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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花兒]娶妃禍臨門【後宮四貴妃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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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3 16:23:37 |倒序瀏覽
娶妃禍臨門(後宮四貴妃之四)作者: 花兒

不像,一點都不像!
眼前這個滿嘴鬍子的可惡臭猴子,
怎麼可能是她兒時傾心的俊美七王爺?
真是氣煞人也!早知意中人會走樣,
她就不為他把自己搞成男人模樣,
還滿口粗話老問候人家老奶奶!
這下可好!胡里胡塗成了縱火犯的她,
被這隻臭猴子罰作苦役已夠悽慘,
偏偏又成了毀壞城內商鋪的可怕闖禍精!
誰知道染桶不能放在地上滾,
而她將醫館裡的乾藥材泡水洗也是好心啊,
可這壞心眼的七王爺竟改要她當粗使丫頭!
哼!敢欺負本貴妃,她就向皇上告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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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3 16:24:14
  楔子
  
  「老子才不去和親!」
  
  說話的是個做小太監打扮,明眸皓齒的少女,只見她甩著袖跳腳,憤憤不平的說:「這根本一點道理也沒有。」
  
  另一名少女則抹著淚,哭哭啼啼的說:「我……我不想嫁人,嗚嗚……」
  
  「和親有什麼不好?嫁人也沒什麼不對。」旁邊的紅衣少女用手朝自己的鼻子一指,氣沖沖的說!「我呢?我得去出家,每天阿彌陀佛的唸經,沒把我累死也悶死了。」
  
  一直慵懶的半臥在貴妃躺椅上,衣飾華麗的少女星眸半閉,櫻唇邊漾著抹淡淡的淺笑,輕言道:「自己的未來自己不打算,別人安排了之後再來跳腳,不嫌有些遲了嗎?」
  
  這四名少女乃是揚杭首富溫多金的掌上明珠,是一胎四生的多生子,她們不僅高矮胖瘦一模一樣,就連相貌也沒半點分別,別說旁人常常弄錯,就連四姐妹們自己也分辨不出來—還好她們個性迥異,因此只要她們一開口說話就能分辨誰是誰。
  
  溫家四姐妹的天仙美貌在揚杭是出名的,有兩句話說,行到揚杭不遊湖,此生無歡。這句指的是到了揚杭,卻沒去遊歷西湖的美景,那人生也沒什麼值得歡喜了。下一句則是,遊湖不遇溫家妹,終生抱憾。那便是說,就算暢遊了西湖的美景,卻無緣得見溫家四姝,那麼抱憾終生。
  
  溫家四姐妹的美貌無雙輾轉的傳進京城,進了有些老眼昏花又性好漁色的皇帝耳裡,於是聖旨下到了溫家,比西湖還美的四姐妹被召進了宮中。
  
  皇帝一見驚為天人,立刻要欽天監擇日封四人為貴妃,而熱鬧隆重的冊封大典過後,皇帝大概是因為太過高興,居然從龍椅上跌了下來,就此嗚呼哀哉,直奔西方極樂世界去了。
  
  新皇帝登基之後,對於先皇的舊妃子們依照宮例處理,讓她們在宮內養老,但對年輕貌美,舉世無雙的四姐妹,卻有了另外的安排,將她們遣送出宮。
  
  不管怎麼說,新皇帝認定了先皇的死,四姐妹要負大部分的責任,四人美則美矣,卻極為不祥,還是送走為妙。
  
  「溫老大,你這樣幸災樂禍,說不過去吧。」老二溫嵐的個性衝動,正義感十足又喜歡冒險,因此皇帝命她到慈葉寺出家,讓她想拿刀子去威脅那個狗皇帝叫他收回成命。
  
  「大姐,我不想嫁人,你幫幫我,讓我跟你留在宮裡作伴好不好?」一邊哭一邊說話的是老三溫蘭,她一向安靜而溫柔,對男人有種因為不瞭解的恐懼感,因此自從知道皇上要她嫁給宗王爺時,她的眼淚就沒停過。
  
  溫家老大溫藍總是帶著微笑,但卻沒人知道她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看起來好像很有禮貌,講起話來卻又毫不留情。
  
  「要留在宮裡也不是難事,我只怕你待不住。」自從知道皇帝打算將她們遣送出宮,她天天求見,用「老」皇妃的身份壓他,強調自己要留在宮內的決心。
  
  以太皇太妃的身份留在宮內,可以過著衣食無缺又有人伺候的好日子,而且先皇已死,太皇太后又在十年前雲遊四海去了,除了比她年長的姐姐們,她是一呼百應又沒人管,這想來,當然是留在宮內享福比較好嘍。
  
  「這爛皇宮無聊死了,老三你別想不開,留在皇宮裡幹嗎?」溫嵐道:「我看全天下最糟糕的兩個地方就是皇宮和尼姑庵了。」
  
  溫蘭擦了擦眼淚,「我寧願去尼姑庵出家也不要嫁給宗王爺……」
  
  「他奶奶的,這有啥不好?」老四溫瀾粗聲粗氣的說,「老子從小就想娶宗王爺,結果被逼到宮裡來給那個老混賬看就算了,現在還要去給變王當妻子,真他奶奶的。」
  
  溫瀾從五歲那年就立志要當男人,因此開始訓練自己講話、走路動作都要像男人,經過數年的努力之後,除了外表和軀體沒辦法改變之外,她已經把自己的內心變成男人了。
  
  她嫌女孩子家輕飄飄的衣服難看,所以總是穿著男裝,可宮裡找不到男人的衣服,因此她只好將就的穿著太監的服飾。
  
  溫藍看了看她們三個,好笑的說:「既然那麼不滿意皇上的安排,那麼就換一下吧。」
  
  「換一下?」溫嵐睜大了眼睛,「你是說……」
  
  「我什麼都沒說。」她眨眨眼,柔媚的笑了。
  
  「那麼二姐,我跟你換。」一聽到可能不用嫁人,溫蘭馬上說:「我替你出家,你幫我嫁人。」
  
  「不行!老二,」溫瀾出聲反駁,「老三替你出家,你幫老子去和親,老子呢……嘿嘿嘿,娶定了宗王爺。」
  
  「是嫁定了才對。」溫嵐糾正道,「你別把老子掛在嘴巴上,要是真換了身份的話,你最好閉嘴,免得被發現。」
  
  溫瀾高興的搖搖手,「那有什麼問題?老子閉嘴就對了。」
  
  「那麼……」四姐妹相互看了看,伸出四隻柔嫩光潔的小手,緊緊的相疊,「就換了,大家一起加油吧。」
  
  先皇之死,改變了四姐妹的命運,後宮四位原本該老死宮中的貴妃,就此踏上了分歧的人生道路,這是出生十六年來一直沒分開過的四姐妹,第一次分頭去尋找屬於自己的生活,四段奇妙的愛情傳奇展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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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3 16:24:45
  第一章
  
  飄動的流雲隨著風勢緩緩的蓋住了月亮,一道銀白色的溫和光芒,穿過了雲層的縫隙,使金黃色的沙漠覆上了一片華麗的銀輝。
  
  寂夜的風吹動著無數的砂粒,穿過寂寞苦悶的荒漠,翻過高高低低的砂丘,遙遙的落向了大金皇朝戍守線上的月牙關。
  
  巨大的拱門成功的阻擋了外族的鐵騎入侵,卻抵擋不住從戈壁沙漠吹來的風沙,城牆北邊有一個方型的瞭望塔,從這開始長長的城牆探入山谷又蜿蜒著上山,最後消逝在遙遠的山巔上。
  
  成排的白楊隨著夜風輕輕搖晃著,拱門旁的一片綠陰證實了此處有水,一大片野生的鳶尾花在月光下綻出藍紫色的光芒,雕飾華麗的拱門下是建構雄偉的青石橋,橋下湍急小溪狂野的奔流著,繞城一周後轉入地下,注入了月牙泉。
  
  月光下的月牙關雄偉、安寂卻又生意盎然。
  
  「真是個荒涼的地方。」城牆上站著名青衣男子,深邃的眼睛炯炯有神,不輕易露出情緒的嘴角有著堅毅的線條,一把濃密的大鬍子讓他看來更加威武。領重兵駐守月牙關的宗七王金希爾在此駐兵十多年,年少青春的時光在邊關的黃沙之中飛逝而過,今年二十有八的他依然是孤家寡人。
  
  他的眼光落向了遙遠的乾燥高原,勁風吹走了高原上所有的細沙,只留下顏色深沉的砂礫,在月光的映照下,矗立於高原上的車臣古城只是個模模糊糊的黑點。
  
  「所以他們才會千方百計的想進關來。」振威副尉邊日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要在這除了黃沙便是粗梁的荒原上生活是不易的,因此異族人覬覦戍守線以南的草綠馬肥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疾風吹起了金希爾的衣袖,月光照射下,他狹長的影子投射在地上,頗有孤寂的味道。
  
  「你怎麼看這件事?」寅夜不寐,兩人登上城牆極目遠眺,為的當然是白天得到的大消息。
  
  戍守涼州靜水關的秦三王在三天前被人刺殺身亡,無用的酒泉布政司查不到任何線索,卻大張旗鼓的抓拿人犯,使數百名有嫌疑的人全部下獄,不只新皇震怒,就連奉守戍守線上的其他五位王爺都受到了驚動。
  
  邊日向謹慎的說:「此事大有玄機,秦三王被害內情絕不單純。」
  
  尤其是在皇上削減兵權的敏感時刻,秦三王的死亡實在太叫人意外了。
  
  「敢殺害秦王王,這人的膽子也委實大了點。」金希爾思索了一下,聲音是平靜而沒有任何情緒的,「只是這人既然如此大膽、仔細,恐怕不是個尋常人。」
  
  「我也認為不是個尋常人。」邊日向看著他,眼睛炯炯有神,「秦三王身亡,誰能得利?皇上?」
  
  先皇有七子,除了長子金極光封為太子留在宮中之外,其餘六子被封派各地,分別鎮守從司州到涼州的廣大地區,以防西方的車臣、培善和尚賓三國侵擾入關。
  
  然而金極光卻英年早逝,因此先皇改立金極光的嫡長子金鎖宇為皇太孫。
  
  這個安排引起了外派的諸王不服,每次回京時總是要以長輩的口吻教訓他,但是礙於先皇的庇護,諸王也不敢對金鎮宇放肆。
  
  年初先皇駕崩,他順利登基為帝改年號為武德,為了怕皇叔們以奔喪為由進京發兵造反,於是引先皇的遺詔,命令他們留在西塞戍守邊關,不用上京奔喪。
  
  此舉引來了代、秦、南、莊、邊、宗六王極大的不滿,認為朝廷中有人刻意挑撥新皇和諸王的關係,製造叔侄間的不和和緊張氣氛,因此紛紛開始操練兵馬,準備赴京問罪。
  
  金鎮宇知道這個消息之後,立刻著手削減諸王的封地和兵權,才把這件事壓了下來。
  
  「他沒那麼笨。」金希爾微皺著眉,「當皇帝的人,不會只考慮到眼前的事。」他有清晰的思路和精明的頭腦,任何一件事在他眼裡看來,總有另一層含意,凡事不是只看表面的信念,讓他比旁人又多了一份仔細和謹慎。
  
  他認為皇上若真擔憂他們幾個皇叔起兵謀反,萬萬不會用暗殺秦三王的手段來挑起叔侄間的對立。
  
  「秦三王一死,他勢必會派都指揮使到靜水關去管理軍政,直接收回兵權。」邊日向彈了一下手指頭,「威脅便少了一個。」
  
  「你在暗示我,我可能是下一個嗎?」他相信不是皇上下的暗殺令,因為秦三王之死若真與其有關,諸王會更憤怒,說不定就聯合興兵造反了。
  
  除非皇上已準備好迎接內戰而且有必勝的打算,否則絕不可能做這種自掘墳墓的蠢事。
  
  「我不是在暗示,我是這麼認為。」邊日向看著他,口氣是堅定的,「如果不是的話,他不需要塞個先皇的貴妃給你,這裡並不是安養天年的好地方。」
  
  大概是為了安撫諸王順便拖延時間,因此皇上刻意向戍守西塞的諸王示好,大批的賞賜不斷運過來,至今孤家寡人的宗七王居然還得奉旨照料先皇的一名妃子。
  
  想必皇上對於宗七王有所顧忌,才會派人前來監視,而派那女人的用意也相當明顯,一來希望他因此能顧慮先皇皇恩,而不會跟諸王聯合興兵,二來是要警告他,皇上對他的動靜瞭若指掌,讓他不至於暴起發難。
  
  「喔,你認為她是來監視我的嘍。」金希爾臉上依然笑意盎然。
  
  他倒是沒想那麼多,人家皇上都說得很清楚明白,他金希爾為國為民戍守邊關,至今未娶讓他深以為憾,所以特遣溫家女下嫁,為他操持家務傳宗接代。皇上是一片好心哪。
  
  只是他這片好心放錯了地方,他若有意成家早該兒女成群了,萬萬不會等到現在仍是孤家寡人。
  
  一個妻子,不是他現在最需要的。
  
  「沒錯。諸王中你對皇上是最沒威脅性,也是最有威脅性的。」
  
  看他對皇上遣送來的溫家女毫無懷疑之意,邊日向忍不住想搖頭。這個王爺腦袋裡不知道在轉些什麼念頭,他永遠也猜不透。
  
  就像前年車臣國兩千餘騎前來叩關喊戰時,他以為一場激戰是免不了了,可是王爺卻一點慌張的神色都沒有,笑嘻嘻的要人高掛免戰旗,自己還跑到城牆上先說辛苦他們遠道而來,再說自己兵力不足應戰會吃大虧,最後送上陳年美酒數百壇,就這麼城上城下的和敵方喝起酒來。
  
  其實西塞諸國對中原肥沃土地虎視耽盼已久,常常輕騎前來叩關,總是與各關守將發生小型激戰,惟獨月牙關數年來如一日,始終高掛免戰旗,對敵方的挑釁怒罵不以回應。
  
  宗七王便是如此,他寧願人家說他對小事急躁、對大事窩囊,也不輕易接受挑釁,他關心的是守軍的安危和百姓的生活,一日受不了敵人的挑撥出關接戰,只有兩種結果。
  
  打贏的話,勞師動眾兵土死傷;打輸的話,關內百姓生活受到影響,而敵方將以為月牙關好取,下次或許就大軍壓境直接發起兩國戰爭了。
  
  「我怎麼能同時是最具威脅性,也最不具威脅性呢?」金希爾好奇的問著。
  
  邊日向分析道:因為你的性子是最讓人捉摸不定的。代二王近日身體不適較少理事,南四王一向野心勃勃雄才大略,若皇上真的擔心皇位不保,南四王是最主要的因素。而莊五王膽小懦弱沒有主見,很容易受南四王操控,邊六王雖然狡猾兩邊討好,但還是傾向南四王的時候居多。「
  
  他頓了一頓,才繼續說:「而你動向不明,若投向南四王那麼就是具有威脅性的;若你效忠皇上,自然不具威脅性。」
  
  他知道南四王不斷派秘密心腹前來遊說宗七王聯合出兵,只是宗七王的拖字訣用得好,至今未表明任何立場,所以南四王和皇上都想拉攏他,可又對他嚴加戒備。
  
  「你想得真多。」金希爾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他會這麼說,應該已經是認定了南四王必反,只是還沒作好準備而已。
  
  「是嗎?」邊日向也笑了笑,不遑多讓的說:「而你是個讓人看不清楚的人。」奉派到月牙關四年多來,他們的關係不只是上司與屬下,友情在他們的關係和生活中,佔了絕大多數的比例。
  
  「太容易讓人看透,不好;太容易看穿別人,也不好。」金希爾像是在說給他聽,又像在說給自己聽,「有時糊塗,很好。」
  
  
  
  寬廣但彎曲的街道上傳來一陣的答的答聲,那是馬蹄落在石板路上的聲音。
  
  好奇的人們紛紛從古老且覆蓋了一層黃沙的屋子中探出頭來,看著整齊行過的騎土和一輛華美馬車,人人在發出驚歎之餘,不免好奇的交頭接耳,議論起這意外的訪客從何而來。
  
  溫瀾好奇的在車窗邊張望著,經過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月牙泉時,她那因為長途顛箕而老是皺著的小臉,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從繁華富庶的安和一路向西北行,過了漢中之後景色逐漸荒涼,人家也愈來愈少,舉目望去儘是黃沙、粗梁和永無止境的漫漫長路,在進入了綠意盎然而生機蓬勃的月牙關,她差點要以為這裡是西方極樂世界。
  
  「這地方真漂亮。」整齊的街道,古老但雄偉的房舍,衣著整潔一臉笑瞇瞇的人民,來來往往的各式商旅,街角傳來辛勤的鐵匠噹噹的打鐵聲,客店夥計慇勤的招呼行旅商人們住店,各種南腔北調彙集在這奇妙繁華的古城內,形成了一種安詳而平和的氣氛。
  
  「是呀,這裡還真像京城裡繁華熱鬧,就連路都大許多。」宮女素娥接口道:「我還以為西塞都是窮苦地方。」
  
  她還以為來這裡會吃苦頭呢,看樣子她把邊關的生活想得太糟了。這也難怪,她一直都在御書房裡當差,吃用比一般宮女好些,後來又因為她細心、恭謹,所以皇上特別命她陪溫姑娘出嫁,照料她的生活起居。
  
  她和秋月都是溫姑娘出發之前才調到她的身邊服侍的,這個溫姑娘不說話時倒是氣質高雅,但一開口卻是粗魯不文,滿嘴市井粗話。
  
  秋月笑道:「我聽人家說宗七王掌管這裡十多年,百姓的生活比以往好過多了。外派的諸王裡面,就以宗七王最得人心。」
  
  溫瀾樂得眉開眼笑,「是嗎?老子早就知道他會有出息。」
  
  她就說她很有識人之明,早在她五歲那年就知道他會很有出息的。
  
  那年宗七王奉命到揚杭巡視運河工程,身為揚杭富商的溫多金為了打好政商關係,自願負起招待的任務,在花園後頭興建了一座別館,接待這群從京城來的貴客,她跟二姐很好奇,總是故意在別館外面溜躂閒晃,卻一直見不到那個據說俊美非凡的七王爺。
  
  一日下午天氣炎熱,就連喜歡在外面玩耍的二姐都不跟她出門,她只好自己到湖邊玩耍,卻為了采一株水邊的蓮花而失足墜湖。
  
  結果剛好給在湖中享受泅水樂趣的宗七王順手撈了起來,從此她對他一見鍾情,三天兩頭賴在他身邊,跟著他到處去,而且還指天咒地的說她長大以後一定要嫁給他。
  
  誰知道宗七王卻瞪了她一眼,不耐煩的說他喜歡男人。
  
  從那天起,她人生的目標就變了,她決心要成為一個男人,讓他死心塌地的愛上她。
  
  「溫姑娘,你千萬別再說那兩個字啦。」素娥微皺著眉,「待會就要到七王府,在這之前你還是先換衣服吧。」
  
  這個溫姑娘美若天仙,清靈飄逸得有如不食人間煙火誤墜凡塵的凌波仙子,可是偏偏一開口就是老子和他奶奶的,又不喜歡穿華貴隆重的仕女服,老是作男裝打扮,看起來非常奇怪。
  
  「是該換件衣服。」溫瀾點點頭,拍了拍身上的砂粒,然後從箱子裡翻出一件月牙白的素面袍服,又拉出了一條金線鑲邊的同色腰巾,「這件好了,一定能讓金希爾看得目不轉睛。」
  
  秋月抿嘴笑道:「溫姑娘,素娥的意思是要你換上女裝,打扮一番,否則要給宗七王見著了你現在的模樣,只怕他會不高興。」
  
  「堂堂男子漢穿女裝?你想害我被眾人恥笑嗎?」溫瀾堅決的拒絕了。
  
  「可是,」秋月笑得眼睛都彎了,「你本來就是女孩子,穿女裝有什麼不對?」她和素娥不同,她很喜歡這個天真爛漫,又有些稀奇古怪的溫姑娘,兩個月漫長的路途下來,與其說她是她的侍女,還不如說是她的朋友。
  
  對於恪守規矩一板一眼的素娥來說,不論溫姑娘多沒有架子,主子就是主子,奴才是要嚴守分寸的,只是她的任務除了服侍她以外,還有教導她禮儀規矩,因此一路上她總是苦口婆心的勸著,希望主子能夠改改像男人的舉止,至少在見到宗七王的時候,她得表現出一個完美的新娘形象。
  
  「老子只是外表像女人。」溫瀾不耐煩的說:「心裡可是個鐵錚錚的好漢子。」她拍拍自己的胸脯,驕傲的抬高了小巧的下巴,「再叫老子穿女裝就是存心侮辱人。」
  
  她的模樣明明是柔美嬌弱的小女子,偏偏要說自己是鐵錚錚的好漢子,就算是喜歡睜眼說瞎話,也不能期望別人跟她同進退呀。
  
  素娥用力的搖頭,死命的歎氣,「哎,溫姑娘……你一點都不擔心自己會因為怪異的行徑,不得寵於宗七王嗎?」皇上將太皇太妃下嫁給宗七王已經夠令人訝異了,偏偏她的行事總是出人意表,聽說宗七王性子急躁孤傲,要是給他討厭了而冷落她,那她們這些伺候的下人日子也不好過。
  
  秋月笑著接口,「不會的。溫姑娘有皇上的聖旨,七王爺就算不喜歡她,也不至於怠慢。」
  
  「放心啦,他不會不喜歡老子的。」溫瀾很有自信的說:「就算他不喜歡,老子也有辦法讓他喜歡。」
  
  素娥無奈的看著她,心裡想著,你再老子來又老子去的,別說喜歡了,被扔到關外去餵狼都有可能呢。
  
  「到底宗七王到哪裡去了?」溫瀾不耐煩的問,「他不是應該喜滋滋的來迎接我嗎?」
  
  都三天了,雖然這個小別館是很精緻風雅沒錯,但來來去去都是些奴才,動不動就對她說溫姑娘三思、溫姑娘不可,還哪都不許她去,弄得她無聊又氣悶,只能待在房裡發呆。
  
  「溫姑娘。」素娥解釋道:「那日高大人不是說了?七王爺說婚禮還沒準備好之前,他不方便過來。」她都已經講了不下八百遍,為什麼她還是老問這個問題呢?
  
  雖然是皇上頒旨將太皇太妃下嫁,但在婚禮之前兩人的確該避個賺,宗七王是很懂禮數的人,他不將溫姑娘安置在自己府裡,而是讓她在別館暫住直到婚禮舉行,這樣的安排非常得體。
  
  「他不方便來?那有什麼關係,老子可方便得很……」既然是未婚夫妻,有什麼好避諱的?要是他一百年都準備不好婚禮,那她不就一百年不用見人?
  
  「是呀,溫姑娘都來了好些天。王爺既不來迎接也不來問候,實在叫人懷疑他的誠意。」秋月有些不滿的說:「還沒成親就這樣,要是成了親不鐵定冷落了新娘?」
  
  昔日初皇上有意將蘭太皇太妃下嫁時,宗七王立刻上書推辭,可是皇上心意已決,他便表示若真要把蘭太皇太妃下嫁於他,除了溫家老三溫蘭之外,其他恕難從命,換句話說這人選是他自己定的,怎麼可以不來探望呢?
  
  「他奶奶的,這不是存心要給老子難看嗎?」溫瀾哼了一聲,「他不來,老子就去。」
  
  「哎呀,溫姑娘請三思。」素娥趕忙阻止,「這樣不妥當。」
  
  「有什麼不妥當的?」她滿不在乎的說:「來了這麼多天,老子也想到處瞧瞧熱鬧,熟悉一下環境。就這樣啦,老子出去走走,順道去看看宗七王在搞什麼鬼,為啥不來見老子。」
  
  素娥還想繼續勸導,希望她能打消這個念頭,但秋月攔住了她,「素娥姐姐,溫姑娘怎麼說都是主子,咱們只不過是奴才,也不好干涉太多,對吧?」她畢竟年輕,好不容易離開了枯燥隨時得戰戰兢兢的皇宮,當然想到處看看走走,所以也不斷的鼓吹溫瀾出門。
  
  「秋月說得沒錯。這裡老子最大,怎麼說就怎麼算。」她一臉威脅的模樣,「誰要是阻攔老子出門,老子就打斷他的狗腿。」
  
  素娥一聽哪敢再勸,只得一臉沮喪的說:「是,溫姑娘,奴婢知道了。」
  
  看她一臉懊惱又害怕的樣子,溫瀾好聲好氣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乖,別害怕,老子不會真的打斷你的腿的,那只是嚇唬嚇唬你。」
  
  秋月忍不住笑出來,這個主子真有意思,對人說了重話還會怕對方害怕,甚至安慰起人家來,這樣根本就沒有達到威脅恫嚇的效果嘛。
  
  溫瀾把手一揮,大搖大擺的出房去,還不忘回頭對兩人道:「你們乖乖待在這,老子心情好的話,就帶好吃的東西回來犒賞大家。」
  
  「溫姑娘,」秋月笑嘻嘻的追了上去,「奴婢跟你去。」
  
  「奴婢也跟去。」素娥亦跟上去。既然溫姑娘執意要出門,她沒辦法阻止,那就只能一起去了。溫瀾想了一想,這裡真的挺無聊的,把她們扔下來實在不厚道,可是帶她們又麻煩,她討厭有人跟著團團轉,在她耳朵旁邊溫姑娘長、溫姑娘短的。
  
  「哇!那是誰來了?」她突地伸手往她們後面一指,驚訝的大叫。
  
  「誰呀?」秋月和素娥不約而同的回過頭去,屋子裡一個人都沒有,等她們知道自己受騙上當,回過頭來時,看見她們那有如凌波仙子的主子,用比猴子還利落的動作迅速爬上了樹,輕鬆的構到牆頭,翻牆溜了。
  
  
  
  南四王金處升是個非常有野心且工於心計,善於各種籠絡和破壞離間手段的人。
  
  一張威武而嚴肅的國字臉帶著些冷酷和固執,只要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是那種只要決定了目標,就會不擇手段勇往直前的人。
  
  當年金極光身亡之後,以他成為太子的呼聲最高,他雖然不動聲色卻已經得到宮內的可靠消息,先皇的確在考慮他,只是最後卻以他霸氣太重器量狹小為由,直接封金鎮宇為皇太孫。
  
  在兄弟的憤怒和一片抗議的聲浪中,他是第一個對金鎮宇送上賀禮和表示效忠的人。
  
  與皇位繼承權擦身而過的他都表示了心服,其他人也沒理由再繼續反對,只得恨得牙癢癢的看著皇太孫祭天,大局抵定。
  
  但是,在那個時候他就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一定會取而代之。
  
  他暗地裡操兵,還修建了龐大的地下兵器鑄造室,囤積糧草和牲畜,打算給金鎖宇來個大大的登基賀禮。
  
  「爹,七叔這是什麼意思?」看著桌上原封不動的封條大木匣,金元泰不滿的問。
  
  金處升淡淡的一笑,「他這是老毛病了。」這是老七不表態的意思,將他所送的東西原封不動的退還,這並不是第一遭了。
  
  「他連封條都沒撕過,直接命人送回來,未免太不給爹面子了。」這個七叔跟他同年,他一向喊他叔叔喊得很不服氣,因為他自覺比他優秀。
  
  他撕開封條,打開了木匣,裡面放著十把大刀還有個精緻的小盒子,「他不拆封是因為小心習慣了。」他送他十把黃金所鑄的大刀,和一座雕工精美的玉鹿像,這是試探他有無逐鹿中原的野心。
  
  這個七弟會是他發兵的最大阻力和助力。
  
  他的圖謀皇帝不會不知道,誰先準備好戰爭,先得到大部分的兵力,誰的勝算就多。
  
  表面平和安穩的大金皇朝,自從先皇逝世之後,暗暗流動著一股詭譎的氣氛。
  
  「我看他是窩囊怕事。」金元泰哼道:「爹,你要起事根本不需要他的幫助,幹嗎老是要去碰他的軟釘子?」
  
  「你別把你七叔瞧扁了,讓人摸不清楚的人,是最可怕的。」金處升摸著鬍子,冷笑了一聲,「狼披著羊皮混在羊群裡,讓牧羊人無所防備,這才是最高竿的手段。」
  
  「難怪你要派密探……」他點頭說著,話還沒說完便被打斷了。
  
  「元泰,這件事提都不許再提。」他在老七身邊佈置了暗樁可是最機密的?
  
  「爹,你從來不怕任何人,卻這樣忌憚七叔實在讓我不明白。」
  
  「你七叔是個狠角色。」他最引以為傲的就是識人之明,老七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可怕的是這十多年來他毫無異狀,什麼樣的人可以把自己的圖謀隱藏十多年,而不給別人發覺?
  
  若不是老三死了,他壓根不會察覺到老七居然是這麼老奸巨猾,陰險的狠角色。
  
  「你以為你三伯之死是誰下的手?」
  
  「當然是皇上了。」金元泰道:「他要消滅諸王兵權,三伯一定是不服他才會派人刺殺。」
  
  金處升哈哈一笑,「元泰,你這種想法成不了大事的。皇上要削減兵權,那表示對諸王擁有重兵不安,怕我們造反。你說他若命人殺了你三伯,是不是給了我們興兵作亂的好理由?」
  
  「不是皇上?」他一想也對,「那就是五叔或六叔了。」三伯個性火爆,與他們兩人不和不是什麼新鮮事了,會不會是五叔或六叔挾怨報復?
  
  「他們兩個沒那個本事,也沒那個頭腦。」金處升狡猾的一笑,「想當皇帝的,不只我一個而已。」金元泰訝異的看著他,「爹,你是說……」
  
  他把手一抬,阻止了他的話,「你七叔的生辰快到了,你去給他拜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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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3 16:25:23
  第二章
  
  當溫瀾大搖大擺的走在寬闊古老的街道上時,引來了不少好奇的目光。月牙關是戍守線上離車臣邊界最近的關卡,因此往來於兩國之間的商旅頻繁,雖然是西塞上的成守城,但熱鬧的程度跟京城不相上下。
  
  雖然見多了來往的過客和異族人,但像溫瀾這樣俊雅的江南人物,有著沒被風沙刮粗的皮膚,沒被驕陽曬黑的臉龐,畢竟還是少數,旁人自然多看了兩眼。
  
  她好奇的在一家打鐵鋪看著裸著上身的鐵匠,揮著汗準備替馬重新釘上新鐵蹄,叮叮噹噹的敲打著,旁邊一個學徒模樣的小男孩使勁的拉著風箱,爐子裡的火便呼呼的躥了起來,燒紅的鐵經過鐵匠反覆的敲打,變得又薄又變。
  
  當鐵匠拿起鐵夾將敲好的馬蹄鐵放入冷水中時,一股白煙帶著嘶嘶的聲響瀰漫在小小的鐵鋪之中。
  
  看到這裡,溫瀾再也忍不住的開口,「老頭!老子也想試試這玩意,成不成?」她興致勃勃的在鐵匠前面跳著,伸出她白嫩的手,一臉躍躍欲試的興奮模樣。
  
  鐵匠老王說道:「小伙子,你別跟老人家開玩笑了。」這公子穿的衣服質料極好,帽子中間鑲的那塊白玉,脖子上的金鎖和腰間精緻飽滿的荷包,都在告訴他他是個有錢的公子,怎麼會對打鐵這種粗活有興趣?
  
  他剛剛蹲在那邊托著腮瞪大了眼睛瞧他打鐵,不時發出嘖嘖的讚歎聲,像是這輩子沒看過人家打鐵似的。
  
  「誰跟你開玩笑了?」她有些猴急的想去拿他手裡的鐵夾和鐵捶,「給老子玩玩看……」
  
  「不行呀!」老王連忙閃身躲開,「這是小老兒吃飯的傢伙,哪禁得起公子你玩兒?」他看他衣飾華貴神態雍容,生怕他是哪來的大官或重要人物,因此言詞間絲毫不敢放肆。
  
  「好吧,老子給你錢。」她將腰間的荷包扯下來,扔到他身邊的小桌子上,「這樣總行了吧?」
  
  老王有些猶豫的把手裡的東西放下,拿起荷包,只見裡面有幾錠小黃金和一張銀票,他不禁瞪大了眼,有些顫抖的打開銀票,當他瞧見上面寫著十萬兩,而且還是最有名、最公正的聚寶莊銀號開出來的票子時,差點沒昏倒。
  
  「這、這……這……」他驚訝到無法將一個完整的句子說出來,「這都是要給小老兒的?」
  
  「多了老子就不給了。」她得意揚揚的說:「現在可以讓老子試試看了嗎?」
  
  「真的全都給我?」他激動得連鬍子都在抖,緊緊的把那個荷包抓在胸前,似乎怕她會突然反悔。
  
  「騙你幹嗎?」溫瀾仔細的看著那神奇的鐵捶,腦袋幻想著自己豪邁而粗獷的拿著它,將一塊鐵敲敲打打成馬蹄的模樣,一定很威風。
  
  「那小老兒就收下了,這鋪子和這小學徒就全過給公子你了。」有一大筆錢,離開這個邊陲上的古城一直是他的心願,如今五十年過去了,眼看著他就要在這城中打鐵到死去,卻突然來了個救苦救難的好心少爺,這些錢買一千間他這種小鋪子都用不到十分之一,叫他怎能不感激涕零?
  
  他連忙下跪,連磕了三個響頭,「多謝公子……」之後高興到連家當都不要了,一路歡呼著奔出去。
  
  溫瀾莫名其妙的看著他的背影,「他幹嗎那麼高興!」還跟她磕頭呢,剛剛不是不讓她玩玩的嗎?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不過一些錢他就高興得彷彿連魂都沒了,看樣子邊陲的生活很辛苦。
  
  「師父,咱們接下來怎麼辦?」衣衫襤褸、面色青黃的小學徒吶吶的說:「門外還有七八匹馬還沒換馬蹄鐵。」
  
  他聽見老師父將鋪子頂給了這位公子,自己當然也就得跟著易主,叫起這個公子師父。
  
  「你說什麼呀?」她拿起那支黑黝黝、沉甸甸的鐵捶,重得她的手猛然往下一頓,敲上了自己的腳趾,痛得她大叫一聲,放下鐵捶就抱著自己的腳亂跳。
  
  「痛死啦……痛死啦……」她跟跟縫縫的東跌西撞,一下子櫃子歪了、桌子倒了,爐子翻了,星星的火屑四濺,飛上了角落老王鋪給小學徒睡覺的草墊,也飛上了爐子邊的木柴。
  
  鐵鋪子頓時亂成一團,門外的馬更是不安的踱著步、長聲嘶鳴。
  
  「師父師父!燒起來了、燒起來了!」小學徒拉著她的衣袖,著急的指著自己睡覺的乾草墊。
  
  「哇!」溫瀾瞪大了眼睛,忘了自己的痛腳和東撞西撞撞出來的瘀青,「怎麼會失火?誰跑來亂放火?」她看見角落扔著一條又髒又破的棉被,連忙一把抓了起來,使勁的在乾草墊上擊打著。
  
  「師父師父!棉被也著火了!」小學徒手裡拿著缺了個口的茶碗,拚命將水從剛剛浸鐵的桶子中撈出來,朝冒出火花的地方潑灑。
  
  溫瀾連忙丟掉手裡冒著熊熊火焰的棉被,著急的轉來轉去,「水水水!」她才一說完,一大桶又一大桶清涼的水不斷的從外頭潑了進來。
  
  「師父師父!」小學徒扔掉手上的茶碗,用手在鼻子前面揮開煙霧,「快出去,燒起來啦,水龍隊到了……」
  
  「對喔!」應該快點出去才是,她匆匆忙忙的跑出去,還被濃煙嗆了幾口,「小孩子,你也快來。」真倒霉,她才想打鐵來玩玩,怎麼會突然有個瘋子放火掃了她的玩興?
  
  門外的馬匹不知何時被人疏散到別的地方,更嚇人的是鐵鋪外站了整整齊齊的一大排士兵用接力的方式,不斷的朝裡頭潑水,一架水龍也不斷的噴著水,除了士兵之外,還有忙碌的百姓將鐵鋪周圍的道路全部清空,拚命的挖出防火溝以防火勢擴大波及旁人。
  
  看到大家救火這麼專門又熟練,溫瀾不禁佩服得不得了,「動作一氣呵成,完美得很。這裡是不是常常失火呀!」一定是這樣的,瞧他們滅火跟吃飯一樣容易。
  
  「沒有。」她旁邊一個大鬍子接口,「這裡十年沒失火了。」
  
  她轉過頭去,看見一個比她還高出一個半頭,滿臉都是鬍子的漢子,「是這樣呀,真稀奇。老子以前住的地方沒事就失火?這裡居然十年才失一次火,真難得耶。」
  
  「那是因為西塞地方水很珍貴,所以大家對火燭格外小心。」他看著她,又繼續道:「凡引起火警著,需罰苦役三年。」
  
  她皺了皺鼻子,「這麼沒人性的規定,是哪個王八蛋訂的?」苦役耶,那可不好受,常人給磨個一年就大概沒命了,還三年哩!仁民愛物的宗七王知不知道有這種爛規定呀?他一定是不知道這裡有這種陋習。「
  
  濃密的鬍子遮去了男子的情緒,但聲音卻顯出了火氣,「我訂的。」
  
  溫瀾一臉被嚇到的樣子,驚訝的看著他,「你是誰呀?貴姓?」
  
  一名奔來的士兵解答了她的疑惑,「稟王爺,火勢已被撲滅,鐵鋪全毀但無人傷亡。根據小狗子的說法,這火是他的新師父不小心引起的。」
  
  「王爺?」溫瀾格格的笑著,戳了戳那士兵的胸口,「你別開玩笑了,這猴子哪裡像王爺了?」瞧他穿的衣服也不特別,跟尋常人沒兩樣,王爺應該服紫金飾才對,況且月牙關只會有一個王爺,那便是溫文俊雅的宗七王金希爾,這個大鬍子難看死了,怎麼會是王爺之流?
  
  士兵張大了嘴,看看溫瀾又看看金希爾,像是奇怪她怎麼有膽子在他面前說他像猴子。
  
  「你剛來月牙關吧?」金希爾神色自若的說:「年輕人?」
  
  「是呀,才來三天而已。」溫瀾伸出手指頭,有些稚氣的比了個三,「不過這裡挺不錯,老子還挺喜歡的。」
  
  「是這樣嗎?」他摸了摸鬍子,「那就讓我作個東,請你吃飯吧。」
  
  「那怎麼好意思呢。」她想拍拍他的背,可是因為他太高了,因此她的小手便落到了他的尊臀上,雖然她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表示豪爽而已,可是對金希爾來說,那便是一種天大的侮辱了。
  
  「一點都不麻煩。」他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扭喀一聲,她的腕關節便脫了臼,「希望你喜歡吃牢飯。」
  
  「痛死了……哇……痛……」她托著自己脫臼的手,疼得淚眼汪汪,「不痛……嗚嗚……一點都不痛……」
  
  男子漢大丈夫,寧可流血不可流淚……可是,嗚嗚……真是天殺的好痛喔。
  
  當強壯的士兵把她架著往監牢的方向搬時,她還在用著明顯的哭音逞強,「君子報仇……不痛不痛,三年不晚……啊!你拉到我的痛手啦,天殺的混蛋!喂,輕一點……喂……」
  
  
  「你說不見了是什麼意思?」金希爾擦了揉發疼的太陽穴,有點煩躁的重問了一遍。
  
  「就是溫姑娘不見了。」邊日向又重複了一遍。
  
  一開始是服侍溫姑娘的兩名宮女以為她只是貪玩晚歸,可是等到夜幕低垂她依然不見人影,她們才開始覺得不對勁並且著急了起來,要先前護送她前來此地的侍衛們到處尋找卻一無所獲,也因此才會驚動了他。
  
  「皇上大概是送她來找我麻煩的。」下午鐵鋪失火,而且他又從學徒小狗子嘴裡知道,城裡惟一的鐵匠老王,已經將鋪子交給那個引起火災的笨蛋,自己回到中原養老去了,他正在頭痛到哪裡去找合適的人來接替時,那遠來的女人居然鬧起失蹤來。
  
  他還記得溫家老三是四姐妹裡最安靜怕羞的一個,平常的嗜好是躲在房裡不親近任何男人。所以他才會堅持,如果皇上一定要給他個新娘的話,那最合適的人選當然是溫老三,比較不會找人麻煩。
  
  不過十多年的光陰能讓小女孩變成少女,當然也能讓安靜的小女孩變成愛惹事的大麻煩,這一點他倒是沒想到,女人多變這一點他早該知道的。
  
  「兩名宮女就在門外,王爺要見見她們嗎?」
  
  金希爾揮了揮手,「讓她們進來,早點把這件事解決。」找到人,扔回別館,嚴加看守,繼續準備婚事,只是她之前的身份顯赫當然不能委屈馬虎,所以得好好的準備一番,沒個三五十年是無法準備得隆重、妥當的。
  
  隨即,一臉驚慌自責的素娥和秋月雙雙的被士兵們帶了進來,有些慚愧的跪倒請安。
  
  「都起來吧。」金希爾的態度並不嚴厲也不親切,有一股屬於王者的尊貴之氣在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來,「溫姑娘如何失蹤的?」
  
  「回王爺,溫姑娘對王爺遲遲不來相見頗有微詞,因此用過午膳便出門說要見王爺一面。」素娥有些惶恐的說。
  
  「她出門你們和侍衛不用隨侍嗎?」他有些不悅。溫老三的失蹤八成也是因為這群奴才失職,才會進而造成了他的麻煩。
  
  秋月答道:「可是溫姑娘是翻牆走的,奴才們沒有辦法阻止也跟不上。」
  
  「翻牆?」這個女人不但驚世而且駭俗了,「看樣子這個溫姑娘是個麻煩人物。日向,把搜索範圍擴大到城外五十里,目標是單身女子。」
  
  若她在城裡的話,早該被找到了,但尋找的結果是一無所獲,可能的情形是她出城,而遲遲未歸的原因是碰到了什麼意外,月牙關內是安全的,但一出關就不能保證絕對不會遇到危險了。
  
  素娥和秋月互看一眼,有些遲疑的說:「王……王爺,溫姑娘嗜穿男裝,因此……」目標該是年輕男子才對。
  
  「嗜穿男裝?」金希爾搖搖頭,那麼這是個麻煩人物無疑!
  
  邊日向哼道:「真是個愛找麻煩的老人家。」這被撤去貴妃之名的溫夫人也真是的,上了年紀還愛東奔西跑,讓一大堆人為了她的安危著急擔心。
  
  貴妃是先皇冊封的,因此他很自然的把溫瀾當成了老人家,從來也沒人告訴他,她是如春花般嬌美的年紀,只有十六歲。
  
  「那個……邊大人。」難怪他會全城搜索而無所獲了,如果他以為要找的對象是個年高德即的婆婆,那一輩子也找不著溫姑娘了!素娥鼓起勇氣說道:「溫姑娘今年只有十六歲,面貌極美,今日出門時穿了一件白綢外衫配羊皮短靴,腰間的腰帶是同色鑲金邊的。」
  
  十六歲……邊日向驚訝的看了看金希爾,只見他毫無詫異的神色,難道他早就知道自己接收的並不是個老婆婆?
  
  隨著素娥的描述,金希爾的眉頭愈皺愈緊,一個很鮮明的印象在他腦海裡成形。
  
  那個莽撞輕浮的縱火少年。
  
  雖然她的臉上和衣衫又是炭灰又是水的,看起來狼狽不堪,卻難掩清秀的面容和那件應該是華麗的衣飾。
  
  四處找不到太皇太妃是應該的,因為他請她去吃月牙關的牢飯啦。
  
  
  
  「哈……哈啾!」溫瀾用手背揉了揉發癢的鼻子,對著她痛得無法動彈的左手歎了一口氣,「真是倒霉呀,難道是出門踩著了狗屎?」
  
  一想到這裡,她連忙脫下靴子檢查檢查,看清楚了鞋底並沒沾上狗屎時,她把自己今天的壞運氣歸咎於衝撞到了衰神。
  
  獄卒給她送來了晚餐,一大個青花瓷碗裡裝著水,一個硬得讓人咬了牙痛的大餅,一小塊黑黑的、不知道是什麼肉的肉乾。
  
  溫瀾嫌惡的皺了皺鼻子,雖然肚子真的餓了,可是一向錦衣玉食慣了的她,瞧見這些東西就有一種本能的抗拒,無論如何都吃不下去。
  
  她勉強喝了一口水,從晃動的水面上瞥見了自己髒兮兮的臉。
  
  「他奶奶的……」她將衣袖在清水裡沾濕了,一邊擦著髒污的臉一邊道!「那只死猴子最好別給老子碰上,哼,王爺了不起呀!到處都是王爺,老子才不怕呢。」她可是奉了皇命來嫁給宗七王的,怎麼說都比那個猴子王爺來得尊貴。
  
  說不定他只是個姓王名爺的小官罷了,這種狐假虎威狗仗人勢的人她可見多了,等到他知道她乃是宗七王的未婚妻,他就會哭著爬來跟她磕頭認錯。
  
  她想像著那隻猴子來跟她磕頭求饒,自己百般刁難踐踏他的威風模樣,忍不住愈想愈得意,一手叉著腰就哈哈大笑起來。
  
  「你說他是不是腦袋有問題?」林姓獄卒一邊撥著花生,一邊用奇怪的眼光,看著陷入自己想像世界而張狂大笑的溫瀾。
  
  喝了一口茶,江姓獄卒道:「八成給火燒壞了。」從沒見過哪一個犯人這麼瘋的,給關到牢裡還能樂成這副德行。
  
  月牙關的牢房設在府衙後面,是用巨大石塊砌成的獨立牢房,一點都沒有通風不佳和照明不良的問題,待過其他地方牢房的犯人一致認為這裡的環境是頂尖的。
  
  只是這些牢房卻很少用,除了月牙關百姓們純樸、良善,非常奉公守法之外,就連外地來的人都知道金希爾一向不贊成囚住犯人,因為還得供應他們吃喝浪費國家的財力物力,所以只要在月牙關犯罪之人,一律都發配到拓墾區去開地掘井,因此牢房裡冷冷清清,獄卒們也樂得輕鬆。
  
  「喂,你有毛病呀。」林獄卒走了過去,敲了敲鐵欄杆,「你在城內縱火可是重罪,三五年的苦役跑不掉,你那麼高興幹嗎?」這人恐怕是外地來的,還不曉得他們的規矩,以為自己有了個遮風擋雨的地方,有朝廷供他吃穿喝睡嗎?
  
  「誰在城裡縱火了?」溫瀾哼了一聲,「你別胡說八道,想栽贓到老子身上來可沒那麼容易。」
  
  她什麼時候縱火了?她很好心的幫忙救火耶,這些人想欺負她初來乍到,可找錯了對象,她不是平常人,她的身份說出來會把他們嚇死。
  
  「沒人誣賴你。」林獄卒道!「人證物證都在,你是賴不掉了。」
  
  她驕傲的將鼻子愈仰愈高,「我聽過這種事,你們想誣賴老子,好叫老子心裡害怕把銀子全都掏出來買通你們,這是變相的貪污你知不知道?」
  
  「這人腦子有問題,你別理他了。」江獄卒將同伴一拉,搖搖頭說:「小兄弟,你可別亂說話,沒人要你拿出銀子來了事。」開玩笑,宗七王對這種事情可是深惡痛絕,誰敢冒著生命危險收賄?
  
  「這裡招叫作欲擒故縱對不對?我瞭解的啦!」她眨眨眼,得意洋洋的,「沒想到這裡這麼腐敗,老子一來就幫宗七王做了一件大事。」肅清反貪可不是一件小事,這下子他一定會誇獎她,感謝她把他手下的害蟲揪出來。
  
  「沒人要跟你要銀子收賄。」林獄卒氣極了,「你這人怎麼這麼糾纏不清,滿嘴狗屁!」
  
  「錯了錯了。」溫瀾搖搖頭,雖然脫臼的手還在痛,可是當知道有人觀念錯誤時,沒糾正他的話,她會覺得良心過意不去,「這狗放的才叫狗屁,人放的該叫人屁才是。況且這屁是用屁股來放的,用嘴放可就不叫屁該叫隔……」
  
  「別理他了。」江獄卒猛搖頭,「你氣得頭痛他更高興。」他把同伴拉回桌子邊坐下,斟了一杯冷茶讓他消消氣。
  
  也不知道這個少年是瘋子還是故意氣人,回嘴回得叫人笑也不是氣也不是。
  
  「要是頭痛的話千萬不能喝涼水,會有偏頭風喔。」溫瀾好心的提醒,「人家說得了偏頭風,隨時會全身癱瘓,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再說,你要是這樣就死了,那我就沒辦法人贓俱獲,去跟宗七王領賞了。」
  
  「他媽的!」林獄卒陡然跳起來,連帶翻了那杯冷茶,「你講完了沒?」他每一句話都惡毒又陰狠,先扣住了他恐嚇收賄像是真有其事,又詛咒他會得什麼風還早死什麼的,這氣誰忍得下去?
  
  「你真沒禮貌,怎麼可以問候別人的娘?」溫瀾不悅的板起了臉,一副教訓的口吻,「要是我娘聽見了,她會很傷心的。不如你問候我奶奶好了,她死好久了不會跟你計較。」
  
  她知道他媽的、他奶奶的都是罵人的話,可是她絕對不會罵他媽的,因為娘親年紀絕對不會比奶奶老,年紀大的人一定先死嘛!
  
  死掉的人聽不見別人罵,所以比較沒關係。
  
  「你……」林獄卒氣得臉紅脖子粗,給啼笑皆非的江獄卒拉了出去,獄卒居然給犯人逼出了監牢,實在是前所未有的事。
  
  「喂,你們去哪呀?」溫瀾招了招手,「我還沒講完耶。喂、喂……」這裡的人真沒禮貌,都不聽別人說話,居然掉頭就走,有夠不尊重人的。
  
  等她跟宗七王成親之後,一定要好好的整頓這裡的風氣,乾脆辦一間禮儀學堂來教大家怎麼做個有禮貌、和和氣氣的人。
  
  當然那只有夠沒禮貌的猴子一定是第一個學生,隨隨便便就把人家手扭傷的習慣可不怎麼好。
  
  
  
  兩名獄卒寧願在天黑起風的時候,在外面吹得滿臉沙也不肯再進去跟溫瀾說話,免得叫她給氣死。
  
  當兩名獄卒支支吾吾,滿臉羞慚的跟金希爾交代他們之所以擅離職守的原因後,得到的不是嚴苛的責罰,而是帶著不解和同情的眼光。
  
  他們看起來真的很怕牢裡的女人,只是在她的身份還沒曝光之前,她到底是做了什麼,才會讓兩個老實又盡職的獄卒,寧願站在門外吹風沙罰站,也不願進去跟她四目相對?
  
  金希爾拿過了鑰匙,決定要弄清楚這個溫蘭在搞什麼鬼,一個溫婉有如空谷幽蘭的女孩,是不是不應該嗜穿男裝?是不是不應該翻牆?是不是不應該縱火焚屋?是不是不應該把獄卒嚇得奪門而出?
  
  而如今,當他站在一臉得意洋洋的溫瀾面前時,他有點瞭解獄卒們的心情了。
  
  「你這只死猴子!知道要來認錯了吧!」一看見他走了進來,她興奮的貼在鐵欄杆旁,「你先給老子磕十個八個頭來,老子再考慮要不要原諒你。」
  
  看樣子他一定是知道了她的身份,因此趕緊來跟她認錯求饒,哈哈……
  
  可以耀武揚威的擺架子,滋味倒還是不錯。
  
  「我幹嗎要你原諒?」金希爾隔著鐵欄杆打量她,覺得那一聲又一聲的老子不但難聽,而且刺耳。
  
  「你縱火焚屋是事實,不管是什麼身份都得受罰,要罰苦役三年。」
  
  她哈哈的笑了幾聲,一臉輕蔑的說:「又是一個來要錢的。」這裡的人怎麼這麼愛恐嚇人家,趁機收取賄賂呢?
  
  「你換個詞吧,這些話別人說過啦,嚇唬不了老子的。」想嚇唬人也得換個新詞呀上點新意和創意都沒有,會上當的人不是笨蛋就是錢太多,喜歡當散財童子。
  
  「我不是在嚇唬你。」天子犯了錯照罰,月牙關裡是沒有情可講,只有法和理可談。
  
  他打開了牢房的門,一把把她拎出來,抓住她的手腕熟練的再一扭,喀搭一聲將她脫臼的腕關節推了回去。
  
  「哇!他奶奶的……痛死了!」溫瀾本能的縮回自己的手,揚手就要對他打下去。
  
  「你幹什麼,別動手動腳的。」金希爾眼明手快的抓住了她的手,往旁邊一甩。這個色女,又想對他做什麼?他可沒那麼容易再被她襲擊成功。
  
  「耶?不痛了耶!」她甩甩自己的手,又是驚訝又是歡喜,「你真厲害,這樣一推就好了。」她只顧著高興自己的手不疼了,而且還能活動自如,完全忘記腕關節之所以會脫臼,是拜這只臭猴子所為。
  
  「既然你有恩於我,我就放你一馬,不把你威脅索賄的事告訴宗七王了。」反正她已經逮到了兩個壞蛋,這隻猴子就算了……
  
  「咦!」她猛然想到,於是跺腳大叫,「糟了糟了,忘了問他們的名字,這下沒功勞了,怎麼跟宗七王領賞?」她煩惱的大叫著,剛剛應該先把那兩個獄卒的名字白紙黑字寫下來,她一向不大會認人,記憶力又差,這下全完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看她又是氣惱、又是懊悔、又是沮喪,滿嘴胡言亂語的說什麼威脅索賄的蠢話,他實在很懷疑先皇選妃的標準在哪裡。
  
  這樣一個滿口粗言穢語,左一句老子右一句老子的女人,怎麼有本事受封為貴妃?
  
  「溫蘭,你到底在發什麼瘋,要不要幫你請大夫看腦子?」他幹嗎親自來釋放她?他應該把這個榮幸交給那兩個宮女或是日向的。
  
  「你怎麼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她瞪大了眼睛,「喔,一定是宗七王跟你說的。對啦,快點帶我去見王爺。」她居然忘了她今天出門的目的是為了去找金希爾,她這麼容易就忘了這件正事,可不是個好現象。
  
  她覺得一定是自己情意不堅,才會忘了這檔事,「你別跟他說我貪看人家打鐵,忘了要去找他。」
  
  「我已經知道了。」金希爾定定的看著她,「溫蘭。」
  
  她呵呵的笑了,「別鬧了猴子兄,我是說宗七王,不是說你。」
  
  這人是怎麼回事呀,自己到底是誰弄不清楚嗎?真可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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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3 16:25:47
  第三章
  
  地裡躥升出來的涼氣在黑夜的催促之下,驅走了荒漠白日裡的焦炙熱氣,寒涼的冷空氣使得人們在夜晚時,特別貪戀著屋子裡的溫暖。
  
  就算此時有尖叫聲從七王府裡傳出來,人們也只是舒適的在炕上歇息,享受一室的暖意,而懶得開門張望,反正在口一牙關裡發生的事,明天到客棧茶館小坐一會,自然會知道。
  
  「不是!才不是!」尖叫完的溫瀾猛搖著頭,一手指著金希爾,「你這只死猴子怎麼會是宗七王?」「溫姑娘。」素娥急道:「請你先別叫。」天哪,她居然指著王爺的鼻子說他是只死猴子?她如果膽小一點,應該已經昏倒了。
  
  「很不幸的,這只死猴子就是宗七王。」金希爾冷冷的瞪著溫瀾,很不高興她把他威武的大鬍子跟猴子的雜毛相提並論。
  
  「才不是。」她生氣的瞪了他一眼,「我有證據證明你不是。」哼,當她沒見過金希爾嗎?抱歉啦,這個冒牌貨這回踢到鐵板了,她可是金希爾的忠實仰慕者,怎麼可能連他的模樣都記不住?
  
  「我倒想看看你的證據。」他雙手抱胸,只覺得整件事很可笑,反倒是旁邊的邊日向一臉不解。「你等著吧!我已經叫秋月去拿了!」她齜牙咧嘴的說:「冒牌貨。」
  
  「王爺,溫姑娘你先前認識嗎?」邊日向覺得有些不舒服,聽他們說話的口氣像是舊識,可是王爺卻從沒提起過。
  
  「算是。」金希爾點點頭,看她滿屋子亂轉喊著他是冒牌貨,有一些火氣逐漸上升,「十多年前曾到她家做客。」
  
  「真不要臉。」溫瀾怒道:「到我家做客的又不是你這臭猴子,而是俊美非凡溫文儒雅的宗七王。」
  
  「俊美非凡溫文儒雅我不敢當。」他諷刺的說:「但是猴子裡面我最帥,倒是真的。」
  
  「不要臉不要臉!猴子裡面你的臉皮最厚。」她跳著腳,「老子沒看過這麼不要臉的猴子!死猴子、臭猴子、爛猴子……」
  
  「你實在很吵。」金希爾微微皺眉,「女大十八變,變得真可怕。你說我不是宗七王,我才要懷疑你是不是溫蘭。」
  
  人家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句話一點都不適合用在溫蘭身上,她委實變得太離譜了些。
  
  「我當然是溫瀾呀!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才不像愛冒充別人的臭猴子!」她可是貨真價實的溫瀾,一點都不假。
  
  聽說溫家四姐妹艷麗無雙,老大溫籃是塊寒冰、老二溫嵐是團烈火、老三溫蘭是陣和風、老四溫瀾是根木頭,怪的是他眼前這個溫瀾怎麼看都不像陣和風。
  
  不是傳言有誤就是有人搞鬼。
  
  「溫姑娘……」秋月手裡握著一卷畫軸,氣喘吁吁的奔了進來,「呼呼……東西拿、拿來了。」
  
  溫瀾眉開眼笑的接了過來,「哈,證據來了!你死定了。」
  
  她小心翼翼的將畫軸攤平在桌上, 得二五八萬的說:「這才是宗七王金希爾,跟你這只死猴子一點都不像。」
  
  「哈……這是什麼?」金希爾忍不住大笑,「我要是真長這樣,還不如像猴子算了。」
  
  大家聽他這麼說,忍不住好奇也湊了過去瞧瞧,只見畫中人鼻歪嘴斜,眼睛一大一小還有斜視的疑慮,一張原本該是長型的臉因為蘸了過多的墨,而使得線條暈染開,看來反而像饅頭,至於髮型就更加慘不忍睹了,活像他在身後背了一支倒立的掃帚似的。
  
  笑意同時出現在每個人臉上,秋月和素娥還不小心笑出聲,每晚溫姑娘都要將這卷畫軸掛在床頭瞧才能入睡,她們一直以為那是避邪驅鬼的鍾道畫像,還嘲笑過她膽小,居然要這樣才能安心入睡。
  
  沒想到那居然是宗七王的畫像,哈哈……真是沒想到。
  
  「笑什麼,這已經是畫得最像的一張了。」溫瀾有些生氣的把畫收起來,「不許笑,我當時年紀小,畫得不好是應該的。」
  
  他們不明白情人眼裡出西施的道理,她看著這醜醜的畫像,就等於看到了俊雅的金希爾一樣。「你畫得很好,很少人有這種畫工,要把人變成鬼也不容易。哈哈……」金希爾忍不住大笑,看到她那又急又氣的樣子,他開始覺得這件事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也挺有趣的。
  
  「溫姑娘。」素娥勸道:「你就別任性了,他真的是王爺呀,這種事怎麼能隨便冒充呢?」
  
  「不是。」溫瀾固執的搖頭,「我見過金希爾,他不是長這樣的。」
  
  「你都能從小女孩變大姑娘,難道我不能從人變成猴子嗎?」金希爾嘲笑的說:「很遺憾讓你失望了。」
  
  「你真的是金希爾?」溫瀾疑惑的看著他深邃明亮的眼睛,那一叢亂糟糟的鬍子和尋常的打扮,實在和她印象中風度翩翩、修飾整潔的宗七王差距太大,她根本難以接受。
  
  「沒必要騙你。」金希爾無所謂的一聳肩,「你對我的身份還有任何疑慮嗎?」
  
  「他真的是宗七王嗎?」她像是尋求支持似的問素娥,她一向最守規矩也懂最多的事,一定不會騙人,「真的嗎?」
  
  「溫姑娘,是真的。」她不明白溫姑娘幹嗎那麼難過,但感覺得到她真的很失望,可是事實就是事實,溫姑娘也只能接受。
  
  「哪有這種事呀!」溫瀾恨恨的瞪著金希爾,忍不住尖聲大叫,「老子居然為了這隻猴子,吃了這麼多苦!一點天理都沒有……」早知道十多年後意中人會走樣,她幹嗎那麼辛苦的強迫自己變成男人?
  
  「你說完了沒?」再怎麼好脾氣的人都沒辦法容許一個女人囂張太久,況且他本來就不是個好脾氣的人。
  
  「說完了。」她老實的點點頭,「不過,還有一些事情得說明白,當初老子……不是,是當初我以為能娶,不,是能嫁才對……」她嘰裡咕嚕又顛三倒四的說:「我以為可以嫁給宗七王,才答應跟溫蘭換的,早知道你會變成猴子,我就寧願去當尼姑!
  
  「老子現在要反悔,不管你是不是覬覦老子的美色非娶老子不可,我都不要跟猴子拜堂,總之……」
  
  「你閉嘴!」金希爾的耐性正式在她的胡言亂語中宣告結束,「第一我不是猴子。第二,我沒有非娶你不可。第三,你想當尼姑得要皇上同意。第四,你縱火燒屋得罰苦役三年。」
  
  「所以,」他凶巴巴的瞪了她一眼,「這三年之內,不會有任何我和你的婚禮,你明白嗎?!」
  
  「第一點老子不同意。」溫瀾認真的反駁著,「第二點我勉強懂了,第三點我想你說得沒錯。第四點就真的冤枉老子了。最後你的結論也不對,這輩子都不會有老子和你的婚禮,不止三年。還有呀,我覺得……」
  
  「停!」他突然大聲的吼,「閉嘴,沒有你覺得這回事,一切都是我來決定,以我覺得的覺得來覺得,你懂不懂。」
  
  「不懂。」溫瀾老實的搖搖頭,「我覺得你這個人很莫名其妙,而且蠻不講理,動不動就叫人家閉嘴,我覺得這是很沒禮貌的事。我覺得身為一個王爺,器量不該這麼樣的狹小,不給人家說話和表達意見的權利是一件很自私的事。況且你又怎麼知道我說的話是廢話?你就這樣叫我閉嘴,不但干涉了老子的自由,也傷害了老子的………」她那句感情還沒講完,只見金希爾怒氣沖沖的甩袖出去。
  
  「喂,你真的很沒禮貌耶。」她嘮嘮叨叨的追在他後面喊,「就算是猴子也得講理呀!老子還在說話,你掉頭就走太不尊重人了,你這樣人家會以為你乖僻,要是因為這樣給人家誤會了你個性古怪,那不是得不償失嗎?喂、喂……」
  
  「溫姑娘!」素娥連忙拉了她的手,勸道:「王爺都走了。」
  
  「居然有這種人?」她懊惱的說:「老子真是不值得呀!」她大大的歎了一口氣,「為這種人害了十餘年的相思病,不划算,一點都不划算哪。」
  
  秋月笑著道:「溫姑娘,原來你是打心裡喜歡宗王爺呀。」
  
  「終於明白什麼叫做南柯一夢,過去十多年的時間老子八成都在做夢。」還好在成親前發現了他的真面目,不然她一定會慪死的。
  
  「可是溫姑娘,奴婢瞧王爺一雙眼睛清亮又有神,就算不是一等一的美男子,也不至於像……嘻嘻,像猴子。」她掩嘴笑了笑,「宗七王樸實的穿著和與民同親的行事作風,奴婢就很欣賞。」
  
  溫瀾想了一想,勉強同意了這句話。畢竟他身為位高權重的皇室宗親,居然可以在鐵鋪失火的第一時間趕到,而且加入救火的行列,這份用心也算難得了。
  
  「就算他是一隻好猴子好了。」只是這隻猴子未免也太莫名其妙,老是嚷著說她縱火燒屋,她都已經說了她沒有,犯人另有其人,他就是不相信。
  
  用這些跟她瞎纏的時間去抓犯人,老早就抓到了。
  
  「唉,溫姑娘。」素娥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憂心忡忡的搖了搖頭。
  
  聖旨已頒,宗七王真的打定了主意在三年之內不完婚嗎?而溫姑娘縱火焚屋,當真要被罰三年的苦役嗎?
  
  
  「這位大嬸。」溫瀾不自在的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好聲好氣的道:「你給老子穿新衣服,老子很感激。不過你這衣服布料太粗,穿起來會咬人挺不舒服的。」
  
  見大嬸一臉不解的看著她,她又繼續說:「還有呀,這衣服太舊太髒,你瞧這裡黑了一大塊。」她看了也穿著髒衣服的大嬸一眼,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老子不適合穿這樣啦。」
  
  換下舒服華貴的男裝,穿上女工的粗布衣裳,她還真有點不習慣。
  
  她一早就被金希爾所派的士兵挖起來,他們小氣得連一項轎子都不給,居然叫她自己用走的,然後來到了這裡之後,把她交給這個福福泰泰的大嬸,連句恭敬的話都不說,招呼沒打,人就全溜了。
  
  她雖然不是很注重奴才和主子之間的分際,可是對於那群不禮貌的士兵還是有些不滿意,俗話說上樑不正下樑歪,有金希爾那種上司,屬下是什麼德行就很清楚了。
  
  「姑娘,咱們也不是適合才穿這樣呀。」監工朱大嬸登時傻眼,「這裡是染坊,你穿乾淨的衣服會弄髒的。」
  
  這位姑娘莫非是搞不清楚狀況?根據剛剛押解她過來的士兵們說,她就是昨天毀了城裡惟一一家鐵鋪的人,因此她被罰到染坊來做苦役三年,怎麼她一副來玩的樣子?
  
  「你真是好人,老子長這麼大可沒看過染坊。」溫瀾豪爽的拍拍矮胖的她,「那今天就麻煩你啦。」金希爾也算不錯了,知道她待在別館會無聊,還特地安排她參觀月牙古城,心他真是不壞,要是他能再多點禮貌那就更好了。
  
  「不用客氣。」朱大嬸只覺得她還真不是普通的怪,「請問貴姓?」
  
  「溫。」她好奇的東張西望,只覺得一切都好新鮮、好有趣。
  
  朱大嬸將她帶到一個掛滿藍布的地方,不少頭綁花巾穿著髒衣服的姑娘用力的在木桶邊一上一下的抖著布,讓染料均勻的吃進布料裡。
  
  「姑娘,染布很簡單。」她將一疋白布和一根木棍交給溫瀾,「染料師父們會負責調色,你只要把布慢慢浸入木桶裡,跟著用這根木棍進去攪動個八八六十四次,接著拿出來找人幫忙擰乾,然後曬到竹架子上,要記得將布完全抖開,明白嗎?」
  
  「懂了懂了!」她猴急的將手中的布通通推入桶子內,吃力的攪動著,「我會的。」
  
  朱大嬸大叫一聲,奪過她手上的棍子往後一扔,急忙搶救桶子裡的布,「溫姑娘,這布得先打開,你不能直接扔進去呀。」只怪她沒說清楚,平白毀了一疋布。
  
  「喔。」她點點頭,重新拿過來新的布,這次先打開再一寸一寸的浸入木桶裡,讓布吸收染料。
  
  朱大嬸看了一會,覺得還可以,才放心的走開。
  
  「誰那兒還有紅染料?」一個清脆的女聲在院子的另一頭喊道:「我這兒不夠了。」
  
  溫瀾探頭看了看自己的木桶,「老子的是紅色的!」她快樂的對說話的少女揮揮手,「這有耶!」「給我!」她拿著一支杓子揮了揮,「拜託你了。」
  
  「你等著。」她看了一下,雙手抱住桶身使出吃奶的力氣想將它抱起,可是裝了染料的木桶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移動,她靈機一動乾脆將它橫推在地一路滾過去。
  
  她低著頭使勁的推滾木桶,壓根沒注意踐出的染料污了地上其他未染的白布,也沒注意染料流得到處都是,現場一片狼籍。
  
  霎時尖叫聲四起,她穿過重重的障礙,千辛萬苦的把木桶推到那名少女面前,抹了抹額頭的汗氣喘吁吁的說:「紅色的,拿來了。」
  
  「我只要一點點就好了。」她拿著杓子,有點驚嚇的說。
  
  「天哪!這是怎麼回事!」朱大嬸氣急敗壞的跑來,看到全毀的白布和人人爭相指責的眼光都落在溫瀾身上,只差沒暈倒,「你別染布……到旁邊去幫忙扭布、曬布好了。」
  
  「喔,也可以啦。」她一向很好商量的,立刻去學如何幫忙扭布和把布撐開晾在竹架子上。
  
  一炷香時間過去,幾聲尖叫又響了起來,「朱大嬸!竹架子全垮啦,染好的成品全報銷了。」
  
  當朱大嬸昏過去的時候,溫瀾也在染坊裡學到了兩個新經驗。
  
  那就是不能將裝著染料的木桶放在地上滾,也不可以拿著竹架子趕貓,因為那都會使人昏倒。
  
  
  「這是什麼?不應該是你送來。」明鏡軒裡,金希爾對著桌上的一封信皺眉,這封信不是經由正常管道送到他手上來,而是邊日向直接放到他桌上,而他應該知道他一向按照規矩辦事。
  
  「百姓們不知道該找誰處理,只好托我代交。」他不是那種會為人大開方便之門的人,可是事情有關百姓的福祉,他相信一向以民為重的金希爾不會怪他逾矩,「這是一封請命書。」
  
  「請命書?」他拿起了信,卻不拆開,「為誰請命?」
  
  「百姓連署上書為溫瀾請命,請王爺取消她苦役三年之刑。」說到這裡,一向嚴峻的他也不禁露出了笑容,這個溫瀾破壞力驚人,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已經讓月牙關裡的百姓聞蘭色變了。
  
  「為溫瀾請命?為什麼?有人洩漏了她的身份?」金希爾覺得奇怪了,這是從來不曾有過的事,除非有人透露溫瀾的身份,讓百姓們覺得有特殊身份的她可以免刑。
  
  「沒有人洩漏她的身份。」邊日向道:「我安排她到染坊做苦役,不到一個時辰染坊半毀。
  
  「隔天到醫館去幫忙,藥材不是全泡了水就是被當成雜草燒掉。再隔天到官捨廚房當差,杯碗瓢盆得全買新的,因為沒一個是完整的。」他攤開兩手,「這一個月來,她把城裡的鋪子砸得差不多了,百姓們才會聯名為她請命,因為他們總覺得自己才是受罰的人。
  
  「更糟糕的是溫姑娘不把苦役當作處罰,她覺得很好玩,一點都不認為自己帶給其他人的是災難。」最恐怖的事莫過如此了,掃把星不曉得自己的威力強大,還四處走動造成損害。
  
  金希爾搖搖頭,他不知道該生氣還是大笑,「不可思議。」居然全城的居民來為她請命,這事前所未見,大家都怕了她的破壞功力,「我難以想像。」
  
  「把她關起來或者是發配到沙井那去開井,或許能平息民怨。」三年苦役對她來說,委實太便宜了一些。
  
  金希爾搖了搖頭,把她關起來或發配去開井?這都不適合!別說以她的身份這樣處理會引來皇上的注意,單說她並非蓄意縱火就不該罰的那麼重了。
  
  他已經從小狗子那裡知道了前因後果,也知道溫瀾是真迷糊而不是假裝傻。
  
  「太重?」他思索了一下,「把她放到我府裡來,我不信我鎮不住她。」沒有這麼邪門的事,哪有人走到哪就砸到哪的?他不信。
  
  「王爺,這不妥當。」一聽到金希爾要讓溫姑娘進府,邊日向心裡警覺心大起,「她可能是皇上派來的奸細。」
  
  「我會小心的,如果全城沒有一家鋪子願意提供犯人苦役,那麼就我來提供。」
  
  「可是……」他還是覺得不妥,「若讓溫姑娘進府,王爺要讓她以什麼身份待在府中?」
  
  「當然是丫頭,還能是什麼。」他奇怪的看著他,「這是處罰而不是獎勵,我會讓她知道她不是到這來享福的。」
  
  「但是皇上將她送來此,你卻遲遲不舉行婚禮,只怕他會疑心你有反意。」
  
  「這件事我自然會上書解釋。」他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你不用著急,皇上沒有時間來管我究竟舉行了婚禮沒有。」
  
  聽說皇上現在正為立後選妃之事煩惱不已。
  
  「王爺,屬下只希望你安然無恙。」邊日向誠懇的說:「若讓兩邊都有疑你之意,那就糟糕了。」
  
  「我會小心的,多謝你的提醒。」金希爾微微一笑,「你先下去吧,我還要在書房裡多看一會書。」他重新埋首於兵法書籍中,專心致意的研讀著,邊日向看了他一眼,眼裡有種複雜難明的情緒,終於他還是轉身出去,輕輕的帶上門。
  
  突然,他身形一矮,迅速而輕巧的貼耳在門上,屏氣凝神的聽著裡面的動靜,只聽見偶爾翻動的紙張聲,可見金希爾當真是一人在裡頭讀書。
  
  過了一炷香時間,他才靜悄悄的離開。
  
  邊日向算是很有耐心的,只是比他有更多耐心的,大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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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3 16:26:38
  第四章
  
  「我覺得這需要解釋一下了。」溫瀾很不高興的說:「什麼叫作從今天起,老子是你王府廚房裡的跑腿、打雜兼粗使丫頭?」
  
  原本她在別館裡高高興興的等著士兵們來帶她到別的地方玩,這一個月來她四處見識了好多新鮮的玩意,也長了不少智慧和見識,正對安排這些活動的猴子王爺有了一些好感,昨天還對秋月和素娥稱讚他雖然是隻猴子,可還真是懂得待客之道、以客為尊的道理。
  
  沒想到才過一晚而已,這個猴子王爺居然翻臉不認人,不讓她再四處參觀走動,叫士兵們把她帶來他的破爛房子裡,還說那種笑死人的蠢話。
  
  她當了十六年的享福主子,可沒幹過丫頭活,如今有什麼理由要她輕鬆人不做改當丫頭?她又不是白癡。
  
  「沒什麼好解釋的,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府內廚房裡的跑腿、打雜兼粗使丫頭。」金希爾耐心的重複一次。
  
  溫瀾狠狠瞪他一眼,「老子想知道為什麼?」
  
  「別管那麼多,反正你得在我府裡當三年差,而且沒有薪俸。」
  
  她點點頭,一臉怒容,「因為你的一句別管那麼多,老子就得在你的爛房子裡當三年下人,而且沒薪俸?要是給皇上知道了,你說他會不會很生氣你這樣對我?」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不是……是不壓地頭猴,她不跟他做口舌之爭浪費時間,直接把最有力的靠山抬出來用。
  
  「應該是會很生氣。」他很難得的同意了她的話,一抹笑意被濃密的鬍子掩蓋住了。
  
  她一臉得意的模樣,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胸口,老氣橫秋的說:「那就對啦!你沒把老子當菩薩一樣供起來拜就已經很過分了,現在還想欺負老子,皇上可不會因為你抗旨而稱讚你。」
  
  「問題是他得先要知道我欺負你。」他手裡拿著一把戒尺,輕輕的在手心裡拍打著,「你不會告訴他的,對不對?」
  
  「這是什麼意思?」溫瀾挑高了眉毛,「老子真的會跟皇上告狀的。」不要以為她做不到喔,對美男子她還會有幾分愛護之心,對猴子王爺就不用客氣了。
  
  「我很懷疑,溫四姑娘。」他相信她不會冒這個險,移花接木之計若被揭穿,她其他姐妹也跟著倒霉,而他記得溫家老四溫瀾一直是個很有正義感的小丫頭。
  
  他曾經懷疑過這個闖禍精,有可能不是那個羞澀安靜的溫蘭,一個有力人土的指認,更確定了他的猜想是對的。
  
  這個送來下嫁給他的溫姑娘並不是溫蘭,而她可以大言不慚的說自已確實是溫瀾沒錯,便是中國字音同字不同的奧妙之處。
  
  「你、你說什麼?!」他叫她溫四姑娘?難道他知道了她並不是三姐,可是這怎麼可能?
  
  她到底是哪裡露出了馬腳?
  
  不會的,他才不可能知道,猴子哪有人聰明?他是叫她溫死姑娘,就像她叫他死猴子一樣,此乃禮尚往來沒什麼特別,一定是這樣的!
  
  「我沒說什麼。只是提醒你,七王府是個講究規矩的地方,下人雖然可以不用將奴婢兩字掛在嘴巴上,可是也不能自稱老子。」
  
  「老子才不管你這一套。」這只臭猴子,他那句溫死姑娘嚇了她好大一跳,卻也提醒了她,她的靠山其實並不牢靠。可惡呀……她不能跟皇上告狀說他欺負她,真氣人。
  
  「啪」地一聲,戒尺當頭打了下來,重重的擊在她頭上,溫瀾護著頭大叫,「幹什麼啦,死猴子!很痛耶!」
  
  「第二條規矩。」金希爾正經的說:「叫我王爺。」
  
  「死猴子,你再動手試試看,老子跟你拼了。」她雙手握成拳,氣得雙頰都紅了。
  
  「犯了兩個錯。」他嚴肅的指責,迅速的再出手。
  
  啪啪兩聲,溫瀾頭上又挨了兩下打,她是很想躲,可是他動作太快,大概沒事就打人練功夫,害她怎麼閃都閃不掉。
  
  「可惡!」她拎起旁邊的凳子,使力的對他砸過去,砰一聲巨響,凳子撞破了窗戶落到屋外的院子裡,「他奶奶的,這麼近都砸不中?」
  
  「第三條規矩,不許砸凳子也不能破壞窗子。第五條規矩,他奶奶的不許再說。」他一邊說,一邊閃避她砸過來的東西,「第六條規矩,不能摔花瓶、不能翻桌子。第七條規矩,不能抓盆栽裡的砂土丟我……」
  
  等他說到第一百零八條規矩時,溫瀾已經氣喘吁吁,頭昏手軟而且找不到任何完整的東西來砸他出氣了,她連身上的玉珮和鞋子都丟出去。
  
  金希爾用戒尺撈起她的鞋子,一晃一晃的在她面前搖著,「第一百零九條規矩,鞋子不能亂丟。」
  
  她無力的坐在地上喘氣,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累不累呀?」
  
  「不累,還有精神跟你算賬。」他到屋外去將那張被扔出去的凳子拖進來,往她面前一坐,「你砸爛了我的養心居,酌收修繕費一百兩。本王爺因你攻擊所受的驚嚇太大,所以求償收驚費兩百兩。還有你剛剛扔出去的凳子壓壞了花園裡名貴的觀賞蘭,價值一百兩。
  
  「最後,你犯了王府的規矩一百零九條,所以得打一百零九下。」他頓了一頓又說道:「但這一百零九下打下來,你可能會變笨蛋,雖然是不大可能比現在更笨了,本王還是不願冒險,因此一百零九下折合銀兩來算是一百零九兩。」
  
  金希爾伸出手,「總共是五百零九兩。」
  
  溫潤愈聽他說眼睛愈瞪愈大,一臉不敢相信的樣子,「你是錢鬼投胎的呀!老子一個銅錢都不欠你。」
  
  「不給錢?那也可以,一兩挨一下打夠划算吧!」他一向也不是個好玩的人,可是溫瀾的反應讓他忍不住想逗逗她。
  
  在他年少的歲月裡,過得一直是壓抑而謹慎的生活,他必須一直記得自己是個王爺,行為舉止都得合宜,因此他也少了許多的樂趣,錯過許多有趣的事。
  
  他花了太多的時間在做一個好王爺,卻忘了好好過屬於自己的生活。
  
  當他發現糊塗又粗魯的溫瀾能使他笑時,他下意識的貪戀著這種能笑的機會。
  
  「你腦袋有病呀?」她用力的戳著他胸口,「給你打上五百零九下,老子還有命嗎?」
  
  「說了老子兩個字,五百一十下。」金希爾糾正她,不懷好意的上下拍打著戒尺,若有所思的眼光在她身上瞄來瞄去,似乎在尋找下手的地方。
  
  「他奶奶的,哪有這種事。」她給他看得渾身發毛,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罵粗話,再多加一下,「五百一十一下。」
  
  「你要講理一點不能老是欺負人,老……我的意思是說,這事說給別人的奶奶聽,她也不會相信的,這可不是什麼粗話,不能算。」好險,差一點老子兩字又要脫口而出,多挨一下。
  
  「你要是怕痛就還錢,別說我欺負你,我是很講理的人。」
  
  「我哪來的錢?我的錢全都給了那個鐵匠了。」溫瀾懊惱的說,都怪她自己糊塗,也怪秋月雞婆,沒事繡了兩個一模一樣的荷包幹嗎?
  
  害她把全部的家當都送給了鐵匠,她以為那天她帶出去的荷包是裝銅錢的,嗚嗚……
  
  她用十萬一千多兩的銀子買下鐵鋪的壯舉,金希爾早從小狗子口中得知,此時聽她自己親口說出來,卻難捨心痛懊悔的模樣,不免覺得好笑。
  
  若要說她不知道行情亂買恐怕未必,這糊塗姑娘當時不知道自己到底花了多少錢買鋪子才是真的。
  
  「沒錢?那寫借據也行,只要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是不會反對你賒欠的。」
  
  看著那支打人很痛的戒尺,再衡量了到門口的距離還有兩人體型的差距之後,溫瀾決定好漢不吃眼前虧,「好吧,老……我寫。」她及時改口,戰戰兢兢的思索著自己的下一句話有沒有害她挨打的危險,「我不是真的要在這邊當丫頭,你只是開玩笑的對不對?」
  
  他搖搖頭,一臉同情,「很遺憾的,是真的。」
  
  「你真可惡。」反正欠五百多兩也是欠,欠五萬多兩也是欠,她不管了,一定要說個痛快,「你這人心眼實在太小,一點度量都沒有!老子覺得你像猴子,那是事實也沒冤枉了你,你用這種小人手段把老子變成丫頭不覺得可恥嗎?」
  
  「一點都不覺得。」金希爾無所謂的說:「我講過很多次了,罰你三年苦役是因為你縱火焚屋,至於說我心眼小沒度量的事,我還沒跟你計較,侮辱朝廷命宮是要杖責五十的,你的屁股至今沒開花,是因為本王爺度量大。
  
  「還有,你又多欠了我三兩。」
  
  她氣得撇過頭去,雙手合十,從破了一個大洞的窗朝天祈求道:「菩薩呀、太上老君、王母娘娘、玉皇大帝,隨便哪個神都好,快來一個響雷劈死這只臭猴子吧。」
  
  青天沒打下個霹靂來,倒是金希爾在她身後響了一個雷,「總共五百一十五兩,快寫。」
  
  她到底為什麼會為這種男人害相思了十多年,浪費了十多年?而她現在受罰的原因,還是因為他十多年前說的,他喜歡男人……
  
  要不是他那句話,她哪會拚命的把自己變成男人,學習他們的行為舉止?甚至還要求老管家的獨生子訓練她,弄得他差點沒瘋掉,居然偷偷溜掉跑去從軍了。
  
  說來說去、追根究底都是他的錯,她最無辜、最可憐呀!
  
  
  
  「你知道一簍雞蛋多少錢?」謝嫂子頭痛的問:「你知道嗎?」
  
  溫瀾老實的搖搖頭,「不曉得耶,應該不貴吧。」
  
  「是不貴,但是也沒便宜到砸爛了讓人不心疼的地步。」看著流了一地的蛋白蛋黃和碎蛋殼,掌管廚房的謝嫂子總算知道為何城裡的人都叫她災星,而且還佩服王爺的勇氣,居然在知道她砸遍全城的鋪子之後,還敢把她留在府裡當差。
  
  「都說那是意外了。」溫瀾雖然有些抱歉,可是還是覺得錯不在自己,「第一,蛋就蛋嘛!外面裹著泥巴,老子怎麼知道這是蛋?看起來就像石頭呀!石頭是摔不爛的吧,所以老子以為那是石頭,摔爛了也不能怪我呀。
  
  「第二,廚房裡居然養耗子、蟾蛛什麼的,把老子嚇了一大跳,這才會摔爛了那簍蛋。總之,不是老子的錯。」
  
  謝嫂子無語的看著她大言不慚的推卸責任,心裡是百感交集,愣了一下才喃喃的說道:「那不是泥巴,是米糠呀……而且那也不是老鼠和蟾蛉,是田鼠和田蛙,都是晚上的菜色。」
  
  這丫頭被罰三年苦役是不能支領薪俸的,那表示她不能把損失從她的工錢中扣,她身為廚房管事也只能自認倒霉,掏腰包出來把東西補齊,她怎麼這麼倒霉呀。
  
  「溫姑娘,我看你以後不用進廚房幫忙,就在外面跑腿就好了。」
  
  跑腿總不會有問題了吧?
  
  可是當溫瀾把蔥買成蒜,把白米買成糯米,把鴨蛋買成雞蛋,就連幫忙上菜到飯廳都會因為迷路而誤了時辰,或是因為東西看起來很好吃而先餵飽自己,忘了主子還在挨餓後,謝嫂子發現跑腿也有問題。
  
  所以她改命令溫瀾只要負責將庭院掃乾淨便可,但她卻有本事將花園裡的沙土全掃到庭院裡來,不僅謝嫂子大家都覺得忍無可忍。
  
  王府裡的下人並不多,但個個都資深而且忠心,因此當他們有所抗議和不滿時,金希爾便不能置之不理。
  
  這也就是為什麼現下溫瀾又站在明鏡軒裡,被他上下打量的原因。
  
  「你每天都要想些不同的花招來闖禍,從來不會覺得頭痛嗎?」她再差一小步就能達到天怒人怨、人神共憤的境界了。
  
  「我什麼時候又闖禍了?」她憤憤的說道。
  
  她可乖巧的呢,叫她當丫頭她就當丫頭,別說連抱怨的話一句都沒有,就連擺出難看的臉色也沒有,人家叫她搬蛋就搬蛋、買菜就買菜、送飯就送飯、掃地就掃地,可連一句不干都沒說過。
  
  現在居然冤枉她每天想著不同的花招闖禍,還問她會不會頭痛?這麼諷刺的話,她怎麼會聽不出來?
  
  她跟他講話得戰戰兢兢、提心吊膽,生怕又冒出什麼他覺得不雅的話,又多欠他一兩銀子,她都已經這麼辛苦了,他還要講這種刻薄話陰損她,實在有夠沒道德的。
  
  「你可真遲鈍。」金希爾十指交握,看著她考慮了一下,「好吧,從現在開始你到我房裡當差,服侍我。」
  
  溫瀾或許是個好好主子,可卻是個糊塗丫頭,他讓她來服侍他還是冒了大險。她這種人是天生的富貴命,就像他一樣。
  
  只是她是糊里糊塗的享福,而他錦衣玉食的生活則是建立在百姓安居樂業上。
  
  當一個太平王爺,總比當一個亂世皇帝好,因此對於任何想陷百姓於火深火熱之中的野心家,他是絕不寬貸的。
  
  「是我聽錯了,還是你在開玩笑?」如果是開玩笑的話,她一點都不覺得好笑。
  
  當一個粗使丫頭她還頗能自得其樂,那是因為她沒當過還能覺得新奇有趣,可是光是跟他說話她都覺得自己快氣死了,哪有辦法天天跟他大眼瞪小眼,還得伺候他?
  
  「我是很認真的。」他的樣子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吧,這遲鈍的丫頭果然是不聰明的。
  
  「你很過分你知不知道!這種爛要求根本就是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可惡極了!」她有貼身丫頭,知道貼身丫頭要做些什麼。
  
  只除了進食、如廁、睡覺,貼身丫頭不能幫主子做以外,其他都算在其工作範圍內。
  
  「你想拒絕?也是可以。」金希爾放下手上的書,拿起桌上的算盤,辟里啪啦的打了起來,把一肚子疑問的溫瀾晾在一邊。
  
  「我真的能拒絕?」她試探性的問,「怎麼我不大相信你的話?」要是那麼容易的話,她這些日子在辛苦什麼?
  
  自從前些日子在王府裡遇到被召進府裡幹活的小狗子之後,她才知道那次鐵鋪失火真的是她引起的,金希爾不但沒冤枉她,還很公正的處理了這件事。
  
  雖然說她是無心之過,但月牙關靠的就是規矩在維持和平,她當然不能例外,苦役三年已經算是輕罰了。
  
  原來她覺得有趣新奇的工作,其實都是她的處罰!想到這裡,她就覺得有點對不起金希爾,她不知道罵了他幾句,說他是公報私仇、沒器量又狡詐的死猴子。
  
  人家有想到要安置因為失火而失去安身之所的小狗子,可是她卻忘得一乾二淨。
  
  說實話,她只記得自己,壓根把無親無戚,在鐵鋪裡當學徒謀生的他給忘了。
  
  「一萬三千三百兩。」半晌,金希爾終於放下了算盤,沒頭沒腦的對溫瀾說。
  
  「什麼東西一萬三千三百兩?」這個時候別跟她提到錢,她可是阮囊羞澀一毛都沒有,了不起有些值錢的首飾,不過那些素娥收得可嚴密了,自從她搞出那件用十萬多兩買鐵鋪子的烏龍事之後,她和秋月就禁止她再靠近跟銀兩有關的東西。
  
  「你拿出這些錢來,當作是月牙關裡百姓的損失賠償金,我就免除你三年的苦役。」其實全民上書為她請命,早就該饒了,只是他一直覺得此例不能開,以免其他人傚法,壞了他的規矩。
  
  只是溫瀾的無心之過,是不需要重罰,而罰了她的後果卻又像在處罰別人,乾脆折合銀兩來作賠償算了。
  
  「好是好啦。」她有些扭捏的說:「可是我沒錢。」曾身為太皇太妃像她這麼窩囊貧困的,只怕很少見,她也有些羞恥之心,所以不好意思講得太大聲。
  
  「我可以先借你。」他表現得很大方,「老規矩,寫借據。」
  
  「如果我還不出來怎麼辦?」愈欠愈多,她總覺得不大妙,況且沒事他幹嗎老是借銀兩給她?
  
  無事獻慇勤非奸必詐,不能不防。說不定他會拿這些借據來逼她做一些不大好的事。
  
  「你最好希望你能還得清。」金希爾微微一笑,很老實的說:「你不會希望欠我太久的。」
  
  她可好奇了,「為什麼?」
  
  「因為我的思想邪惡、內心奸詐,喜歡強人所難,用借據脅迫別人來替我辦事。」他看著她,眼睛一眨也不眨。
  
  「你也不用把自己說得那麼難聽,其實……」她支吾了一下,想到快樂的小狗子跟她說,王爺幫他取了個名字叫懷德,還讓他姓了金,就覺得他或許不是壞人,「其實你也不怎麼壞。」話一說完,她只覺得兩頰燙燙的,似乎是臉紅了。
  
  他彷彿看穿了她的想法,害她覺得有些難堪,防人之心本來就不可無,她把他想得壞一點無可厚非,可是他是不需要把自己說得那麼難聽的。
  
  「好人真是容易當。」他微微一笑,為她準備了紙筆,順便磨好了墨,「請。」
  
  或許是溫瀾已經寫習慣了,她發現自己居然可以毫不思索的將借據寫好,這可不是件好事,千萬不能變成習慣呀。
  
  她才不希望下半輩子靠借貸過活。
  
  金希爾看著墨跡猶濕的借據,輕輕的吹乾,語氣輕鬆的說:「恭喜你自由了。」言下之意很明顯,他掌握了她的自由。
  
  「你是個怪人,你知道嗎?」她對金希爾的印象,其實已經模糊了。
  
  她記得他俊秀迷人的外表,她記得他把她從湖裡撈起來時,給她的微笑是優雅而使人安心的,她所能記得的關於他的一切事物,都是美好但卻有些模糊的。
  
  她其實並沒有真正的認識,金希爾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對她而言,代表的是一種美好而優雅的形象,也因此在她看見他不修邊幅的外表時,會覺得難以接受而大呼他不是他。
  
  過去十多年她思念的、渴望的,或許只是一個完美的形象,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從死猴子變成怪人?」金希爾略帶諷刺的一笑,「我是否該因為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有所提升,而感到受寵若驚?」
  
  死金希爾,他居然這麼嘲諷她,好像她把他貶得有多低似的!
  
  「隨便你,你高興去放鞭炮慶祝也可以。」溫瀾白了他一眼,「不過給你一個忠告,當別人試著想跟你做朋友時,別話裡帶著刺或夾槍藏刀的損人。」
  
  「或許某人在試著跟別人做朋友的時候,應該先修飾一下自己的言詞和態度。說人家是怪人,並不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他似笑非笑的眼睛瞅著她,害她有些手足無措,就連解釋起來都覺得費力,「總之我說你是怪人,那並不是在罵你。」只是因為不瞭解。
  
  「我若是存心要罵你,詞彙多得很,像死……」她正想舉例,又覺得不妥,連忙摀住了自己的嘴巴。
  
  「我接受這種解釋。」溫瀾是個坦率直爽的女孩,她有一種不做作的自然氣息,雖然還是會鬧些天孩子家的小彆扭,但不影響她真誠的性情。
  
  「好。」他平和的態度和坦蕩的眼神,讓她有一些些的不知所措,只能扔下一句,「謝謝你借我銀子。」然後趕緊離開。
  
  她覺得自己像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等一下。」金希爾叫住了她,「希望下次再見到你時,你不是這身打扮。」全城都已經知道她是個小姑娘,她還作男子打扮,根本一點意義都沒有。
  
  「幹嗎?你看我的衣服不順眼,還是看我的人不順眼?」這身打扮有什麼不好?綢撮材質,舒適又合身。揚杭第一繡女親手繡的花鳥,高貴又不俗氣。
  
  「女人穿男人的衣衫,你覺得有人瞧了會順眼嗎?」
  
  嫌她穿男裝古怪?也不想想是誰害的!溫瀾哼了一聲,「那又怎麼樣!」
  
  他揚了揚手裡她親手寫下的借據,「不怎麼樣,不過你欠我這麼多銀子,我做這種要求不過分吧?」
  
  「欠錢是一回事,換衣服又是另一回事,根本沒關係。」
  
  「沒關係嗎?」他提起筆來,在她的借據上又加上了幾個字,一邊念出來,「附註一,溫瀾自願改回女裝,以養宗七王的眼,以此為利息。」
  
  「你怎麼可以這麼做!那又不是我寫的,不能算數。」真是太無恥了,虧她剛剛還覺得他是好人,可以跟他做個朋友。
  
  金希爾把借據拿好,讓她能清楚的看到他模仿她的筆跡有多麼成功,「這件事給了你三個教訓。
  
  「第二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也沒有不算利息的借貸。第二,在借據上留下大片的空白,讓人有增加條件的機會,是會讓自己陷入困境的。第三……」他忍不住笑了,「壞人不會這麼容易變成好人。」
  
  溫瀾憤怒的瞪著他,「我的確得到了三個領悟。第一,宗七王是卑鄙的死猴子。第二,宗七王是無恥的臭猴子。第三,宗七王是下流的爛猴子。」
  
  他搖搖頭,「這三件事對你並沒有幫助。」罵他並不能讓她學到生活經驗和人心險惡。
  
  她要老是這麼天真無邪下去,很容易吃虧上當,他是在教她如何防人,也算是一片好心。
  
  「怎麼沒幫助?罵你可以讓老子很、很爽!」她用力的扮了一個鬼臉,扭頭就奔了出去,還不忘重重的甩上門表示她的不滿。
  
  「規矩不了一刻鐘。」他還以為她已經擺脫了老子這兩個字,看來只是壓抑得辛苦,激動起來就什麼都不管了。
  
  喜怒形於色,有時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在這個時候他是羨慕她的,羨慕她的心無城府和敢說敢做,而他是有顧慮的。
  
  就連歡笑,他都得先考慮一下。
  
  一陣謹慎而規律的叩叩聲,輕輕的在他的窗邊響了起來,他拿起桌上的一本《全唐詩》,開始凝神細看,臉色愈來愈顯得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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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3 16:26:53
  第五章
  
  黑夜重新統治了大地,上升的明月帶來了屬於光明的驚喜,金黃色的荒漠像披上了一層薄紗,而燈火閃爍的月牙關,則是點綴其上的稀世明珠。
  
  在人們疲勞安睡的午夜時分,萬物悄悄的滋長著,各種生命在荒漠中、石縫裡、水泉邊活躍著,無數的砂粒在疾風的吹送下,開始了一段漫長而毫無目的的旅程。
  
  一個神秘的黑影也在黑夜的掩護下,展開了他的行動,快速的穿梭在寂靜無人的長街上,翻過七王府那並不算高的圍牆,進入並沒有特別戒備的府裡。
  
  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他熟練的進入了明鏡軒,小心且仔細的翻動裡面的一切。
  
  他沒有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收藏東西的地方,卻因一無所獲而輕歎了一口氣。
  
  此時往明鏡軒而來的腳步聲讓他的警覺心陡然提高,在審視房內任何可供躲藏的地方之後,選擇了床幔低垂的床,迅速的往床下一鑽。
  
  才剛躲好,金希爾便推門而入,也不點燈只是背著手在書房內踱步,月光斜斜的從窗外射入,顯得他的臉色更是沉重。
  
  約莫過了一盞茶時間,他才點亮了燈,坐在書案前翻動著一本書籍,跟著提起筆蘸了墨,仔細的在書上寫起來,許久許久之後,他打了一個哈欠,有些疲睏的將書往旁邊一擺,吹滅了燈火離開了明鏡軒。
  
  隨著腳步聲遠離,床下的神秘人探頭一看,只覺頭頂風聲微動,有人從床上一躍而下。
  
  原來在他進來之前,已有人先潛入了這間書房,跟他一樣仔細的在此搜索一番。
  
  兩個人的目標都是相同的,那便是金希爾適才翻閱的那本書。
  
  他們一進來時,就看到書案上擺著一本《全唐詩》,因此產生了錯誤的聯想,以為那是一本不重要的書,加上它被放置的地方那麼明顯,一進門就能看到,因此不會對它多加注意。
  
  太明顯的東西往往是最容易被忽略的,金希爾高明的一點就是他不把東西藏起來,其他人努力尋找書房裡的秘密文件,當然會無功而返。
  
  如果他不要寅夜來此翻看那本書,或許他們還無法察覺到奧妙之處。
  
  兩名神秘人都想到了這一點,因此書案上的那本《全唐詩》便成了兩人爭奪的目標。
  
  一陣交手之後,後來的神秘人不敵敗下陣來,左胸挨了一掌,負傷而逃。
  
  先到的神秘人微愣了一下,手裡那柔軟的觸感還在,剛剛跟他交手的人……是女子。
  
  會是誰?
  
  
  
  「讓溫姑娘遷進七王府?」邊日向重複金希爾的話,表情難掩驚訝,「為什麼?」
  
  「因為有需要。」金希爾回答,「南四王的世子說要來給我拜壽,現在已經動身,別館當然得空出來接待世子。」
  
  「但是,也用不著把溫姑娘遷出來呀。」別館本來就是為了接待皇親達官所建,雖然比不上京師裡的豪華舒適,可也算建構精美而且各有獨立院落,要同時容納七八組不同身份的人進住,那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有必要。」一個笑嘻嘻的聲音響起,走進一個身形稍矮滿臉笑容的年輕男子,「世子風流倜儻,溫姑娘青春貌美,同住別館不免引人閒話。」
  
  「姬不換。」邊日向一笑,迎上前擁了他一下,拍拍他的背欣喜的問:「什麼時候回來的?」
  
  若說身為振威副尉的邊日向是金希爾的右手,那麼校尉姬不換便是他的左手,月牙關的安定和繁榮,有一大半的功勞是這兩位副手的。
  
  邊日向負責百姓的請求、申訴,他甚至領百姓組成開墾民團,將月牙關變成富庶的農產地,種植小麥、大豆和各式耐熱瓜果。
  
  姬不換為人風趣,駐軍的大小事全由他包辦,他懂得在適當時機替士兵們要求增加薪俸,懂得如何籠絡人心,也明白士兵們成守邊疆的生活單調,因此提出的逢年過節的戲團和輪流休假,成了軍中最大的福利。
  
  「一段時間嘍。」他笑道:「因為你這主子刻薄,一回來就要我到北原修築上次因風災倒塌的牆垣,真是件苦差事呀。」姬不換趁機抱怨。
  
  他在數月前奉命將南四王送來的禮物送還,前些日子回來,順便帶回金元泰要來訪的消息,才一回來又立刻領著工匠前去修牆,可真是累呀。
  
  「去監工總比發落准王妃,該到哪裡去做苦役來得輕鬆多了。」邊日向苦笑,「你若回來得早一些,就不會錯過盛況了。」
  
  他嘿嘿一笑,「我要是早些回來,那就倒大霉。這個溫姑娘是天生的衰神,遇到她準沒好事發生。」還好先前遇見溫瀾時,只是匆匆一眼,她並未瞧見他。
  
  「你認識?」他一挑眉,「衰神這點我同意。」她一來,原本平靜的月牙關雞飛狗跳,沒人可以安寧。
  
  據他所知,宗七王的荷包更是大失血,一次拿出一萬多兩的銀子,對於清廉樸實的王爺來說,並不是很容易的事。
  
  「怎麼說呢?」姬不換咧嘴一笑,「她是我投筆從戎的原因。」
  
  他老爹在溫家當管家,他和溫家姐妹也可以算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而溫瀾又因為某個可笑的理由,千方百計想變成男人,軟硬兼施的逼他傳授她訣竅,整天跟在他屁股後面轉,學他說話和動作,逼得他差點沒瘋掉。
  
  於是蹺家從軍去,徹底擺脫那個小瘋婆子。
  
  姬不換覺得不需要解釋這些往事,可是邊日向的表情又是一副不懂的樣子,於是他簡單的說:「我爹是溫家的管家,所以我從軍前見過她幾次。
  
  「讓她遷進七王府我覺得名正言順。」他把話題拉回正事,「再怎麼說,王爺仍得奉旨與她完婚,而我不認為這件事該拖。」
  
  邊日向立刻反駁道:「若王爺立刻與溫姑娘拜堂,就是向皇上的妥協,南四王會把這件事當作王爺的表態,若秦三王不是皇上派人暗殺,而是南四王所為,那麼王爺就有危險了。」
  
  他聽金希爾的話把這件事換個角度想,「秦三王的身亡,有沒有可能是南四王為了出兵的一個借口呢?如果王爺接受皇上的暗示與之妥協,那麼南四王不會為了將起兵的阻力減小,而痛下殺手嗎?」
  
  「有可能。」金希爾點點頭,「只是我三哥並不是四哥所害。」
  
  秦三王身亡,兵權落入皇上手裡,而南四王並不是笨蛋,他不會做這種自己冒險別人得利的蠢事,況且秦三王一死,皇上自然也會警覺到諸王有可能以這個理由問罪起兵,而對諸王嚴加防範,這樣一來南四王的優勢便沒了。
  
  「要說秦三王身亡最有利的人是誰,誰就是兇手的話,那這件事一定得是王爺你幹的不可。」姬不換嘻嘻一笑,「日向,你沒想過嗎?這中間能得到好處的,就是宗七王了。」
  
  就連南四王都想到了,而派他的愛子前來試探,他不相信心思一向細密的邊日向沒有想到。
  
  前些日子他到南王府去還禮,晚上睡不著到處亂晃,就順便聽了聽南四王父子的密談,當然,他怎麼樣也不會承認他是預謀偷聽的。
  
  邊日向駭然道:「這……」宗七王下的手?這是絕無可能的一件事,任何人都有可能,但絕不會是金希爾所為。
  
  「的確,我該是頭號嫌疑犯才對。」金希爾笑了笑,「鶴蚌相爭,漁翁得利。秦三王身亡,若我聰明的話會先收買都指揮使為我所用,藉機引發皇上和南四王的衝突加劇,幫南四王製造一個問罪的借口興兵,讓他加快造反的速度。
  
  「跟著再以討伐叛逆的口號出兵與皇上夾擊,最後回頭打擊剛登基的皇上,一路南下把自己送上正殿。」
  
  邊日向沉吟良久才開口,「問題是你真會這麼做嗎?」
  
  「不是會不會的問題。」姬不換嚴肅道:「若王爺此刻再不表態,在兩邊都提防的情況之下,最後會成為被犧牲的對象。王爺若想自保,一是迅速表態支持誰,二是伺機而動自立為王。」
  
  「這麼說,王爺決定與皇上並肩?」
  
  「是的。」金希爾點點頭,堅定的說:「先皇的遺詔清楚明白,諸王應輔佐少年皇帝,恪守為臣分際,駐守西塞地區,永保邊關平靜國家安寧。」
  
  邊日向默然不語,但從他的神色看來,他是完全反對金希爾此時表態的。
  
  不清不楚的態度是目前混亂情勢中最安全的自保方法。
  
  「放心吧。」姬不換看他面有擔憂之色,於是安慰,「王爺不會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他不會成為別人狙殺的目標。」
  
  「現在還不是表態的時機。」金希爾的笑容是自信的,「我還不會有危險。」
  
  他還沒有笨到在金元泰過來的時候,讓自己的圖謀曝光,只是在這個敏感時刻,南四王還肯讓愛子到他這裡來,到底是太有把握他一定會支持他,還是另有安排?
  
  「你作的任何決定,我都不會反對。」只要是對宗七王有利的任何事,他都會去做的。
  
  金希爾一笑,拍拍邊日向的肩,「我知道。」
  
  「對了。」他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又說道:「我掉了一本《全唐詩》。姬不換,你再幫我弄一本來。」「沒問題,只是七王府從沒掉過東西,怎麼會突然不見了一本書?」
  
  「人一多起來,東西自然容易掉。」他的表情沒有特別奇怪,只是淡淡的說:「昨晚這裡可熱鬧了。」
  
  「王爺是指……」邊日向訝然,「昨晚有人潛進府裡?」
  
  「看樣子王府的守衛要加強了。」姬不換也一臉驚訝,「居然這麼容易就讓人進來。」
  
  「不用。」金希爾作了個結論,「就讓他們來,我沒有什麼好值得隱瞞的。」
  
  「說得也是,我猜那些探子不是南四王就是皇上派來的。」
  
  「他們會上鉤嗎?」一個帶著些許疑問的聲音道。
  
  「希望會。」另一個聲音不大,卻顯得特別堅定。
  
  「所有的密探都集中到月牙關來了。」第一個發聲者聲音有些笑意,「他們恐怕要失望了。」
  
  面對這個能操控一切,又不動聲色的厲害角色,只怕任何人都沒有勝算。
  
  姬不換從容的一笑,對於自己在這場奪位爭霸戰之中所扮演的角色,感到異常的滿意。
  
  
  
  「真倒霉……」溫瀾病懨懨的窩在床上,蜷曲著身子,抱著棉被有氣無力的說:「我到底是衝撞了什麼衰神?」
  
  鬧肚子鬧得她都快痛死了,今天一天跑茅廁的次數比她說話的次數還多。
  
  好不容易吃了些安腸胃的藥才止住了腹瀉,可已弄得她渾身沒力氣,連下床都覺得腳軟。
  
  「一定是昨天的瓜果不乾淨。」秋月皺著眉說:「唉,真痛。」
  
  還好她和素娥姐姐吃得少,只是跑了幾次茅廁,虛弱了一些,沒有溫姑娘鬧得厲害,想想也怪可憐的,她們還真是沒口福呀。
  
  「新鮮的、剛摘下的瓜果怎麼會不乾淨?」素娥忍著腹中疼痛,百思不得其解。
  
  溫瀾抱怨道:「那死猴子欺負人,就連這裡的水果都大小眼。」她看百姓們吃得不亦樂乎,這才弄了幾個來吃吃,而且還是她的玉手親自摘下來的,誰知道卻是噩夢的開始。
  
  她給肚子痛折騰了半天,動都不想動,本來想出關去瞧瞧出名的流沙長什麼樣子,也先打消了。
  
  「溫姑娘。」一名侍女恭敬的立在門外,垂手行禮道:「宗七王求見。」
  
  怪了,他可從沒來過別館,每次要幹嗎都是叫人來把她「拎」去,今天居然親自來還「求見」?
  
  這麼有禮貌又守規矩,一定有鬼。
  
  「我今天身體微恙,不見客,打發他走。」這死猴子不知道又想玩什麼花樣,說不定他是來突擊檢查,看她有沒有乖乖穿回女裝,然後藉機打她一頓。
  
  「溫姑娘,宗七王親自前來一定有要事,你不見他好嗎?」素娥覺得有點不妥。
  
  「他能有什麼要緊事?」溫瀾撇撇嘴,「要是真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他來求見我也沒有幫助。」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沒關的房門外飄了進來,金希爾跟著大搖大擺的走進來,隨他前來的邊日向和姬不換則立於門外,畢竟溫瀾是准王妃身份,沒有傳喚他們是不能隨意進入她的閨房的。
  
  「你跑來幹嗎?不是說了我身體微恙嗎?」他把這當他家廚房嗎?想到就來!她這副蓬頭垢面、衣衫凌亂的鬼樣子都給他瞧見了,叫她以後怎麼見人!
  
  「我聽說你玉體違和,特來表達我的關心。」他一笑,「我已命人去請大夫了,稍後就會到。」看她神色有些憔悴,眼圈下有著失眠的痕跡,說身體不適該不是騙人的。
  
  「不需要,多謝你的雞婆。」不過是拉肚子嘛,哪用得著給大夫瞧瞧?只是說出來不好意思,這麼多人在場,門外還有兩個探頭探腦的臭男人,她哪能大剌剌的說自己玉體違和的原因,是貪吃壞了肚子。
  
  「真的不需要?」她幹嗎這麼著急的拒絕,倒像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
  
  「跟你說不用就不用。」她悶悶的嘀咕著,「你請大夫來也沒用,我照樣把他趕出去。」
  
  看她一副很仇視大夫的模樣,金希爾真的很好奇,兩名隨侍的宮女則是一臉古怪,卻又欲言又止。
  
  他知道年紀較長名叫素娥的宮女素來規矩,從不蒙騙主子,於是問:「素娥,你說,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溫姑娘她……」她猶豫的看了溫瀾一眼,覺得金希爾的關心是好意,不需要隱瞞,因此老實告知,「並沒有大礙,不過是因為昨晚吃壞了肚子,所以早上有些不適。」
  
  「啊!」溫瀾大叫一聲,怒道:「你笑你笑!你笑呀,我就是貪吃,怎麼樣!」
  
  他鐵定會嘲笑她,或是說些看似不痛不癢,其實很惡毒的話來損她。
  
  「吃過腸胃散了嗎?」金希爾把她的小心眼當耳邊風,「還是看看大夫比較好。」
  
  「服過藥就好多了,溫姑娘說她歇一會就沒事,所以不用麻煩大夫過來。」素娥恭敬的說,她怎麼看都覺得王爺是關心溫姑娘,而不是像溫姑娘說的「盡會欺負她」。
  
  溫瀾一臉古怪的看著他,一腦子的難以理解,聽起來他倒是關心她!是天要下紅雨了,還是他吃錯藥?他還是找個大夫來看看自己吧,他的狀況比她還需要大夫。
  
  「既然你不舒服,那就明天再搬過去吧。」說完金希爾轉身想離去,「你多歇息,我先走了。」
  
  「喂,慢著,你說話沒頭沒腦的,誰聽得懂?」她美目一橫,凶道:「搬什麼東西?」
  
  「要請你移駕到七王府。」雖然身體不適,精神倒是很好,還有力氣凶人,應該真是沒有大礙。
  
  「我在這兒住得好好的,幹嗎要移駕到七王府去?」她轉念一想,突地大叫,「我知道了,你又要叫我去當丫頭,別想!」
  
  「我如果要叫你去當丫頭,絕對不會親自來請你移駕。」他不會浪費這些時間跟她瞎纏,直接命人把她持去就好了。
  
  「我不是呆瓜,才不去。」她繼續說:「沒事叫我搬到七王府去,你有這麼好心嗎?我如果不提防著你一點,什麼虧都可能吃到。」
  
  金希爾聳聳肩,「那就算了。」說著便轉身出去,經過姬不換身邊時低聲道:「你搞定她。」
  
  「我話還沒說完!喂,你給我回來……喂!」每次都這樣,一點都不尊重別人,就算他很希望她搬到他府裡去住,也應該誠懇一點多求求她幾次呀!碰一個釘子就放棄的人,能成什麼大事!「喂!金希爾……我話還沒說完。」
  
  「你小聲一點,大伙都快聾了。」姬不換用手指掏掏耳朵,臉上的五官全因為她的吼叫聲而皺在一起。
  
  「你是誰,怎敢對溫姑娘無禮。」素娥怒斥。
  
  她知道他似乎是跟王爺一起來的,但王爺已經離開,他就應該一起離去,怎能進來房裡胡言亂語呢?
  
  「我是致果校尉姬不換。」他笑了笑,「溫姑娘,你應該記得我吧?」
  
  溫瀾認真的看了看,搖搖頭,「沒見過,把他趕出去。」
  
  「慢著。」他雙手往前一擋,讓素娥和秋月停住了腳步,「我是姬不換,你當真不記得?」他才離開溫府不過五年,她居然有本事把他給忘得徹底?
  
  不過這也怪不了她,她的記性一向是出了名的爛,因此溫家的人幾乎已經把糊塗和四小姐畫上等號了。
  
  她歪著頭想了一下,「這名字倒挺熟的,什麼雞呀鴨的,難聽死了。」
  
  「小姐,你五歲摔進蓮花池,是王爺救你起來的,對不對?」他試著勾起她的回憶,「六歲那年聽說相思豆能許願,將老爺滿園的牡丹全挖起,改種相思樹。
  
  「七歲那年看了二十四孝,強逼小王子幫你臥冰求鯉,要我幫你哭出筍來,你都不記得了嗎?」
  
  「我想起來了,你不用繼續說了。」難怪她覺得他的名字熟悉,原來是家裡總管的兒子阿姬,還好她想得還算快,否則他要是把她每年的豐功偉業拿出來講,素娥和秋月一定會笑話她的。
  
  「想起來了吧,四小姐。」他高興的說,終於鬆了一口氣。
  
  一聽到他喊她四小姐,溫瀾連忙從床上跳起來,一把拉住他往外拖,直到一個四下無人的小花園,她才凶巴巴的說:「不許叫我四小姐……我知道了!是你!」她凶神惡煞的瞪著他,一掌往他頭上打,「是你說的!」
  
  難怪金希爾會叫她溫四姑娘,原來是這個多嘴的阿姬說的,她還一直奇怪自己到底是哪裡露出了馬腳,安慰自己是把溫死姑娘聽成溫四姑娘。
  
  現在一看到他,她就知道了,害得金希爾那麼確定她不會跟皇上告狀,原來他早就知道她並不是溫瀾。
  
  姬不換一臉冤枉的喊道:「什麼?我挨打得很無辜耶,我到底做了什麼?」
  
  「多嘴的人挨揍活該。」她憤憤的說:「你跟金希爾說我是老四,不是老三對不對?」說完,她又順勢賞了他一掌。
  
  「這是事實,怎麼能算我多嘴?」他摸摸疼痛的後腦勺,他會這麼矮的原因,都是這個小姐在他成長過程中施加虐待害的。
  
  「多嘴就是多嘴,管你說的是不是事實。」溫瀾罵道:「我就覺得奇怪,他怎麼會知道我不是三姐。」
  
  「三小姐溫柔嬌弱,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你不是她,唉唷……」他又因為實話實說而多挨了一下。
  
  「你跑到這裡來幹嗎!」這個小時候的玩伴五年前溜去從軍,聽說混得還不錯,陞官升得頗快,可是沒想到他會是月牙關這裡的駐軍。
  
  「保家衛國呀。」他說得很正義凜然,挺了挺胸脯,「你到這裡才有問題。」
  
  「沒辦法呀,我又不想去和番。」她歎了口氣,一張小臉顯得無精打彩的,「本來打算嫁給宗七王的,誰知道他變了一個樣子,真是糟糕透了。」
  
  「我就知道一定是這樣的。」他哈哈大笑,「這麼說三小姐替你去和番嘍?」溫瀾從小就想嫁給金希爾,還因為他的一句戲言努力變身,這中間的辛苦過程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也因此當他知道皇上有意將身為太皇太妃的溫家四妹之一,挑一個下嫁給宗七王時,他就不斷的鼓吹、遊說他選擇溫瀾。
  
  可惜的是金希爾以他不想找麻煩拒絕了,沒想到麻煩還是自動找上門來。
  
  溫瀾搖搖頭,「三姐出家去了,二姐覺得和番刺激有趣,她頂著去了。」
  
  自願去和番?這還真像是二小姐的個性,只是可惜了嬌滴滴的三小姐居然要常伴青燈古佛,真是遺憾哪。
  
  不過不論怎麼說,她們也算是各遂其願,總比留在宮中逐漸老死來得強。
  
  「果然你們是抗旨,私自交換,還真是大膽。」這也算是四個孿生姐妹的好處吧。
  
  「我才沒抗旨。」溫瀾理直氣壯的說:「那天侍衛和宮女說請瀾姑娘上轎,而我乖乖上轎有什麼不對?誰抗旨啦?頂多是他們弄錯了而已。」她說得一點都不心虛。爹爹有先見之明,將四姐妹取名為藍、嵐、蘭、瀾,用喊的聽起來都一樣呀,就算錯了那也是他們自己沒搞清楚。
  
  「還好王爺不介意。」姬不換笑著搖頭,「要是換了旁人,老早把你打包送回京城,要求換正主子來。」
  
  「他不介意?」溫瀾指著自己的鼻子一哼,「我可是介意死了,早知道那男人長大後這麼容易走樣的話,我幹嗎跟三姐死求活求的,死命的想替她嫁。」想想還是不划算,美少年變成粗魯漢子叫她怎麼接受?
  
  「聽起來你對宗王爺很不滿喔。」姬不換忍不住竊笑,「花了十多年的時間把自己搞得不男不女,結果發現意中人變了樣,一定很難受。」
  
  「你閉嘴,都是你害的。」既然在這邊當兵,幹嗎不早點寫信通知她這個噩耗,讓她及早「改邪歸正」?現在她都習慣這個男孩子調調了,要改也改不過來了。
  
  「怎麼會是我害的?」他又喊起冤枉來了,「你老是以貌取人,總有一天會吃虧。況且王爺又沒變醜,只是鬍子遮住了臉。」
  
  「是呀,是沒變醜,只是像猴子而已。」明明是個王爺,也不好好打扮穿好一點,跟尋常百姓沒兩樣上點都不愛惜自己的身份地位,尤其是那亂草似的鬍子,叫她看了就不順眼。
  
  「你不信?」姬不換一副訝異的口吻,「我跟你打賭,王爺要是穿上了新衣,修飾整潔,依舊是翩翩美男子。」
  
  「是呀、是呀。」溫瀾翻了翻白眼,語氣是有些輕蔑的,「問題是他不會那麼做。」
  
  「你幫他呀。」他諂媚著獻計,「剛好王爺要你搬到府裡去,正好趁這個機會瞧清楚。」
  
  「有點道理。」她一臉恍然大悟,「你還真聰明,我都沒想到呢。」那傢伙欺負她也太狠了一些,如果她有辦法把他自豪的爛鬍子剃光,一定會氣得他七竅生煙。
  
  姬不換還以為自己遊說成功而沾沾自喜,完全沒想到溫瀾計劃的,可是另外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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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3 16:27:23
  第六章
  
  「你是怎麼說服她過來的?」看著忙碌的下人們,將溫瀾一箱又一箱的家當搬進詠月閣,邊日向不由得皺起了雙眉。
  
  「簡單。」姬不換聳聳肩,「騙加拐。」金希爾不希望將溫瀾捲入太多是非之中,因此他沒有將要她遷出的真正原因告知。
  
  金元泰絕對不是來拜壽而已,如果溫瀾依然獨居在別館裡,她的安全的確值得擔心。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應該感覺得出來我認為王爺這麼做是不智的。」邊日向毫不隱藏他的想法,他對溫瀾的戒心一直很重,始終認為她是皇上派來的密探。
  
  而他並不喜歡密探,再者溫瀾也配不上金希爾,她搬進七王府絕對是個麻煩,他一直記得王爺曾經說過他並不喜歡麻煩人物。
  
  「我知道,你表現得太明顯了。不過就像你說的,你反對的意見王爺知道了,而他依然堅持這麼做,你也只能服從。」看邊日向的眼光,姬不換有點懷疑溫瀾是不是欠了他錢,他居然用瞪的而不是用看的。
  
  他仇視她、排擠她,感覺太明顯了。
  
  邊日向點點頭,他是會服從,表面上。但私底下,他知道該怎麼做才會最有利於宗七王,他知道的……而他也已經做了。
  
  姬不換忍不住問:「不過我很好奇,你到底為什麼反對溫瀾進府?」
  
  「因為她會帶來危險,皇上不會將一個沒有威脅性的女人送到月牙關來。」
  
  「不過,」姬不換刻意的壓低了聲音,「就算皇上派她來是另有目的的,那對王爺也沒有害處,你該知道王爺目前傾向哪一邊。」
  
  「我是知道,問題是溫瀾不知道,皇上和南四王也不知道。」如果那天那個被他打傷的神秘人真是溫瀾的話,那表示她對宗七王有所懷疑,才會在半夜潛進他的書房尋找密函。
  
  「聽起來你已經相信了溫瀾是皇上的探子。」全城的人都有可能是密探,就是溫瀾不可能,糊塗成性的人不適合當探子。
  
  城府深、心機重,對任何人總抱著或心,對任何事情總抱著合理的懷疑態度,行事低調小心的人才適合當密探,就像邊日向。
  
  他會是個很好的探子,他懂得模糊事情的焦點,並且不賣弄聰明,永遠都比主子晚一步想到事情的解決之道。
  
  「八九不離十。」邊日向看著溫瀾奔過來,哼了一聲,「提防她。」說完,他便背著雙手緩步的離開。
  
  溫瀾站定在姬不換身邊,率性的將他的手一拉,「快來,給你看一樣東西。」這個時候邊日向回頭看了她一眼,她狐疑的問道:「他幹嗎?一見我就走?」還瞪她?
  
  「誰曉得?人家日向對誰都很有禮貌,對百姓更是親切,就是跟你不對盤,看到你就皺眉頭瞪眼。我說你要反省反省,是不是得罪了人家。」
  
  「亂講,我連話都沒跟他多說過,怎麼可能得罪他?」她對著邊日向的背影皺了皺鼻子,「這人怪裡怪氣的,一定不是好人。」她一邊說一邊拉著姬不換走。
  
  「你到底要叫我看什麼?」他忍不住好奇的問。
  
  「好東西。」她神秘的一笑,隨即停下了腳步,「咦?我剛剛是從這來的嗎?」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
  
  「當然是我的屋子,難不成帶你去賞花?」她一邊回答,一邊左右張望著,「應該沒錯吧?」
  
  「你的屋子?那就該是詠月閣嘍?不是該往這走嗎?」他大拇指往後一指,「方向完全反了耶。」「我知道,我只是考考你,看你對地形熟不熟悉。」她拉著他回身就跑,差點撞著一位從假山後面小徑轉出來的姑娘。
  
  「當心!」姬不換眼明手快的將她一拉,溫瀾猛然往後一仰,後腦勺撞上了他的鼻口,把他撞得鼻血直流。
  
  「痛死了……你幹嗎啦!」溫瀾揉著自己的後腦勺跳腳,完全無視於姬不換的情況。
  
  「姬大人!你沒事吧?」那名溫婉柔美的姑娘連忙掏出了一方素帕,有些著急的掩住他的鼻子,「都是奴婢不好,沒有好好看路。」
  
  「沒事沒事!」他接過素帕,按了按自己的鼻子,帶著濃濃的鼻音說。
  
  「她是誰呀?」溫瀾曖昧的往他身上一拍,「對你倒是挺好的。」不過流了一些血,又死不了人,她幹嗎那麼著急的樣子?
  
  「小綠,這是准王妃。」他一點都不奢望溫瀾會關心他的鼻子,很自認倒霉的說:「小綠是王府裡的人。」
  
  他不知道該怎麼介紹小綠,她既不是奴婢但也不是主子,倒有點像府裡的管家或是女主人,大大小小的事都管,王爺不把她當下人,但她卻覺得自己是奴才。
  
  小綠一臉驚訝,她曾經看過她的,那時她還是府裡的一名粗使丫頭,專門四處闖禍,沒想到人家居然是王爺未來的妻子。
  
  「奴婢小綠參見王妃。」她連忙跪倒在地,有些惶恐的說:「奴婢不察,衝撞了王妃,還請恕罪。」溫瀾看了她幾眼,喔了一聲,「我見過你。我在廚房幹活的時候,你給過我一塊桂花糕對不對?」那時候她幫忙推石磨磨豆子,餓得頭昏眼花,小綠正巧到廚房蒸一籠香氣四溢的桂花糕,大概是她嘴饞的樣子太明顯,所以她好心的給了她一塊解饞。
  
  她靦腆的點了點頭,「是的。」
  
  溫瀾回想起桂花糕香甜鬆軟的滋味,肚子裡的饞蟲又開始作怪,她舔了舔嘴唇,「下次再做給我吃好不好?」
  
  「奴婢遵命。」她垂著首,恭敬的說著。
  
  「讓人家起來了好不好,跪這麼久腿會酸的。」姬不換特地強調,「准王妃。」
  
  「起來呀。」溫瀾一臉的莫名其妙,「又沒人叫她跪。」她把小綠拉起來,「別動不動就跪我,想害我變壞人呀?」
  
  「我沒有那個意思。」她惶急道:「請王妃息怒。」話一說完,她又想跪下。
  
  「我又沒生氣。」她幹嗎一副快哭的樣子叫她息怒?
  
  姬不換上前阻止了她再次跪倒,「小綠,你忙你的去吧。溫姑娘有口無心,沒有惡意也沒生你的氣,下次見著了她也不用行禮了。」
  
  小綠遲疑的看著溫瀾,看她一臉急躁似乎急著要去做什麼似的,她不開口她也就不敢答腔。
  
  「你有完沒完?」溫瀾把姬不換的手一拉,「快點來看好東西。」
  
  「方向不對了啦。」他又被拉著跑,無奈的在後面指點方向,「左邊啦……不是不是,再直走!」既然知道自己是個路癡,就不要拉著別人跑嘛!
  
  小綠看他們手拉手的跑走,心裡一堆疑問,為什麼王爺的未婚妻卻是跟姬大人感情這麼好呢?
  
  溫瀾一邊跑一邊問:「那個小綠長得挺美,做什麼的?」看她的打扮也不像丫頭,況且她記得廚房的謝嫂子都叫她綠姑娘。
  
  她看起來大概有二十多歲了,臉色有些蒼白憔悴,雙眼紅紅的似乎是剛哭過。
  
  「她呀,算是王爺的人吧……」姬不換話都還沒說完,溫瀾猛然停下腳步,害他止不住勢的撞了上去,他疾往前衝的力道和身體的重量把她給壓倒了,兩個人跌成一團。
  
  「要死啦!很痛耶……你把我壓得快斷氣了。」她含糊不清的喊著,額角撞在硬邦邦的地面上,登時腫起了老大一個包。
  
  王爺的人……哼,那只死猴子倒真是有福氣,很會享福嘛!
  
  不知道為什麼,溫瀾深深的覺得氣憤了起來。
  
  她甩甩頭,把那種奇怪的情緒甩掉,她才不管那隻猴子擁有什麼人……
  
  「你幹什麼!」姬不換臉色大變,身子往前一傾手一伸,一掌打掉了溫瀾手裡的匕首,因為他的動作太過急促突然,因此帶翻了旁邊的一張凳子,他差點踉蹌的摔一跤。
  
  匡 一聲,匕首從她手裡飛了出去,「你幹什麼啦,很痛耶。」那麼大力的打過來,她的手沒青也紫了。
  
  「你……」他驚駭的看著地上一動不動,滿身都是血的秋月,震撼到無法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你闖了大禍了!」殺人抵命是月牙關內的明律,就算溫瀾貫認準王妃也是一樣的。
  
  適才,溫瀾興匆匆的把他拉來這裡,說要給他看個好東西,他們進來的時候秋月和素娥正在屋子裡整理衣物,她二話不說掏出匕首就朝秋月心窩刺了一刀,鮮血四濺嚇得素娥都呆了,而他根本來不及阻止。
  
  她所謂的好東西是殺一個人給他看?
  
  「別大驚小怪,我跟你說……」她笑瞇瞇的把匕首撿起來,在他面前揮舞著。
  
  誰知道姬不換卻大叫一聲,像瘋狗一樣衝了出去,一路大叫著,「王爺!,王爺!王……爺!」
  
  他氣喘吁吁的衝到了明鏡軒,連門都來不及敲,一腳就踹了進去,「不好啦!王爺……」
  
  看著脫了榫的門往旁邊倒去,金希爾放下手上的筆,「修繕費七百銅錢。」
  
  「什麼?」姬不換回頭看了看因他而損壞的門,急道:「那不重要啦!溫瀾殺了人,她居然當我的面……」
  
  「你說什麼?」金希爾猛然站起來,瞧見了他臉上依稀有血的痕跡,「你的臉上有血。」
  
  他揮揮手,「我沒事!重點是溫瀾殺了那個宮女秋月,怎麼辦?」
  
  「不可能。」她或許隨時都在闖禍,但是絕對不會傷害人命,她雖然自私了些,可是也是個愛惜生命的小姑娘。
  
  「真的。」姬不換急得一直想往外走,不斷的踏著步,「你跟我去看看,快點快點。」
  
  他雖然不相信溫瀾會這麼做,但是在姬不換不斷的催促之下,還是移動了大駕到詠月閣去瞧瞧。
  
  詠月間裡安安靜靜的,幾名婢女忙著整理從別館帶來的東西,素娥小心的將各項擺設放置整齊,秋月則站在桌邊替溫瀾沏茶,一看見他們進來還對他們笑了一笑。
  
  溫瀾正拿著兩顆白煮蛋揉著額角上的腫包去瘀青消腫,「你跑那麼快幹嗎?我話都還沒說完,到底是跟誰學得那麼沒禮貌?」說完還有意無意的瞄了一眼金希爾,輕輕咕噥了一句,「果然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你你你……我我我……她她她……」姬不換的手指頭指來指去,從她到秋月,最後回到了自己身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金希爾看了他一眼,有點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然後往溫瀾對面一坐,秋月慇勤的送上一杯好茶。
  
  他啜了一口,微笑道:「黃山雲霧茶?」
  
  「好本事。」秋月豎起大拇指稱讚,隨即對姬不換笑道:「姬大人請坐,讓奴婢為你斟茶壓驚。」
  
  「坐吧你,四處跑來跑去的,口渴了吧?」溫瀾翻了翻白眼,玩弄著手裡的匕首,覺得坐在對面的大鬍子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早知道他會過來,就應該先在茶裡加巴豆,讓他狂拉三千里,試試吃壞肚子的爽快滋味。
  
  「到底怎麼回事?」姬不換大叫,「我不喝茶,我要知道發生什麼事啦!」他明明看見溫瀾殺了秋月,為什麼現下秋月好端端的站在這沏茶,其他人也忙著做自己的事,一點異狀都沒有。
  
  難道他剛剛在做夢嗎?
  
  「就跟你說要給你看個好東西。」溫瀾說著,猛然站起身來舉起匕首,朝金希爾放在桌上的手掌猛刺。
  
  姬不換大叫一聲,只見她抽起了匕首,可是金希爾手掌上卻沒有傷口,他看著她笑盈盈的用手指抵著刀尖,將刀刃推了又放、放了又推。
  
  「原來如此。」刀刃在碰觸到阻力的時候,便會自動縮入刀柄之內,看起來就好像把整支匕首扎入人體之內,直沒入柄的感覺。
  
  「你幹嗎不叫!」沒戲弄到金希爾,溫瀾有些不悅,「該叫的不叫,不該叫的又吵死人了。」
  
  他應該嚇得要死,誰知道他居然連縮手的動作都沒有,是嚇傻了還是真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
  
  「你哪來這古怪的東西,嚇死我了。」姬不換拍拍胸,「膽子都給你玩小了。」
  
  她大概是預謀要嚇他的,所以跟秋月串通好了,在她的胸口放上豬血或是雞血,演了一齣好戲來嚇他。
  
  「誰叫你跑那麼快。」溫瀾埋怨的說:「我要跟你解釋,你就跑掉啦。膽子居然這麼小,有沒有搞錯呀。」她本來是想先試試看姬不換會不會看出破綻來,她真正要戲弄的對象當然是金希爾啦,誰知道他居然大叫著跑掉,還把金希爾拉了過來,害她破功。
  
  「你呀,壞了我的好事,便宜了別人,哼。」
  
  姬不換一臉無奈的看著金希爾,「王爺,我現在反對她進府會不會太晚了?」
  
  他實在應該記住五年前的教訓的,畢竟溫瀾可是把他整慘了,弄得他連夜離家從軍。
  
  「溫姑娘生活無聊,你要是有空就陪她玩吧。」他好整以暇的品著茶,心裡知道溫瀾原本要戲要的對象該是他。
  
  吃多了虧,現在想反擊,看樣子他該小心一些。
  
  「我忙得很,哪有空跟他玩?」溫瀾把匕首插進短靴裡,雖然她乖乖的換上了女裝,但還是受不了繡花鞋。
  
  「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的才對。」姬不換不滿的抗議,「全月牙關裡最閒的就是你了。」才會想出這些無聊的玩意,嚇唬人來取樂。
  
  「那也不是我願意的呀。我只會闖禍,辦不了大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只會享福,不會做事,那也沒辦法呀。
  
  溫瀾攤攤手,聳了聳肩膀,「我生來就是個廢人。」
  
  她知道自己沒用,也很認命的當一個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廢人,更知道自己這輩子不會有什麼出息。
  
  她沒有大姐聰明伶利,沒有二姐充滿正義,也沒有三姐的善體人意,除了美貌之外她一無可取。
  
  每個人只把她當作美麗的擺飾,從小她就只要安安靜靜的坐在那邊,展現她的美貌就好,其他什麼都不用做,是個美麗的空殼,而她也甘心成為除了美貌,一無可取的女人。
  
  因為,她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笨女人。
  
  她的自嘲裡帶了一些自憐,敏感的金希爾若有所思的看著她,茶香的甘醇仍留在唇齒之間,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他卻已經有了一個新打算。
  
  
  「這是要做什麼……」溫瀾打了一個哈欠,睡眼惺忪的問著。
  
  她的右臂掛在金希爾的手掌裡,身體懶洋洋的靠著他,下半身還埋在被窩裡。
  
  「起來。」他真不敢相信有人這麼會賴床的,他都已經把她的身體拉起來一半了,她還能閉著眼睛繼續睡。
  
  她閉著眼睛,迷迷糊糊的說:「天還沒亮……」也沒聽到雞啼,窗外還烏漆抹黑的,起什麼床呀?她一向睡到日上三竿,這金希爾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天沒亮就跑來騷擾她,她會記住的……等起床後再教訓他,現在她要完成偉大的使命——繼續睡。
  
  其實她已經被他煩醒了,可是她就是不想乖乖的如他的願起床。
  
  「溫瀾,起來。」金希爾輕輕拍她的臉頰,「起來。」
  
  她的回答是發出細微的鼾聲。
  
  「素娥,打一盆水來。」
  
  溫瀾猛然睜開眼睛,用非常清醒的口吻問:「你到底想幹嗎?」不會是想把那盆冷冰冰的水兜頭潑在她身上吧,如果是的話那還真是夠殘忍了。
  
  「起來梳洗,換好衣服,跟我出去。」這小妮子想騙人還得多練練,她雖然閉著眼,但薄薄的眼皮之下眼珠卻不斷的轉動著,分明是在裝睡消耗他的耐性。
  
  「你到底想幹嗎啦。」她氣惱的說:「早知道你叫我搬來沒好安心眼,果然才第一天就沒好事發生。」
  
  「帶你看看月牙關。」他扔下一句,「動作快點,我在外面等你。」說完便轉身出去。
  
  溫瀾翻了翻白眼,「現在才想到自己是主人,不嫌晚了嗎?」她都來三四個月了,能看的早看遍了,對月牙關只有兩個字形容:無聊。
  
  除了關內還算熱鬧之外,到處都是黃沙和荒漠,有什麼好看的?一片爛沙子也值得他這麼早把她叫起來嗎?
  
  簡單的梳洗完畢之後,她換上了穿慣的男裝,又在外面罩上一件女子樣式的外衣,一邊咕噥著一邊跟著金希爾去用早飯。
  
  太陽還沒升起的月牙關有沙漠夜晚的涼意,隱約的曙光讓天空的顏色呈現出一種莊嚴的深紫,白晝和黑夜似乎悄悄的展開了拉鋸戰,一個掙扎著要從黑暗中出來,一個捨不得在光明來臨時離開,原來黎明來臨前的天空是這種模樣呀。
  
  她覺得很美,也就把早起的不愉快給拋到腦後去了。
  
  在等待早飯送上來之前,她坐在飯廳的門檻上,托著腮讚歎不已的看著天色逐漸發亮,看著還不刺眼的太陽從遙遠的山巔升起,照亮了蜿蜒的巒畢。
  
  當金希爾把她拉進去吃飯的時候,她居然還因為少看了幾眼變換的天色而罵了他幾句。
  
  溫瀾瞪著桌上的食物,又看看金希爾,「你是天生小氣,還是故意要整我?」
  
  這算什麼早飯?
  
  一大碗黑抹抹像頭髮的噁心東西,一盤像豆子的東西和小米混雜著,上面還灑了一層黑黑的、像細沙的東西,跟著就是她面前這碗顏色怪異的面。
  
  「吃吧,沒有毒。」金希爾端起碗神色自若的吃起面來,「你要在這邊生活,就得跟著這裡的步調和習慣。」
  
  早睡早起,簡單吃食,過自給自足的勞動生活,在這裡的生活是沒有階級之分的。
  
  月牙關並不是個讓人享福的地方,應該說整條西塞戍守線都不是養尊處優的人該來的,或許有人能在貧瘠的地方過著豪華的生活,但他並不是。
  
  溫瀾來了三四個月,他一直把她當客人,沒有考慮過她在這裡生活的可能性,所以她的一切用度跟在京城時沒有兩樣,因為他原想等事情結束之後,送她回舒適的揚杭城,讓她住豪宅、穿華服,繼續享福。
  
  可是他突然想給她一個機會了,當他聽到她說自己是廢人時,他心裡莫名地有了一種奇妙的相似感,在奉派到這裡之前,他也有過這種感覺。
  
  這裡讓他成長,並且找到生活的重心和方向。
  
  她或許是個闖禍精,但他不相信他亦步亦趨的跟著、看著,她還能闖出什麼禍來。
  
  溫瀾看了半天,終於決定那碗麵看起來最沒威脅性,將就的吃了幾口,覺得味道還不錯,也就跟著稀里呼嚕的吃了起來,她看金希爾吃了其他東西也沒口吐白沫駕鶴西歸,所以也大著膽子吃了幾口那碗像頭髮的東西。
  
  「咦?蠻好吃的。」吃起來有點鹹,香氣還挺濃郁的,感覺像醃菜。
  
  「天底下沒有難吃的東西。」他夾起一筷子髮菜,「這叫髮菜,生長在沙丘之中,你可以想像那種環境有多艱難,但它還是可以存活。」強韌的生命力可以適應最艱難的環境,在沙漠中有許多令人敬佩的動植物。
  
  「還真像頭髮,怪恐怖的。」她又吃了幾口,「第一個嘗試吃它的人一定是個勇士。」
  
  金希爾一笑,他倒是沒想過這種問題。說得也是,這髮菜難看的外型和醜陋的顏色,的確會讓人退避三舍,第一個嘗試的人可真是個勇士。
  
  溫瀾看他眼睛彎彎,似乎是在笑,可是那討人厭的鬍子遮住了他的嘴巴。
  
  「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剛剛看他吃麵她就有這個疑問了,只是沒機會問,現在他既然在笑想必心情不錯,應該會蠻樂意告訴她的。
  
  「說吧。」她剛剛就用一種古怪而好奇的眼神盯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像是為了阻止自己把話說出來似的猛吃麵。
  
  「我是很好奇,你到底是怎麼把面準確的吃進嘴巴裡,而不會沾到你的鬍子?」瞧瞧他那亂蓬蓬的髮使人瞧不見眉毛,濃密的大鬍子又像春天勃發的野草,掩蓋住他的嘴巴,她有這樣的疑惑是正常而合理的。
  
  溫瀾話才一說完,就有人爆出一陣大笑,她正在想是誰那麼沒禮貌居然笑成這樣時,卻驚訝的發現金希爾那潔白整齊的牙齒,在他大笑的同時從鬍子叢裡露了面。
  
  原來他是會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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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3 16:27:52
  第七章
  
  「雞原來是長這樣的呀。」溫瀾瞪大了眼睛,「很像鳥,不過胖多了一定飛不起來。」肥嘟嘟的好可愛呀。她只見過香噴噴的烤雞、人參雞、三杯雞等各式各樣的雞,活蹦亂跳的雞今天還是頭一遭見到。
  
  她站在一個石頭圍起來的小院子裡,成群的雞咯咯咯的叫著,拍動著翅膀搖搖晃晃的從雞捨裡跑出來,圍在金希爾腳邊啄食他撒在地上的飼料。
  
  「是飛不起來。」要是會飛就麻煩大了。
  
  「給我試試。」她伸手去搶他手裡那個裝滿飼料的小木桶,有點猴急的說:「我也要喂雞。」
  
  「你先看我做,三天後再換你。」如果立刻給她,整桶飼料大概馬上見底,而這群大小雞會有撐死之虞。
  
  「為什麼,」她嘟起了嘴,「這麼簡單,誰都做得來。」這是看不起她嗎?不過就是灑灑飼料,誰不會呀?
  
  況且他一個大男人跑來喂雞多難看!瞧瞧掌管雞場的李大娘都在旁邊笑了。
  
  「是很簡單,但還是有點學問。」金希爾仔細的說道:「你不能一把抓起來就亂扔。」
  
  他教導她如何用最少的飼料將雞群引到飼料槽去,然後趁雞群在外面覓食時打掃雞捨,撿拾新鮮的雞蛋。
  
  溫瀾興高采烈的跟在他後面,在狹小而有些臭味的雞捨裡穿梭,看他小心翼翼的從雞窩中取出一枚又一枚光滑的蛋,覺得新奇又有趣,巴不得三天快點到,好讓她也來試試。
  
  「為什麼那隻雞一動也不動的坐在那裡?」她好奇的指著角落的一隻雞,拉了拉金希爾的袖子。他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隻母雞,她正在孵蛋。」
  
  「孵蛋?」她承認自己不懂那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孵蛋?」
  
  「因為要養小雞,你不要去打擾人家。」他還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解釋,一般他們所吃的雞蛋都是沒有經過公雞的「努力」過,所以不會孵出小雞來。
  
  所幸溫瀾一點都不好奇,平常吃的蛋和母雞孵的蛋有什麼不同,她一聽到養小雞三個字馬上露出一種有點輕蔑的 模樣,「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不打擾就不打擾,一點都不稀奇。」雖然她嘴巴這麼說,心裡其實好奇得要死。
  
  趁著金希爾彎腰去撿下排的雞蛋時,她立刻奔到母雞旁邊,把它的屁股撥到旁邊去,好奇的看著,喃喃的說:「哪有小雞呀?」
  
  聽到母雞咯咯的驚叫聲和翅膀拍動的聲音,金希爾立刻奔過來把她的手拉起,「叫你別打擾人家。」
  
  「我只是想看小雞,又沒打擾它。」一隻母雞還想要安寧喔,看一下會怎麼樣?「早知道一樣是蛋,那我就不看啦。」
  
  「小雞是從蛋裡孵出來的,過幾天就會破殼了。」
  
  「它就這麼大剌剌的坐著,會把蛋壓破,那小雞不就死了?」雞蛋很脆弱的,因為她可是摔碎過一簍,謀害了不少小雞的性命,真是罪過呀。
  
  「不會的,大自然很神奇,母雞用自己的體溫幫助小雞孵化,可是不會壓死它們。」
  
  「真的嗎?」溫瀾欣喜的問道:「那我們拿火來幫忙烤,會不會快一點?」
  
  她真想快點瞧瞧新生的小雞長什麼模樣。
  
  「當然不行!」只會享福的人,在生活上的認知還真低。
  
  接下來,金希爾花了半個時辰跟她解釋為什麼不能拿火來烤,還有她先前摔爛的那簍雞蛋是孵不出小雞的。
  
  溫瀾聽得有點明白又有點迷糊,她一點都不好奇小雞怎麼孵出來的,只是奇怪他怎麼會懂這些低三下四的事情,還能做得那麼熟練?
  
  他是個王爺,不是嗎?
  
  「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有小雞孵出來?」她滿懷期盼的問。
  
  「時間到了就有了。」她此時的神情像個等待吃糖的小女孩,充滿期待的眼眸是那麼樣的天真。溫瀾,有了一些些的改變,原來她也有天真無邪的一面。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她有些失望,隨即靈光一閃,拍手笑道:「有了,我天天在外面說故事、唱歌,吸引它們早點出來。」
  
  金希爾忍不住笑出聲,「好啊,說不定真的有效。」
  
  他還蠻喜歡她頗為稚氣的笑容和可愛的想法,他在心中收回她是個呆子的評語。
  
  有時候呆子也挺討喜的。
  
  「你知道不知道,荒原上的風沙能填平一口井?」溫瀾得意揚揚的說:「所以要派人在井邊看守著,定時的掏沙。我今天自己駕了輛板車過去,還幫忙把掏上來的沙拿去曬……對啦,乾了之後會有一層白色的鹽粒喔,很奇妙吧。」
  
  她跟著金希爾把騾子上韁,坐著一輛板車把谷粒、蔬果、麵粉、新鮮的蛋和日常用品給守井的人送去。
  
  每個月的初一和十五,這樣子的補給供應守井人的生活無慮,雖說是跟著,但其實她只是在旁邊看而已,連續三天金希爾帶著她規律的作息著,讓她看見了月牙關最實際、最生活的一面。
  
  在她抱怨月牙關滿是單調的黃色調時,他用一種欣喜的口吻告訴她,春天果園裡的梨樹、桃樹、油桃樹成簇成簇的開著花,所有開墾出來的田地都長著綠油油的嫩芽,藍色的野生鳶尾花會覆蓋在田埂上,一眼望去大地似乎覆著一層彩色的薄紗。
  
  過些時候,果園裡的花謝了,成片的罌粟花開始綻放,從淺淺的粉紅到高雅的薔薇紅都有,在月光之下又會變成令人驚喜的銀灰白。
  
  整個夏天五穀輪番的收成了,小麥、玉米、栗米、高梁、大豆,豐沛的菜蔬也豐富了人們的生活,紫茄子、紅辣椒、馬鈴薯、胡蘿蔔、芹菜、綠黃瓜和金黃色的南瓜,各式各色豆類隨時都可以采收。
  
  在其他季節裡,淺色的亞麻熱鬧的往上生長,粉紅色的蔥麥迎風搖曳,黃色的芥菜美觀而且好吃。
  
  就連最艱苦的冬天,都可以因為存糧非常充分而不致匱乏。
  
  在他的敘述之中,月牙關的四季似乎在她眼前閃過,從他充滿感激和欣慰的眼神裡,她體會到他有多愛這個地方。
  
  這個被人稱為荒涼的地方。
  
  她發現他懂好多,幾乎什麼都會做,而且待人也滿和氣的,每個百姓一看見他,就算隔著老遠都要過來跟他打個招呼,行個禮說上幾句話。
  
  最厲害的就是,他居然能記得那些人的名字,不用思索就能喊出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的關係,原本看到她就皺眉頭的百姓也笑瞇瞇的跟她打招呼,閒話家常個不停。
  
  尤其是李大娘在教她怎麼分辨公雞母雞的時候,順便告訴她磨坊的朱家老大娶了個漂亮的新媳婦,從甘肅那帶過來的商旅在馬蓮地那裡遇上了狼群,差點丟了性命,她還告訴她有一種叫鬼塵的風會捲起粗大的沙礫,而風息了之後將沙礫撿回來可以當成磨礪美玉的最好工具……
  
  「溫姑娘,」素娥皺眉道:「你都曬黑了。」原本是個白嫩嫩的大美人,黑了就少了那麼一點飄逸清靈的味道了。
  
  「沒關係啦,我這幾天忙得很,都在外面跑當然會曬黑呀。」溫瀾頗為滿足的說著。
  
  明天就是第四天了,她可以接手做那些她覺得有意思的活了,她每天都巴望著時間快點過去。「王爺真是奇怪,他為什麼要拉著溫姑娘你幹粗活呢?」她總覺得王爺跟百姓們同甘共苦得過了頭。
  
  「這樣才好,省得他找我麻煩。」她發現跟著他做事比較好,他不會像以前一樣對她吹鬍子瞪眼睛,也不會拿戒尺打她,更不會說些帶刺的風涼話。
  
  辛勤勞動著、跟百姓接觸時候的金希爾話比較多,而且她還覺得他似乎挺樂在其中的。
  
  眼見素娥對她的新奇經歷沒興趣,她只好拉著秋月說個不停,「我今天有去駐軍的操練場,還看了阿姬操兵喔,你別看他是個矮冬瓜,喊起口令來的時候還挺威風的。
  
  「不過邊日向一樣古怪,看到我就把頭撇到一邊去。」溫瀾嘰裡咕嚕的說個沒完,「士兵們還搶著請我吃一種加了鎖眼的烙餅,你一定不知道什麼是鎖眼,它長很像草菇,顏色很漂亮,而且……」
  
  秋月聽得頭昏腦漲的,一個晚上的時間,她就已經知道原本月牙關是多麼荒涼的地方,是前人花了幾十年的光陰,一小塊一小塊的開墾,將這裡變成一片富庶的綠洲。
  
  她還知道了這些天來,每一句從宗七王嘴裡說出來的話,雖然她很高興溫姑娘終於找到事情做,不過現下她真的蠻想睡覺的。
  
  「我好興奮,明天我就能自己喂雞了。」她完全無視於秋月的睡眼惺忪,「我一定會做得很好的,金希爾一定會稱讚我。
  
  「不曉得明天小雞孵出來了沒有,我真想看看哪。秋月,我跟你說,我已經幫它們取好名字,我算過了一共有八枚蛋,那就是會有八隻小雞,我打算全都叫它們小雞,你覺得怎麼樣?」
  
  「溫姑娘。」她用很困的語氣,含糊的說著,「你不累嗎?」一早就起來四處跑,聽她說似乎是去了不少地方,這幾天也都沒睡午覺,跟平常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怎麼沒消耗掉她的體力呢?
  
  「很累呀。」她又不是鐵打的身體,當然會覺得累,可是她就是覺得精神好好,想到她明天會有個忙碌的一天,她就高興得睡不著覺了。
  
  做這些事跟她以前忙著學男人說話、走路的感覺截然不同,也跟她挑剔只穿漂亮的衣服和只吃精緻的吃食都不同。
  
  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現在的感覺,就好像是真正在生活似的,她不再是一尊美麗的木頭娃娃。曾經她以為沒有貼身丫頭服侍得好好的,一定會沒辦法存活,原來她還是有獨立的潛力的。
  
  她滿足的閉上眼,終於願意讓她的嘴巴和秋月的耳朵休息了。
  
  明天,她也該謝謝金希爾吧?
  
  他教她領略了生活的美好,以前那幾筆老鼠冤就一筆勾消吧。她也算是個心胸寬大的人吧。
  
  
  
  略呈土紅色的峭壁拔地而起,危石傲然而立,面向南方吸收著太陽炙熱之氣。此處的風景呈現全然的淒慘蕭瑟,沒有任何顏色和生命抒慰這塊荒涼而暗藏危機的野地。
  
  底下的流沙曾經埋葬了一隊迷路的商旅,隨風飛起來的沙礫被疊疊層層的巨岩所攏,日積月累下來累積了相當驚人的高度。
  
  行旅們會特別避開這個叫作沙門的地方,然而它暗藏的危險卻阻止不了有秘密的人前來。
  
  很久很久以前,曾經有行旅在頁岩上鑿出了淺淺巖穴,經過多年的風沙依然存在,卻已經毫無人跡,歲月讓這裡成為放下面具和偽裝最好的地方。
  
  「王爺對你最近的表現非常的不滿意。」
  
  打扮成來往於月牙關與惠回關的騾馬販子,杜老三的偽裝是成功的,從沒有人懷疑過他的身份。
  
  他的偽裝之所以成功,乃是因為他本來就是個販子,成為傳遞消息的暗樁還是近幾年的事,因為金處升行事一向小心,也很懂得知人善用的道理。
  
  「我已經說過了,宗七王絕對不會支持王爺興兵的。」邊日向冷冷的哼了一聲,「王爺若是不盡早除掉他,往後絕對有不小的麻煩。」
  
  「你送回來的那本《全唐詩》除了夾著數字的廢紙之外毫無秘密。」他們甚至將書頁完全拆開,尋找任何可能夾在中間的秘密信函。
  
  「數字就是秘密。」他不耐煩的說:「我相信那張紙便是密函,宗七王聰明絕頂,絕對不會留下任何證據。」
  
  「你解釋清楚。」杜老三說道:「你知道我得向王爺交代。」
  
  「探子送過來的密函是寫著數字的白紙,宗七王在《全唐詩》中找出對應的字,就能知道京裡傳來的是什麼消息。」
  
  的確聰明,就算密函半路被劫或是來不及銷毀,拿到的人也無法猜測出來上面寫了什麼,那種感覺就像是找到了密室,卻沒有鑰匙進去一樣。
  
  「既然如此,你就該找出數字與詩集間的關聯,再回報給王爺。」
  
  「我若有辦法還需要把東西交給你嗎?」光是順序的排列就有幾百萬種可能,在不知道規律如何之前,是沒有辦法破解的。
  
  「那麼王爺是不會滿意的。」杜老三皺眉,「世子明天就會到了,王爺在這個節骨眼上讓世子過來,是相信宗七王不會妄動。」
  
  「那麼他作了個錯誤的決定,世子一過來會立刻成為人質,王爺投鼠忌器就不敢輕易發兵,反而落入了七王的陷阱。」邊日向沉下聲,三上兵力不足糧草匱乏,而王爺已準備了數年之久,時間是他最大的優勢,若不盡快起兵待皇上有了充分準備之後,就會是一場硬戰了。「
  
  「你只要做好你的事就好了,王爺自有他的打算。」他嘿嘿的笑道:「沒把握的事王爺也不會冒險。」
  
  「你說得是。」南四王是聰明人,只是還不夠聰明,至少他沒能猜到他邊日向之所以忠心於他,乃是為了推另一個人登上皇位。
  
  聰明人不做沒把握的事,這是他的信條,他一生都奉行著這個原則。
  
  殺秦三王的時候,他是太有把握了。
  
  鷗蚌相爭,的確是漁翁得利。南四王與皇上相爭,兩敗俱傷之下,七王崛起一路朝正殿邁進。
  
  他考慮了很多,最有資格坐上皇位的只有宗七王金希爾,但他卻沒有那個野心,所以他要不擇手段的逼他坐上皇位。
  
  他要金希爾陷入絕境,在兩邊夾攻之下,勢必得要殺出重圍才能自保,他為他策劃了這件大事,幫助他入主中原登上皇位。
  
  而殺害秦三王製造皇上和南四王之間的猜忌、懷疑和衝突不過是大計裡的一小步而已。
  
  當那天金希爾和他還有姬不換談論秦三王之死對誰有利時,金希爾準確的把他的計劃說了出來,嚇了他一大跳。而他之所以反對金希爾表態支持誰,為的是要把他留在危險的天平上,兩邊都防範會讓氣氛更加緊繃,只要出了幾件事他就會順利的與兩邊為敵。
  
  他非常確定溫瀾是皇上派來的密探,那晚他打傷了她,隔天她便稱病,沒有這麼巧的事。她的死亡會成為七王和皇上決裂的導火線。
  
  而那個自投羅網的笨蛋世子,則會是七王和四王反目的關鍵。
  
  只不過他得一步一步慢慢來,一定要逼得金希爾非反不可。
  
  他不屬於任何人的密探,他所做的都是為了幫助金希爾登上皇位,離間、挑撥、暗殺、製造衝突、捏造謠言這都是他的拿手好戲。
  
  只是金希爾堅持表態與皇上聯手的事會壞了他的計劃,他得想辦法讓南四王立刻造反,否則就會來不及了。
  
  所以他才故意放出宗七王已經和皇上同陣線的假消息,希望能讓四王緊張一下,而跟著笨蛋世子的死訊應該會讓他即刻起兵。
  
  金希爾該是坐擁江山的真命天子,其他人沒有資格覬覦屬於他的東西。
  
  他早就說過他會為他做任何事。
  
  而他對待溫瀾的方式讓他嫉妒,金希爾雖然從來不說,但他知道他對待她是不同的。
  
  他看她的眼光是特別的!邊日向緊緊的握住了雙拳,他實在討厭那美麗的准王妃。
  
  所有美麗的事物都是討喜的,但當這份美麗逐漸開始適合在月牙關裡綻放時,他就決定一定要摧毀。
  
  
  
  「那是什麼聲音?」溫瀾一早就興匆匆的喂完了雞,拿著掃帚正在雞捨裡打掃,突然聽見一陣嗶嗶剝剝的聲音,於是狐疑的問。
  
  李大娘指著她每天都要看上幾次的雞窩說道:「是小雞要破殼啦。」
  
  因為今天金希爾要接待遠道而來的金元泰,所以沒有跟著過來雞場,但他還是交代了李大娘絕對要緊盯著溫瀾,不能讓她離開她的視線範圍。
  
  她掃帚一扔,揮揮手趕走辛苦的母雞,喜滋滋的盯著雞窩,興奮得十指交握跳來跳去的,「裂了裂了……」她尖叫道:「小雞小雞……」
  
  看著一隻隻小雞破殼而出,步態不穩東跌西撞的,她居然覺得眼眶有些濕熱,雖然說小雞能順利孵出她半點功勞也沒有,而且還常常騷擾母雞推開它的屁股瞧瞧小雞出來沒,可是她天天盯著、盼著,又是說故事又是唱歌的催它們快點來到這世間,也算有一點點苦勞。
  
  「一、二、三、四、五、六、七……還有一隻。」她抓起群擺把一隻隻的小雞全放到裙子上,小心翼翼的持著,急著把它們帶去給金希爾瞧瞧。
  
  可是還有一隻沒孵出來!她又小心的把小雞全放回去,掏出一條羅帕包住了那顆蛋,小心的塞到懷裡去,然後再重複把小雞放到裙子上的動作。
  
  「李大娘,我找王爺去。」溫瀾連跑帶沖的帶著一群吱吱叫的小雞往王府跑。
  
  李大娘笑著搖搖頭,「太皇太妃,記得帶回來呀。」看她似乎是很喜愛那幾隻小雞,不會是想留在身邊吧?
  
  也難怪她興奮了,畢竟她是天天等日日盼的,就連王爺也挺關心小雞什麼時候出來,看他們湊在雞捨裡說話玩鬧,兩個人還真像一對小情人。
  
  「金希爾!金希爾!」溫瀾的雙頰因為奔跑而泛紅,眼眸因為興奮而更加明亮,她蹦蹦跳跳的在王府裡穿梭著,不辨方向的東闖西撞,還沒找到金希爾之前,全府的人都知道她有一裙子的小雞要讓王爺看了。
  
  「太皇太妃,王爺出關到一碗水那去迎接世子了。」一名老僕人對著她急驚風似的背影喊著,希望她聽到了,否則就算把王府翻過來也找不到王爺的。
  
  「我知道了,謝謝!」溫瀾又花了一些時間才找到大門,正想跨出去之時,一個興奮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師父……師父!」一臉興奮的金懷德拿著一串黑黝黝的東西,興高采烈的奔了過來,「終於找到你啦!哇,是小雞!」他一手晃著叮叮噹噹的東西,一手空出來撫摸小雞,很羨慕的問:「你怎麼會有?」
  
  她很驕傲的抬高下巴,「我幫忙孵的呀,你叫我幹嗎?我忙得很!」她可不像以前那麼閒,可以陪他玩些小孩子的玩意,大人有大人要做的事。
  
  從她在王府裡當粗使丫頭時,就跟改名叫金懷德的小狗子建立了友誼,雖然他只有十二三歲可還真聰明,手又挺巧的,總是會做些有趣的玩意給她,上次那把可以伸縮的匕首就是他的傑作。
  
  他獻寶似的說:「我要給你看這個,很有趣喔。」他晃了晃手上那像串鐵鏈的東西,發出金屬互相撞擊的清脆聲。
  
  「這是什麼東西?」她好奇的看著他手上那毫不起眼又冰冷的金屬,實在很難想像它會是什麼有趣的玩意。
  
  「這東西可妙了。」他得意揚揚的,一邊比畫一邊說道:「這東西我給它起個名字叫掛鎖,可以把咱們牲畜的腿鎖住,那些狡猾的偷馬、偷羊、偷牛賊就偷不走啦。」
  
  「好像真的很有趣耶。」她先把裙子上的小雞放在地上,喜滋滋的接過那有點醜的鐵鏈,「我先試試看成不成。」小雞活潑的圍繞在她的腳邊,也很有活力探索這個新鮮的世界。
  
  他也興致勃勃的說:「好哇,找匹馬來試試。」
  
  「馬廄太遠了啦,我還有急事要辦。」她有些不懷好意的看著他,「這東西怎麼用?」
  
  「簡單,先套進馬前腿……師父,你幹嗎?」她居然彎著腰把他的腿抬起來,把掛鎖套到他腳上。「別動啦,反正你也有兩條腿,將就著試試看。」
  
  「好是好,可是你得小心一點,別收得太緊。把兩個鐵環互相扣住,對了……繞到後面去,不是這樣啦……繞回來繞回來。」他一邊出聲指導她,一邊糾正她。
  
  「我知道啦!你別一直亂叫,我看就知道怎麼捆,沒問題的啦。」叫得她緊張兮兮的,左邊右邊都分不清楚了。
  
  折騰了一會之後,溫瀾終於把金懷德像捆粽子一樣的綁好,不但他動彈不得而且姿勢還非常的怪異。
  
  「師父……早就跟你說拿一匹馬來試試看,現在打不開了。嗚嗚……」他委屈得都快哭了,「我麻煩大啦。」
  
  「只要找到那個環扣,我就知道怎麼幫你拆掉。」瞧他維持躍馬步的怪樣子,還一手前一手後,一定很不舒服!
  
  她繞著他找那個關鍵的環扣,快樂的小雞則是繞著她叫,此時一陣整齊的馬蹄聲響起,一列隊伍飛快的奔來停在門前,馬上的騎士紛紛用驚訝又古怪的眼神看著大門前的兩人。
  
  「你到底在幹嗎?」金希爾詫異看著明顯很忙碌的溫瀾,和一臉無辜的金懷德。
  
  「金希爾!」她一聽見他的聲音立刻轉過頭來,放下可憐的金懷德,飛奔到他馬旁去,「你看小雞破殼而出了,很棒吧。它們通通叫小雞喔。」
  
  他看著地上那群毛絨絨有著鵝黃色羽毛的小雞,跟著她興奮的亂轉,忍不住笑道:「你搶了母雞的工作了。」
  
  她突然驚叫一聲,從懷裡掏出了一團掙扎蠕動的東西,小心的打開來,原來那顆蛋已破殼,一隻小雞便站在她掌心上,「成了成了!真的孵出來了……金希爾,這是小慢。」
  
  其他七隻都叫作小雞,只有這只從她懷裡孵出來的叫小慢,可見得溫瀾是偏心的。
  
  「給你瞧瞧看。」她踮高了腳尖,伸長手,「摸摸它,很舒服喔。」
  
  金希爾還沒伸手接,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便響了起來,「我可以看看你的小慢嗎?」
  
  溫瀾這時才把注意力轉到其他人身上,只見說話的是個相貌俊雅、唇紅齒白,衣飾華麗、身材修長的美男子。
  
  她眼睛一亮,露出個燦爛的微笑,「好哇,不過你是誰?」
  
  金元泰瀟灑的輕搖折扇,「我是金元泰,南四王世子。」
  
  原來是個小王爺,對嘛……王爺就應該長得這般賞心悅目才對。
  
  在溫瀾忙著跟俊俏的金元泰說話的時候,金希爾跳下馬背,問了問金懷德發生什麼事之後,稍微看一下便找到了環扣放他自由。
  
  他不住的跟金希爾道謝,而他若有所思的眼光卻落到了溫瀾身上。
  
  她微仰著臉跟坐在馬背上的金元泰說話,雙頰微微的泛著紅暈,一點都不掩飾對他的好感。
  
  不只他看出來了,就連姬不換和邊日向都感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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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3 16:28:17
  第八章
  
  「你幹嗎盡盯著金元泰笑?難看死了!」姬不換不高興的說。
  
  「關你什麼事?」溫瀾反駁道:「我喜歡看他白白淨淨的樣子,不行嗎?!」
  
  「當然不行,你說王爺就應該長那樣子才對,那是什麼意思?」一頓飯吃得他一肚子火,沒想到溫瀾居然膚淺到如此地步。
  
  「你很奇怪,那麼生氣幹嗎?我又不是說你。」金元泰的形象的確比較像個神氣富貴的王爺,她又沒說錯。
  
  「你膚淺又自以為是,真受不了你。」他把話說得很重,「你好歹也是七王爺的未婚妻,公然在席上跟他的侄子眉來眼去,不覺得自己太過分嗎?」
  
  「你真的很莫名其妙耶,他模樣長得俏我多看幾眼都不行嗎?這算什麼眉來眼去,你跟我發什麼脾氣?」
  
  「我是不應該跟你發這頓脾氣,真正有資格生氣的人不會來跟你計較,他不需要忍受你的膚淺。」姬不換吼出一句,「你配不上他。」
  
  「你到底在凶什麼啦!」溫瀾不解的追在他身後,「你要去哪?不是說要來喝我的雲霧茶嗎?」
  
  他真的很奇怪!剛剛宴席一散,他就吵著要喝她的雲霧茶,半刻都不肯耽擱,硬把正在跟金元泰說話的她拉走,既然那麼急著喝茶,幹嗎茶都還沒沏好就又急著走?
  
  「你真遲鈍,那只是一個借口而已。」他若不假意要喝她的茶,只怕她宴席一散就跟金元泰粘在一起了,「在你沒反省之前,我不喝你的臭茶。」
  
  「反省什麼?我又沒怎樣,好端端的幹嗎說我的茶臭,你簡直莫名其妙,要找人麻煩也不能不講理呀。」
  
  「你沒怎樣嗎?」他橫了她一眼,「如果今天是王爺在別的女人面前損你,跟人家親親熱熱的說話,你會不會生氣?」
  
  「他又沒那麼做,我幹嗎生氣?」她愈聽愈糊塗,為什麼會扯上金希爾?
  
  「說得也是,他不像你那麼無知、膚淺、虛榮、勢利、做作!」
  
  溫瀾瞪大眼睛,張大了嘴,一臉不敢相信的模樣,「啊?」他居然把她罵得這麼難聽?她到底是做了什麼?難道她不能欣賞長得帥的男人,只能對著金希爾的大鬍子發呆嗎?
  
  姬不換怒氣沖沖的走了,留下一臉茫然的溫瀾在院子裡發了一會呆,半晌後才喊道:「秋月、秋月!」
  
  秋月聽她喊得急,連忙從屋子裡奔出來,「溫姑娘,怎麼了?」
  
  「我要去養心居,幫我帶路好不好?」真是可悲呀,來了這麼久還搞不清楚方向。
  
  她要去問問金希爾知不知道姬不換在發什麼瘋。
  
  唉,她幹嗎連在自己的心裡都要逞強呢?!她明明是受了姬不換那番話的影響,而覺得自己似乎真的間接傷害了金希爾,所以才想去看看他。
  
  幹嗎還要自己騙自己呢?
  
  秋月領著溫瀾往養心居走去,她記得自己只來過一回,那次她還發脾氣的將他房裡的擺設砸得稀爛,如今回想起來他房內也沒特別豪華,用度都是普通東西,養心居大概是王府裡最尋常的一個院落了。
  
  她們腳步輕慢的來到養心居,院子裡的淺色亞麻在月光下散發出一種淡淡的香氣,從敞開的窗子可以看見金希爾正坐在桌邊品茶,小綠坐在旁邊低著頭,專心的做著針線活,室內的氣氛寧靜而美好。
  
  有一種平凡的幸福味道瀰漫在簡單的屋子裡。
  
  溫瀾清楚的瞧見了小綠唇邊那抹滿足而幸福的恬靜微笑。
  
  他們像是月牙關裡的一對平凡夫妻,沒有錦衣玉食也能得到快樂和滿足。
  
  小綠是王爺的人。
  
  她想起了姬不換曾經說過這句話,如今再看看這種情形,她有一些明白那是什麼意思了。
  
  「溫姑娘。」秋月看她突然停步發愣,於是輕輕的喊了一聲,「要進去嗎?」
  
  「噓。」她搖了搖頭,「別打擾他們,我們走吧。」
  
  
  「世子。」護送金元泰前來的護衛隊長武長光說:「溫姑娘乃是宗七王的未婚妻,於情於理你都該避著點,以免落人口舌。」
  
  金元泰玩弄著一支鳳頭珠釵,嘴邊噙著笑,「侄子送給未來的嬸嬸幾件首飾,當作見面禮,有什麼嫌疑好避的?」
  
  溫瀾果然是難得一見的大美人,嫁給粗魯難看的宗七王也真是可惜了。她對他很有好感,一見面他就感覺到了,他的風采和魅力果然無人能敵。
  
  要勾引她並不難,玩弄七叔的女人這種想法讓他有一種莫名的快感。
  
  「世子,這裡畢竟是月牙關,況且宗七王動向不明,你還是別冒險得罪他。」他還真怕風流成性的世子把這當惠回關,以為可以為所欲為而惹出事情來。
  
  「知道了。」他不耐煩的說:「你真是囉嗦,雖然我爹叫你看著我,但沒說你可以教訓我!你最好認清自己的身份再說話。」
  
  「是,世子。」武長光表面恭敬,心裡卻不以為然,這個頤指氣使的世子最好別惹出什麼麻煩來,他可不願意替他承擔任何責任,既然他不需要他的忠告,那他就閉嘴閉到底。
  
  金元泰自有一套討好女人的方法,他總是隨身帶著幾件小首飾,氣氛夠的時候拿出來送人,讓對方覺得他很有誠意,再加上他又溫柔體貼,很會說些體己話逗女人開心,因此他的風流史是出了名的長。
  
  他興沖沖的到七王府去求見,有些失望的知道溫瀾不在府裡,王府裡的下人雖然對他恭敬有加卻尊敬不足,他不相信沒人知道她到哪裡去了。
  
  他有些掃興的回別館去,居然看到邊日向站在別館門口等他。
  
  「世子,王爺命我為招待,領你參觀月牙關。」邊日向一拱手,沉穩的說。
  
  金元泰客氣的回以一揖,「那就有勞邊大人了,只是不知七皇叔人在何處?我今天到王府要跟他請安時,奴才們說他並不在府裡。」
  
  參觀什麼東西?沙子他見得還不夠多嗎?還派了一個大男人領他參觀,簡直無趣到了極點。
  
  就連昨晚的酒宴也沒有美人相陪,絲竹歌舞這些能使人盡興的安排也沒有,他從來沒參加過那麼無聊的酒宴。
  
  「這個時候王爺應該在駐軍衙門處理事情。」
  
  「那我們就往那裡去吧。」去駐軍衙門看看也好,說不定能給他看出什麼端倪來。
  
  爹要他借祝壽之名行觀察之實,雖然他自己是覺得沒有必要,只是爹交代了他也不能不來。
  
  往好處想,他這一趟來也不算沒有收穫,待他爹起兵登上皇位之後,他就要他把那溫姑娘賞給他,這美人他是不會放過的。
  
  
  因為今天是發薪俸的日子,所以一早金希爾看著溫瀾喂完雞之後,便到駐軍衙門辦公去了。
  
  溫瀾自從昨夜在養心居外見了那場景之後,就有點悶悶不樂,一晚都沒睡好。
  
  一會夢見金希爾跟人拜堂,一會又夢見一個美男子跟她求婚,突然間又變成面目可怖的鬼怪!她給這夢嚇得渾身是汗,怎麼都睡不著,就睜著眼睛到天明才起來梳洗,等金希爾來敲她的門,兩個人並肩漫步到雞場來。
  
  「小瀾?」李大娘和氣的拍拍她的背,「怎麼啦?沒精打彩的。」
  
  在溫瀾的堅持下,她已經習慣了叫她小瀾。她和百姓們的距離,就這麼的愈拉愈近。
  
  她猛然回過神來,「昨晚沒睡好發了一夜的噩夢,所以有點睏了。」
  
  「那你先回去歇著吧,其他的我來就行了。」她們收集雞的羽毛做成一柄又一柄的小掃帚,最適合在起風的日子用來撣掉窗縫和門邊的沙礫。
  
  「沒關係啦,找點事情來做就不會想睡了。」她撿羽毛還撿得挺樂的,而且大娘還會示範如何做小掃帚,她也試著自己做,「你瞧這樣對嗎?」
  
  李大娘含笑點點頭,「沒錯,你真聰明,學得很快。」
  
  「我很笨的,老是闖禍。」她想到剛來的那兩個月的生活,只能用一團糟來形容。
  
  她是很愉快沒錯,可都苦了旁人!如今她交的朋友愈來愈多,才由他們口中知道,自己曾經在城內造成多大的動盪。
  
  「你不笨,只是不習慣。」李大娘心疼的說:「持久了你就跟道地的月牙人沒兩樣了。」
  
  「就不知道能不能待久。」她垂著眉,聲音低低的。想到金希爾和小綠那恬靜的一幕,她有些羨慕又有些難過。
  
  李大娘沒聽清楚她的話,自顧自的說:「你別瞧王爺現在什麼都會,剛來的時候他比你還糟糕。」想到十多年前的往事,她忍不住直笑。
  
  「是嗎?」溫瀾一聽興趣可就來了,「我還以為他生下來就這麼棒,什麼都懂。」
  
  「每個人都是從不會開始學的。」她笑了笑,「王爺要不是有個好老師,今天也不會成為你羨慕的對象。」
  
  「他有老師呀!」她還以為他真的那麼聰明呢!「怎麼我從來沒見過?」
  
  李大娘眼神一黯,輕輕的說:「他死了。溫大人是個大好人,只可惜不長命。王爺非常的敬重他,一心跟他學習。」
  
  溫譽在月牙關當了兩年的都指揮使,非常得人心,是他幫助敏感的少年王爺找到自己的方向,也幫助他成長。
  
  今天人人稱讚的宗七王,可以說是他塑造出來的,他的確是個好老師。
  
  「真遺憾。」溫瀾也跟著歎了一口氣,「他是怎麼死的呀?」
  
  「給狼群咬死的。」一提到狼,李大娘的臉上出現了又是害怕又是憤怒的神情,「要是在荒漠裡遇到了鬼塵,還有機會活命,要是遇著了餓狼群那就死定了。」
  
  她猛然想到,「是了,就是今天,今天是溫大人的忌日!」她屈指算了一下,「也過六年了。」
  
  「大娘,你知道他葬在哪裡嗎?」金希爾最敬重的人,她想去看看,雖然他已經死了,不過瞧瞧他的墳跟他的墓碑說話也好。
  
  「你沿著城牆一直走,往城東的小丘爬上去,就在那個平原上,很明顯的,你一定看得到。」那兒可以看盡月牙關的一切,所以王爺才會將他葬在那裡,讓他永道都能看到他最深愛的地方。
  
  李大娘感傷的擦了擦眼淚,「晚點應該會有很多人去吧,我也得準備些供品去給溫大人掃墳!瞧我這老糊塗,差點忘了。」
  
  溫瀾採了一大把的野生鳶尾花,沿著城牆時而直走時而轉彎,不久後爬上光禿禿的小丘,路愈來愈崎嶇難行,但她還是緩緩的爬了上去。
  
  當她終於登上平原時,月牙關美麗的景色也盡納眼底。
  
  一座白石堆砌而成的墳的確是很明顯的目標,一陣風吹起了她的黑髮,看著孤零零的一座墳,她有一些些慼慼然。
  
  躺在裡面的是金希爾最敬重的人,那麼他也一定是個好人了。
  
  她把懷裡的鳶尾花橫擺在墳前,為了怕風把她的心意吹走,所以她找了一塊石頭來壓住花便。「我叫溫瀾,聽說你也姓溫,可惜我來不及認識你。」她遙想著這個令人敬重而無限緬懷的人物,對溫譽的生平和事跡有些好奇。
  
  他是做了什麼才讓大家永遠都記得他?雖然死了六年,卻仍活在大家心裡。
  
  「我只是想告訴你。」溫瀾輕輕的觸著那有些冰涼的墓碑,「你是個好老師,金希爾真的是個很棒的人。」
  
  看著這座墳,她有了一些突如其來的領悟。
  
  樣貌並不能夠長存,精神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不知不覺中,她懂得用另一個角度去看人,她學會如何不從外在去欣賞人。
  
  她開始覺得自己真正的認識了金希爾。
  
  一個很勇敢、有擔當和有責任的好男人。
  
  「謝謝你。」一個柔軟的聲音在她身後輕輕的響了起來,把她嚇了一跳。
  
  她猛然回過頭,「綠姑娘、金希爾?」她也抱著一大束鳶尾花,依然帶著那種恬靜的微笑。
  
  「我替溫譽謝謝你這麼稱讚他。」小綠走到墳前,「這花是你摘的嗎?真漂亮。」
  
  「你怎麼會在這裡?」金希爾驚訝的問。
  
  聽到她說他是個很棒的人,老實說他有些感動,有一種奇怪的欣慰感瀰漫在胸口。
  
  他曾經問過溫譽,要如何才能像他一樣?
  
  他想要像他一樣成為一個真正有本事的男人,而不是一個養尊處優的王爺。
  
  溫譽笑著回答,「當有一天有人稱讚你是個很棒的人時,那表示你已經超過我了。」
  
  「李大娘告訴我的。」溫瀾有些豐足無措,覺得自己是不是不該來,打擾了其他人的心情和平靜,「或許我不該來,我馬上走!」
  
  「不,你來了我很高興。」他拉住了她的手,誠懇的說:「請你留下。」
  
  「喔,好。」她承認自己有些被他那樣柔和的聲音和感性的眼神嚇到了,那讓她心跳不自覺的加快。
  
  「溫譽。」小綠輕聲說道:「這是我們的新朋友,她跟你一樣姓溫,是個很率直的小姑娘,你一定也會喜歡她的。」
  
  溫瀾驚訝的在她臉上看到昨晚的那種神情,那種讓她失眠了一晚的幸福神情。
  
  為什麼小綠對著溫譽的墳露出那種神情呢?
  
  「她就像十多年前的我。」金希爾接口,「只是我比你少了一份耐心和信心。今天本來不打算帶她來見你的,看樣子你是等不及想見見她,所以才會指引她前來。」
  
  她已經不一樣了,他側過頭去給了溫瀾一個微笑。
  
  隨著時間過去,爬上平原的百姓愈來愈多,墳前的鳶尾花也愈來愈多,像是一道藍色的光圈,溫瀾突然覺得能躺在裡面是很榮幸的一件事。
  
  這麼多人悼念著他、遙想著他。
  
  「小綠是溫譽的未婚妻。」他們並肩而站,俯視著月牙關,看著生命的泉源——月牙泉在陽光下閃爍著金色的光芒。
  
  「他死了之後,我就負起照顧她的責任。」挖出往事的過程是艱辛的,可是金希爾希望溫瀾知道他的過去,「她是個癡情的好女人,我總覺得在溫譽死去的時候,她也死了一半。」
  
  六年前的回憶排山倒海般襲來,「他不該死的。」
  
  溫譽因他而死,小綠的幸福因此而毀,他覺得自己有責任。
  
  溫瀾默然不語,有些明白姬不換說小綠是金希爾的人的含意。
  
  或許他至今不娶的原因便是為此。
  
  「我想讓你知道,六年來我跟小綠求婚多次,她始終不肯答應。」她甚至不肯讓他照顧她,甘願屈居於奴僕之從。
  
  「為什麼要告訴我?」溫瀾抬起頭,莫名的覺得心痛。
  
  「我不知道。」他喃喃的說:「我不知道。」
  
  原來他也會有不知道的事情,溫瀾愣愣的想著,一陣風吹過,沒壓緊的鳶尾花漫天飛了起來。
  
  藍色的花瓣紛紛落在每個人頭上,就像下了一場藍色的雨。
  
  金希爾伸出手去,一抹淡藍躺在他的手心裡,「再過一陣子鳶尾花就要謝了。」
  
  「可是明年還是會開呀。」她笑著捻起了他手心裡的花瓣,「對不對?」
  
  「呼」的一聲,她輕輕的吹起了那抹淡藍,看著它被風送遠。
  
  「對。」小綠帶著笑意的聲音插進了他們中間,「王爺,可以把溫姑娘借我一下嗎?」
  
  金希爾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看著小綠和溫瀾並肩向一旁緩行而去,她們……將會說些什麼呢?即使聰明如他,還是不明白女人的吧。
  
  「我要先跟你道歉。」小綠誠懇的握著溫瀾的手,「一開始我是看不起你的。」
  
  她對她的印象來自於旁人的抱怨,她以為她像那些膚淺無知的女人一樣,所以對她保持的是奴僕與王子之間的距離。
  
  那種距離是生活上,也是心靈上的。
  
  她一直認為溫瀾配不上宗七王,但她差點忘了人是可以改變的。
  
  金希爾用無限的耐心來教導她,就像當初溫譽所做的一樣。
  
  「真的嗎?」溫瀾驚訝的說:「你幹嗎討厭我、看不起我?」她一點感覺都沒有耶,她還覺得小綠挺有禮貌,對她也很客氣。
  
  原來她心裡是這樣想的呀!說不定大家都是這麼想,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那是因為你太盲目、太自私。」她微微一笑,「太不適合這裡了。」
  
  她不希望她帶來的是傷害,她不希望王爺因為愛上了她的美貌而因她的膚淺受傷。
  
  「我真是不懂。」她猛搖頭,「為什麼大家最近都這麼跟我說?」
  
  「那是因為大家把你當朋友了,否則誰要跟你說真話呢?」小綠安慰的說道:「每個人都很關心王爺,大家都不希望你傷害他。」
  
  「我怎麼可能傷害他……」話還沒講完,溫瀾有些愧疚的低下頭,「罵他死猴子應該不算吧?」真的有點像嘛。
  
  她抿嘴一笑,「我不知道,或許算。」
  
  「那說都已經說了,後悔也來不及了呀。」好吧,她有一些明白昨天姬不換在生什麼氣了。
  
  他的意思是說,她不應該在金希爾面前稱讚別的男人,這樣會使他難受嗎?
  
  但是,為什麼?他幹嗎因為她稱讚別的男人而難受?除非他……
  
  「你沒發現嗎?」小綠用一種很瞭解的眼神看著她, 「王爺很喜歡你。」
  
  「喜歡我?」她一點感覺都沒有,她承認他是花了不少時間盯著她,可是那應該銀喜歡沒關係吧?
  
  他或許是怕她毀了月牙關,那是他的心血。
  
  「是呀。」她點點頭,「昨晚你來了吧?為什麼不進來?」
  
  她在窗邊站了一會,不會以為她和王爺沒發現吧?昨晚她和金希爾在說要來上墳的事,他從來也不是個會說話吞吞吐吐的人,但一句要不要帶溫姑娘去的話卻折騰了好久才問出口。
  
  她沒表示意見,只要他自己看著辦,他考慮了一下,或許是對自己信心全無,所以還是搖了搖頭,一臉覺得自己說了蠢話的懊惱樣子。
  
  她看見她了?溫瀾有些不好意思的否認,「沒有,我只是經過。」
  
  「你該進來的。」小綠歎了口氣,「今天在這看到你,我很高興,王爺也很高興。
  
  「王爺是個難得的好男人,你不要讓他失望了。」她握著溫瀾的手誠懇的說:「我相信你們會很幸福的。」
  
  「金希爾說……他跟你求婚好幾次了,如果他真的是個難得的好男人,為什麼你不嫁給他?」
  
  「因為我已經嫁過了。」她露出一種幸福的神情,「我的丈夫……」她將手放在心口上,「在這裡。王爺跟我求婚,只是想照顧我而已。」小綠解釋道,「在他心中,我一直都是溫譽的妻子,他知道而我也知道。
  
  「溫譽是我這一輩子最愛的男人,最愛最愛的。」
  
  溫瀾又在她臉上看到了那種令她羨慕的神情。
  
  原來,那是愛人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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