠厚老實的年輕男子共進晚餐。
  
  即使餐廳裡的光源僅有那昏黃燭光,單若星仍是一眼就把她認了出來。
  
  隔著幾桌客人,他看到與辦公室裡迥然不同的徐苡縈,剎那間,他愣住了……
  
  她正淺淺地笑著,嘴角輕揚,畫成一道迷人的圓弧,她的纖纖玉手不時微撥耳後及肩的雲發,秀麗臉龐上畫了淡淡的自然妝,水亮的眼睛眨動活力誘人的輝芒。
  
  「喂!單先生,你是不是太誇張了?哪有人這樣盯著美女猛瞧的啊?」
  
  「真巧,那位是我的同事——」單若星的嘴角噙著一抹帥氣的笑容。「不好意思,我失陪一下,過去跟同事打個招呼。」
  
  其實,徐苡縈這頓晚飯吃得很無奈,要不是村子裡的林媽媽好說歹說,她寧可回家去睡大頭覺,也不想浪費一個晚上在外面聽面前這位無聊的「科學怪人」發表高談闊論。
  
  「徐小姐,妳覺得這家餐廳怎麼樣?很不錯吧?聽說這家餐廳的老闆是百貨業的大亨,第一次跨足餐飲業,出手不凡呢!」林盛佑對自己挑的餐廳志得意滿。
  
  「嗯。還好!」掛起「職業」的微笑,徐苡縈努力維持端莊高雅的氣質,多笑少說——事實上,根本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最近啊,大都市都在快速國際化,台北也不例外!妳看,現在各式各樣風格迥異的酒吧餐廳一間間崛起,這就是最典型的代表。」
  
  林盛佑說話喜歡帶著誇張手勢,發表任何話題又愛擺個「專家」的姿態,她實在很不能接受一個男人自以為了不起的樣子!
  
  倘若一個男人真的了不起,絕對是自然而然地展露在他平常的氣度言談裡,絲毫不需刻意強調,舉手投足間自有傲視群倫的王者風範,光使一個眼色就殺死一堆人,那種傲然霸氣才了不起呢!
  
  就好像……好像……嗯,單若星就是最典型的,精明睿智的魅力男人。
  
  哎哎哎,徐苡縈在心裡暗罵自己,好端端幹嘛又想起他?本來他就是出類拔萃的男人,鮮少人能與他相提並論的嘛!
  
  真是的,在這個時候想起他,更添落寞礙…
  
  自那次單若星請她喝咖啡作為工作表現優異的「獎勵」之後,不諱言地,彼此間的距離確實大大拉近了。
  
  工作上必須照面的時候,單若星的笑容一次比一次多,雖然他還是得擺出上司的架式,至少他已經慢慢會在工作之外談些輕鬆點的話題,心情不錯的時候,開開無傷大雅的玩笑也曾有過。
  
  當高高在上的單若星不再遙不可及,徐苡縈的心也愈來愈難平靜,深埋的惑晴隱隱竄動,每當他靠近——無論以上司的嚴肅,或如兄妹朋友般的親和熟稔,在荏牽引她怦怦狂跳的、熱切的心……
  
  於是,她總是在任何不經意的時候想起他,就像百無聊賴的此刻——
  
  坐在她對面的林盛佑無視她已神思渙散,繼續發表他的高見,而徐苡縈不耐煩地呵欠連連——
  
  原來他是先介紹給村裡的「小美妹」的,之後配對不成,立即被「資源回收」再利用,林媽媽硬是要推給徐苡縈,礙於人情難卻,她才硬著頭皮虛應個卯。
  
  「藹—對不起啊,林先生。」忍耐到了極限,她猛然起身告退。「林先生,我……非常謝謝你的晚餐,但我突然想到晚上答應帶我媽媽去看醫生,再不走的話就來不及了!」
  
  「啊?妳……妳有這麼急嗎?」林盛佑正說得口沫橫飛,對她的乍然求去感到十分錯愕。「可是,我還特別安排了很多節目耶!我本來還想說,吃完晚餐要帶妳到河濱公園去。那裡的夜景很美——」
  
  「改天吧!反正不急,夜景天天有得看。」彷彿椅子上長著鐵針似的,徐苡縈速速推開椅子,半點不給挽留餘地,直往大門走去。「不好意思……我真的來不及了。再見!」
  
  「妳……徐!」林盛佑什麼都來不及說,眼睜睜看她優美的背影,在眼中漸漸消失。
  
  「啊!終於自由了!下次再也不幹這種蠢事,都什麼時代了,還相親?」
  
  逃出那枯燥得令人全身僵硬的相親晚餐,徐苡縈輕快地踩在紅磚道上,嘟囔著吁出一口長氣。「唉……林媽媽也真是的,連小美妹都不要的貨色,還當寶貝似的往我身上推……」
  
  枉費一身精心的妝扮——徐苡縈為了不失禮,還花了重金買下一襲時下最流行的嫩粉色兔毛短衫,搭配緊身深靛色呢料短裙。
  
  纖腰下一雙修長勻稱的美腿套著皮長靴,腰間繫著復古銅環皮帶,完全表現她穠纖合度、無懈可擊的好身材。
  
  一邊走,一邊無奈地想著,難道自己哪裡出了錯?就算不是美若天仙,至少打扮起來也算是個青春可愛的甜姐兒,怎麼會「淪落」到相親的地步?
  
  她愈想愈覺得不甘心!
  
  唉,月明星燦的浪漫夜晚,理應約會一名器宇非凡、身形碩壯偉岸的英俊男子才夠氣氛嘛!可惜了那麼好的餐廳、那麼美味的牛排大餐,就唯獨欠缺帥哥一改,所有的味道通通都不對了……
  
  「什麼帥哥?什麼東西不對?妳一個人在自言自語什麼啊?」
  
  噫?這會兒是誰在說話來著?這個男人的聲音好好聽喔,有點耳熟……
  
  徐苡縈狐疑地抬頭尋找聲音的來處。
  
  隔著一條不到二十步的小馬路,她看見一個雙手插在褲袋裡、外貌俊挺的男子,好整以暇地對著她露齒而笑,那是一張非常熟悉的帥臉,只是此刻出現,實在太令她訝異了……
  
  俊男慢慢往自己這邊走來……大步大步往前跨,瀟灑姿態一如他眼底的深邃幽光,大大震懾了她——
  
  徐苡縈對上他眸光裡的神秘,隱隱透露出落拓的惑人氣質,特別是他穿著金屬光澤的銀黑襯衫,一種不羈貴族的帥氣裝扮,根本不似尋常凡眾,倒像是銀幕裡走出來的英武騎士。
  
  徐苡縈屏住呼吸,不敢相信眼中所見;哇,再一次的巧合——難道老天爺聽到她的祈求,當真賞她一枚貨真價實的帥哥了嗎?
  
  「還看?妳是大近視啊?竟然連我都認不出來?」
  
  「你——你——你真的是……真的是單總裁?天啊,怎麼又這麼巧……」
  
  沒錯!正是他!平日工作上的頂頭上司,她竟然沒能一眼認出來?!
  
  當單若星慢慢靠近,她才不得不確信!眼前這帥斃了的男人,完全不同於上班時西裝筆挺的裝扮,簡簡單單的銀黑襯衫加牛仔褲,卻還是那麼令人深深著迷。
  
  「剛剛在餐廳裡就看見妳了,才想起身跟妳打聲招呼,怎知妳居然跑得比飛還快?到底被誰給嚇到了?」
  
  下班之後的單若星不再嚴肅,他跟徐苡縈已經在工作中培養出比同事更親近的熟稔,此時他自然親切地搭著她的肩,自在得好像遇見了多年不見的老友。
  
  徐苡縈猛地胸口一窒……呵,這是心有靈犀嗎?方纔,自己才殷殷切切地念著他,想著他啊!
  
  「我!我……就是……那個——相親的對象太抱歉了嘛!所以,實在憋不住了……只好『落跑』出來透透氣囉!」她俏皮地吐吐舌,一臉「劫後餘生」的解脫模樣。
  
  「噗!妳真可愛,什麼『憋』不住?他是只蟲嗎?味道很臭嗎?」單若星忍俊不住哈哈笑出聲,他被這女孩的可愛表情及另類的用語逗笑了。
  
  「呃!不是啦,別挑我語病嘛。那種忍不下去的感覺,你懂嗎?」她不好意思地皺起鼻子,有點羞赧。
  
  「哎呀!反正你知道意思嘛,話不投機半句多,不對盤的人,就是半秒鐘也不想待。」
  
  「哈……妳自己該好好檢討。」他還是搭著她的肩膀,甚至以他的手指輕捏她俏挺鼻尖。「明明長得如花似玉,竟淪落到要相親的地步?幹嘛不好好挑自己喜歡的男人約會談戀愛啊?」
  
  話說完,單若星才驚覺自己的言行超越了普通同事該有的分際——搭在她肩膀上的手遲疑著是否該收回,然而,他選擇放任自己……不能否認他就是喜歡這樣輕嘍著吔拘危頭,他喜歡看她微笑的甜美模樣。
  
  那種「喜歡」,無法抵擋、無從抗拒,單若星決定順著真實的感覺走,順著無形存在的磁場,想靠近就去靠近……
  
  「人家——人家也很想好不好?就沒有合意的嘛!」
  
  沒好氣的嘟起小嘴,她微微惱怒地甩開搭在肩上的臂膀。「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嗎?哎,你一定沒聽過,那是女生之間流傳的。」
  
  「什麼話?說來聽聽啊!」他追上她的腳步,溫熱的氣息直接襲上她柔白的頸項,彷彿電流竄過,剎那間,徐苡縈的心臟倏地一緊,某種說不出的曖昧正在發酵……
  
  唉,她又開始心跳異常了。
  
  到底是怎麼了嘛!他今晚吃錯藥嗎?又搭肩、又用手捏她的鼻子,說的話又那麼細膩溫柔!他這樣叫人沉醉迷惑……怎麼辦啊?
  
  「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好男人啊,就像台北市的停車位,總是搶也搶不到,好不容易發現有位子了,急忙一看——唉,竟然是『殘障專用』……有趣吧?這比喻實在太傳神了,真是『與我心有慼慼焉』啊!」
  
  「哈哈哈!真的挺有意思的。」單若星開朗大笑,看她說話時多變的表情,特別是說到「殘障車位」時,那陡然落寞的神情,俏皮得好可愛!
  
  「唉,你還笑得出來?我自己想想都覺得滿可悲的!哪個女孩子喜歡被抓去相親,讓人家公開論斤秤兩啊?」徐苡縈幽怨的眼眸瞟了他一眼。
  
  看著他極富成熟男人味的俊俏臉龐,深刻有型的英俊五官,再次讓她莫名心跳急竄而急忙收回視線!
  
  哎,這男人總是輕而易舉地撩動她的心弦,隨意的一句話,或是一個小動作。徐苡縈一再地深陷在他奇特的魔力中,她躲不了那份對他濃濃的愛意,此刻,她不知該往哪裡逃?
  
  「別這麼沒自信嘛!其實妳條件很不錯,一定可以找到屬於妳的『停車位』,感情的事,自然就好,愈是汲汲營營反而適得其反!」
  
  單若星言不由衷地說著「應酬話」,其實心裡真正想說的是:什麼人都不必找了,全世界沒有人比我更好!
  
  「嗯。」徐苡縈沒怎麼搭腔,因為她也很想對他說:我什麼也不想找,心中囑意的那個位子早就看到了,只是,不知道夠不夠資格停進去……
  
  兩人各懷著心事往前走,他愈走愈與她並齊,為了閃避急馳而過的車輛,他的手偶爾還會輕扶她的腰際——哎,他難道不知道女生最怕癢了?
  
  「坦白說,長輩安排的『相親』也不見得不好啦,至少大人都挑過了,總是不會把太壞的推到妳面前。」他繼續言不由衷,竟看不清身旁佳人的眼底儘是落寞。
  
  「嗯。」她依然不置可否,全身的知覺都集中在腰部——天啊!他當真扎扎實實扶著她的腰?!
  
  噢……又來了——那股逼人醺眩的氣息再度勾惹她的神魂馳蕩。天!他……他怎麼可以這樣挑戰她薄弱的意志力啊!
  
  「是喔?那……請問你相過親嗎?」她心慌意亂下竟口沒遮攔地問了。
  
  「我?我……這個……」他一時語塞。
  
  單若星當然不需要相親,自己送上門來的各路人馬掃都掃不完,也因為不乏美女青睞,他也從不知何謂「傾心」的滋味。
  
  如今,他卻在眼前這個女孩身上嘗到了,單若星再也騙不了自己,他對徐苡縈的感覺是很不一樣的,當他第一眼發現她跟別的男人共進晚餐時,心底竟然冒著不曾有過的酸意,當他得知她是去吃「相親飯」時,感覺更不是滋味到了極點!
  
  現在,他腦子裡正想著如何能不著痕跡地把她的時間佔滿,不讓別的男人有機會與她共進晚餐。
  
  「有沒有嘛?」見他不答,徐苡縈又再追問。
  
  「這問題很難嗎?」
  
  「噫?妳幹嘛這麼好奇?」他的柔情眸光瞅住她,意味深長。「我是沒相過親啦,但是我很樂意當妳的相親『技術指導』。以後妳的相親對象都要先讓我過濾,知道嗎?」其實,他是打定了主意要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宰一雙!
  
  哼,要跟他心儀的女子相親,那男人必然是活得不耐煩了!
  
  「啊?」她張口結舌,不知該回他什麼。
  
  什麼嘛?還技術指導咧?瞧他自信的模樣,還真像個超級業務員——
  
  「我可不隨便當人家的顧問喔!」單若星順勢握住她的手,含情脈脈且話中有話。「只有妳,才有這個福利……除了妳,沒有第二個人能享此特權。」
  
  「喔,那就謝謝你的好意囉。」他的手很厚、很暖,徐苡縈從他厚實的掌心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嗯。我免費當妳的戀愛顧問——不收錢,保證成功,永久保 固。我單若星手裡沒有推銷不出去的東西。妳應該很瞭解我的行銷功力啊!」他打趣的開她玩笑,緊握的手沒有鬆開半刻……
  
  然而,他根本是心口不一!明明想盡辦法要將她緊握,又怎麼可能將她往外推呢?而徐苡縈乖順地讓他握著手,牽著逛馬路,心裡卻懊惱歎息……
  
  怎麼搞的?單若星的腦子裡只安裝同一種思路程式嗎?
  
  怎麼任何話題到他口中,全都像談判桌上做生意,什麼問題在他眼裡都不是問題——沒錯!眾所周知,他的特長就是「賣產品」。
  
  包括把她推銷出去,彷彿也像推銷「矽之星」所設計的IC產品似地,完全講求「快又有效率」。
  
  什麼嘛,她是活生生、漂漂亮亮的單身女子耶,又不是電子零件!
  
  「好啊!萬一不成功,你就負責我一輩子吧。」良久,她以輕的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那聲音雖然很輕,說出的話卻是內心最真實的想望。
  
  徐苡縈輕輕皺眉,微慍地撇撇嘴。「人家我一個女孩子正當青春年華,又沒什麼重大『瑕疵』,被你講得好像沒人要的『庫存貨』……我有那麼差嗎?厚,你很傷人自尊心耶!」
  
  一想到單若星只把自己當做冰冷的電子產品看待,徐苡縈心中漾著說不出的無太不失落。
  
  但是,說也荒謬!她在失落什麼啊?難道對他能有癡心妄想嗎?省省吧!
  
  她在心底數落自己的自作多情,想著想著,掩不住地黯然神傷……
  
  「喂!妳怎麼恍神啦?小心車子,走進來點!別被車子撞到了。」他騰出原本握著她的手,連忙一把從她的腰部緊緊摟住,她一個沒站穩,幾乎摔進他堅實的胸膛裡。
  
  她微微暈著,這男人太讓人無法抗拒,想抽離他的懷抱,四肢卻不聽使喚,徐苡縈勉力將身子挺直,穩定腳步繼續走。
  
  「咦?奇怪了?妳今晚有喝酒嗎?怎麼走起路來顛顛倒倒的?」他笑著覷了她一眼,語氣中帶著調侃揶揄。「這樣好了,乾脆我牽著妳走好了,萬一撞壞了人家的車子,那可要賠錢的呢!」
  
  「好啊,牽就牽嘛!」無法閃躲他的觸碰,索性大方勾著他的臂膀,調皮地威嚇。「呵,這樣走更安全!我們勾著手臂喔,萬一給人看到誤會了,我恐怕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不過啊,能挽著這樣出色的帥哥浪漫地走一段紅磚路,真是死也無憾啦!」
  
  這人嘴巴真壞!竟然敢懷疑她喝醉酒?哼!徐苡縈要醉乾脆給它醉到底,醉了的人說什麼、做什麼都不算數的嘛!
  
  所以囉,她就大大方方地挽著他走路,沉醉一下、享受一下片刻的幸福……
  
  人生難得糊塗,她允許自己在這個時候脫離一下現實,滿足內心那股洶湧的渴望,即使只能擁有這短暫片刻,也足夠往後一輩子細細回味了……
  
  「為什麼看不到太陽?妳未嫁,我也沒娶,我們是成年人,這樣做招誰惹誰?誰敢管我們?妳想太多囉。」他倒是一派輕鬆。
  
  「單總裁,你沒良心喔?誰不知陳小姐多在乎你啊!她對公司裡的女同仁都沒好臉色的。我礙…真是怕了她!」
  
  「呿!妳別理她!陳貴漪只是我普通的『女性朋友』,又不是我老婆,要不是因為她爸爸是銀行的董事長,我的公司不能太得罪他,我才懶得理她!」
  
  「是嗎?不過……據我所知,大家都知道你是她的准未婚夫耶,連雜誌報導都這麼寫。如果像你所說的是普通朋友,你怎麼能容許那些八卦流言……而且,你們兩個常一起出雙入對,也從來不曾聽你澄清過什麼。」
  
  她一徑叨叨唸唸,沒發覺他的眼中迸射著異樣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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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7 00:04:09
  第六章
  
  「等等……」他驀地打斷了她,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子,定定地望進她晶燦水漾的眸底,嘴角揚起意味深長的微笑。
  
  「很怪喔,妳幹嘛那麼在意我的情感歸屬?聽起來,妳似乎很在意陳貴漪在我心中的地位喔?為什麼呢?」
  
  「哪……哪有啊?我……就我所知道的……唉!反正我不是那個意思啦!你、你不要亂講啦!」該死的,她的舌頭又不聽使喚了。
  
  唉,徐苡縈紅通著小臉,實在懊悔得緊!怎麼搞的啊?只是看著他的笑容,腦子想的就和嘴巴說的全混了?
  
  「什麼意思?我不懂耶?」單若星真喜歡看她大舌頭的樣子,故意說些讓她不知所措的話。「很多女孩子都會在意這件事,通常喜歡我的都特別在意……」
  
  「我我我……沒有啊!我只、只是……說……哪有喜歡你啊!你、你、你不要臭美了。」當下,她的舌頭打成死結,僵了。
  
  「呵……開玩笑逗妳的啦!」單若星遒健的手臂將她摟得更緊。「男女間的互相吸引是很自然的。妳跟我共事的這段時間裡應該瞭解;我是個清楚而果斷的男人,任何感覺有就是有,我一定坦然面對……」他遞給她一個意涵深刻的眼神。
  
  「你——你說這個……」徐苡縈雙頰躁熱,心慌意亂地閃躲他的凝眸。
  
  「生氣啦?怎麼不看我?」單若星輕歎,溫柔地伸手握住她尖俏的下巴。
  
  「告訴我,其實妳聽得懂我話裡的意思,對嗎?」
  
  「我……我——你的手……」腦子再一次當機,她真的說不出活了。
  
  她當然懂他的意思,只是——她對他的表白不可置信!像他這麼出色的超優質男人,會真心喜歡出身平凡的自己嗎?天啊,徐苡縈飄飄然好像在作夢一樣。
  
  彷彿被他施了魔法似的,徐苡縈居然靜靜地任他的手在自己的下巴輕撫,她吶吶微張著小嘴,看著他的濃眉、他挺直的鼻樑、他帶笑的嘴角!
  
  沒話說!單若星帥得迷人,身為平凡女子確實很難不被他吸引,徐苡縈總算瞭解被「電到」是什麼感覺。
  
  哎,誰叫他聲音那麼磁性惑人?誰叫他性格的俊瞼貼得那麼近,那雙幽深的黑眸,簡直像午夜的天幕,深沉神秘……
  
  情不自禁,徐苡縈深深墜落了,她掉進那可以溺死人的深邃眼瞳裡。此刻,她動也不能動,唯有以目光描繪他臉部剛毅倨傲的線條。
  
  「呵,我發現妳真是個完全沒心眼的傻大姐,所有心事都寫在臉上。」他凝望著她,噙在他嘴角的是一抹自信霸氣的笑容。
  
  「妳什麼都不必說,我已經在妳的臉上讀到答案了。」
  
  「你……又來了……你你你在胡說什麼啦!我一點兒都聽不懂!」她簡直不敢相信,他今天怎麼淨挑些讓人心臟亂跳的鬼話呢?
  
  「苡縈……哎……」他輕輕歎息,雙手握著她的肩,從含怯的凝眸中,看到了她眼裡的依戀。
  
  「怎……怎怎麼了?」舌頭的死結仍沒打開,她繼續結結巴巴。
  
  「你——看看什麼啦?」
  
  佇立街燈下,亮燦的水銀光芒將他們的影子綽約交纏,單若星癡癡看著她,想像她可愛的粉紅嫩唇,該是怎樣地彷如春天的落櫻,嫣紅而澤潤……
  
  「你你——幹嘛不說話嘛?」她又慌張了,憂愁的眼、微噘的唇,彷徨無助的模樣,就是讓他想緊緊保護她,擁抱她!縱使他再努力抑制,也阻止不了這分悸動,無論他一再提醒自己,不能輕舉妄動,免得嚇壞了她……
  
  於是,他俯身快速地攫獲那雙柔嫩的唇,細細品嚐、吸吮瑰麗柔瓣裡的甜蜜。
  
  太突然而剽悍的深吻讓她反應不及,除了感覺他唇舌的溫熱之外,徐苡縈整個人抽空了,呆傻了,只癱軟地任他撫吻擁抱……
  
  在月光灑落、漸漸入夜的街頭,在無人的水銀燈柱下,他們吻得激狂火熱,兩個著火的身子緊密貼合彷彿相融於一體,初始的愛慾星火終於燎成狂猛的烈焰,隨著纏綿的熱吻逐漸加溫,感情一點一滴釋放交融,兩顆心停不住地悸動。
  
  不知過了多久,約莫是氧氣用盡的前一刻,她猛然掙脫他的環抱,瞠大雙眸。「你……你怎麼可以這樣?我……我……都還沒準備好!」她的眼裡儘是淚,那是驚訝的淚?還是歡喜的淚?徐苡縈自己也弄不清了。
  
  她只覺得腦海裡一片轟隆隆,思緒停頓,目光停滯,整顆心揪得好緊好緊……緊到連呼吸都困難。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觸電嗎?一個真能讓自己傾心的男人親近,才會撞擊出這麼強大的電流礙…
  
  「苡縈?怎麼了?」見到她的淚,單若星不解也不捨,他從沒遇過跟自己接了吶就掉淚的女生。「妳……在哭什麼?妳生氣啦?」
  
  「我要回家了!」徐苡縈抽出面紙胡亂在臉上擦抹,她低著頭不看他,也不回答他的問題——
  
  這突發的事件叫她慌了手腳,女孩子一生一次的美麗初吻啊!
  
  怎麼會在路邊發生呢?而且,才在路上不小心偶遇,怎麼隨隨便便就被吻了去呢……
  
  徐苡縈愈想愈懊惱,懊惱得想去撞牆了。
  
  「想回家了?好啊,我送妳。」單若星拉起她的手。「我的車就在前面。」
  
  「才不要!我自己回去。」忿忿摔開他的手,徐苡縈自己走到路邊攔計程車,她抽抽搭搭吸著鼻子,臉上委屈又無辜的表情,活像個被男人欺負的小可憐。
  
  「妳?妳在彆扭什麼啊?讓我送妳——妳一個女孩子坐計程車很危險吶。」單若星緊張追過去,再怎麼也不願被人誤會成是欺負女生的惡痞子啊!
  
  「我自己可以回家。再見!司機先生,麻煩你到光榮新村……」
  
  來不及了,徐苡縈根本不理他的苦勸,決絕地坐進「小黃」,一路揚長而去。
  
  單若星怔怔看著車子呼嘯離去,一肚子不解的疑問攪得他胃痛!
  
  現在到底是什麼情形啊?這女人太麻煩了吧?
  
  也不過是接個吻而已,她那種失魂落魄倒像是被劫財劫色似的?反應會不會太過度了?唉,說是說她麻煩又難解,可是,單若星偏又喜歡她嬌俏慧黠的可愛。
  
  獨自鵠立街頭,他歎息著,一遍一遍想著她的笑、她的嬌——到了這個時候,單若星無法否認自己非常喜歡親近她,甚至非常迷戀她唇間的清甜滋味……
  
  情感這種事易放難收,他有預感自己這次是在劫難逃了。
  
  ***
  
  放假天,睡覺天……
  
  休假日是徐苡縈最享受的睡覺日,如果沒特別重要的事,她絕對給他狠狠睡到自然醒。
  
  假日的美夢通常特別甜,特別香,此時……她正沉浸在一個瑰麗奇幻的夢境。
  
  熟悉的臂彎,熟悉的寬闊胸膛,熟悉的男人味道,還有——最熟悉的、令人驚心動魄的親吻……
  
  啊,多麼希望就這麼一直幸福地睡下去,永遠都不要醒來,遠離夢醒後的現實紛擾,那才是真正的天堂。
  
  「縈縈啊,媽出去一下,要一陣子才回來,妳自己要記得吃午餐!」
  
  朦朧中,依稀聽見母親臨出門的交代,迷濛寤寐間,她含糊回應:「喔!知道了。」
  
  「縈縈,別睡得太晚……媽要去隔壁整理花圃,要忙很久藹—」母親不放心又交代了一回。「唉,女孩子家這麼偷懶,怎麼得了?縈縈,中午的飯菜,媽都給妳準備好了,一定要吃喔。」
  
  「好——啦——」翻個身,根本沒聽母親說的話,此刻她堅持不願清醒,只想與夢中的情人多幾分纏綿,現實生活裡未竟的願望,最好一併都在夢裡實現。
  
  唯獨在夢裡,她才能徹底破除彼此天差地別的身份,才能勇敢伸手觸碰天上最遙遠的一顆「星」……
  
  不知睡了多久,在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間,徐苡縈弄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在作夢?怎麼搞的,耳畔傳來陣陣男女爭吵聲,好近、好清楚,歷歷在「耳」,簡直就像在自家客廳發生!
  
  嚶嚀一個翻身,徐苡縈抱著棉被意圖閃躲那擾人的爭吵聲,無奈聲音卻依然清晰……
  
  「伯母!請妳告訴我!那場無名大火到底是誰放的?」年輕男人問
  
  「阿烽?你……你生氣了?你不信我?我真的沒有害邱琴,真的——我沒有害她……我沒有……你要相信我!」
  
  「妳剛說什麼?誰害了邱琴?原來妳真的認識邱琴?伯母妳認識邱琴嗎?」
  
  「我——我不知道……你不是阿烽——你不是……你、你、到底是誰?」
  
  「不知道?我剛剛聽到妳喊一個名字——邱琴!妳真的不認識她?」
  
  「我不認識……」
  
  「妳……妳……剛剛明明就有說——伯母,請妳告訴我好嗎?」
  
  「沒有!你聽錯了!我沒有!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伯母……妳、妳、不要激動!妳……妳把剪刀放下啊!」
  
  「不要逼我!我說了!不、要、逼、我!」
  
  「好好!我們坐下來慢慢談,妳把剪刀給我!」
  
  什麼?剪刀?徐苡縈被愈來愈激烈的爭吵聲給徹底吵醒了!
  
  她猛地驚跳起身,三步並成兩步衝到客廳——驚見母親拿著園藝用的剪刀與單若星對峙!
  
  「媽!妳在做什麼?趕快把剪刀放下啊!會傷到人的!」
  
  天啊!怎麼會這樣?看著母親揮舞著銳利剪刀,她驚聲尖叫,不敢相信眼前聽見。
  
  「苡縈……我……」單若星沮喪地摀住自己手臂,眼神落寞又有些尷尬地向她求救。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惹伯母不高興,伯母她……突然好激動!」
  
  「媽!有話好說嘛!幹嘛動刀動剪的?」徐苡縈扶著眼神渙散的母親,先把剪刀搶下來,好聲好氣道:「這位單先生不是壞人,不要怕。怎麼可以拿剪刀嚇人家呢7.」
  
  「單總裁?你……你受傷了?天啊!流血了?你痛不痛啊?」徐苡縈看見單若星的雪白襯衫染上鮮紅血跡,差點兒沒嚇昏。
  
  母親的病是不是愈來愈重了?她竟會失控傷人?徐苡縈不可置信地看著母親。
  
  「我——我沒有弄他,是他自己靠過來的。縈縈,妳去拿藥箱幫他包一包吧,我累了,我想先回房去休息。」
  
  彷彿從某個時空中回轉,徐母回到現實的當下,迷茫的眼神轉為平靜,她輕聲說完話,逕自往房裡走去。
  
  「真不好意思!」徐苡縈沒時間想別的,先招呼受傷的單若星。「我也不知道我媽是怎麼了?我去拿醫藥箱,你的傷要消毒包紮才行。」
  
  「是我該說對不起……我可能認錯人了吧……咳,不好意思打擾妳和伯母。」
  
  「坐下坐下!先包紮傷口要緊。」徐苡縈拿出藥箱,廢話不多說先捧起他受傷的手臂,剪開襯衫,仔細為他清洗、消毒、上藥、包紮。
  
  「噢!」當酒精滴到剪刀刺傷的傷口,單若星痛到忍不住呼出聲。
  
  「會痛哦?忍耐一下,傷口不弄乾淨不行的!」徐苡縈凝神專心幫他清理,她皺著眉、抿著嘴的模樣,彷彿在心疼憐惜某個心愛的寵物。
  
  看她美麗的容顏帶著淡淡的淒然……單若星忍不住心中的悸動,多麼可人的一朵解語花啊!
  
  他能放心地將傷旦父給她,只因出自內心的信任,一直以來她都那麼地善解人意,不像時下很多女孩子做作勢利,她對他就像鄰家親友,該說什麼、做什麼都出乎情理地自然——
  
  他喜歡這種感覺,或許因為自小失去家庭的溫暖吧,能夠釋放這種鄰家親和氣質的女孩子,待別令他傾心。
  
  「對了!今天是假日耶?!」徐苡縈差不多處理完他的傷,才突然想到。「你好端端地怎麼會出現在我家客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哎……我……」單若星欲言又止。
  
  難道,他要實話實說,說自己是因為遏止不了想見她的衝動,硬是給自己找一個再探昔日單家舊宅的借口,打算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走到她家碰碰運氣?
  
  自從那次在街邊擁吻,她激動地負氣跑走後,他們在公司裡都沒機會碰頭——或許是徐苡縈刻意逃避,畢竟女孩子的心思細膩,他不想魯莽地破壞兩人間的微妙互動。只私下揣測——她之所以刻意逃避自己,或許是出於女孩的矜持害羞,也可能是害怕見到他會掩不住滿溢的情感,怕再放出感情,不容易再收回去……
  
  身為她的上司,縱使平常是個強勢的男人,單若星並不想利用職權找到她、見到她。
  
  他想給她留些空間,不願太讓她為難,然而,他心底激盪澎湃的情愫比想像中的更強……
  
  都怪這股情愫太強烈,才導致他會在放假日起了大早,出現在不應該出現的地方——
  
  「啊!我知道啦!」沒等單若星說完,徐苡縈已滔滔不絕接下去。「你一定是去單家空地對不對?你一定是在那裡遇到我媽媽,對吧?」
  
  「嗯。」他點點頭,她確實沒說錯。
  
  「哈……被我猜對了。我媽一早說要去整理花圃,你一定是被我媽帶回家的。她幾乎有空就去弄那些花花草草的,你放假不在家休息,是不是想再去找線索?」
  
  「沒想到,妳看起來有點迷糊,其實腦袋很精,心思也挺細膩的嘛。」單若星目光燹若火炬,直勾勾地探入徐苡縈單純澄淨的眼底。「我在那裡遇到伯母,直覺她似乎知道些單家大火的事,一開始她很熱心的邀請我來府上坐坐——後來,不知怎麼搞地,她突然變成另一個人似的,全說些我聽不太明白的話……」
  
  「對不起……我母親不是有意的。她——哎,最近常有失神的傾向……」徐苡縈為母親的失常道歉。
  
  「說真的,我不太懂——為什麼她看到我,會這麼激動?」單若星撫著包好的傷口,黯啞著嗓子。「她……她以前會這樣嗎?她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
  
  「唉……這個……」徐苡縈十分苦惱地搖搖頭,想起悲情的母親,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方便說嗎?」單若星看她眉頭又皺起,不忍逼問。
  
  「嗯,應該是不知該怎麼說……我爸在世的時候,她只是比較沉默……自從我爸過世之後,她就變得跟從前完全不一樣了。」
  
  「喔!原來是失去丈夫的關係?那難怪了……」單若星同情歎息。
  
  「表面看好像是這樣……」說起母親,徐苡縈沉重的心情與擔憂溢於言表。
  
  「但事實上,她的心底似乎藏著很深的傷口……我雖然不知道真正的原因,但她表現出來的樣子,足以說明……這個傷非常非常深……」
  
  「哦?這個很重的傷,依妳看,會不會跟單家大火有關?」單若星直接點出心中的疑問。
  
  「說真的,我也不明白。」徐苡縈微微抬眼,無奈地看著他歎氣。「我不是故意知道內情不說,而是我確實不清楚。從小,我母親就超級沉默,她不太說話,即使親如女兒和丈夫,也不太能貼心。至於大火的事,她幾乎沒主動提過——」
  
  「那麼……妳母親跟單家的關係,妳清楚嗎?我總覺得——她,似乎跟單家頗有交情?」單若星還是忍不住追問。
  
  「這個……我,我只能說,就我所知沒有。」徐苡縈的表情尷尬困窘。
  
  「真的?」
  
  「嗯。從我懂事以來,單家的那場大火在我們這裡就是一個禁忌的話題。我母親會自動去整理單家舊宅,只是希望它不會變得太恐怖,不要嚇到村裡的小孩……我從不曾聽說我們跟單家有什麼深刻的交往,至於是不是真的沒有往來,我無法證實。」
  
  「嗯。」單若星沒有再追問下去,轉移了話題。「替我謝謝妳母現,這些年義務整理單家的空地。」
  
  「別客氣——」徐苡縈不以為意的笑笑。「對我母親面言,那也是一種消遣娛樂。老人家種點花花草草,很好打發時間。她沒有朋友,那些花草樹木恰好是她傾吐心事最好的對象——」
  
  「呵呵……或許是老天刻意安排吧!」單若星開玩笑。
  
  「妳不覺得嗎?第一次撞到了妳,是妳帶我過來;第二次遇到妳母親——我們才有更深入交談的機會……今天,要不是被劃傷這一刀,我能名正言順在妳家客廳坐那麼久嗎?」
  
  他溫柔的眸子瞅住她,包含無限深情,他的掌輕撫包紮好的傷處,意有所指。
  
  「雖然伯母的那一刀真的很痛,可是,我覺得有價值。」
  
  「呃……你還真會自我解嘲。」徐苡縈斂眉低頭,他話裡的深意令她困窘,母親莫名傷人已經讓她很不好意思了,怎麼他還說很值得?
  
  該不是他早上沒吃飽,血糖不足導致腦袋缺氧亂講話吧?
  
  「如果沒有這意外的一刀,我怎麼能像現在這樣大剌剌地坐在妳家客廳裡?」他伸出沒受傷的手,輕握住她。「若不是這一刀,怎能讓妳心疼地為我處理傷口?妳知道嗎?看妳皺著眉頭,緊張地幫我敷藥的時候,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幸福!妳心疼我的傷,妳瞭解我的心事,當我握住妳的手,所有的痛都消失了,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啊?你——」她動容地望著他,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麼感性的話。
  
  她一手被他緊緊握住,另一手溫柔輕拂他包紮過的傷口,心裡激越昂揚的情感已經壓不住了——她無法只把他放在夢裡,無法把他區隔在真實生活以外,她想靠近他,感受他的氣息,她想好好地愛他呵!
  
  那日猝不及防的親吻震壞了她努力築起的心牆,包藏完好的愛意在那之後四方擴散,徐苡縈也曾想躲開!
  
  沒想到,緣定逃不了!他居然無端出現在自己家的客廳,而且無辜地受了傷,看見他手臂滲出血跡,她什麼也顧不了了!一心只想讓他快快止血止痛,好像那刀傷不在他臂上,而是劃在自己的心口上……
  
  「我們已經不一樣了。苡縈,妳感受得到嗎?我跟妳,比同事、朋友更好、更貼心。」他以含蘊深刻的眸子鎖住她,說出讓人神魂顛倒的內心話。
  
  「我……」徐苡縈整顆心漲得滿滿地,喉嚨像被封住了,什麼話也講不出來,只能回應他同樣深情的凝望。
  
  「咳咳咳!」
  
  兩兩相望的無聲境界,突然被一連串的咳嗽聲打破。
  
  「媽!」
  
  一見母親肅著臉走出客廳,徐苡縈急忙甩開他的掌握。
  
  「咳!縈縈,我餓了,到廚房去熱點飯菜來吃吧。」徐母只對著女兒說話,完全當單若星不存在。
  
  「喔。」徐苡縈有點尷尬地望了望他,母親刻意的冷漠忽略,使場面僵滯。
  
  「徐伯母,那我就不打擾了。」單若星識相地起身離開。
  
  「媽——那……我先送單先生出去。」徐苡縈跟著單若星,為他打開大門,不好意思的道歉,「對不起喔,我媽她……心情好像不太好。」
  
  「沒關係!妳趕快陪母親用餐吧,我先走了。」單若星笑著寬慰她。
  
  「嗯,慢走。」徐苡縈點點頭,她無心多再跟他說什麼,因為母親正等自己一起吃飯。
  
  「縈縈,妳跟這個男人很熟嗎?」徐母把熱好的午餐放在桌上,冷淡問道。
  
  「他啊?嗯……」徐苡縈偷覷母親的嚴厲表情,不知該不該照實說。
  
  「以後離他遠一點。」母親盛好飯,放在她面前。
  
  「啊?為什麼?」徐苡縈盯住母親異常澄明的眼神,不解地問道。
  
  「沒為什麼。我不喜歡他!外表上看起來,他活脫是個有錢的貴公子,跟我們不搭軋、不同調,咱們尋常百姓攀不起那種人,總之妳離他遠一點……」母親不知哪裡來的成見,徐苡縈無法反駁,低下頭默默吃飯。
  
  甚至,她沒敢告訴母親,自己暫時無法遵照母命,因為她就在這位「貴公子」的公司上班啊!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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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7 00:04:37
  第七章
  
  寒風吹起細雨迷離風雨揭開我的記憶
  我像小船尋找港灣不能把妳忘記
  愛的希望愛的回味愛的往事難以追憶……
  
  黑膠唱片不停轉動,同樣的歌曲,一次次重複播放……
  
  早過了該休憩的午夜,徐母躺在床上沒有半點睡意,她閉著眼睛,浮上腦海的影像一幕接一幕,從遠到近……一張張自少至老的臉、男人、女人、夜幕裡星光燦燸、陸微擺曳的燭光、熊熊火焰——
  
  如兵馬雜沓的紛亂影像重重碾過她的腦神經,來來回回,無法停止……
  
  「是你?是不是你?分別那麼久,你回來了嗎?烽……」她緊緊閉著眼睛,心中默默禱念:「唉……希望你在。如果你真的魂魄與我同在,應該贊成我做的一切吧?不應該的愛情還是了斷最好,身為你的兒子,他很難不恨我,若他恨我就不會真心愛我的女兒。我可憐的女兒,她不能再成為愛情的犧牲品……你會懂的,你也會支持我阻止他們在一起吧……」
  
  她念著、想著,不知不覺眼角流出潛潸的熱淚,一滴滴如雨般紛落,卻在瞬間讓枕頭棉被吸納了,就如同她深藏心底的秘密,心鎖不開則永遠消殞,無聲無息。
  
  夜的闐靜寂然蔓延,除了低吟的歌聲,及翻身時床褥的咿呀聲響,大地萬籟俱寂,只回她以無言的冷清!
  
  二十年了,她早數不清度過多少這樣無眠的深夜,揣著重重心事,獨自垂淚到天明。
  
  叩叩!木門響起輕輕的敲扣聲。
  
  「媽——還沒睡嗎?」徐苡縈在門外輕聲問道。
  
  「唔……怎麼了?」徐母努力壓低聲音,不想讓女兒聽出她仍然清醒。
  
  「我聽到妳房裡的音樂一直沒停,都這麼晚了,以為媽還沒睡呢。」她關懷備至的問:「媽,醫生開的藥妳吃了吧?吃了藥會好睡一點的。」
  
  「我吃過了。」關掉唱機,徐母拖著慵懶的嗓音,慢慢悶悶地說:「其實……我都睡了好一會兒了,只是,唱機忘丁關——唉,被妳這一敲,又難睡著了。」
  
  「哦。對不起,媽。我去睡囉!」徐苡縈小心翼翼、躡手躡腳地回到自己房間。
  
  其實,在嗚咽哀怨的歌聲裡,徐苡縈知道母親並沒有真正睡著,白天單若星來過家裡之後,她很清楚感覺母親情緒上的不尋常波動,至於產生波動的原因,究竟是為了什麼,她想來想去也不能確定緣由。
  
  躺回自己的床上,徐苡縈竟然也失去了睡意。腦中反覆思量單若星捉的問題,從幾次他在村中出現的各種異狀,拼湊出許多可能的結果——
  
  哎……徐苡縈深深長長歎了一口氣,她不敢往最壞的那一面去想,母親的精神狀況愈來愈差了,可禁不起大刺激啊!
  
  ***
  
  九點鐘。吃晚餐太晚,吃消夜又太早的尷尬時刻。
  
  單若星才剛處理完繁重公事,體力與腦力皆消耗殆盡,疲 憊的他卻沒有任何食慾,也不想回到空蕩蕩的豪宅。
  
  他獨自踅步在專門提供員工休息的小型中庭花園,一杯淡茶,一根香煙,一個人沉思……
  
  連續兩天都沒碰到徐苡縈,白天開會巡廠忙得跟陀螺一樣轉個不停,原想找她一起吃午飯也騰不出空檔,忙的時候沒感覺,一旦腳步停下來,竟然滿腦子都是她
  
  哎……單若星仰起頭,歎息中緩緩吐出煙圈,在不斷產生的迷濛煙霧裡,他竟連自己也看不清自己了。
  
  怎麼會這樣呢?他居然在寶貴的下班私人時間裡想念一個女人?
  
  這實在太匪夷所思了,連他自己都參不透!
  
  一個單純真誠的女孩子,竟能這樣影響一個無父無母、孤單長大且心性堅若盤石的大男人?
  
  從來,單若星的生命裡,女人只是調味的角色,有了不嫌多,沒有也無所謂;然而,那天在村子裡不小心撞倒她,奇妙的瞬間,她彷彿不僅是撞到他身上而已,她根本是撞進他的心底,並且深深埋植,再也拔不起來……
  
  再度燃起今日不知第幾根煙,單若星把自己拋進思緒的大海,任憑風浪帶著他飄流搖蕩!
  
  「咦?現在都九點了,總裁怎麼還沒走啊?」
  
  沉思中,一道甜軟的女聲經由茶水間、穿過重重綠意傳到耳畔,將他從思緒深海拉回。
  
  「苡縈?妳還在?怎麼還沒下班?」他萬分驚喜,迅速地往她的方向移動。
  
  「月底了,很多東西都要歸檔整理,還有很多部門主管都要做報表、調資料,瑣瑣碎碎的事情忙起來,一眨眼就這麼晚了。」她笑容裡看得出疲 憊。
  
  「妳什麼時候成了各部門主管的『聯合』助理了?做妳份內的事就好啦!」他異常 關懷溫柔。
  
  單若星心疼個性單純的她不會拒絕別人,才傻傻的加班加那麼晚——他忍不住想伸出手輕拂她疲 憊的臉龐,礙於身處公司的公眾場合,只得忍下。
  
  事實上,在公司以外的地方,像是餐廳、電影院、咖啡館,單若星毫不避諱與她儷影雙雙地同進同出,他的做人原則就是「光明正大」,既然彼此都單身未婚,正常交往沒什麼不可以的。
  
  只是公司裡人多嘴雜,傳起什麼八卦容易影響工作情緒,單若星理性地要求盡可能不在公事之外與她碰面,即使碰到了面也不要表現出親暱的舉動。
  
  「哎呀,做人幹嘛那麼計較?反正我能力內做得到的,幫幫大家也沒什麼。」
  
  徐苡縈不以為意地聳聳肩,此時她手上端著一杯熱騰騰的鮮奶麥片,迷濛冒著熱氣。
  
  「再一下下,就快做完了啦。我剛剛是肚子餓得受不了,才抽空下來喝點東西的——嗯,這個牌子的麥片很香哦,你要不要試試?真的很好喝耶!」
  
  什麼?她還打算繼續加班下去?可惡!是誰這麼大膽敢擅自編派工作給總裁的秘書?
  
  他們把徐苡縈當成什麼?人人都可以使喚的小婢女嗎?哼!他們到底知不知道她是總裁辦公室的秘書,不是任他們隨便誰都可以呼來喚去的?這些人到底有沒有把總裁放在眼裡啊?
  
  單若星一肚子火,他的眼神凌銳、剛毅的臉龐閃動著凶戾青光。
  
  「總裁?怎麼啦?」徐苡縈端著麥片的手微抖,他生氣的樣子很嚇人的……
  
  「妳回去把東西收一收,馬上下班。」他不容半點辯駁地下令道:「不管是誰交下的工作,都不必做了。」
  
  「啊?為什麼?我……我可以做啊!你……你為什麼不讓我做?我哪裡做錯了嗎?」她當真被嚇壞了,以為單若星要開除她。
  
  「傻瓜!我是說今天做到這裡為止啦,妳在緊張什麼?」意識到她的害怕,單若星收起兇惡的表情,笑著揉揉她的長髮。「妳沒有義務為其他主管工作到這麼晚!妳只是約聘的秘書,沒有加班費,也沒有誤餐費,他們不該壓搾妳!懂了嗎?」
  
  「喔!」徐苡縈瞠著使用過度而佈滿紅絲的雙眼,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這老闆未免太奇怪了!普天下當老闆的,哪個不希望員工「無條件」加班?就怕員工跟他計較加班費呢!難得自己一點兒都不計較,他是資方耶,他幹嘛那麼氣啊?真是的!
  
  「喂喂喂,妳不是要請我喝嗎?怎麼這下妳自己低頭猛喝啊?嗯,味道挺香的嘛!」單若星瞧她一杯麥片也喝得津津有味,忍不住也想嘗嘗那是什麼好滋味?
  
  「可是!我已經喝過了耶!我再去拿一包泡!啊!你幹嘛啦……」來不及等她再拿一包,單若星竟然一把搶過她的杯子,一口接一口地喝了起來。
  
  「嗯……還不錯。」品嚐杯裡冒著熱煙的麥片,讚許和滿足感充份展露在單若星眼中。
  
  「妳都喝這個填肚子嗎?下次我也來試試。」
  
  「你……是不是幾餐沒吃了啊?」徐苡縈嘟起紅紅的小嘴,抱怨道:「哪有人這樣的?人家才喝了一半就把食物搶走,餓鬼投胎也不至於像你饞成這樣!」
  
  一邊嘟囔抱怨,她還不忘把他正在喝的那杯麥片又搶回來,哀怨道:「唉,只剩下這麼一點點了?真是的……我還打算靠它撐一餐說!」
  
  「還有啊,特別留了幾口給妳。」單若星含情的目光望住她,深情款款。
  
  「一人分一半,感情不會散。」
  
  「你……你很壞喔!」徐苡縈被他眼中滿滿溢出來的柔情看得非常不自在。
  
  現在他們在公司裡耶!他該有主管的樣子嘛!私底下他說什麼都行,但在「時地不宜」的此刻,他把話說得這麼白,叫人如何招架?
  
  她吶吶看著手上的杯子,不自覺竟燒紅了雙頰——他喝過了,再接著喝下去,不就是間接的接吻了?
  
  想起那天在街邊火熱的親吻,那麼激烈纏綿,那麼勾魂動魄地讓她無力招架,最後落荒而逃。
  
  不可否認的,徐苡縈知道這個驚心動魄的初吻將讓她畢生難忘,但是,除了吻之外,她覺得心底滔滔不絕地湧動著對他更多的渴求……
  
  她阻止不了這份源源不絕的力量,就如此刻他瀟灑地站在面前,與自己熟稔地分享一杯麥片,好溫馨的滋味啊!好像他們早巳是相知多年的知己,有著相通的靈魂與默契。
  
  多麼渴望可以像現在這樣,親切分享生命中的每一件美好,徐苡縈透過杯子的餘溫感覺他的氣息,彷彿藉著這只杯子,她已經觸到他的心跳……
  
  「怎麼啦?一杯麥片而已……妳不會為了這個生氣吧?」見她始終低斂眉目,微紅的臉蛋不說話,單若星以為她不高興了。
  
  「哪有?你都亂猜!」抬起濃翹的眼睫,她望著他的眼眸寫著千言萬語,太多無法言說的感覺,只能靠她含情的眼神傳遞。
  
  「猜錯了?」他的心頭微微一緊,不自禁地破了公司裡要保持距離的戒律,伸出手指輕拂她始終嘟起的粉紅唇瓣,溫柔歎息。
  
  「現在在公司裡,妳該不會又生氣跑走吧?有什麼不高興、不滿意,妳可以直接告訴我!就是……別再一聲不響跑掉了。」
  
  「呃……你幹嘛老是說那件事嘛?」想起彼時情景,徐苡縈簡直羞窘地想鑽到地底下去,蘋果般的臉頰燒紅到脖子去了。
  
  「為什麼不說?」他還繼續貪戀的撫著她的唇,回味那番甜美。「妳那天莫名其妙跑掉,害我擔心半天——讓妳一個人坐計程車回家,萬一出了事怎麼辦?」
  
  「誰叫你、誰叫你亂親人家!真討厭!」徐苡縈又羞又氣地捶了他胸口一拳,想起那天的激烈深吻,著火似地渾身熱躁。「你不知道女生的初吻很珍貴嗎?居然在路邊……哎!」
  
  「原來妳在意的是『地點不對』?」順勢拉過她揮過來的粉拳,徐苡縈穩當地貼在他懷裡,壓抑在他心裡的蠢動幾乎擋不住了——
  
  他定定看進她水漾的晶眸底,情意深深的語調撩撥她的心弦,無法行動,無法言語。
  
  「好,以後絕不會在街上吻妳。但是,苡縈,妳也要答應我,以後別再隨隨便便跑掉了——跟我在一起,不准亂跑了。」
  
  「……」微張嫣唇,徐苡縈還是無語——她被他的幽深眼瞳定住了神魄,靠著他厚壯溫熱的胸膛,好像被一種平穩安全的感覺包覆著,好舒適、奸溫暖。
  
  她好想這樣地老天荒地擁抱下去呵!
  
  忍不住對她的渴望,他顧不得身在公司裡,仍俯身吻住了她!
  
  如同第一次親吻的感覺,她的唇好軟、好嫩、好甜……單若星知道這次感覺不一樣了,他真的愛上了這個女孩,不是一時激情而已,他是真正陷下去了!
  
  一次偶遇讓他們相識,沒想到一杯麥片竟可以把他們心靈的距離拉得更近。
  
  愛情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奇事,總是來得那麼不可預期,不可抗拒,就算眼前隱藏著許多未知的危險——
  
  愛上了,管它前面滿佈的是荊棘還是地雷,相愛的人還是匍匐顛簸向前衝去。
  
  ***
  
  富勝天廈單宅
  
  「新線索有進展嗎?你無端消失了好幾天,不是蹺班去打混摸魚吧?」
  
  單若星很少帶朋友到家裡,重隱私的他,自從落居位於台北的頂級華廈後,這名外形粗獷、威猛的神秘男子是第一個訪客。
  
  「蹺班?呵……我敢嗎?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膽,你也知道家裡還有妻小,一家子嗷嗷待哺,這條命還不想被你休去呢!放心啦,老朋友了,你還不瞭解我嗎?我消失幾天是替你賣命啊!」
  
  「廢話少說!快說重點!」
  
  「好好好——我這不就要說了嗎?哎,你就是沉不住氣……」
  
  單若星寒穆的臉色,讓一徑打著哈哈的老友玩笑開不下去。
  
  「到底你查得怎樣了?有點眉目沒有?」單若星迫不及待要聽結果。
  
  為了讓冤案早日水落石出,他不惜重金委託從事私家偵探的老友——仇正雄,決心在最短時間內讓真相大白。
  
  「我費盡心力查了好長一陣子,明顯的線索是沒有啦——但卻有個新發現,當年,把你從昏迷中搶救出來的,據說是一位年輕的太太,我千方百計弄到當時救護車的記錄,上面只簡單寫了個『徐』,我猜應該是徐太太吧?」
  
  「徐?雙人徐?你確定?」單若星訝然追問,幽深眸中漩起諱莫難測的深渦。
  
  徐?又是徐?是不是跟徐苡縈家有關?難道,徐苡縈的母親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是。我很確定,紀錄上是這麼寫的。」仇正雄幾十年的私家偵探可不是當假的,沒確認的事絕不會說出口。「我覺得有點詭異,為什麼你只是嗆傷昏迷,明明被送到醫院去了,怎麼後來的資料紀錄卻是一家三口全葬身火海?」
  
  「你問這什麼白癡問題?我要是知道的話,還需要請你去查嗎?」
  
  「呵……呵!說的也是喔。」仇政雄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
  
  「喂!你腦子裝了什麼啊?查個案子查半天——警告你,我現在很沒耐心哦,你要再繼續這麼兩光的話,我看——我得考慮換人做做看。」
  
  「別、別、別鬧了。」一聽到可能被撤換,仇正雄緊張了。「千萬使不得啊,我已經拚命在追查了,再給我幾天……再幾天一定會有進展,你放心!」
  
  「嗯。知道怕就趕快去查,別再混了!」單若星慎重地給予警告,用力的在他肩膀上一捶。「不警告你幾句,你老不當一回事。下次可沒得商量,你自己好自為知……」
  
  「好好好——我現在立刻再去查,沒有進展絕不回來可以了吧?」
  
  仇正雄迅速離開,只剩下單若星一個人在偌大客廳裡發怔!
  
  徐太太?是哪一位呢?他反覆思索這條新線索,心緒又開始不停翻湧——
  
  倘若徐以縈的母親真的就是當年那位徐太太,如此推論起來——徐家跟單家的情誼應該不薄,否則她不會初見到酷似父親的自己時,那樣的激動失態。
  
  然而,徐太大為何變得恍恍惚惚?她究竟深藏多少秘密在心底?她究竟是單家的恩人?還是仇人?他真的很想揭開謎底,偏偏卻又不忍心……
  
  他的這份「不忍」之心,來自徐苡縈——徐家,就僅剩 孤女寡母柏依為命,他又怎忍心再殘酷地刨開已結痂的傷口?
  
  她那無憂美麗的笑顏,難保不會因為事件的真相而從此消失。
  
  唉……徐苡縈……每每想起那質樸可愛的女孩,他的心就像是一捆被貓爪弄亂的毛線,剪不斷、理還亂。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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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7 00:04:59
  第八章
  
  連續加了幾天班,下班後不是跟單若星去趕午夜場電影,就是一起到清粥小菜店補充耗損的體力,徐苡縈很滿意眼前這充實愉快的生活。
  
  點子多的單若星總有不同的新玩意兒,在離開公司大門後,他們就是尋常的世間男女,一起吃飯、喝咖啡、看電影,或到美麗的河濱賞夜景,只要兩人在一起,做什麼事都開心。
  
  不過,又要加班又要約會的結果就是「累到不成人形」。徐苡縈因此特別珍惜睡眠時光,一旦她潛入美夢就很難醒來,五級地震也照睡不誤——
  
  這天,響透房間的電話鈴聲催魂似地,怎麼也不肯放棄地響個不停,熟睡中的徐苡縈掙扎再掙扎,好不容易勉強爬起來接電話。
  
  「事情大條啦!徐苡縈小姐,妳還沒睡醒啊?」
  
  馬恬恬在電話那頭大呼小叫的,剛從被窩鑽出來的徐苡縈還睡眼惺忪。
  
  「哎——才六點多耶!大清早發神經,妳怎麼了啊?」
  
  「什麼發神經,妳今天就要出名啦!不信妳等下到各大報攤看看,某週刊拍到妳和矽之星的單總裁在公司門口勾肩搭背,狀似親暱啦——你們會不會太大方了?公司大門耶!」
  
  「啥?拍啥?哈……不會吧?在公司門口有啥好拍的?這些狗仔會不會太遜了啊?敢在公司門口搭肩表示我們光明坦蕩啊,沒有偷偷摸摸的姦情,哪裡滿足得了人們的偷窺欲呀?它這期肯定賣不好啦!呵呵!」
  
  「厚,真是敗給妳——都什麼時候了,妳還講得出大道理?妳還笑得出來?」馬恬恬焦急得快休克了,連珠炮似的「恫嚇」。「徐苡縈小姐,妳早被盯上了知不知道?雖然單若星目前未婚,可是他有個准未婚妻,這可是眾所周知的事,那個女人來頭不小,我是怕……」
  
  「盯上?那又怎麼樣?有人會暗殺我嗎?有本事來啊,怕啥?」徐苡縈打了個呵欠。「我又沒偷沒搶,怕什麼?反正,我不過是個沒沒無聞的小人物,要拍就隨便他們,希望他們把我拍得美一點就好啦!」
  
  「妳喔,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耶!」馬恬恬並不認同她的平常心。「不管妳怎樣問心無愧,最近幾天妳跟單若星還是低調點比較好……喔!對了,妳在『矽之星』混一陣子了,到底挖到什麼寶沒有?他有沒有跟你提到關於他私人的事?」
  
  「寶?什麼寶?我一向最不八卦的。」徐苡縈一語帶過。
  
  「不可能吧?」馬恬恬的語氣突然嚴肅了起來。「我最近找了一些資料,單若星在查的那件火災,現場就在妳家附近……他、他沒問過妳嗎?」
  
  「妳、妳查到了什麼?」被馬恬恬一捉,徐苡縈的心臟猛然收緊。「他……他什麼也沒說耶。平常他不太講自己的事——我當個小小秘書,更不能多嘴去問他囉。」
  
  「我是覺得啊,發生火災的那個『單家』,似乎跟單若星關係非比尋常……我猜應該不是如妳所說的遠房親戚喔。」
  
  「哦?不然呢?妳到底查到了什麼啊?」一顆心高高懸起,對於好友的調查結果,徐苡縈有些好奇——
  
  「就是……哎哎,糟糕!我得趕早班飛機到高雄採訪,時間快來不及了,等我回來再找時間跟妳講清楚吧。拜拜!」
  
  不等徐苡縈迴答,馬恬恬喀擦掛斷了電話,徒留她一池亂紛紛的情緒,徐以縈握著話筒,在微亮的晨曦中發呆。
  
  想到馬恬恬的警告,她昏睡的腦子頓時清醒了——登上八卦雜誌封面或許可以淡然視之,惹到惹不起的人那麻頃可大了……
  
  ***
  
  虹鼎聯誼會泳池畔
  
  習慣以晨泳舒解工作壓力的單若星正如遒健蛟龍般,在澄淨的池水裡來回使勁暢遊。
  
  每天面對龐大的工作量,若不藉由運動來清醒腦細胞,單若星很怕自己的腦袋很快就「秀逗」了。
  
  在他進行這項例行的「腦細胞換氧」工程時,始終堅持不被任何人打擾,除非發生大火災或大地震,否則天大的事也不能打擾他二千公尺一氣呵成的專注。
  
  好不容易,完成一天中首件重要工作,單若星翻上池畔,披起大浴巾,緩步移向躺椅休息區,他那身鍛練堅實的肌肉、眶亮眼眸、俊美五官吸引池邊男女注意的目光。
  
  帥哥人人都愛看,有錢有地位的年輕鑽石新貴更是如此,說實話,他平常也被看得很習慣了。只是,單若星總覺得今天的感覺有點不一樣,在注目的眼光中,彷彿多了許多的流言蜚語在他背後流竄……
  
  身體極度疲乏的他懶得多想,閉上眼輕鬆躺在涼椅上,短暫的休憩後他又要投入一天辛勞的工作中。
  
  啪!突然耳邊一聲巨響,他猛然睜開眼,看到一本嶄新的彩圖雜誌丟在面前,單若星還來不及看清楚照片裡的人物是誰,他的耳膜就被一個女人以冰冷的質問聲調攻佔——
  
  「看到了吧?這下子你出名了。哼!真是不要臉!」
  
  「請妳放尊重點……說清楚到底是誰不要臉?」他的臉色像見鬼,瞬間轉黯。
  
  在最不想見人的時刻,卻見到最不想見的人,那真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一件事。
  
  「哼,我還在想!什麼時候你的眼光變得這麼差啊?這種貨色你也要?!單若星,你眼鏡度數是不是不夠了,要不要我介紹你好一點的眼鏡行?」
  
  「妳在說什麼?這裡是公眾場所,不是妳家——陳貴漪,請妳講話注意點,給妳爸爸留點面子。」她的遣詞用字非常不當,已經很不爽的單若星更沒好臉色。
  
  「妳現在是怎樣?昨天晚上吃太飽嗎?沒事這麼早跑來這裡做什麼?」
  
  「怪了?我也有花錢買會員證啊!這裡又不是你開的,為什麼我不能來?」
  
  她瞪大著眼,理直氣壯。「再說,我為了你的事,整晚都睡不著覺!你自己看看——你叫我怎麼做人?我爸的面子要往哪裡擺啊?」
  
  陳貴漪用她彩繪過的指甲戳著雜誌封面,故意念給他聽——
  
  矽之星電子新霸土密會秘書情人
  單若星與清秀女友親暱私語睛事大曝光
  
  「我看得懂中文,不必妳雞婆!」單若星沒好氣地一把搶過雜誌,氣呼呼地往男賓三溫暖走去,一句話也不想再多說。
  
  「喂!你這是什麼意思啊?」陳貴漪不堪這樣被藐視,氣急敗壞追過去。「你們現在到底算什麼?你說啊!玩玩而已?還是一場誤會?你不打算採取行動?就任他們去誇大渲染?」
  
  「這是真的。」單若星腳步稍頓,一字字明白說道:「我沒有什麼好澄清,如同妳眼睛所看到的,這就是事實。」
  
  「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怎麼可以跟一個小秘書……」陳貴漪怎麼也沒想到他是這種反應,腦海頓時空白,想問想罵的都攪在一起了。
  
  「不管她是什麼職位,我欣賞、喜歡的是她這個人,無關其他。」單若星一切坦白。「既然妳都問了,我乾脆一次講清楚——我們之間,一向是妳自己想像的成分多,感情的事,不是單靠勢力或想像就可以成功的。」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陳貴漪的眼中含著淚水,顫抖著嘴唇。「你太可惡了……真的好可惡,當初我爸是怎樣拚命幫你貸款增建工廠,現在你把我利用完了,沒價值了,就一腳踢開……」
  
  「別亂編故事了好嗎?這兩件事一點關係都沒有。」單若星不想讓她帶著誤解離開,索性一次講明白。「妳冷靜下來仔細想想,我們之間從沒有過任何『男女朋友』該有的親密,一開始我也當妳是好朋友,是妳一廂情願癡心妄想。事實上,我一直堅持初衷——這點妳不能否認吧?」
  
  「可是……我對外宣稱你是我的男友,你都沒有反駁!你不否認,那不就是承認了嗎!」
  
  「基於男人風度,我不能對外反駁,傷害妳的自尊,但是私底下,我的反駁不只一次吧?是妳不願面對埃」他振振有詞,因為他所說的都是事實。
  
  「單若星——你……」陳貴漪氣到快瘋了,也找不出辦法逼他就範。
  
  「妳先回去吧,很多事情要靜下心來才想得清楚。」單若星好言相勸。「妳這麼激動,有理也講不清了。」
  
  「哼!急著打發我走?天底下沒這麼便宜的事。」她胡亂地抹去臉上的淚痕,撂下狠話。
  
  「我給你一次機會,好好把那丫頭解決掉,不然,你會發現『矽之星』的好日子就要過完了。」
  
  「妳在威脅我?有沒有搞錯?妳不知道什麼叫公私分明嗎?」單若星不可置信發瞇起眼——這女人是不是瘋了?
  
  「如果你認為這是威脅,那就算了。」陳貴漪豁出去了,把僅有的籌碼一次押下去。「你最好相信我說的話,我對你……不是利益的交換,我一直都是認真的。只要是我陳貴漪想要的,別人休想得到!」
  
  說完寓意深刻的那句話,陳貴漪帶著失落的、哭泣的容顏離開,單若星翻了翻手上的雜誌,長長歎了口氣,思索著往男子三溫暖室走去——
  
  這個平常只知逛街買名牌、沒什麼大腦的女人,她會使出什麼手段撼動一個上市的百億企業?她自認為自己的男人被搶,此等沒面子的事竟還被雜誌廣為宣傳,她吞得下這口氣嗎?
  
  唉,想怎麼樣都隨她吧!
  
  單若星想,徹底讓一個人對不可能的感情死心,就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做功德吧。
  
  ***
  
  春末的台北夜晚,車行穿越林蔭的街道,空氣裡漫著清挹的芬多精淡香。
  
  徐苡縈坐在單若星的豪華房車裡,邀她兜風的男主角很安靜,她也一直保持著沉默。
  
  「妳想去哪裡逛逛?還是先去吃點東西?」單若星終於開口講話。
  
  「呵呵……真意外耶,你哪裡來這麼好的興致,下了班還找我游車河?你忙了整天,不累嗎?」
  
  發現他神色並沒有開車兜風的閒逸自在,徐苡縈察言觀色的問:「到底怎麼了嘛?你的表情好像被倒了幾百萬的會錢一樣……誰惹你不高興啦?」
  
  「哪有?兜風不需要理由,一時心血來潮囉。」單若星穩穩駕駛著方向盤,幽微低歎。「誰叫妳老是泡同一種口味的麥片,我喝都喝煩了。而且,最近也提不起勁煮咖啡。唉……就是不知怎地,心裡老是悶悶的,做什麼事都意興闌珊。」
  
  愈來愈被她的聰靈慧黠所吸引,單若星深情望了望她瞳裡的柔情,欲言又止。
  
  他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然而,徐苡縈的眼睛卻像裝了X光似,一眼把他的心思至瞧違了。
  
  「嗯,不如讓我來猜猜看……難道,你在煩被偷拍的事?」徐苡縈笑著拍他肩膀,揶揄道:「哎呀!我是女人都不在乎了,你幹嘛耿耿於懷啊?而且,白紙黑字地登都登出來了,再煩也無濟於事嘛。想開點,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
  
  她豪氣萬千、好像誰也打不倒的女超人模樣,單若星又是窩心又是不捨——畢竟,在緋聞中,女孩子總是承受較多的批判責難。
  
  「很抱歉,妳猜錯了——那點芝麻小事不是我在意的,妳太小看我了!」
  
  「啊?猜錯了?」徐苡縈調皮地吐了一下舌頭,偏著腦袋思索。
  
  「嗯……我再猜一次,是銀行資金的問題?下半年度的貸款下不來?」
  
  「咦?妳怎麼知道?」單若星側過臉,驚訝地看著她。「不簡單喔,財務問題是公司內部的機密,妳平常的工作應該不會接觸到。難道,妳潛入公司電腦偷看機密?還是,有人給妳通風報信?」
  
  「呵……我沒那麼神,常理判斷而已,哪個老闆不煩惱資金?我是幸運猜對而已!」徐苡縈眨眨眼,聳肩一笑,隨即安靜了下來。
  
  然而,單若星見她輕咬著唇,似乎在想些什麼,憂心問道:「怎麼了?表情好沉重喔,妳聽到了什麼適言嗎?還是陳貴漪找妳麻煩?」
  
  「嗯……流言是沒有啦,至於某人找我麻煩——呵,早不是一次兩次了。我都快習慣成自然了。」徐苡縈淡淡地,帶著微酸的語氣。「她為難不了你,就來為難我囉。」
  
  「真有這種事?怎麼都沒聽妳說?」心疼她受的委屈,單若星溫柔地握住她的手。「妳喔,別什麼事都憋在自己心裡,應該早讓我知道,她才不敢那麼囂張!」
  
  「算了。她不是普通人物,我才不要給自己添麻煩。反正,我做好分內該做的事,誰也動不了我。」她無所謂地聳肩,語氣平淡無奇。
  
  縱使受了再多委屈,她仍不希望單若星為了她而影響了公事。
  
  她再怎麼單純,也知道陳貴漪的老爸是提供「矽之星」各種貸款的出資銀行,若是少了資金來源,單若星再大的才能也發揮不了作用,她不要做他事業上的絆腳石。
  
  「……唉,妳喔……」單若星大受感動而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他真心為她的貼心懂事、識大體深深動容,沒想到,這個外表大剌剌,偶爾很迷糊的小女孩,竟然有著比誰都細膩的心思。
  
  他默然掌控方向盤,看似平靜的單若星此刻悸動不已,他發現自己愈來愈無法自拔,她永遠像和風與陽光般帶來溫暖幸福的感覺……
  
  正巧,這種溫煦安詳的平和感,正是他童年以來最渴望的。如果可以,他願意用盡一切代價來換取人間難得的幸福溫馨啊!
  
  「嘿,我剛剛猜對了耶!有沒有獎品啊?不可以耍賴喔!」像個小孩似的,她靠在他的身上輕輕撒嬌磨蹭著。「有沒有嘛!人家要獎品啦!獎品、獎品!」
  
  「呵呵……有啦有啦!」單若星被她可愛嬌美的模樣逗得開心大笑,伸手捏了捏她尖翹的下巴。「我說到做到。今天給妳一個大獎品。現在馬上帶妳去領!」
  
  「大獎品?多大啊?」她興奮地睜大了眼睛。「很大很大嗎?到底是什麼?」
  
  「等一下妳就知道了嘛!」單若星神秘地賣了關子。
  
  ***
  
  迭翠山莊
  
  「哇!好漂亮喔!這裡是哪裡啊?」
  
  車子駛進山莊大門,沿著蜿蜒綠徑,兩邊遍植濃密的闊葉樹,隨著緩升的斜坡而上,舉目儘是一幢幢造型獨特的木造或磚造小屋,每一座小屋都搭配著非常中國風味的芭蕉竹林,宛若走入時光隧道。
  
  「妳看看!傳說中的人間仙境,今天給妳見識到了。」單若星把車子停在山莊大門口,神秘笑道。
  
  「好棒的書法!」徐苡縈不可置信地看著迎賓大廳前高掛的檜木橫匾,蒼勁有力的草書,想必來自單若星神秘的義父——戎軍之手。
  
  「迭翠山莊?涵湘院?天藹—真的是『傳說中』的迭翠山莊耶!這裡……好特別喔。名不虛傳耶!」
  
  她睜大眼睛,四處張望這座仿自中國西南省分的傳統建築,讚賞不已。
  
  「怎樣?還不錯吧?繼『棕櫚海灣』一炮而紅之後,我跟我的好兄弟——吳若風,我們聯手打造的世外桃源。」單若星開著車子,慢慢繞行整座山莊,讓徐苡縈好好欣賞他的心血結晶。
  
  「喂!你真愛搶兄弟的飯碗耶!我聽說過『吳若風』,他不就是那個四處周遊列國,專門打造休閒渡假飯店的專業經理人嗎?他也是你們九個義兄弟之一嗎?」
  
  「咦?妳都知道?怎麼感覺妳對我的私事還挺瞭解的?」單若星得意的眶亮眼神望著她,話語裡滿是濃情愛意。「原來妳一直都在注意我?早知道我就該早幾年到妳們村子裡去,讓妳早點撞到我才是……」
  
  「哪有啊?你們『戎家軍』的傳奇,一天到晚有人在報導,尤其你們幾個兄弟風流韻事超級多,天天報導、天天講……哎,我想不聽不看都不行耶!」
  
  「有嗎?我怎麼都沒聽過?是妳們這些女生太八卦了吧?」單若星露出無辜的苦笑。「我可是很認真拼事業的喔。做電子科技壓力那麼大,我還能挪出空檔開餐廳,還找了這一片世外桃源,把一座夢想中的屋子真正建出來……嘿,我可忙得很呢!」
  
  「是喔。」徐苡縈睨著他驕傲的模樣,嬌嬌地癟嘴道:「說得你好像真的是武功高強的大俠,還真一副無所不能的偉大咧!」
  
  「本來就是!」單若星自信地挺起胸膛,絲毫沒有謙虛之意,炯眸瞬也不瞬地盯住她。「這是我私人典藏的秘密花園……將來,它會屬於我最愛的女人所有……這個禮物,夠大了吧?」
  
  「藹—你……你胡說什麼啦!」
  
  雖然這陣子彼此感情進展很快,但聽他愈講愈明的心意,徐苡縈還是控制不住地心臟怦怦亂跳。
  
  他火熱的眼眸讓她的小臉紅彤彤彷彿蘋果,手心更像是點起火焰一般滾燙,這就是兩心相許相印的感覺嗎?為什麼她覺得心跳全亂了節奏,呼吸也困窘不已呢?
  
  「不是胡說,我說真的——」單若星深情凝眸定定瞅住她眼底的驚慌,溫柔握住她的手。「打從一開始找到地,我就立下心願,未來——在這裡,將會是我和終生至愛的伴侶一起生活的私密天地,現在限量對外開放,等我找到那個人……這裡將只屬於我和她……」
  
  單若星的含情脈脈彷彿一把火,熊熊地將她燃燒了、融化了……
  
  與他默默對看,徐苡縈的眼逐漸矇矓,她的手被他緊緊握住,感受他手心的熱力不斷地經由她的掌心灌入血液。
  
  「苡縈……」他悸動地呼喚她,慢慢靠近她——
  
  他的唇輕輕覆上她如玫瑰一般的柔辦,輕輕含吻,細細感受她的甜香美好……
  
  呵,就是抵抗不了她的致命吸引力啊!
  
  在單若星的心中,徐苡縈就像一本引人人勝的奇幻小說,一翻開頁首,忍不住被魔幻奇譎的情節吸引,便忍不住地一頁一頁往下翻,再也降下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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