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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顏依依]不自由的新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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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5 01:22:14 |倒序瀏覽 | x 1
不自由的新郎  作者:顏依依

老爸朋友的女兒是死是活關他啥事?
竟因為算命師一句活不過十八,
就要他犧牲單身自由娶個黃毛丫頭,
呿!這什麼年代了,還有這等荒謬事?
可……好吧!誰叫他是個孝順乖兒子,
老爸下跪、老媽拜託,他也只能Say Yes,
只是這丫頭的柔弱外表根本是個假象,
新婚之夜就先跟他嗆聲說要去偷人,
下一秒卻又在他床上呼呼大睡,
大概沒有新郎像他這樣悲慘,
不情願娶了個老婆就算了,
春宵時刻落得蓋棉被純聊天的下場,
還得擔心她晚上踢被、上學遲到,
挑嘴時哄她吃飯、打架時去學校領她,
他這個獸醫會不會愛心過了頭,
保母的工作似乎愈做愈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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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5 01:22:39
  不食人間煙火? 顏依依

  這本小說交稿的那個週末,適逢連日的大雨滂沱,於是打消原欲找久未碰面的好友出門遊逛的計畫,改以電話聯繫。

  「哎,不食人間煙火的大作家,巨作創作到哪兒了?」聊著,好友猛地丟出這麼一句。

  我在電話這頭笑不可抑。

  不食人間煙火?好夢幻的詞彙。這好像亦是一般人對作家最容易產生的聯想。

  猶記得有回到表姊家,她知道我有在寫小說,當我不想麻煩她煮弄咖啡,告訴她來杯白開水就好時,她隨即跟一旁的表弟、妹笑謔,「瞧,多麼不食人間煙火,白開水就能擺平,說不定平時都喝樹葉上的露水呢!」

  嘿,表姊在說金庸筆下的小龍女嗎?歹勢,她表妹我一日三餐食的可全是「人間煙火」下的產物。

  「啊你會不會抽空到美美的咖啡館寫美美的小說?」這是朋友曾問過的另一道問題。

  可惜答案沒她想的浪漫——不會。

  自個寫稿需要靜,不喜歡有人旁觀,何況到美美的咖啡館就是要品嚐香香的咖啡,做啥忙外務。

  當然,這是小女子個人的習慣與看法,相信仍有許多創作者喜愛到賞心悅目的咖啡館凝聚創作靈感。

  所以結論即是,我是那些不食人間煙火創作者中的例外,生活沒那麼夢幻,那麼空靈出塵,私底下總隨性簡便得有些懶;對寫作有興趣,可碰上趕稿時可能出現披頭散髮的情形,還會給他想抓狂……

  呃,似乎沒啥形象哦!不過這最自然的表現,應該算得上是種真實的不食人間煙火吧!小龍女總也有邋遢抓狂的一面,是不?

  呵呵,好啦,不牽拖到無辜的俠女去,隨便慵懶的只有姑娘我啦!但每本書寶寶的創作,我可都認真得很用力(用力的絞腦汁,用力的敲電腦……)。

  很高興你翻閱了這本書,希望它能帶給你小小的浪漫悸動。

  Bye!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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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5 01:22:59
  楔子

  莊嚴神聖的小教堂裡,牧師正為一對新人證婚——

  「新郎,你願意娶新娘為妻,從今以後,無論是順境或逆境、富足或貧窮、健康或疾病,你都將愛護她、珍惜她,直到天長地久,並願意一生一世對她忠心到底嗎?」

  新郎繃著臉、抿著唇,不發一語。

  觀禮的一夥人不由得暗抽口氣。

  「二哥,快說你願意呀!」一旁新郎的弟弟焦急催促。

  無奈這準新郎濃眉兜皺,薄唇仍舊賭氣的緊抿著。

  牧師疑惑的望向俊顏明顯寫著不情願的他,盡責再問:「新郎,你願意娶新娘為妻……」

  「他願意。」

  牧師愕然眺向攔截代答的那人——新郎的兄長,也是他的好友,卻得到他示意改問新娘誓約的眼神。

  不是吧?這個程序不太對耶!然而瞥見俊臉彷彿又冷繃幾分,大有下一秒就發飆的新郎,他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問:「新娘,你願意嫁新郎為妻,從今以後,無論是順境或逆境、富足或貧窮、健康或疾病,你都將愛護他、珍惜他,直到天長地久,並願意一生一世對他忠心到底嗎?」

  始終低垂的小腦袋又低降寸許,小嘴若有似無的蠕動了下,怎奈不聞絲毫回應聲響。

  教堂再度陷入一陣窒人的靜默。

  「她願意。牧師,她願意嫁給新郎。」新娘的父親急切回答。

  是這樣嗎?怎麼該互許終身的兩位當事人一逕默不作聲,反倒都是身邊的眾人代為回答?然而沒時間讓他質疑,接收到眾人要他趕緊接續結婚儀式的眸光,牧師也只得順應民意繼續主持大局。

  「現在請新郎新娘交換戒指,願神藉著這個婚姻的記號,賜福你們的婚姻。」

  並肩而站的新人恍若未聞,一動未動。

  「沒關係,他們回家再交換。」

  「對,直接跳下一個步驟,牧師。」

  啥?為人證婚多年,怎他到今天才知道結婚步驟可以這樣竄改、這樣亂跳的?偏偏新郎是他好友的弟弟……唉!

  「新郎與新娘已經在上帝及眾人面前立下神聖誓約,在此,我宣佈他們成為夫妻。新郎,你可以親吻你的新娘了。」這下有甜頭嘗,新郎總該會配合了吧!

  赫!錯,他依然維持原先的僵站姿勢,未移動分毫。

  「呃,不要緊,小倆口害羞,回家再親。」

  「對對,回家愛怎麼親就怎麼親。牧師,禮成了吧?」

  牧師連苦笑都擠不出來,如此詭譎脫軌的儀式也算禮成?「款,儀式結束。」

  不然怎麼辦?

  他很盡職哦,是決定走進禮堂又無端鬧彆扭的男女主角不配合,以後兩人若成怨偶,與他無關,阿門。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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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5 01:23:33
  第一章

  六天前——

  歐家廳裡,歐敬為面色凝肅的看著在對面排排坐的三個兒子。

  「爸不是有重要事要談?」歐仲擎疑惑發問,自個在外住的他就是接到父親有要事商談的電話才回來,父親卻久久不語。

  「如果沒事,我要回房打電腦。」有自家二哥起頭,歐季凱跟著表示意見。他剛才玩線上遊戲玩得正起勁。

  與妻子對視一眼,歐敬為終於開口,「我和你們母親曾發生過一場重大車禍,老么年紀小或許不記得,孟恩、仲擎,你們兩個應該還記得吧?」

  被點名的兩兄弟不約而同點頭,當年兩人一個十八,一個十四歲,得知父母出事,慌得跟無頭蒼蠅沒兩樣。

  「事情已過十一年,爸媽的身體也沒留下什麼後遺症,爸為何舊事重提?」歐孟恩不解。

  「當年我們能倖免於難,全虧有你們世伯及時搭救送醫,否則你們三兄弟也許早成為孤兒。」許瓊方感慨,當年她與丈夫足足在醫院躺了個把月。

  「這筆救命恩情我和你們母親永記在心,今天清榮兄有事相求,說什麼我們歐家都得幫忙。」

  「清榮兄?」兄弟三人異口同聲。

  歐敬為點點頭,「就是從前在台南時,看著你們出生長大,和我及你們母親是拜把好兄弟的言世伯。」

  「言叔?」歐孟恩想起的問,得到父親肯定的頷首回答。

  歐仲擎也依稀記得言清榮,不過……「言叔很久沒跟爸聯絡了不是?他遇上什麼困難,讓爸這麼慎重其事的找我們開家庭會議。」

  「有困難的是他女兒,算命師說她若不在十八歲前出嫁,將活不過十八。」

  「真的假的?!」歐季凱驚呼,年方十八的他雖對父兄口中的言叔沒啥印象,但父親所述的卜算之事卻教他詫愕。

  「玄學命理有其難以解釋的奧妙,常人很難論斷真假,然事情發生在清榮兄的女兒身上,我歐敬為既已知道,就無法袖手旁觀。」

  歐家自台南搬至台北後,與言家幾已斷去聯繫,沒想到多年後接到老友的來電,才得知他也搬來台北。故友久別重敘固然令人欣喜,然而得知好友的女兒有這樣的劫難,他如何置之不理?何況還是他救命恩人的女兒。

  「爸打算怎麼幫?」歐孟恩直指問題核心,姑且不究江湖術士之言的真偽,這婚嫁的忙,爸媽如何插手?

  「這……」抬首與妻子覷望,歐敬為面有豫色。

  歐仲擎敏感的猜測,「爸該不會是要我們三人其中一個娶言家女兒吧?」

  無語的回應形同默認。

  歐孟恩第一個沉下臉,「我有要好的女朋友,不可能答應幫這種忙。」

  歐季凱敬謝不敏的跟著表態,「我才念高三,可別將這重責大任交給我。」十八歲的新郎?他連做夢都沒想過要當。

  「你們兩個的情況媽和爸全考慮過了,所以……」

  一屋子其他三人六雙眼睛,全隨這句未盡的話睇向眉頭緊鎖的「指定目標」。

  「我反對!」歐仲擎一骨碌由沙發跳站起來,「這淌渾水我不趟。」

  「這不是渾水……」

  「只是爸拿我的婚姻大事開玩笑的荒唐兒戲?!」歐仲擎無法不動氣,唐突被指定婚事,對方還是未滿十八的黃毛丫頭,縱使他有再好的脾性也會發飆。

  「仲擎。」許瓊方好聲好氣的開口,「若非事發突然且情況特殊,我和你爸不會不近人情的拿這種事要求你。」

  「命相師隨口胡縐的話不必信得那麼認真,言叔也不只爸一個朋友,他若急著嫁女兒,可以找別人。」他沒興趣。

  「他找上我表示他信得過我,也信得過我兒子,知道我們會善待他女兒。你要爸置之不理,假使那算命師所言屬實,他女兒真因此而香消玉殞,你心裡過意得去?」

  刀削劍眉蹙了下,一句「不干我的事」硬是沒辦法決絕的逸出口。可該死的,爸朋友的女兒是死是活,關他啥事!

  看穿兒子的心思動搖,歐敬為軟語低道:「當年若非那言叔叔的及時搭救,我和你媽只怕因失血過多命喪黃泉,今日換我們解救他女兒的性命,你認為過分嗎?」

  「不過分,相比下來我們還欠人家一條命。」歐季凱心直口快的搭腔。

  一道犀利眸光毫不留情的掃向他,嚇得他趕忙坐離平時脾氣溫和,一旦動起怒來不太好惹的二哥些,免得等會「娶妻報恩」的重擔落至他身上。

  「再怎麼說,大哥都是報這項恩情的第一人選。」歐仲擎就事論事的道。

  歐孟恩寒臉瞪向他,「你若真想棒打鴛鴦,我們兄弟的情份就到今天為止。」

  「仲擎,你大哥和女友已論及婚嫁,明年即將結婚,你又不是不知道。」許瓊方趕忙提醒他,今天要不是大兒子感情穩定,她和丈夫自會首當其衝將報恩大任交給他。

  「我也有女朋友行不行?」他急思解脫方法。

  但有人偏要拆他的台,「少來,你跟前任女友早在四個月前分了,寧缺勿濫的你根本沒再交新女友。」

  「對呀,這是二哥上禮拜聊天時自己說的。」歐季凱在一旁附和。不能怪他罔顧兄弟道義,人家他還年輕、心情還不定,不想那麼早討老婆。

  「你們兩個好樣的,這樣聯手圍剿我。」今天才知道,他們歐家三兄弟也是會鬩牆的。

  見狀,許瓊方低歎口氣緩頰道:「仲擎,假使媽告訴你,你剛上小學有次曾誇言叔叔的女兒可愛,說長大要娶她為妻,你是不是能心平氣和的答應這件婚事?」

  驟然而落的驚人陳述,頓時怔住廳內三兄弟。

  歐孟恩與歐季凱直張大眼瞅向排行老二的手足,難以相信這位多情老兄竟然孩提時代就當面跟人家定下婚約!

  「不可能!」怔愣過後,歐仲擎像被砸到腳似的跳走兩大步,不以為然的定視母親,「媽就算要逼我答應報恩,也編些高竿點的借口,居然說我曾承諾娶言家女兒?媽乾脆說你與言家嬸嬸曾指腹為婚好了。」

  他上小學時言家小妞不過才丁點大吧?他會指著頂上沒幾根毛、口水肯定亂飆的奶娃說長大要娶她?

  打死他也不信。

  「是真的。」歐敬為聲援佐證,當年他亦是目擊證人之一。

  「拜託,別鬧了,這個理由不但好笑更不具半點說服力,現在都幾世紀了,即使真有指腹為婚這事,也沒人會當一回事。」

  這回換歐敬為歎氣,這個二兒子平日很好說話,可惜遇上不願意的事,固執的程度跟牛的脾氣有得比,加上事隔久遠,他不記得跟言家女兒見過面也是很正常的事。

  「就當事業一事爸由你,婚姻這事你委屈點依爸的,好嗎?」

  歐仲擎雙拳暗握,「爸是在威脅我?」

  歐家的貿易進出口生意做得大,他是「歐氏企業」的第二順位繼承人,然他志不在商場的廝殺,一心嚮往當個獸醫。與父親幾經長談,終於同意他獨自創業,今日為報故友恩情,爸打算反悔初衷,拿收回他的事業自主權牽制他?

  「爸是懇求你替爸媽償還無以回報的救命之恩。別以為爸偏袒孟恩或季凱,實在是他們一個有論及婚嫁的女友,一個年紀還小,均不適合幫爸這個忙。」

  很有默契的,僥倖成為局外人的兩人繼續保持緘默,此時此刻,他們沒立場發表意見,否則難保不幸被欽點當新郎的兄弟不會一人賞他們一腳。

  歐仲擎煩躁的踱到窗邊,胡亂爬梳頭髮,「爸叫言叔把女兒嫁給別人,您欠他的恩情改天找機會再還就好了。」

  「他若找得到人幫忙也不會找上我,再說你是獸醫,有一定的耐性,言兄的女兒交給你,我和你媽很放心。」未滿十八的女孩想必需要更為耐心的關照。

  爸媽是把人家當阿貓阿狗或寵物豬?「我的耐性只限於小動物。」

  站起身,歐敬為看向側臉瞥視窗外的二兒子,「你要爸怎麼求你才肯答應?」

  「是我要求爸別逼我。」

  「爸跪下求你好不好?」

  折煞人的語句丟擲向他,歐仲擎驚心的轉過頭——

  「敬為!」

  「爸!」

  「我答應、我答應,爸說什麼我都答應。」倉卒的應允緊隨他母親與兄弟的驚喊後急切落下,及時阻止那執意跪地的雙膝……

  

  深秋的夜,宜人而清涼。

  歐仲擎的心頭卻恍如有把火,隨著他住處臥房梳妝鏡上的大紅喜字,往他胸口蔓延。

  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距離他情非得已答應父親娶妻報恩那日,不過六天的時間,他便匆促草率的當了新郎——一個沒有隆重婚禮,心不甘、情不願的新郎;一個莫名其妙就多個新娘的……

  雙眸猛然於鏡中望見一張陌生嬌顏,英挺濃眉微微挑起,遂又對望凝視。

  她就是這六天來,自己一直排斥相見,甚至在教堂與回家路上,賭氣刻意不與她正面相對的「新娘」?

  及肩的半長髮,清雅細緻的五官,一襲淡綠碎花合身洋裝,將她清靈純淨的氣息巧妙的烘托出來。

  說她是個清秀佳人不為過,但她美不美、清不清秀和他無關,為何他得被迫與她有所瓜葛?

  「為什麼在教堂你不開口說你不願意嫁給我?」

  猝然拋落的埋怨語句,震醒言芷若失神凝望鏡中溫文清俊面龐的心神。頰上微染紅雲,她疾速撇移與他在鏡中相對的視線,眼睫輕垂的道:「你不也沒開口說你不願意娶我。」

  頎長身子霍地轉身面向她,「我要是能說,今天被逼著進教堂的不會是我。」

  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大逆不道的讓父親下跪求他!原本他尚抱著絲希望,以為新娘會反對嫁他,豈料在教堂她同樣半聲不吭,沉默以對。

  逼?他用了好嚴重的字眼。螓首恍然抬向他。

  爸騙她!說什麼歐家很樂意答應這件婚事,說新郎在聖壇前不說話是因為彆扭……「原來你是被逼的。」只因爸曾救過他父母,他才被逼著以自身的婚約相還?

  「別告訴我你是心甘情願當今天的新娘。」他不信。

  是呀,要不是她和父親無意間於街頭遇見一位主動叫住她的算命師,直言她必須在十八歲前結婚,才能化解早夭的劫難,她又勸服不了父親別相信這荒誕的無稽之談,她想她不會這麼早當新娘。可是……

  望進他逼視的如墨黑瞳,她嚥下梗在喉間的千言萬語,低細淡答,「我拗不過我爸的堅持。」

  「難道你沒其他人可嫁?」為何被迫放棄自由單身娶她的,非得是他?!

  這算不算一種羞辱?好似她厚顏無恥的硬賴上他。

  嘴角輕微牽扯,她的視線緩緩垂降,「說的也是,像我這種被卜算出早死命運的人,是該隨便找個路人嫁,或者不必理會算命師的唬人鬼話,反正即便我真活不過十八也是我的命,不幹任何人的事,更與你無關。」

  莫名的,歐仲擎胸口像被什麼扎刺著,緊緊一揪。她的存活確實與他無關,可她自嘲的言語、牽強的微笑,為何竟像灼人的火苗煨燙得令他心口發疼?

  「我明天就去偷男人。」清清脆脆的聲音陡地擲向他。

  錯愕驚怔住,他唯恐聽錯的回問:「你說什麼?你要去偷、男、人?」

  再次仰望他的小臉上多了頑強的倔強。「你是身不由己、相當委屈的娶我不是嗎?只要我去偷男人,你便有理由可以提出離婚申請,我們將不再有瓜葛,多好。」

  去他的多好!他的臉氣綠一半,「沒有哪個男人能忍受他的妻子結婚第二天就送他綠帽子戴!」

  「所以我說你可以藉此提出離婚,正好如你所願。」

  「我指的不是這個。」他捍衛的是不容踐踏的男性尊嚴。

  「也就是你等不及明天,希望我今晚就放你自由?可以,我馬上成全你。」

  一旋身,她就要往門口走。

  他一把扯住她,力量之大,讓她煞不住腳的撞進他懷裡,悶火的吼聲由她頭頂落下,「我不准!」

  一顆心因兩人無預警的親密靠近悸動著,言芷若沒立即意會他的語意,下意識抬起頭,「不准什麼?」

  「不准你偷男人!」

  「為什麼?你亟欲得到自由不是?」未思及挪開與他親近的距離,她茫然困惑的問。

  「我的自由毋需靠你勾搭男人獲得。」

  新婚妻子才入門就紅杏出牆,他的面子與自尊往哪兒擱!

  「那麼你是要我到馬路上挑輛車速驚人又體面的車,讓它一舉送我上西天,使你得到永久的解脫?」

  「言芷若!」他叱喊,她悚人聽聞的扯到哪裡去了。

  「想不到你知道我這個硬賴上你的大包袱的名字,要不要跟你說聲謝謝?」

  「你——」他為之氣結,雙眼直鎖住不馴回嘴的她。

  不似外表給人的感覺那樣柔弱,此時的她眼底眉間淨是不服與挑釁的倔氣,一掃在教堂與先前的安靜無語,她小巧的櫻桃小口出乎他意外的伶俐。現在才發現這個今天才娶進門的小妻子,有逼瘋他的本事。

  我們家若若很乖,以後麻煩你多照顧疼愛她。

  腦裡忽閃過言清榮對他的托付,他眉心皺折頓現。

  一個很乖的女生會在新婚當天挑明的要讓她老公當「烏龜」?他的岳父顯然有包庇女兒之嫌。

  他突來的靜默凝視讓言芷若頓覺不自在起來,終於記起與他近乎相貼的距離,退後兩步。

  「你到底決定怎樣?」挺直脊樑,她強迫自己面對該解決的問題。

  說到底她就是執意依照原意犯「偷人」,令他難堪的「幫」他解除這樁不情願的婚姻束縛?

  她休想!「去洗澡,準備上床睡覺了。」

  「嗄?!」她像聽見外星人講話般睜大眼。

  存心扳回一城,歐仲擎恢復貫有冷靜,若無其事的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洗完澡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你先洗,我去弄點吃的。」

  天啊!春、春宵……這不就表示他……小臉轟地緋紅成片,急轉直下的狀況令她猛地意識到教自己忽略的「房事」問題。這下,她該怎麼辦?

  

  「大哥確定我們不用到二哥那兒看看情況?」與自家老大回到歐家宅院前,歐季凱邊解安全帶邊問。

  他們剛送父母和親家到機場回來,爸媽要到美國視察分公司,親家則要前往日本處理與友人的合資事業。今天的婚事除了事不宜遲,有部分原因也是兩方家長趕著出國,暫時簡單舉行,日後再行補辦婚禮。而爸媽為了讓二哥跟新婚妻子盡快獨處培養感情,特地叫他們不必送行。

  「你如果想被踹,儘管去。」熄掉引擎,歐孟恩涼涼地說。

  對厚,在教堂他有催千百個不願當新郎的二哥開口說「我願意」,他大概很想踹他這個可愛的弟弟,但是——「二哥不會把他的新娘轟出去吧?」

  「不會。」

  「因為新娘很清秀漂亮,二哥捨不得轟?」

  「你可以再笨一點沒關係。」

  「大哥你污辱我!」他是正常推論,哪裡笨?

  白眼沒跟他客氣的送給他,「你以為仲擎是光以皮相判斷一個人的膚淺男人?今天若不是爸媽相逼,即使對方美若天仙他也不會答應這門親事。同樣的道理,你想他有可能在新婚之夜攆走他的小妻子,讓爸媽氣得跳腳?」

  俊秀的腦袋直搖,二哥若要忤逆爸媽,早直接當個落跑新郎了。

  「幸好孺子可教也。」揶揄著,歐孟恩開門下車。

  沒抗議又被調侃,歐季凱趕上自家大哥又問:「那二哥會對人家客客氣氣的嗎?」

  銀亮的手機毫不遲疑的遞至他面前,「我撥電話,你問。」

  他啪一聲闔上手機,「我又沒得罪大哥,你想害我被二哥砍死!」

  歐孟恩先賞他額頭一記輕敲。「知道結果還多此一問。事已成定局,仲擎和芷若之間的事誰也插不上手,端看他們兩人自個去調節適應。」

  此話乍聽無情,卻相當實際,被迫當新郎的是二弟,僥倖置身事外的他和小弟若於今晚給予慰問,只會教帶氣的老二扭曲為納涼嘲諷,何況兩夫妻送作堆的情況特殊,他認為讓兩人慢慢摸索相處之道,遠比旁人貿然介入攪和的好。

  「噢。」歐季凱沒再提問,隨兄長進屋,明白感情事旁人確實插手不得,至少電視上都這麼演……

  等等,感情?二哥跟他的新娘根本沒感情,大哥要兩人如何調節適應?

  大眼瞪小眼?還是……直接在床上「滾一滾」?

  

  在浴室待比平常多兩倍的沐浴時間,言芷若終於忐忑難安的步出浴室。

  「我還以為你洗到睡著了。」低沉渾厚的好聽嗓音出其不意的蕩進她耳裡。

  她心驚的抬頭,歐仲擎慵懶閒適倚站沙發椅背的頎俊身影,赫然映入她眼簾。「你、你洗好澡了?」他身上的襯衫、西褲已換成藍色直條的睡衣褲。

  「不曉得你要洗多久,我用另外一間浴室。」剛才他正想叫喚在浴室待得過久的她,便見她低頭而出,身上一襲銀白色絲質長睡袍簡單不失端莊,很適合她。

  「我……泡澡,忘了時間。」垂睫,她不敢看他,事實上她是不知該如何面對接下來的親密接觸,於是躲在浴室心慌躊躇。

  所以兩頰才過分的紅艷?「肚子餓嗎?廚房有炒麵。」

  小腦袋輕搖。她現在哪有胃口?

  「那就上床睡覺。」

  心臟咚的重重彈跳一下,言芷若微慌的看向他,「我睡客房就好。」她還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要獻身。

  他輕易的拉住想離開臥房的她,「不行,媽叮囑過新婚之夜我們兩個必須睡在一起,否則會不吉利。」母親囑咐得慎重無比,要脅他若不從,以後別喊她媽,縱使他無意與他空降的小妻子同房,也得順從。

  「沒關係,所有的不吉利由我擔待。」

  「讓我成為到時千夫所指的罪魁禍首?別想。」說不上來,他不喜歡她口無遮攔的詛咒自己。

  「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在害怕?」微瞇起眼,歐仲擎捕捉到她眼裡的慌措,俏臉上不久前曾昂然挑釁他的那份倔強也已消逝無蹤。

  「怕……什麼?」心口跳顫,她逞強的不承認心中的怯怕。

  他揚起壞壞的笑容欺近她,「怕我要你。」

  「你——」顫退著,她一時不知怎麼應對他赤裸令人害臊的實話。

  果然!那皙嫩頰上再深一層的羞澀酡紅印證他的猜測,可見之前她在浴室久待不出,九成九是教他稍早反將她一軍的話所影響,在擔憂他們的春宵。

  忽然覺得她青澀的反應很可愛,但一思及她要偷男人的驚人之語,又覺她可惡得氣人,也因而他繼續向她逼近,「有膽量說要偷男人,卻害怕自己的洞房花燭夜?你想笑掉人家大牙。」

  「這是兩碼子事。」骨子裡的不馴再次被挑起,無奈敵不過他進逼懾人的陽剛氣魄,頂嘴的同時她迭步後退拉開與他的距離。

  見鬼的兩碼子事!「你在向我尋釁,外頭的野男人比你老公有資格碰你?」

  言芷若被逼得跌坐在床上,猶不相讓的反駁,「外頭的野男人如果能讓你稱心如意的擺脫我,你這個掛名老公反倒該感謝他。」

  「你說什麼?!」

  「啊——」

  尖叫聲後,房裡一陣靜寂。

  原本爭執的兩人倏地成為他上她下的曖昧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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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5 01:24:10
  第二章

  事情的發生純屬意外。

  歐仲擎因氣不過他的小妻子再度出口貶損他這個正牌老公的男性尊嚴,而欺身上前,卻不小心踢到床腳,遂整個人壓向她。

  言芷若嗆辣的舌頭霎時打結,身子僵繃,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臉上燒燙得可以。這是她第一次和男人這樣親密貼觸,完全不知所措。

  一股熟悉的清淡味道飄入鼻間,歐仲擎自她兩側撐起身,由她頸間抬起頭,「你用我的沐浴乳?」她身上清雅幽香中夾雜的淡淡蘆薈香便是。

  「我的沒帶來呀,明天買還你就是了。你快點起來啦!」他們的身體仍緊密相貼在一起。

  他並非小氣追討她擅自使用他的沐浴乳之罪,而是那沐浴乳用在她身上,味道似乎格外好聞。他此刻也不急著起來,因他發現倔強教慌亂取代的她,討喜多了,令他興起捉弄的念頭。

  「為什麼我得起來?這是我的床,你是我的妻子。」奇怪,最後一句他怎說得如此順口。

  「別在這種時候才承認我是你老婆,我不要你在不情願娶我的心態下碰我,我……」咬住唇,她說不出自己不願那樣難堪的獻出自己的初夜。

  然歐仲擎就是讀出了她含咬住的心思,輕輕的,他翻身坐起。「放心吧,我歐仲擎從不隨便跟沒有感情的人上床。」

  有一點她說對了,在這場不自由的婚姻裡,他只打算當個掛名老公,等她滿十八,兩人即分道揚鑣,各走各的。

  有些傷人的話呵!可言芷若卻突感安心下來,她輕揪衣襟坐起身,「那我去睡客房……啊,你做什麼?」

  她方緩下的心情,因他冷不防將她按入枕中的動作又高懸起來。

  「你只能睡這裡。眼睛不用瞪那麼大,我說過這是媽特別囑咐的,新婚之夜夫妻必須同枕而眠,新房只能成雙不能成單,要不對雙方都不吉利,況且我說的是很單純的睡覺,是你非要想歪。」他懶懶的躺向另一邊的床位。

  他亂講。「明明是你沒解釋清楚,存心誤導我。」

  「誰教你只想著出牆。」不給她下點馬威怎麼行。

  「出你的頭啦,我還爬樓梯哩!」大眼含嗔帶怨的瞠睞他,也不想想她會那樣說是拜誰所賜,真當她是個沒節操的出牆妻呀!

  歐仲擎不由得挑高半邊眉回睨她,發覺一解除令她慌亂的事端,她就不怕他。「學校老師沒教你,就是因為古代沒樓梯爬,才有『爬牆』這個詞?」

  厚,她敢發誓,他是故意氣她的。

  「眼睛張那麼大幹麼?要我說床邊故事給你聽嗎?」

  你看,這擺明藐視她的年齡。「得了,你還是別用連三歲娃兒都不捧場的蹩腳說故事能力騷擾我,晚安。」

  躺正身子,闔上眼,她決定投向心安之後頻頻向她招手的困意之神的懷抱。

  這下,歐仲擎另半邊的眉梢也挑高了。她居然反譏他說故事能力爛到不行!這個小女人到底曉不曉得她現在睡在誰的床上?

  「喂。」他低喊。

  身旁的人兒沒有回應。

  「我要叫你拉被子蓋,你不必裝作沒聽到。」他再道。

  身側的人兒卻依然不見動靜。

  微皺眉,他撐起身靠近她,愕然聽見她平穩輕淺的呼吸,小臉上一片恬然。

  不是吧!前半刻尚驚惶擔怕他冒犯她,這會竟在短短時間內夢周公去了?她的戒心就這麼薄弱,或她一向這麼輕易相信人,他說不會對她怎樣,她就四平八穩的安睡他身旁?她不知道男人屬衝動派,有誘惑在,很容易出爾反爾?

  看來這個小妻子不太聰明。

  「呆瓜,換作在其他人床上,你怎麼被吃了都不曉得。」輕聲低責,他拉來床尾的繡花絲被,輕柔替她蓋上。

  他不知道的是,言芷若自從得知要嫁給他後,一連幾天都緊張得睡不好,先前又被他嚇得繃緊心神,一得到他不會貿然要她的承諾,松卸之餘自然倍感好眠。

  關掉大燈,重新躺回枕中,歐仲擎瞥眼見好夢正甜的枕邊人,忽覺莞爾。大概沒人像他這樣慘,不情願的娶妻,原該旖旎纏綿的新婚之夜亦落得「蓋棉被純睡覺」的下場。

  他是招誰惹誰了他?

  

  睡意朦朧中,歐仲擎教胸口一記突來的敲襲擾醒。

  睜開眼,他反射性伸手探向令他感覺窒悶的胸前,意外抓到一隻小拳頭,納悶的抬高它,一隻雪白藕臂映入他的眼,雙眸隨之順轉,他瞧見一張熟睡的嬌憨容顏。

  有片刻的時間,他的思維呈當機狀態,愣愣的望著身邊如做夢般莫名多出的陌生女子,直至記起昨夜的特殊日子,才回復記憶認出他的枕邊人——他的妻子,言芷若。

  她睡得很熟,可她睡就睡,做啥用拳頭槌他心口?難不成有暴力傾向的想謀殺親夫?

  還有,她將自己當無尾熊、把他當尤加利樹嗎?不但緊偎著他,左腳更伸跨他腰上,半點也不淑女,又踢被……該死,她何時踢掉被子的,想著涼啊!

  「都幾歲了,還像小孩子一樣踢被。」低啐著,歐仲擎小心拉過教她壓折的被子蓋回她身上,心底同時犯著嘀咕——

  按常理,一早見到非自己心甘情願娶的女人,未經他同意就「侵犯」他,他該感覺嫌惡不舒服的,怎他心裡不僅完全沒疙瘩,甚至好心的為她拉妥絲被?他的軟心腸不是只限用於小動物身上,幾時變得這樣博愛?去!

  暗自咕噥著,他不經意瞥見床頭櫃旁的時鐘,驀然低呼,「八點十分?!」

  他的寵物館八點半營業,他向來不到七點就起床,今天竟睡得這麼晚。

  正準備下床,他忽地想起另一件事,又迅速回身拍喚兀自睡翻天的人兒。「喂,起床,你不是要上課?」

  酣甜好夢被擾,言芷若微皺柳眉,格開臉上的干擾物,喃喃囈語,「別吵,我要睡覺……」

  「還睡,你已經遲到了。」若他沒記錯,她和季凱同樣念高三,只不過她讀的是職校。

  「嗯……」她要睡。

  「你這只懶豬,起來!」

  叫不醒她,歐仲擎索性將她由被窩中拉起來,豈料她連眼睛皆未張開,直往他懷裡埋,仍舊睡她的。

  天啊,他的岳父沒告訴他她這麼會賴床,媽也沒教過他如何對付賴床的人,難道不管她,讓她蹺課睡大頭覺?

  無法坐視不管,他未假思索的抱起她進浴室,將她抱放落地,讓她偎著他,一手沾濕冷水,貼向她頸部。

  「哎呀!」

  如冬眠的小懶蟲總算有反應的醒轉驚跳起來,而怕她胡亂退撞到浴缸,他並末放開環摟住她的手。

  「爸,你幹麼拿冷水潑我?!」頭也沒抬,她直用手抹拭頸上的冰涼。

  「看清楚我是誰。」半路亂認父親的迷糊蟲,他真有點想敲她。

  「歐仲擎!」看清眼前的俊雅臉龐,言芷若先是訝喊,隨之不滿的討伐,「你做什麼潑我水?」

  猶濕的手指粗氣的抹向她的臉,「你還好意思問,睡得跟豬一樣,不潑你水怎麼叫醒你。」

  斷線的思路接上線,昨晚與他同床共眠的記憶在腦海跳躍,靦腆跟著竄浮她心間。她平時是會賴床,總在鬧鐘響過之後,繼續賴到最後一秒才起來,但她沒想到在全新的環境、在一個大男人身邊,她竟也粗線條的睡到不省人事。

  辯駁不了自己確實酣睡得像只小懶豬,瞥低視線之際察覺他的環攬,她心一跳的急忙挪離他,囁嚅的說:「你不要理我就好啦!」

  「我眼紅不行啊?沒道理我要去上班你卻蹺課在家抱棉被。」他是不該理她,直接將她當隱形人,管她要不要上學,問題他就是雞婆的理了,她想咬他啊?

  「身為男人心胸不該這麼狹窄。」又沒人不准他蹺班。

  右邊眉梢抽搐兩下,他咬牙切齒說道:「你再不盥洗,我不介意幫你刷牙、洗臉、換衣服,徹底讓你見識我的心胸有多狹窄。」

  威嚇一出,他滿意的看著她驚愕得瞠目結舌。哼,怕了吧!

  「超級小氣的男人,誰希罕見識你的雞腸鳥肚,出去!」由怔愕中回神,言芷若忙不迭推他出去,才不要他真動手替她刷牙、洗臉、換衣服。

  盯睨著砰然關上的門扉,歐仲擎的嘴角也加入抽搐行列。

  他超級小氣、雞腸鳥肚?怎麼這個看來纖柔無害的小妻子,就是有本事在相安無事的下個瞬間,氣得他想罵人。

  這房子是他的好嗎?她倒趕他趕得理直氣壯,她真的是……噢,Shit,八點二十五分!

  再狠瞪緊閉的浴室門一眼,他疾速走出臥房,到另一間洗手間梳洗。

  嘔死他了,早知道叫醒那個小妮子要跟她交戰這麼久又受她的氣,即使她睡翻到滾下床,他也不甩她。

  

  貼心寵物館

  一名四十歲上下的貴婦人,雙眼噙淚的看著獸醫正為她的馬爾濟斯愛犬作催吐洗胃的急救。

  「歐醫師,我們家露露要不要緊?」

  「余太太,請你安靜,別干擾醫師作急救。」助理鄭采玫將她拉離急診療台。

  她答應會在旁邊靜觀診治過程,歐醫師才讓她待在急診室,哪知她不停發出詢問。

  「小玉,再來20CC鹽水。」對身旁的雜聲聽而未聞,歐仲擎專心一致的向另名助手黃家玉取拿催吐劑。

  半晌,整個救治工作總算完成。

  「露露怎麼樣了,歐醫師?」余太太擔憂的瞅向軟趴在診療台上的愛犬。

  「經過催吐和洗胃,已經沒事了。」

  「哦!謝天謝地,我可以抱它嗎?」

  「可以。」等她將狗兒抱入懷裡,他臉色凝肅的叮囑,「下次千萬別再給小狗吃巧克力,它其中所含的甲基漂呤,也就是可可鹼和咖啡因的主要成分,有讓狗狗致死的危險,尤其是小型犬更容易因它中毒。今天是你將狗狗送醫得早,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一般人常以為與寵物分享零食是疼寵它,殊不知此舉往往成為間接殘害它的劊子手。

  「我知道,下次我絕對不讓露露碰半口巧克力。」

  「那請你隨鄭助理到櫃檯,她會告訴你這兩天狗兒該注意的事項。」

  待兩人離去,歐仲擎吁吐口氣,幸好余太太的馬爾濟斯犬已沒有大礙,否則枉送一條寶貴小生命,多可惜。

  「歐醫師要休息一下還是繼續看診?」黃家玉問。

  「我能休息嗎?」唇邊有自我挖苦的紋路。外部看診室裡尚有許多已預約掛號的寵物等他出診。

  黃家玉盡職的拿過掛號表翻看,「本來應該可以偷個小空,不過你今天遲到半個鐘頭,又遇上余太太的急診Case,若再休息,午休的時間八成要延後。」

  或許是歐醫師對小動物特別溫和有耐性,細心又專業,館裡的生意可謂天天滿檔,也因為要疏散預約看診時間,歐醫師才會提前於八點半營業。

  「對,我今天遲到半小時,而這全是那隻小懶豬惹的禍。」她若一叫就醒,不跟他拌嘴,他就有足夠的時間準時飄來寵物館。

  「咦,歐醫師什麼時候養寵物?」還是只小豬耶。

  寵物?他的小妻子言芷若嗎?「昨天。」被他爸媽逼著養的。

  「它一定很可愛。」

  「不要在那裡說夢話,工作了。」那丫頭只要不氣他就阿彌陀佛了,他才不承認她著慌發窘時是滿可愛的。

  跟著步出急診室,黃家玉心裡浮著問號,歐醫師是指他家的小豬太懶,構不上可愛的邊?但小豬不懶又如何叫小懶豬?嗯,待會她得跟小玫討論一下。

  

  他忙得很沉醉其中。這是言芷若透過咖啡屋落地窗,看著對街寵物館內忙碌的歐仲擎,所得出的結論。

  她向學校請了病假,反正已經遲到,她又突然不想上課,乾脆任性的蹺課。在家猶豫許久,她依照父親向她介紹歐仲擎時曾給她的名片,來到他經營的寵物館,進入與其相對的咖啡屋內,靜靜的隔街眺望他。

  就當是在不妨礙他工作的情況下,悄悄觀察他的作息,側面瞭解他的為人,畢竟兩人再怎麼倉卒的被湊合在一起,他再如何不願接納她,他都是現在唯一一個陪在自己身邊的親人,多瞭解他總沒錯。

  面對小動物的他,神情好溫和,不會擺臉色也不會怒目相向,她忽地羨慕起那些小動物,至少它們再如何撒潑,他也不可能像對仇人似的責怪它們。

  哪像她……

  唉,她唇邊逸出幾不可聞的輕歎,垂眸無意識的攪拌咖啡。昨晚他不就當她面發出被迫娶她的不平之鳴,她答應父親嫁給他是不是錯了?

  過於沉緬於自己思緒中的她沒發現,對街的歐仲擎正抬首注視她所在方向。

  「真的是她!」他直瞠雙眼低呼。剛才不經意瞥見對街熟悉的身影,還以為自己看錯,豈知定睛一看,那靠窗而坐,正低下小腦袋的人,不是昨天才成為他妻子的人是誰?

  哪個混蛋准許她蹺課的?!

  「歐醫師說誰?」鄭采玫狐疑的瞟看行人來往的窗外。

  「我出去一下,能處理的Case你們兩個先行處理。」

  今早的個案例行健檢的居多,在館裡候診的部分他已接診完畢,接下來若非要求結紮、植晶片或嚴重突發狀況的急診,他隨身的兩名助理皆有能力應付。

  沒讓鄭采玫與黃家玉有機會多問,他已離開寵物館,兩人只得繼續忙著手邊的建檔工作。

  而咖啡屋這頭,當言芷若由失神中抬首,視線裡已失去了歐仲擎的人影。

  他休息了嗎?還是在另外的辦公室……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猛然劃入她耳畔的聲音令她胸口驟然怦跳。「你、你怎會在這裡?!」

  「這是你該回答的問題,這時候你應該在學校,為何在這裡喝咖啡?」歐仲擎板臉審問。早上她不搭他的便車上學,結果竟溜來喝咖啡。

  「我請同學幫我請假了。」他幾時發現她的啊?

  「你不是直接蹺課?」

  「我有請假。」小臉不服的仰視他。

  環著胸,歐仲擎居高臨下俯視她,「原因?」

  「我不想上課。」

  「拜託,這跟直接蹺課有什麼兩樣。」虧她半點都不心虛的講得理直氣壯。

  「當然不一樣,起碼我有打電話請同學跟老師請假,上班族偶爾都能偷懶請假放鬆自己,為何學生不可以?」學生也是人。

  說的也是,有時他工作太累也會自訂休診日……等一下,那是因為寵物館是他開的,學校可不是她家的。「上班族跟學生的情況不能混為一談,你還在接受教育,當然必須遵守學校紀律。」

  「你不覺得這是藐視人權的規定嗎?什麼學生是沒有自由的,豬頭啦!活著的人沒自由誰才有自由,死人啊?」

  「喂,不許胡說。」這丫頭激動個什麼勁,連長眠地底下的人都扯出來。

  「本來就是,台灣教育制度的漏洞缺失原本就一大堆。」

  這算不算典型的學生牢騷?即使當今的教改政策屢遭非議,他倒沒聽自家小弟抱怨抨擊過什麼,可見這個小女人除了倔強外,骨子裡尚有點小叛逆。

  「就算你說的有點道理,但你賴床在先是你的不對,總不能因為遲到就找借口不上課,若是這樣,我看你每天都不必上課了。」以今早的情形『追溯既往』,她極可能天天賴床、天天遲到,然後天天……

  「你少污蔑我,今天是這學期我第一次請假。你有聽過結婚隔天就趕著上班上課的嗎?」他以為婚假只是發明好看的詞兒呀!

  歐仲擎的濃眉因結婚兩字皺了下,被逼當新郎的他實在對這兩字反感。

  注意到他蹙眉的反應,她猜得出他在想什麼。她這個半路賴上他的新娘,果真是惹他心煩的累贅吧!

  兩人之間陷入奇異的沉默,一道聲音在此時插入——

  「先生要點些什麼嗎?」是女服務生的詢問。

  「不了,我馬上走。」

  「麻煩你,我要續杯。」言芷若還不想離開。

  「小姐還要喝?」服務生的口氣非關無禮,他們的店若單點咖啡再續杯,同樣要算錢,然這位年輕小姐已經連喝五杯咖啡了,她覺得過量了點。

  歐仲擎聽出不尋常的端倪,「你到底續幾杯咖啡了?」

  「再續就是第六杯。」女服務生溫文的替眼前賞心悅目的帥哥回答,當兩人是兄妹。

  「你把咖啡當水喝啊!」不像話。

  「誰說的,我……剛好逛到這裡,一坐下來就懶得動。」上廁所除外。「所以就繼續續杯呀。」實際上她遙看對街的他早忘了時間,也不記得自己喝幾杯咖啡。

  「不准再喝了。」他沒得商量的拉她結帳離去。再放任她待在這裡,她肯定成為喝咖啡喝到腸穿孔的第一人。

  

  「別拉我,我不要進去。」一路被帶至他的寵物館前,言芷若急欲掙脫他的鉗制。

  歐仲擎哪由得著她,「你當我想賣掉你?這是我經營的寵物館。」

  她當然知道這是他的店,但她有忌憚靠近的原因,她……「我會妨礙你工作。」

  「別高估你的能力、低估我的定力。」他不容反對的攬她進店裡,之所以押她回來就是怕她留在咖啡屋沒節制的喝咖啡,豈可能再放任她偷溜。

  「歐仲擎!」她的神經全在踏入店裡的那一刻繃緊,警戒的欲環視店內有何寵物在,冷不防對上兩雙打探的眸子。

  「歐醫師,她是……」黃家玉代表發問,出去好幾下的他竟帶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回來,她和小玫著實好奇。

  微頓,歐仲擎淡淡回答,「她叫言芷若。」再淡淡引介,「這兩位是我的助理。」

  他承認自己心有不甘,以致刻意隱瞞與言芷若的關係,更不覺自己情非得已娶她的事有啥好張揚。就不知有人是否會扯他後腳,洩漏他們真實的關係。

  出乎他意外的,他身邊的小妻子一反與他對峙的直來直往,沒作事實的補述,僅輕點螓首道:「你們好。」

  為什麼?就他對她不到一天相處卻拿捏七、八分的瞭解,她不該如此溫馴的夫唱婦隨。

  「你好。」兩位助理同聲回打招呼。

  鄭采玫正想追問這位名喚言芷若的女孩與她們歐醫師的關係,門邊忽傳來一名男子的喊聲——

  「呆呆,不可以亂跑!」

  腳邊突有東西磨蹭,言芷若甫低下頭,一聲撒嬌似的喵嗚聲適時拋向她。

  是貓!「呀啊——」

  駭喊著,她在眾人錯愕中如無頭蒼蠅般橫衝直撞。

  匡啷、乓當,兩隻中型玻璃水缸被撞落在地,應聲而碎,她猶仍慌亂的跌撞。

  「喂,只是一隻貓……」歐仲擎拉阻不及,她慌逃的身子碰倒桌上的書籍文件,連帶桌上的茶杯也遭殃,摔個粉身碎骨。

  一團亂的突發狀況令一旁的鄭采玫、黃家玉以及帶愛貓來做定期驅蚤的先生,全屏氣凝神的怔站著。

  天!「言芷若,你聽到我喊你沒?!」他趕忙上前摟住她失控亂竄的身子,免得她被滿地的玻璃碎片扎傷。

  聽不見他的聲音,言芷若額際沁汗、臉色蒼白,耳裡淨是貓咪的哀鳴聲,腦裡是它由她手中鬆掉下樓,不幸被貨車輾斃的殘酷影像……

  「不,不要!」失心吶喊著,她推開他直往前奔,只想甩離那纏鎖住她的椎心影像。

  「芷若——」一個箭步,歐仲擎在她狂奔出去之前拉住神色不對勁的她。

  嬌軀一顫,她軟綿綿的往下滑。

  旁邊三人倒抽冷氣。

  及時接抱住她昏厥的身子,歐仲擎眉心糾凝成結。他懷裡的人兒究竟怎麼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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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5 01:24:49
  第三章

  一地的雜亂早清理乾淨,言芷若猶未從昏迷中醒轉。

  將老闆托買的便當交給他,鄭采玫與黃家玉離開寵物館用餐去。她們猜那個被貓嚇昏過去的女孩是歐醫師的女朋友,否則他不會擔憂得眉頭深鎖。

  她們有點羨慕那個女孩,哪像兩人在應徵工作之初,便被告知不能對僱主有非份之想的工作條款,一旦對他萌生男女之情,將立即遭解雇,更別提有讓他摟在寬厚懷中的機會。

  這世界果然是不公平的。

  同一時刻,歐仲擎的私人辦公室裡,他正守在昏睡沙發上的言芷若身旁。

  說他沒被她一連串突兀的反應嚇到是騙人的,畢竟他未曾見過有人會被一隻可愛到不行的金吉拉小貓駭得狂衝猛撞,毀損他店裡一大堆東西,更措手不及的昏在他懷裡。

  縱使她也不甘心這麼早嫁人,也沒必要採取如此激烈的報復手段,砸了同是這場婚姻受害者的他的寵物館吧!

  密長的眼睫輕揚,她緩緩張開眼。

  「你總算醒了。」聲音很輕柔,就怕又嚇壞她。

  撇頭看見他,言芷若很快記起自己闖的禍。她緩坐而起,「抱歉,把你的店弄得亂七八糟。」

  「為什麼怕貓?」他單刀直入的問。她的反應太大,絕非單純受到突來的貓叫聲驚嚇所致,其中必有隱情,這八成也是她之前掙扎著不進寵物館的原因。

  她蹙眉抱緊曲起的雙膝,抿唇不語,不想提那段教自己內疚自責的過往。

  跟著她皺眉,歐仲擎低歎口氣。瞧她的樣子是不會透露隻字片語,然而念在她剛驚惶一場,他也不忍再逼問她。

  他將桌上一個便當遞給她,「喏,吃飯了。」

  她沒伸手接,「我沒胃口。」

  「由不得你,就算你嚇飽了,這個便當還是要吃完。已經好幾餐沒好好進食,再不吃,你想當仙人?」打開盒蓋,拆開竹筷,他硬把它們塞至她手上。

  驚訝寫滿她臉上,「你怎麼曉得我好幾餐沒好好進食?」她是那種餓了再找吃的,懶得有點隨性的人,而昨天因為就要成為他的妻子,更是緊張得沒吃什麼東西,就連今天早上也沒吃早餐。

  「醫生說你會昏倒,一半是受驚過度,一半是沒吃東西,體力不支所致。真是的,正餐沒吃你還一連喝那麼多杯咖啡,存心搞垮自己的身體嗎?現在趕快吃飯,不得有異議。」歐仲擎沒好氣的道。真懷疑她是如何照顧自己的,光吸空氣會飽呀?難怪她抱起來輕飄飄的,沒啥重量。

  他的語氣很霸道,她心田卻暖暖的。就將他的不以為然解讀成對她的關心,應該不為過吧!

  然而,當她低頭看見便當裡的菜,秀眉不禁重新兜攏在一塊兒。「我不喜歡吃這個。」

  「哪個?」已經忍不住餓吃起另個便當的歐仲擎,抬眼望她。

  「茭白筍、青椒、鹵蛋的蛋黃、小魚乾、花椰菜,還有——」

  「沒有還有,你通通都得吃。」她用筷子點指菜餚的動作教他攔聲打斷。

  「為什麼?」

  「便當裡的菜幾乎都讓你點名了,你還吃什麼。」哪有人這樣挑食的。

  「我可以吃白飯。」怎樣?沒話說了吧!

  簡直胡鬧,她當自己被倒會,買不起菜配?「我說你每樣菜都得吃。」

  「不要。」她做啥必須聽他的。

  可惡,她又和他槓上了!深吸口氣,歐仲擎放軟語調,「聽話,若若。」

  一句親暱的「若若」,讓言芷若險些打翻便當。「你幹、幹、幹……」

  「言芷若!不許講髒話。」他板臉喝叱,不敢相信她竟說粗話。

  「我哪有?!」

  「樹幹的幹說那麼多次還沒有?」

  「斷章取義的是你,我是要問你幹麼喊我若若。」那是她的小名耶,他一喊也不曉得為什麼,她臉頰一熱就結巴了。

  「你爸都那樣喊你不是?」要她不偏食,硬的不行只好來軟的,最直接的方法

  就是拿她當小動物,邊喊與她最貼近的暱稱邊哄她,以達最大的誘哄成效。

  「你又不是——」

  「若若。」他存心不讓她反駁的喊。

  「你、你……」她又結巴了,他那樣軟軟柔柔的喚她小名,她直覺得渾身忸怩不自在,反應跟著慢好幾拍。

  「我們家若若最乖了,來,吃塊茭白筍。」他夾起便當裡的茭白筍就送入她嘴裡,迭聲哄勸,「乖,試試,不難吃的。」

  她明白不挺難吃,可是她不喜歡它的味道,奈何她卻宛如被催眠,不由自主的聽話咀嚼。

  「很好,接下來吃口青椒,來——」筷子已送到她嘴邊。

  她微向後仰,「別把我當三歲小孩。」他要不要再加句「啊,嘴巴張開」?

  「三歲小孩都比你乖。」青椒又不會咬她,怕什麼?

  「歐仲擎!」

  「若若。」這是另一波誘哄的前兆。

  「你、你別這樣喊我,我不習慣。」彆扭得連心跳都怦快起來。

  由她白嫩頰上飄綴的紅雲,他明瞭她的不習慣,但這剛好成為牽制她的手段,他就是無法眼睜睜看她偏食。「那就聽話把便當裡的菜全吃光,若若——」

  故意拉長的低喚猶如一道魔咒,言芷若完全反抗不了,嘴裡已又多了她討厭的青椒,並在他的注視下擰眉吃下它。之後就在滿室時而響起的「若若」聲下,她一口一口吃下自己不喜歡的食物。

  事後歐仲擎不得不佩服起自己過人的耐性,一頓簡便的午餐他竟陪她耗了一個鐘頭?!他這個不情願的老公居然得兼當她的專屬保母,他是上輩子欠了她嗎?

  

  言芷若才走進就讀學校的廣場,一道瘦長人影夾帶高亢呼喊立刻捲向她——

  「言芷若!」是她的同班同學,蕭鎮。

  「我沒耳聾,不必喊這麼大聲。」白他一眼,她腳步沒停的繼續跨步。

  蕭鎮橫手探向她額頭,「發燒好像好了。」

  她粗魯的拍開他的手,「神經,誰跟你發燒。」

  「羅雅婷說你昨天請病假呀。」羅雅婷是兩人的同學,亦是她的好友。

  「誰規定病假只限感冒發燒?」智能不足的傢伙。

  「哦——」他恍然擊掌,「原來是你的大姨媽來報到……唔!」腹部被肘拐得悶哼聲,「那不然是什麼?」

  「坐骨神經痛。」言芷若沒好氣的扔個病因給他。這傢伙也不知為什麼,特別喜歡「討皮痛」,老是因一些雞毛蒜皮小事在她身邊煩她、鬧她。

  蕭鎮忽正經八百的看她,「我今天才知道你有痔瘡。」

  這只沒常識的大豬頭!坐骨神經痛關痔瘡什麼事?!她毫不猶豫的拉下側背的書包當武器甩向他。

  縱身跳開,蕭鎮逃過一劫,仍皮皮的說:「別生氣,跟你開玩笑的,這樣才顯得朝氣蓬勃嘛!」

  一陣細小聲音在言芷若回叱前落下,「芷若,你身體好點沒?」

  蕭鎮自動回答羅雅婷,「有蠻力謀殺親夫,看也曉得沒啥大礙了。」

  「你想我拿石頭塞你的嘴是不是?」可惜腳下穿的不是釘鞋,否則她真會痛踩這痞小子幾腳。

  羅雅婷怯聲搭腔,「蕭鎮你別亂講啦,林娜在二樓看,她說不定已經誤以為你跟芷若在打情罵俏,要是再聽見你對芷若胡說曖昧話,她會更氣她的。」

  林娜,商業經營科三年三班的學生,父親為學校家長會會長,更是學校的贊助金主,而驕縱跋扈的她儼然成為學校裡的大姐頭。由於芷若的異性緣極佳,惹得林娜相當嫉妒她,加上帥帥的蕭鎮從來不甩對他有好感的她,反而總跟芷若嬉鬧在一起,她更視芷若為眼中釘。

  抬頭望向右側二樓陽台,言芷若果然瞧見一臉不屑睥睨她這頭的林娜。

  她很無辜好嗎?她也不曉得又非啥美人的自己,在學校會那麼有異性緣,一些認識不認識的男同學常會跟她打招呼或哈啦幾句;相對的,女同學幾乎不怎麼愛跟她打交道,只有個性柔順的雅婷與她成為好友。

  認真說起來,被同性排擠,可憐的是她,林娜有啥好不屑她的?且她跟蕭鎮只是同班同學,她有必要視她作眼中釘嗎?

  她將視線調向蕭鎮,「聽見沒,罪魁禍首,離我遠一點。」

  蕭鎮半眼也沒看林娜,無所謂的跟著往教室方向走。「那種不可理喻的女人不用理她,我們是同班同學,天天打情罵俏很正常。」

  「你很欠踹,不會說話就別說,沒人當你是啞巴。」鬼跟他天天打情罵俏,明明是他一個人在那裡瘋,把她當成杜絕一干愛慕者的擋箭牌、煙霧彈。

  羅雅婷接口,「芷若昨天才請病假,你別氣她。」轉向言芷若道:「昨天你只說人突然不舒服,我以為你今天還要繼續請假。」

  「想啊,可是有人不准。」

  「你爸?」蕭鎮搶問。

  如果她迸出「是我老公」,除了駭呆蕭鎮跟雅婷之外,她大概不久後就會成為全校討論指點的目標。重要的是,歐仲擎似乎極不願別人知道他們兩個的關係,昨天在寵物館他不就隻字末提她是他的妻……

  思及此,疑惑爬上她胸臆間,他既委屈娶她,照理該對她不理不睬,怎麼她賴床他要管,她挑食他也管,早上更又將她由被窩挖起來,並逼她吃下他熬的粥,催她上學。

  弄不懂他對她的理睬是否為報復她嫁他的另類方法,有項困惑倒兜擾著她。她的課本、電腦呀什麼的都在他的客房,本來昨天她打算睡那兒,今早卻醒在主臥室床上……

  「言芷若,三魂七魄回來喲。」蕭鎮五隻手指在她面前搖晃,恍如叫魂的聲調拉回她游離的思緒。

  「你信不信我敲得你魂飛魄散?」讓吵死人的他半魂半魄也回不來。

  「不爽你老子挖你起來上學就講呀,做啥搞自閉不說話……喔!」胸口慘遭拳頭用力伺候,痛!

  「芷若,你槌得好用力。」羅雅婷覷著撫胸悶哼的蕭鎮,她剛才好像有聽到咚的槌擊聲。

  「死不了,別理他。」她僅分神想到歐仲擎,竟說她搞自閉,他才是欠打的過動兒。

  拉住擔憂的羅雅婷,言芷若閒適步往國貿科大樓。

  「哎呀,果真最毒婦人心,虧我昨天這麼擔心你,卻落得被槌心肝的下場,你要我暗自垂淚到天明嗎?」

  言芷若懶得理他。想她會遭學校女同學劃清界線,就是這傢伙三不五時像這樣唱戲唱出的結果。

  「,我演得很累,你好歹來個回眸一笑安慰我。喂!言芷若……」

  蕭鎮旁若無人的追趕大喊,商業經營科大樓這頭的林娜更是看得牙癢癢。她林娜身材、美貌與富有家世齊俱,言芷若是半分皆及不上,怎奈她的異性緣卻遠遠勝過自己,喜歡的蕭鎮更唯獨對她有說有笑。

  那個言芷若,真是愈看愈礙她的眼!

  

  分別為兩隻拉不拉多犬及聖伯納施打完狂犬疫苗,歐仲擎總算有空檔休息。他口袋中的手機挺會挑時間的在這時響起。

  「喂,請問哪裡找?」來電顯示上的號碼他沒印象。

  「是我,言清榮。」

  他的岳父——夠教他意外的對象。「呃,爸怎麼有我的手機號碼?」那聲爸喊得真別口。

  「若若不喜歡開手機,平常除非她在家,否則不容易找到她,因此我離開台灣前向你爸要了你的電話,方便聯絡。」

  申辦手機不開機,那是辦好玩的嗎?藏住心裡的想法,他問:「您有話要我轉告芷若是嗎?」

  電話裡出現短暫的靜默。「我覺得很對不起你,如果不是我突然找敬為幫忙,你也不必被逼著娶若若。」

  他在教堂裡的不情願他看得出來,儘管好友夫婦直說樂意與他結為親家,但新郎終究是被迫趕鴨子上架。

  沉默換成歐仲擎這頭,他該說什麼?對,全因為您的緣故,我逃無可逃的成為不自由的新郎,請您高抬貴手,將女兒改嫁以便還我自由?

  嗯哼,他這樣說試試看,保證他爸媽馬上從美國殺回來找他算帳,順便跟他斷絕親子關係。

  「反正婚都結了,現在說這些也無濟於事。」他只能這麼回答,只能等言芷若滿十八,他再恢復單身自由。

  「那麼請你多擔待若若點,那孩子有時很固執,有心事也不會主動透露,若有機會,你再開導開導她。」

  他岳父確定是開導而非想辦法制伏?

  與她幾次交鋒下來,他可不認為那丫頭是會乖乖聽人開導的人,要不也不會今天又賴床,讓他差點拿臉盆裝水潑她;要她吃早餐竟皺眉嘟嘴給他看,說她討厭吃爛爛的粥,逼得他再次拿出最大耐性哄她,才勉強吃下一碗。

  真不曉得自己哪根筋不對,心裡分明對她有怨,卻沒辦法不管她,就像昨晚,見她趴睡在客房書桌,他想也沒想便抱她回主臥室,只因他想到她會踢被的壞習慣,無法放心讓她自個睡。

  而由昨夜替她蓋兩次被子的情形來看,他擔心她會著涼的顧忌完全正確。可他這個獸醫會不會有愛心的過了頭,她又非寵物,他何需淨怕她冷,怕她餓,保母的工作愈做愈上手。

  無聲輕歎,他道:「您不用擔心,芷若其實不難相處。」

  有點氣人而已。他在心中補上一句。

  言清榮頓覺緩下心來,「有你這句話,我相信你會善待若若。我長時間待在日本,有你照顧她,我安心多了。」

  「我爸說您到日本處理與朋友合資的事,需在那裡住很久?」

  「若若沒告訴你我再娶的妻子是日本人,和朋友合資屬實,不過也已形同在日本定居嗎?」若若堅持不跟他到日本,他每隔段時間會回台探望她,豈料這次遇見算命師預言她命中有劫,遂倉急找昔日舊友幫忙。

  「她沒說。」他有些驚詫聽見此事。「伯母呢?呃……我是指若若的母親。」

  「幾年前跟我離婚就沒再與若若聯繫了,說起來我和她都對若若有愧,從以前就很少陪在她身邊,唉——」

  感慨的喟歎,他沒說出當年他忙於工作冷落妻女,導致妻子不僅不顧女兒,反流連在外行樂的過往。或許正因他未確實負起做父親的責任,聽聞算命師的卜算,一向不迷信的他反一心急尋求解決方法,假使女兒真因劫數活不過十八,這輩子他都將於心不安。

  結束通話後,歐仲擎無意識的由玻璃窗眺向對街咖啡屋,在想……那個今天沒蹺課、不要命喝咖啡的小呢子,養成生活上一堆令他難以恭維的壞習慣,全因小時家裡沒大人的緣故嗎?

  

  下了課,言芷若沒理當值日生的蕭鎮,說等他倒完垃圾一起放學的交代,跟等坐校車回家的羅雅婷道別,逕自背著書包離開。

  每次跟蕭鎮一塊兒放學,他總愛拉著她逛這晃那,很煩,要是不小心被林娜堵到,還得接受她火眼金睛的瞪虐,很冤枉。她自在獨行,比較快意。

  她並不喜愛在街上遊蕩,通常下了課便直接回家,然而今天不知不覺的,她又來到歐仲擎的寵物館。

  相異於昨天進對面的咖啡屋觀察他,此時她就靜立寵物館的落地玻璃前,看著他專注的翻看手中的文件資料。

  認真的女人若最美麗,專注的男人該是最俊逸的吧?如同他一樣。

  「歐醫師,你的女朋友耶!」黃家玉發現她,極訝異他的女友尚是個身穿校服的在學學生。

  瞥見屋外的熟悉身影,歐仲擎先是一愣,隨即直覺反應的走向她,連糾正她並非他女友的心念皆來不及有。

  言芷若沒料到他會發現她,胸口一跳,在他起身跨步的同時轉身走開。豈知走沒兩步,她肩上的書包肩帶猛地被扯住。

  「你又蹺課?」大剌剌的質問扔向她。

  「你才蹺班,我放學了。」橫眼瞪他,她用力拍開他的手。

  歐仲擎氣定神閒再道:「放學幹麼不回家,闖了什麼禍需要我收拾善後?」

  真是夠了哦他,當她問題學生啊!「我放火燒學校,怎樣?」她也不過隨心所欲走到這裡,這樣也要受他審問?

  她立刻閃人行了吧!

  有力的手臂比她更快的拽住她的纖腕,「既然這樣,你最好到我店裡藏匿,免得等會就被逮住。」

  「你——」該死的他真當她是縱火犯?但這時候她無心跟他計較這個,「我不要進去。」不想再經歷被貓嚇的煎熬。

  「放心,裡面沒有貓,我會叫小玫她們特別注意,如果有顧客帶貓進來先行通知你,好讓你避進我的辦公室。」說這些話時,他已將她帶進寵物館裡。

  他依然不明白她為何怕貓,然適才突想起言清榮說他與前妻很少待在她身邊陪她的話,腦中浮現她孤單在家的畫面,也不知怎地,便驟然改變要她回家的念頭。

  至少在寵物館裡,她不是形單影隻的一個人。

  「對呀,你不用擔心,我跟小玉會幫你注意。」聽見歐仲擎所言,鄭采玫在旁給予保證,兩人方才在店外的拉扯她與小玉全看入眼裡,猜想她是怕貓才不敢進來,結果果真如此。

  微咬紅唇,言芷若沒說話,昨天她在這裡造成的混亂,想起來就令她難為情。

  此時,玻璃門被推開,黃家玉出聲提醒,「有客人上門了。」

  聞言,言芷若一骨碌躲至歐仲擎背後,雙手緊揪他身上白袍,微微發顫。她不要看見貓……

  「是只長毛貂。」歐仲擎沒轍的低歎,略側過身將躲在身後的膽小鬼由他腋下夾攬出來,讓她瞧仔細上門的小東西。哪有人怕貓怕到捕風捉影,聞人上門就躲的地步。

  睜開瞇閉的眼睛,她看見一隻不像是貓的可愛小動物,窩在一位中年婦人懷裡,嘴裡發出吱吱的躁動聲。

  「歐醫師,麻煩你盡快替豆兒看看,它的腳底不曉得被什麼刺到。」婦人一臉著急的求援。

  毋需她開口,鄭采玫與黃家玉已將可能用到的急救用品放到診療桌上。這只屬稀有寵物的長毛貂是這裡的常客,生性好動又隨時會亂咬、亂抓人的它,被主人帶來療傷的次數多到她們數不清,兩人都曾慘遭它的利爪攻擊,也因而往後只要它上門,兩人僅負責遞診察用品,不負責從旁制住它。

  「豆兒乖哦,我看看。」放開言芷若,歐仲擎抓抱過長毛貂,毫未怠慢的查看它右腳。

  難得一見長毛紹,言芷若放下書包,悄悄挨近他,只見他盡量鉗制它的身子,先用清潔棉絮拭去它腳底血漬,貂掌赫然露出一節寸許的尖細異物。

  「應該是針之類的東西。」他說。

  「一定是在我家附近的工地扎到的,怎麼辦?」貂主人賈太太焦急不已。

  「必須先把異物取出來。」動作與回答同樣迅速,他右手一探便拿過鑷子,原本尚安靜任他摟抓的長毛貂不知是否看見對它有威脅的器具,突地乖戾起來,右前腳猛然凶狠的朝他的臉刮掃而去……

  「不行,會抓花他的臉。」言芷若未假思索的攔住它欲撒潑的利爪。

  此舉怔住只來得及倒抽冷氣的鄭采玫及黃家玉。那只乍看可愛到不行的長毛貂擁有傷人於瞬間的破壞力,歐醫師的小女友居然敢阻止抓狂的它!

  賈太太鬆了口氣,她的豆兒險些就對歐醫師無禮,好在這位八成是實習助理的美眉及時出手,化險為夷。

  歐仲擎的震訝不亞於在場三人,怎麼也料不到怕貓的她會伸手抓住想攻擊他的長毛貂,它的好動撒野勁可遠遠勝過溫馴的寵物貓。

  然而,言芷若卻再教大伙意外的接抱過長毛貂,並在他跟前坐下。「豆兒乖,讓醫師幫你夾出異物,腳就不痛了哦。」

  他看傻了眼,她輕哄豆兒的溫婉柔順,跟總是與他針鋒相對的倔強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幹麼?趁豆兒肯乖乖聽話,趕緊替它拔出腳上的針呀!」他在發什麼愣?

  可不是?此刻可非他驚歎女人善變的時候。「盡量將貂爪圈握在心手裡,以防它掙動時傷到你。」歐仲擎回神交代。

  她依言照做。

  他細心的取過條厚毛巾鋪在她腿上,避免此時溫馴待在她懷裡的豆兒,等會忍不住痛掙落她腿上抓傷她。

  一切就緒,他拿來鑷子,扳開它受傷的腳掌,著手夾除異物。如他所料,它受痛的掙扎,幸而他拿捏住拔除異物的順勢方向,很快夾出一支約莫三公分的針狀物。消毒、止血、包紮等後續動作,一氣呵成,並以防萬一的追打了劑消炎針,他才宣佈大功告成。

  「謝謝歐醫師還有這位勇敢的實習小助理。」抱回無恙的寵物,賈太太由衷道謝。向來只有歐醫師制得住豆兒,沒想到又多一位它肯聽她話的助理。

  「實習小助理?」是她嗎?言芷若愣然的望向歐仲擎。

  黃家玉搭腔更正,「賈太太,她不是實習助理,是歐醫師的女朋友。」

  這突如其來的註解讓言芷若心口抽跳兩下,「我不……」小嘴張開又抿起,不知自己出口反駁後,該說她是他的妻子或鄰居。

  撇低與他對望的眼,她將反駁與否的決定權留給他,心不甘情不願娶她的,畢竟是他。

  可連歐仲擎自個都意外的,他竟沒於第一時間否認助理擅自妄定的關係。算了,只要不道出他不想坦承的夫妻身份,女朋友就女朋友吧,等她滿十八,屆時要與她「分手」也較省事。

  「原來,難怪豆兒那麼聽你們兩個的話。」把言芷若的垂首無語當作害臊,賈太太笑咪咪的對歐仲擎說道。

  淺笑以對,他開立帳單讓她隨助理結帳去。

  直到賈太太離開,言芷若皆未開口問他為何不澄清兩人並非男女朋友。他的沉默靜對已經很明顯的暗示她,他仍然無法接受她這個妻子,她若多問,也只是自取其辱罷了。

  「我回去了。」背起書包,她垂睫與他擦肩而過。

  「等一下。」歐仲擎伸臂攔住她,不由分說的扳過她面對他。

  「做什麼?」明眸敏感的瞠向他,他想叫她向他的助理澄清,其實兩人之間的關係嗎?

  「把你的左手伸出來。」

  微愕,她將握成拳狀的左手掩到身後。「我沒興趣跟你玩猜拳遊戲。」

  「就算你想玩我還懶得陪你幼稚。逞強要看時機你不懂嗎?萬一傷口引發細菌感染你就知道。」他強行抓過她左手扳開,嫩白手心裡浮現四條深淺不一的爪痕。

  他眉峰微蹙。她果然受傷了,難怪放開長毛貂以後她左手即緊握著。

  眼尖的黃家玉瞟見她手裡的傷,馬上捧來櫃檯上的急救箱。

  言芷若卻不領情的抽回被他抓扳的手,「是我自己要抱那只貂,受了傷我自己負責。」多心的認為他在心底嗤笑她的不自量力,以致自討苦吃被抓傷,她拗著性子回嘴。

  見狀,黃家玉不禁與結完帳回來的鄭采玫互覷。現在是啥突發狀況?之前這兩人同心協力為豆兒醫治的氣氛十足融洽,這會怎吵起嘴來。

  歐仲擎不知該氣該歎,對長毛貂她那樣溫柔小心,對他偏如此多刺敏感。「我很感謝你幫忙制住豆兒,不會取笑你的傷。」

  「我聽不懂你說什麼。」俏臉閃過困窘神色,言芷若兀自嘴硬。

  好糗,為啥他摸得透自己的心思呀?

  「若若。」

  雙頰染上緋紅,她全身的不自在開始降臨,舌頭也不聽使喚的結巴,「我、我說過別那、那樣喊我。」他知不知道只要他一暱喊她的小名,她的反應就會因不自主的心跳加速而慢好幾拍。

  「不這樣喊你如何順利替你上藥?若若。」柔聲再喚,他輕易的將窘促呆站的她抱坐腿上,開始為她擦藥。

  幸虧她有他一喊她小名就倔強嗆辣不了這不可思議的罩門,讓他在不知拿她怎麼辦時,尚有毋需以蠻力制伏她的籌碼,否則要馴服比長毛貂搞怪許多的她,會累翻他。

  望著前半刻跟歐仲擎唇槍舌劍,下半刻紅著臉乖乖讓他上藥的言芷若,始終在旁看戲的兩位助理,共同下了個結論——這兩人是愈吵感情愈好的鬥氣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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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5 01:25:22
  第四章

  「二哥!」來到歐仲擎的住處看見他,歐季凱熱絡的喊,已一個星期不見他了。

  歐仲擎微訝的望著突然來訪的大哥和小弟,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我不記得有邀請你們。」

  「腳長在我們身上,我們愛到哪兒就到哪兒,何需你邀請。」歐孟恩毫不相讓的回嗆,自動自發的進入屋內,豈會不知有人仍記恨被逼當新郎的仇。

  跟進廳裡的歐季凱也聽出二哥語氣中夾帶的怨意,事情還真如大哥所料,他不怎麼歡迎他們。

  他連忙陪笑,「是媽要我跟大哥過來的,不是我們故意來煩你。」雖然早在他結婚那晚他便很想來探察後續發展。

  「媽要你們來的?」關上門,他擰起眉。

  「看你有沒有虐待她的兒媳婦。」歐孟恩回道。

  「大哥。」老大是迫不及待見二哥發飆嗎?歐季凱忙不迭朝兩眉快打結的二哥解釋,「大哥在開玩笑啦,媽是怕你仍氣她和爸要你娶妻,不接她的電話,也怕你聽她詢問你和二嫂的相處情形會不悅的直接掛電話,因此請大哥和我過來看看。」

  「說那麼多不就是擔心我欺負言芷若的意思。」

  唔,是有一咪咪這樣的意思說,可他不敢講,怕被K。「小嫂子呢?」他聰明的轉移話題,今天是週末,她不可能還要上學。

  像在回答他的疑問,客房門應聲而開,言芷若由房裡走出來。

  「大哥、季凱,你們好。」她禮貌致意,在客房聽見了兩人的聲音。考慮會,她決定不喊大伯與小叔這令人彆扭的稱呼。

  「仲擎對你好嗎?」歐孟恩直截了當的問,拿她當妹妹看待。

  歐仲擎俊臉微斂,他家老大這麼問,擺明要給他難看,想也知道與他唇槍舌戰好幾回合的她,絕對會狠狠拆他的台,回答——

  「他對我很好。」

  對,回答他對她很……好?等等,「你說很好?」不是很壞?

  俏臉若無其事的望向他,「說你對我很好不對嗎?」除卻他壓根不想娶她,老愛對她管東管西,總喜歡與她吵嘴外,他是待她不錯,至少這麼多天來他不曾轟她出門。她就在他兄弟面前將還不錯提升為最高級,當作他肯收留她的回報。

  外面現在下紅雨嗎?歐仲擎簡直難以相信她會替他說好話,以為依她不服輸又倔強的性子,該把他數落得罪狀滿堂。

  「如果二哥真待你很好,你怎麼背著包包,一副像要,呃……」一句離家出走,歐季凱支吾半天說不出來。

  「像要離家出走?」她大概猜得出他含在嘴邊的話。

  聞言,歐仲擎斜挑右眉睨視她,無法不多心的猜想她是想要他的,以對她「很好」,好到她要離家出走這反諷的招式將他的軍。

  水靈明眸沒有迴避的迎視他,「我只想回家走走,哪天我若真要離家出走,會留字條給你。」以免去屆時他不願找她,卻得被父母逼著尋她的困擾。

  歐季凱瞠大眼,沒聽過離家出走也可以這樣預告。

  「倘若真有仲擎氣得你想離家出走的一天,記得先回歐家,爸媽、我跟季凱一定站你這邊替你主持公道。」雙手環胸,歐孟恩慷慨的給子允諾。

  「搞不清楚狀況的傢伙,到底誰氣誰了。」忍住大翻白眼的衝動,歐仲擎忍不住咕噥。大哥曉不曉得打從新婚夜就被氣得火冒三丈的,是他好嗎?

  即使聽不清他的低喃,言芷若想也知道肯定是對她不滿的嘀咕。

  裝作不在意,她對歐孟恩道:「抱歉,不陪大哥你們聊了,我還要拿書還我同學。」羅雅婷前天借她的數學作業本和筆記急著要用。「對了,請大哥告訴伯……告訴爸媽,要他們不用擔心,我過得很好。」

  語畢,她再點個頭,開門離去。

  盯著打開又闔上的門扉,歐仲擎心中有道起伏波紋。他和大哥以及季凱的所有對話她全聽見了,所以她才會告訴大哥他對她很好的違心之論,讓他免受父母的叨念,藉此回報他逼不得已娶她的一點小恩惠?

  「若夠體貼,你就該送她出門。」歐家老大拋來頗有微辭的批評。

  「你那麼體貼為什麼不送?」調轉向他的視線足以射穿人。這個笨大哥沒瞧見她連再見都沒跟他說,他做啥自討沒趣送她。

  「她是你老婆。」這小子究竟有沒有身為人家老公的自覺?

  噢,該死的!他痛恨這句話,讓他平白多條小辮子給人扯住,削減他理直氣壯回駁的氣勢。

  「二哥,你跟小嫂子分房睡嗎?」歐季凱猛然迸出一句,他沒忽略剛才言芷若是從客房走出來。

  「你對我和芷若的床第之私有興趣?」歐仲擎說得咬牙切齒,大有他再多吐半個字就揍昏他的意圖。

  他嚇得躲到自家老大身後,「我只是隨便問問。」他很好奇嘛!

  歐孟恩不敢恭維的橫睨他,不聰明也要看時機,仲擎與芷若結婚的情況特殊,即使兩人分房睡也很正常,問這無疑是自討罵挨。

  他將話岔開,救白目小弟一馬,「爸說美國分公司最近生意繁忙,他和媽要在那兒待比預期久的時間,之後再到英國看叔慈,這一逗留也許要兩、三個月,他們希望你好好待芷若,別讓他們覺得對不起言叔。」

  叔慈是歐家唯一的女兒,排行老三,去年嫁至英國。這次歐仲擎結婚,大伙並沒通知她,畢竟這樁婚姻屬於特例,大肆張揚或慎重其事的要妹妹從國外趕回,只怕他不高興的又變臉,反悔不娶言芷若。

  「爸媽就只介意對不起救命恩人,完全不擔心他們的兒子被逼瘋。」真懷疑他是不是爸媽親生的。

  「我覺得就算會被逼瘋,也應該是小嫂子。」歐季凱粗線條的插起嘴,「她也是被逼才這麼早結婚,何況她還被算命師卜出那麼不吉利的卦,說不定她心裡其實很害怕算命師提供的結婚方法無效,自己活不過十八呢!」

  「季凱,別胡說。」歐孟恩暗向他使眼色,他們是奉命來瞭解小倆口的相處情形,可不是來製造問題。

  沒回嘴,歐仲擎心裡的震撼不小,他從未想過弟弟說的問題,也從未聽芷若提過。她是這麼想的嗎?將所有惶恐藏在心裡面?

  直至兩位手足離開,他仍杵在原地,心思盤旋——那個已經與他共同生活一星期的小妻子,心裡真烙著如季凱所說的疙瘩嗎?

  

  回到言家,一股熟悉的冷清感襲向言芷若。

  這間二十幾坪的公寓比起歐仲擎的住處小了許多,但對往常只有一個人住的她而言,卻大得空洞了些。

  她會回來的最大目的,無非是想讓歐仲擎有透氣的空間。這禮拜他早、晚都要見到她,大概很心煩吧?難得的週末假日,她似乎該將原就屬於他的天地還給他。

  走進自己的房間,她打開窗子,讓涼柔的秋風吹入一室清爽。

  盤腿坐上床鋪,她由枕下抽出一本有著淡綠表皮的素描本,若有所思的盯著封面好一會,纖長手指緩緩掀開它。

  一張青春俊秀的少年面龐映入她的眼,背景是棵枝葉茂盛的老榕樹。

  伸指撫著畫裡俊爾少年的清俊面頰,言芷若不由低逸一聲沉重的歎息。原本遠在天涯的人如今近在咫尺,這周天天與她同榻而眠,為何他們的距離反而比天涯遙遠?

  沒有錯,畫裡的少年正是歐仲擎。

  這是埋藏她心裡多久的秘密了?凝視畫裡容顏,她的神思飄恍起來,彷彿回到七年前——

  「張媽,這棵樹好大哦!」第一次來到平時在她家當管家兼保母的張媽家,她直教後院一棵比五百萬大傘大好幾倍的榕樹吸引住視線。

  「這是棵已經一百年的老榕樹,張媽的奶奶曾說過,七夕七點的雨夜若在這棵樹下相遇的男女,將成為彼此的真愛。」張媽胖胖的臉上笑咪咪的。

  「彼此的真愛?」蝦米碗糕?

  「就是成為互相最喜歡的人。」

  「噢。那七夕七點的雨夜呢?」

  「情人節就叫七夕……哎,就是今天哩!再過幾分鐘就七點了,今天一整天的雨也忽下忽停,不過那個傳說雖然很美,可是我好像也沒聽過有關傳說成真的真實故事啦。」她揮了揮手,表示不把傳說當真。「若若,你先待在這裡,張媽到前院關雞捨。」

  張媽講了一大串後先行離去,言芷若望著院裡的老榕樹,悄悄打開門進到後院,想近看這棵聽起來很神奇的大樹。

  紛飛的雨絲迎面撲落,涼涼癢癢,有點新奇的感覺。

  正當她走至老榕樹下,突地傳來砰、砰砰的奇異彈跳聲,嚇得她跌趴在地,小臉朝下,沾了滿臉泥濘。

  就在這時,一顆圓圓的物品滑到她手邊,她抬頭,發現是顆籃球,兩隻小手疑惑的捧起不知打哪兒來的球,一道聲音劃過她耳畔——

  「不好意思,你手上那顆球是我的。」

  仰起頭,她看見一位瘦瘦高高,模樣相當好看的大哥哥。

  張媽廚房裡的咕咕鐘在這時傳來七點整的咕叫聲。

  少年嚇一跳,他不過邊走邊玩籃球,一不小心球彈入路邊圍牆內,他翻牆而入尋找,豈知竟撞見個只露出兩顆圓溜大眼的骯髒小鬼。

  「你……是人吧?」他暗作深呼吸後問。他是好人,若真遇鬼也不用怕。

  「我是啊。」一全身沾滿泥濘的小身子由地上爬起,好心的把籃球遞還他,「你是張媽家的小孩嗎?」她沒見過他。

  「不是。」這很像鬼的小傢伙在問啥奇怪問題。「謝謝你撿到我的球,這手帕給你擦臉,拜拜。」

  灑脫的旋身,他俐落的攀爬過矮牆,循著來時路回家,留下她抓著他給的手帕,靜站在百年老榕樹下,眺看他消失的方向,許久許久……

  遠揚的思緒幽然歸位,言芷若手上多了條淡藍色手帕。

  她一直將它收藏得很妥當,就放在素描本內頁的封套裡。教她折疊得方方正正的手帕右下角,用深藍色的繡線工整的繡著「仲擎」兩個字。

  當年的她不知他的姓名,遂將手帕上頭的繡字當成他的名字,下意某次與父親前往朋友家拜訪,竟意外看見那個在七夕雨夜與她相遇的男孩子。

  他沒發現她,當時他正要出門,她聽見庭院外有人喊他歐仲擎。

  不可思議的,這三個字像烙鐵般深印她心裡,他俊逸的影像亦深植她腦海,透過她與生俱來的繪畫天份,素描於本子上。

  儘管後來她沒再見過他,她和爸也由台南搬到台北,但她始終記得他,直到這次她被卜算出命中有劫,命運之輪才又將他們牽連一起。

  她得承認,原先自己並不同意爸依算命師指示,在她十八歲前將她嫁掉,而是當她聽到爸和歐家聯絡,得知要娶她的是歐仲擎,才不再反對。

  無法否認,她是喜歡他的。七年來,隨著歲月的更迭,那份沒有道理的思念早已堆砌成難以言喻的愛意。

  豈料,她錯了。他壓根不認得她,而且是萬般不得已才娶了她。

  七年前他只瞧見她一臉的泥巴,只怕連她長什麼樣都不知道,七年後他不識得她也是理所當然,但她以為他的不情願經過與她的相處,會慢慢教情願取代,可惜這些日子以來,他們的生活完全找不到新婚夫妻該有的恩愛,今天他大哥和弟弟來找他,他不就毫不掩飾的抱怨這場束縛他的婚姻。

  張媽不是說在七夕七點的雨夜,在她家院裡那棵老榕樹下相遇的男女,將成為彼此的真愛?為何仲擎半點也不喜歡她?

  傳說只是傳說,僅只騙人而已,可是她的心早為他陷落,偏又無法對他坦白,怕招來他的訕笑,她該怎麼辦?

  「唉!」無措沉歎,她取下背包拿出2B鉛筆,專心於素描本上作畫,每一筆皆是清楚鐫刻她記憶中,屬於他的稜線。

  就再不死心的給自己一段時間吧!也許過些時候會有奇跡降臨,她名義上的老公會喜歡上她。即便僅有一丁點,也好。

  

  歐仲擎醒在一聲刺耳的雷聲裡,由沙發翻坐而起。

  下雨了,他何時在椅子上睡著的?

  起身關上窗子,避免滂沱雨勢潑入屋裡,他的神思尚停在醒前的朦朧意識裡。他記得自己好像作了個夢,夢見一棵很大的榕樹,樹前有個模糊的小小影子,他正想趨前看清它,便教雷聲驚醒。

  他幾乎不作夢的,怎會突然作起迷濛不清的夢?睡太飽?因為需要他一夜醒來數次為她蓋被的麻煩丫頭不在,他得以盡情酣睡,也有時間作起夢?

  「八成是。」低噥聲,他瞥見牆上時鐘指著八點整,由屋裡的漆黑情況來看,他的小妻子還沒回來。

  窗外嘩啦啦的雨聲與震耳雷鳴交相而落,歐仲擎不由得皺起眉頭。她沒說要在娘家過夜,為何到現在還未回家?不會臨時改變心意,沒留字條就離家出走吧!

  這麼思忖的下一刻,他已抓過茶几上的車鑰匙,離開住處……

  

  亮晃晃的閃電劃過天際,一聲響亮雷聲接著落下,言芷若抱頭蹲縮客廳角落,渾身發抖。

  就在十分鐘前,她考慮許久,決定還是回歐仲擎的住處,貪心的希望夜裡有他的陪伴。然而,正當她要關客廳裡的窗戶,窗外突然降下傾盆大雨,駭人的雷聲亦轟隆而落。

  驚叫退避是她唯一的反應。

  並非她害怕打雷,而是猝然驟變的雷雨天氣,讓她無法抑止的憶及愛貓慘死的景象。

  那天,同樣是大雨疾落的夜晚,十一歲的她抱著小貓於五樓陽台等候說要回家陪她吃晚餐的父親,毫無預警的,一道閃電近在她眼前劈來,她一駭,雙手本能的搗住耳朵,結果貓兒由五樓直墜而下,恰巧被急駛前來的貨車輾過……那淒厲的貓鳴以及她衝下樓看到的血肉模糊屍體,她無論如何也難以忘懷。

  從此,她怕貓,也怕雷雨,駭懼兩者令她避無可避的想起她害死一條可愛生命的罪孽。為何今晚又要下起雷雨?

  「芷若,芷若開門——」

  乍然傳入屋裡的叫喚,令她蜷縮發顫的身子動了下。是自己驚駭過頭產生幻聽,以致聽見那熟悉的聲音?

  「芷若,我知道你在家,快開門。」歐仲擎持續在門外按鈴。

  他曉得她家一點也不奇怪,早在爸媽「說服」他娶她時,母親便將言家地址抄給他,要他抽空找他的準新娘聊天,約會,只可惜他一次也沒來過。

  剛才在樓下見她屋內點著燈,他沒多想就上樓,豈知門鈴按到快爆了,屋裡始終沒動靜。猜想她睡翻了,他更非得把她吵醒不可,天氣轉涼,她九成九又踢掉身上被子,不叫醒她,包準她明天就感冒給他看。

  終於確定蕩入耳畔的是他的聲音,言芷若抬起埋伏腿上的小腦袋,發現不知何時,震耳欲聾的雷聲已停。

  撐起虛軟的身子,她緩步上前應門。

  「芷若!你——」卡嗒的開門聲阻斷他「聽見我的聲音沒」的喊問,看見她低垂頭頂的同時轉而粗氣的道:「你睡死啦?門鈴響那麼久……喂——」

  話未竟,他驚慌的摟住整個人直往他軟倒的身子。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沒力氣。」每回只要經過如同方才被捲進回憶裡的內疚驚惶,她總有好半晌會渾身虛軟。

  「老天,你的衣服怎麼那麼濕!」他大掌所觸及的纖背,襯衫一片濕濡。

  「流汗。」很正常。

  這種陰涼的天氣流了整身汗?沒空奚落,歐仲擎打橫抱起她,單腳踢上大門,將她抱坐沙發上,赫然驚見她小臉泛白,秀額、鼻頭沁滿汗漬,連髮鬢都微濕。

  「作噩夢了?」抬手抹去她額上冷汗,他問。

  算吧,一場永遠揮下去的愧疚噩夢。「嗯。」闔眼低應,她不打算多說什麼,幸好這次雷聲很快就停止,沒讓他瞧見她情緒失控流淚哭泣的狼狽樣。

  挑眼尋看浴室,歐仲擎走進再出來時,手上多了條乾毛巾與擰乾的濕毛巾。他先用濕毛巾輕抹她小臉,再轉拿手臂上的乾毛巾,輕扶起仰枕椅背的她。「你的背全是汗,必須擦乾,免得著涼。」

  言芷若心口輕悸,閉闔的雙眼猛然張開,才想著他不是要幫她擦背吧,他已攬她入懷,大掌由她襯衫下擺探進她衣內,輕拭她汗濕的背。

  她該反抗、該掙扎,卻不知是無力或他身上陽剛的味道太好聞,為她拭汗的動作太溫柔,她靜靜的倚著他,任他輕柔的抹好背,再輕解她胸前一顆鈕扣,擦拭她胸口冷汗,一連串過於親密的動作。

  「不要每次都亂嚇人。」直至他出聲,才拉回她迷恍的神智。

  「什麼?」抬頭看他,小臉差點吻上他的俊顏,她紅著臉退開他些。

  「不是被貓嚇昏就是被噩夢嚇得全身發軟,心臟稍微不夠力的人會被你嚇死。」

  不說一聲就軟趴趴的倒向他,同睡一星期也沒見她作過半次噩夢,偏在他來找她時嚇他個措手不及。

  「我又不是故意的。」當她愛作這個噩夢嗎?

  歐仲擎忽想起弟弟說的話。「你是不是懷疑算命師說你只要在十八歲前出嫁,即能保住性命的真實性,心裡惶恐因而作起噩夢?」

  原來他以為……她怕死?她莞爾搖首,「我沒那樣想過,是我爸比較擔憂我發生不測,急著找人娶我。」

  為何她對自個性命淡而視之的無所謂態度,令他深覺不捨?

  「我是說真的。」發覺他目不轉睛的注視,她慌忙再補上一句。「你怎麼會來?」這樣轉移話題,他應該就不會莫名其妙的瞅得她怦然心跳吧。

  濃眉微微兜攏,他哪裡知道自己為何會來,揣想著她或許離家出走,他就駕車到她家來了。「回房換件衣服,我們回家了。」

  沒興趣追究自己哪根筋短路,他可沒打算讓她一個人留在這裡,萬一她稍晚再作個什麼被鬼怪追之類的噩夢,駭到昏厥休克怎麼辦?

  帶她回去,有自己陪在一旁,他比較安心。

  望著拿毛巾走向浴室的俊頎背影,言芷若傻住好半晌。

  他不是巴不得她沒闖入他的世界,怎會來接她回家?而那句我們回家了,她喜歡,聽起來好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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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社團活動時間,言芷若正與羅雅婷欲前往羽球社集合地點,走至無人的川廊一角,林娜不湊巧的迎面而來,身邊跟著兩名宛如跟班的女同學。

  「芷若,我們要不要回頭走別條路?」羅雅婷囁嚅的問。

  「沒必要,這路又不是她家的。」言芷若坦蕩的繼續跨步。

  有人偏要擋住她的去路。

  「什麼意思?」略過另外兩名跟班,她直接挑視居中的林娜。

  「真沒禮貌,連借過兩宇都不會說。」林娜一臉高傲的諷刺。

  「無禮的不是我,何必多此一說。」無懼的反諷,言芷若以悍然之姿就要由她身旁直越而過。

  「哎呀!」

  是羅雅婷的驚呼,她被林娜的跟班推撞到牆壁,手上的羽球拍掉落地面。

  「你幹什麼?!」怒斥唐突動手的人,言芷若連忙趨前扶住好友,「沒事吧?」

  林娜跩跩的接話,「她走路不長眼睛撞到我朋友,她反射性推開她很自然。」

  「我沒撞到她。」羅雅婷怯聲澄清,她很小心的要從擋路的三人中間穿過去,就被推了一把,僥倖沒撞傷。

  言芷若當然明白以好友膽小柔弱的個性,要越過林娜她們可能連大氣都不敢喘半下,哪會去撞她們。林娜口中的反射性,擺明為蓄意找碴。

  不願好友夾在這三人之間擔驚受怕,她忍住氣彎身撿球拍,好盡快離開不可理喻的林娜,豈料她在她碰到球拍前伸腳踩住拍面,並使力磨轉它。

  天啊,她的球拍!羅雅婷伸手掩口,發不出任何討伐聲。

  「林娜!」言芷若怒意勃發的叱喝,沒見過這樣惡劣的人。

  「它礙了我的去路,我高興踩它、蹂躪它,你能奈我如何?」囂張的欺人不夠,再補上一腳將球拍踢得遠遠的。

  若非她今天忘記帶球拍,說不定她會毫不猶豫的拿拍子K這個目中無人的驕蠻女。「要找我碴就直接衝著我來,不用使要手段對付我朋友這迂迴的爛招!」

  回答她的,是令她猝不及防甩上右臉的一記響亮巴掌。

  羅雅婷驚呆了!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林娜兩側的跟班則咧著幸災樂禍的訕笑,涼涼的聽著她們的大姐頭開口教訓言芷若——

  「是你要我直接找你碴的,這巴掌我早想給你這個老勾引學校男同學,不自量力纏著蕭鎮的狐狸精……」

  啪一聲不比剛才遜色的清脆巴掌,令眾人錯愕的招呼到林娜左臉,阻斷她說得正起勁跋扈的大言不慚。

  「喜歡蕭鎮有本事就自己去追,別牽拖到我頭上,安些莫須有的罪名給我。告訴你,我言芷若不吃這套。」

  人不犯她、她不犯人,自大狂妄的林娜以為可以呼她巴掌玩,門都沒有!

  「言芷若,你居然敢打我!」怔愕回神,林娜撫著麻辣的左頰嗔吼。這禮拜又讓她多次瞧見蕭鎮跟她嬉鬧的刺眼畫面,她實在忍不下胸中的氣,於是故意在這裡堵她,存心給她難看,萬萬想不到她終於過癮的賞她耳光,竟也慘遭她的耳刮子。

  「彼此彼此。」禮尚往來而已。

  「你們是死人啊?給我打!」林娜氣喝愣在一旁的跟班,虧她平時賞這兩人吃用不少好處,見她被揍竟不會替她反擊,真是白癡。

  兩名被吆喝的女同學總算記起要為她們的大姐頭報仇,隨即一左一右朝言芷若撲上去,展開扭打。

  見狀,教一連串意外發展驚得像木頭人呆站的羅雅婷,急得差點哭出來。二對一,加上還有林娜在旁邊虎視眈眈,大有隨時加入欺負芷若之勢……怎麼辦、怎麼辦?

  著慌間瞟見一位教官,她如遇救兵的扯開嗓門大喊,「教官,有人打架——」

  

  歐仲擎直到今天才知道,他娶了個會跟同學打架的小妻子。

  十五分鐘前當他接到學校打來的電話,委實吃驚——

  「請問是言芷若的表哥,歐仲擎歐先生嗎?」手機來電者一開口便這麼問他。

  「呃……我是。」他幾時變成那丫頭的表哥?

  「你好,我是學校教官,言芷若跟同學發生打架衝突,學校留她下來勞動服務,希望歐先生過來學校一趟。」

  這算那小妮子給他的另一項驚嚇嗎?居然跟人打架,要他去領回她。

  她是有點執拗、有點小叛逆,但不至於叛逆到跟人打架吧!至少嫁給他這些日子,她就不曾找他單挑過。

  為瞭解她滋事的原因,要助理提前歇業,他驅車趕赴她就讀的學校。

  此時他已見過教官,獨自走往她被罰勞動服務的草坪,瞧見穿著藏青色夾雜白色條紋運動服的纖細身子,正蹲在那兒,臭著小臉,有一下、沒一下的拔著雜草。

  「我不知道你還有打架鬧事的本領。」走近她,他笑謔道。

  毋需抬頭,光聽入耳的熟悉嗓音,言芷若即明白是他。「是啊,以一敵二,回擊遠比挨揍得多,厲害吧。」自嘲著,她沒看他,迅速起身走往洗手台。何教官說過只要有人來接她,她就可以回家。

  歐仲擎輕輕拽住她的手臂,止住她的步伐。「跟同學再怎麼吵,動手打人就是不對。」

  螓首倔怒的抬望他,「要我靜靜站著任對方打著玩?抱歉,我沒你這麼寬宏大量,辦不到。」

  氣呼呼甩開他的手,她自顧洗手去。若非學校認為這件錯不在她的爭端非得約談她的家人,她又不知該找誰,才不會給教官他的電話,讓他有機會嘲笑她。

  果然,她這個不受他歡迎的妻子,終究落得被他一面倒訓責的處境,天知道闖禍犯錯的可惡禍首根本不是她!

  歐仲擎可以感覺得出她對這整件事的怨怒與不屑,對之前教官所言,同學不小心撞到她朋友,結果兩方人馬一言不合吵起來,最後纏打一起的說詞,更加質疑。她的脾氣是硬,但不至如此衝動的與人發生肢體衝突。

  「只有你被罰勞動服務,或其他人都回去了?」兩個大步便跟上她,將心裡的狐疑輕擲給她。

  「言芷若!」

  一聲喚喊緊隨他的問語後傳來,他瞧見一位瘦高少年朝她跑來,後頭尚有位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嬌小女孩。

  「你的事我都聽羅雅婷說了,你甩林娜那巴掌甩得好極了,另外兩個嘍囉你有沒有揍得她們流鼻血?」蕭鎮邊說邊比出拳姿勢。他剛結束籃球社團活動,在半路遇見羅雅婷,聽見林娜找言芷若麻煩的經過,氣得想當場扁人,還好得知林娜也吃癟的挨耳光,才稍稍平息他的怒火。

  歐仲擎聽得眉頭直皺。這個小伙子有暴力傾向?居然問芷若有沒有將人揍得流鼻血。

  「蕭鎮,你別黑、黑白講,等一下被教官聽到,又都說是芷若的不是,只處罰她。」跑得氣喘吁吁的羅雅婷扯他衣袖提醒他。

  蕭鎮不以為意的撇嘴,「誰不曉得學校裡的老師、教官很多都因為林娜有個常捐大把鈔票給學校的有錢老爸,對她就特別縱容。就算教官沒聽到我的話,還不是站在她那邊,罔顧事實的認定是言芷若先動手打人,甚至放鐵定在撒謊,說有急事得趕回家的林娜一夥人先走,罰她一個人拔草。哼!」

  羅雅婷不知該說什麼,她們幾個人被叫到教官室時,她提起最大勇氣將事情經過告訴教官,怎料他硬相信林娜誣陷芷若,指她先動手的說法。

  「對不……咦?芷若,他是——」本想向好友道歉今天全因為她,才讓林娜有機會藉故鬧事,卻忽看見她身旁的高大身影。

  蕭鎮也轉眼望去,同樣後知後覺的發現這個帥哥好像站在一旁很久了。

  「我表哥。」揚睫淡瞟眼她口中的表哥,言芷若低頭沖洗雙手。他是她老公的驚人身份不宜在校園張揚,於是她擅自決定兩人的表親關係。他會趕來,表示尚能忍受這個身份吧?

  歐仲擎略微朝兩人頷首致意。由他們的對談中,他能肯定芷若確實是打架事件中的受害者。

  「你好,我們三個是麻吉三人組。」蕭鎮爽朗說道。

  言芷若聞言暗翻白眼。她幾時跟這個總是搗她亂的小子麻吉了。

  羅雅婷猜想是教官要好友找家人來,她怯怯的望著歐仲擎說:「今天的打架事件錯不在芷若,是林娜一直看她不順眼,下午更過分的打她耳光,她才會——」

  「雅婷,清者自清,說太多人家會以為我們欲蓋彌彰。」她意有所指的攔斷好友好心的辯護。

  「人家?」芷若指的是她表哥嗎?怪怪的耶。

  歐仲擎唇邊有抹苦笑,一聽即明瞭她仍氣他說她有打架鬧事本領,以及反對她動手打人的看法。「需要我到教官室找教官拍桌子理論嗎?」

  他很自然的拿手帕給洗好手,正在甩水的她,怎奈她繃著俏臉,故意跟他唱反調的徒手往外套擦。

  「你乾脆直接鬧上校長室,讓我一次就被退學。」她看都不看他。一開始不信她,誰希罕他現在放馬後炮。

  「不去拍桌子多可惜。」蕭鎮嚷嚷,如果可以,他也想湊上一腳用力拍。

  羅雅婷不瞪他都不行,「你真想芷若再受處份?認真說起來今天的事全因為你不喜歡林娜,又老沒節制的纏鬧芷若,林娜才會將她當頭號情敵公然欺負她,你還好意思亂。」

  「我哪有亂,我保護她都來不及了。」最後一句咕噥得極小聲又含糊。

  然而,耳尖的歐仲擎仍是聽到了,濃眉微挑的淡瞟他。這個小伙子喜歡芷若?不知為何,他胸中彷彿有絲不舒服的感覺滑過。

  「今天我已經被亂得夠嘔了,你們兩個要亂請便,恕不奉陪。」由羅雅婷手中接過她善解人意替她背下樓的書包,道了聲再見,言芷若只想回家。

  「這邊,我的車停在側門。」歐仲擎不由分說的拉過一逕往正門走的她。

  「我沒說要坐你的車。」她不依的掙扎。

  「你想讓我像夾抱橄欖球一樣扛進車子裡是嗎?」

  「你——」交戰失敗,她一路鼓著腮幫子任他牽著走向他的座車。

  兩人身後,蕭鎮雙眼死命盯著兩人交握的手。「哇靠,他竟然牽言芷若的手牽得那麼緊。」

  「神經,人家是她表哥,當然可以牽。」輕啐完,羅雅婷也準備回家,心裡擱著疑問。芷若的表哥看起來對她很好,怎麼她對他的態度卻有點沖?

  而被獨留下來的蕭鎮則不禁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

  對噢,人家是表兄妹,他在發什麼神經嫉妒他牽言芷若的小手。不過那位一表人才的仁兄有些不夠意思,至少邀他搭個便車嘛,他又不會不好意思說。

  

  車子駛離學校一段路,歐仲擎將車停靠路邊。

  從上車後便悶聲靜看窗外的言芷若,納悶的轉望他,「做什麼突然停車?」

  「你沒受什麼傷吧?」沒坦白停車的目的正為誘引仍生悶氣的她開口,他低聲反問。

  俏臉再次調向窗外,沖沖的回嗆,「現在才問,有傷大概也沒救了。」

  他不以為意的伸手抓過她左臂。

  「你幹麼?」她不得不扭頭回來反抗他突如其來的抓攫。

  「別動。」他絲毫不受影響的拉高她的衣袖。

  「你——」她的話被截去。

  「我若一開始就問你受傷沒,你確定你會老實回答?」掙扎的手臂停下,歐仲擎明白她的答案是不會。「觀察也是詢問的一門藝術,你的臉上除了氣怨並無難受的痛苦神情,腳步健朗,洗手時也未出現異狀,已然初步排除受重傷的可能風險。」

  他一直注意她!念頭方落,她隨即在心底嗤笑自己的癡想。該說他比常人細心才對,如同她被長毛貂抓傷那次,不也被他發現?他只是職業病使然,很自然會去注意傷口,並非特別關心她。

  「我得確定你身上有無其他傷。」

  低渾的嗓音喚回她失落沮喪的心神,她冷不防落下一聲驚呼,抓開他不知何時將她整個人扳轉向他,正拉高她褲管的手。

  「你別亂拉,我沒受什麼傷啦!」她臉兒泛紅的撫回褲腳。

  「你的手臂上有瘀青。」這也是傷。

  言芷若慌亂拉下兩隻被他卷高的衣袖,「就只有瘀青沒其他傷,你總不能期待我被兩個恰查某捏而毫髮未傷。」見他蹙眉,她忙又道:「當然我也有捏回來,我可不是任人欺負的林黛玉,那兩個跟班身上的瘀青肯定不比我少,光是不服輸的氣勢我就贏過她們,想也知道她們打不贏我……」

  迭串敘述於發現他定定的注視後戛然而止,總算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他對打架很反感,自己做啥阿呆的跟他描述確實沒讓林娜兩名跟班打贏她的戰況,惹他更加看不起她。

  她垂眸掩去眼裡的落寞,「反正我沒事,以後不會再麻煩你來學校領我。」即便又倒楣的跟林娜槓上,被罰留校察看,她也不讓教官通知他。

  溫熱的大掌輕壓上她頭頂,「聽到你跟人打架,老實說,我很驚訝。但我對你們教官指稱你與對方……一言不合就打起來的說辭持著懷疑,你是固執難馴,但好像沒那麼惡劣。」

  水靈瞳眸不滿的抬瞪他,無言的控訴她哪有固執難馴、哪裡惡劣。枉費她為他輕觸的掌心感到無由的溫暖悸動,他竟這樣形容她,這人真沒眼光。

  歐仲擎輕笑的揉亂她的髮,「不過即使再有理由,我仍然不贊同你跟著動手傷人,以後對方若找你麻煩,記得告訴我,我會要教官秉公處理,知道嗎?」

  就當他們好度量隱忍校方的包庇一次,下回若再發生校方偏袒的事,休怪他請任職報社工作的朋友發稿,以輿論的力量撻伐這所學校。

  沒有回話,她愣眼看他。

  他剛才在對她笑嗎?這好像是他們相處這麼久,他給她的第一個笑容,這代表他有一點點接納她這個妻子嗎?

  「喂,聽到我說的話沒?」他輕拍她發愣的小臉。她當他說的是外國話啊,竟這等反應。

  「呃,聽到了。」她總算回過神,卻問不出他是否有一丁點喜歡她。

  他滿意的重新發動車子,開車上路。「我先帶你去吃晚餐。」

  「這麼早?」才五點。

  「晚上我要參加大學同學會,不能盯著你吃飯。」

  自從知道她嚴重挑食,常有一餐、沒一餐的隨性用餐壞習慣,他想也沒想便將寵物館八點半下班的時間提前到七點,帶便當回去或自個煮幾道菜,與她一同用餐,順便糾正她偏食的毛病。有時他不禁要自我嘲諷,他可以去考保母執照了,瞧他將她照顧得多周到。

  言芷若對入耳的盯字蹙眉頭,「肚子餓我自己會弄吃的,你不用操心。」

  他若能不操心,何必天天回家陪她吃晚飯。「要你這隻小懶豬等到肚子餓,大概要等到明天。」

  「你果然把我當豬,才什麼菜都叫我吃。」她瞥眼橫他,又沒人規定每餐都得按時吃飯,她哪裡懶呀!

  「知道就好,今天我會煮洋蔥給你吃。」上次在他迭聲「若若」的哄勸下,她哭喪著臉給他吃了三條,對,三小條洋蔥絲,今天非得逼她吃十條。洋蔥的營養價值很高。

  「我不要!」她超討厭吃洋蔥耶!

  「由不得你。若若——」

  突來的綿柔喚喊,成功堵住她張口欲言的反駁。

  厚,這只霸道奸詐的沙文豬,明知她拿他的「若若」沒轍,還老拿來當威脅她的籌碼。可見他半點也沒喜歡上她,否則哪捨得逼她吃不愛的食物。

  可惡,等會她一定要爭氣的對他的暱喊無動於衷,酷酷的不甩他,半條洋蔥絲都不吃。

  

  精緻典雅的歐式自助餐廳二樓,寬廣的開放式包廂裡,或坐或站著歐仲擎昔日的大學同學。

  畢業後各奔東西的同窗再聚首,短短幾句便輕易勾出往昔的熟稔熱絡。歐仲擎更見到畢業後,因各自忙碌而鮮少聯絡的好友宋奇安。

  「沒天理,三年不見,你竟然還是這麼帥。」一見面宋奇安就如此抱怨他。

  「沒辦法,我們家基因優良。」歐仲擎回答得絲毫不客氣,如同以往在校和他互耍嘴皮子那樣。

  「暗示我家基因失調?小心我拿焗烤洋蔥砸你。」宋奇安作勢舉起裝有焗烤洋蔥的小盤子。

  像想到什麼似,歐仲擎揚唇淺笑。「她吃了六小條。」

  「啊?」他有聽沒有懂。

  「沒什麼。」嘴上這麼低應,腦中卻浮現稍早前嘟嘴吃洋蔥絲的委屈小臉。她還是聽話的吃她討厭斃了的洋蔥,雖然只吃六小條,不及他預計的十條,然比起第一次,有進步了。

  宋奇安直睨著他瞧,直覺得這個說沒什麼的帥哥,淺淺笑容裡嵌著微微寵溺。

  他正想追問,窗外無預警傳來一記悶雷,灰暗的夜空隨之劈哩啪啦的下起豆大雨勢。

  「怎麼突然下起雨。」歐仲擎心頭奇異的滑過一縷不安。

  此時,他口袋裡的手機忽響,他跟好友打了聲招呼,便踱至無人的角落接聽。

  「請問是歐仲擎先生嗎?」陌生的慈藹女聲傳人他耳裡。

  「我是,請問你哪位?」怪了,這陣子他好似常接到不熟的來電。

  「我是曾照顧若若頗長一段時間的張媽,住台南,剛剛才從言先生那裡得知她嫁給你。」她有段時間沒跟若若聯繫,幾分鐘前打到她家沒人接電話,改而撥給言清榮,方知她已嫁人的震撼消息。

  可想而知是他岳父給她他的手機號碼。「你找我有事?」

  「我想找若若,可惜她仍舊跟以前一樣,不愛開手機……」

  「抱歉,恕我打個岔,你知道她為什麼不喜歡開手機嗎?」他記得他岳父也曾對他講過同樣的話,但他一直忘記問家裡的小女人為何不開手機。

  「那孩子從小父母陪在她身邊的時間就不多,總是答應回家陪她吃飯或帶她出去玩之後,又打電話回來爽約,久而久之,她乾脆不開父親買給她的手機,也不接家裡的電話,免得一次次承受希望落空的打擊。」

  歐仲擎無法不為她心疼,她總將心事藏在內心深處,是否正因連她最親密的父母均未給她聆聽她說話、撒嬌的機會所致?

  話匣子一開,張媽發洩似的又感慨道:「有次若若在家等她爸回來晚餐,誰知突然下起雷雨,年僅十一歲的她被閃電嚇到,手上抱的貓由陽台摔下,正巧被疾馳而過的貨車碾死,我從超商回去時,看見她縮在街上哭得好傷心。」

  心底震懾的漣漪蕩漾,他逐漸拼湊出她怕貓的前因後果。

  「可憐了那孩子,因為這件事始終心存內疚,往後不但不敢親近貓,每遇雷雨夜更會想起當年的無心之過,全身嚇得發抖……」

  腦子轟然作響,他猛地記起前些日子她渾身汗濕虛軟的模樣。

  她說謊!根本非單純的作噩夢,是藏匿她心裡的愧疚、傷心、自責等灰暗情緒折磨著她。

  一記震耳雷劈隆隆落下。

  「該死。」芷若一個人在家!

  「嗄?」該死?張媽愕然停住依然對言芷若滿懷疼惜的成串叨絮。

  「不好意思,我有急事,我會叫芷若再跟你聯絡。」倉卒切斷電話,他轉身就欲下樓。

  宋奇安擋住他,「怎麼回事?接個電話接到臉色這麼凝重。」之前他就發現他的不對勁,是以能在他不說一聲就要走的當下攔住他。

  「芷若一定嚇壞了,我必須盡快趕回去。」

  「芷若?」誰?

  「我老婆。」完全未思及自己直覺脫口出什麼驚人句子,也沒想到要跟其他同學打個招呼,他急匆匆離開餐廳。

  這頭,宋奇安錯愕呆怔的望著歸心似箭的他,眨眼間消失眼簾,不禁感到納悶。「這傢伙什麼時候結的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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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5 01:26:25
  第六章

  雷電交加,大雨滂沱。

  歐仲擎以最快的速度飆車趕回住處。

  「芷若——」

  廳裡空無一人。

  他在另道響亮清雷落下的同時,聽見臥房傳來尖細的驚呼聲。

  疾衝進房裡,發現瑟縮蜷躲於床尾的人兒,他心驚的奔向她。「芷若——」

  「啊!」肩上被拍動,處於虛弱心神中的言芷若歇斯底里的駭叫。

  「是我,芷若,是我仲擎。」他徐柔圈摟她入懷,察覺她嬌軀的抖顫,心生不捨的環緊她一些。她被自囚的回憶嚇壞了。

  「仲……擎……」囈語般呢喃,慌亂無神的瞳眸緩緩抬望他。

  那含淚的雙眸與蒼白的容顏令他心頭狠狠一揪,語音柔似春風,「對,是我。」

  是他。凝積眼眶的淚滴霎時懸墜而落,她啞聲泣訴,「我不是故意的,閃電突然劃來,雷一打,我嚇一跳,忘記手上抱著貓……」

  「我知道,噓,別說了。」抬手輕拭她的淚,他低柔攔住她無措的述說。

  她卻仍陷在耿耿於懷的記憶裡,戰慄細語,「你不知道,小貓被我摔下樓,一輛貨車恰巧壓過它,它——」成串淚珠婆娑滾落,她咬住唇,不知如何詳述它的血肉模糊。

  歐仲擎的心一疼一緊,俯下頭,憐惜的吻上她,伸舌熨撫她含咬的紅唇,不願她咬傷自己。

  淚眼朦朧,可她直覺唇上奇異的溫熱撫觸令她倍感溫暖安心。不由自主的闔起眼,她緊咬的唇瓣放鬆,微微輕啟。

  安撫的靈舌本能的探人她口中,細細柔柔的纏繞她的丁香小舌,小心翼翼的汲取她甜美甘露。

  渾身一陣輕顫,她嚶嚀的癱入他懷裡,思緒中的痛苦殘影消失了,只有令她飄浮暈眩的迷魅氣息包圍她……

  花費好大的自制力,他才從她青澀醉人的回應中撤離。吮去她頰上淚痕,他低嘎呢喃,「沒事了,別哭。」

  言芷若沒再掉淚,偎著厚實胸膛,耳裡全是教人心安的柔啞嗓音與沉渾有力的心跳聲。

  窗外雷鳴不知何時已停歇,疾落的雨勢也已轉小,屋內屋外彷彿於一瞬間沉寂下來。

  好靜。

  「芷若?」以為她睡著,歐仲擎輕喚。

  「嗯?」低應,她由他胸懷抬起頭,當雙眸對上深邃黑瞳的剎那,半刻前所有迷恍混亂的神智驀然歸位,她記起所有的一切——她情緒失了控,而他……

  天,他吻了她!

  「我……你……」心跳得厲害,她著慌的退開他,挪離他教她戀棧的懷抱。比起她不小心在他面前失控淚流,兩人的纏綿親吻更讓她心悸失措,她並非他要的妻子,他怎麼可能——吻她!

  瞧見她的驚羞退怯,歐仲擎總算清醒頓悟到自己片刻前做了什麼。

  他吻了她,在她淒楚淚流、無助慌亂的時候。當時他只覺不捨,只想安慰她……該死的,安慰不是該拍拍她的背就好,為何他竟用吻的,還吻得那麼投入、無法自拔!

  他是怎麼了他?

  結果是他吻錯人?見他擰眉無語,言芷若心中竄過這道想法。他八成喝了酒,誤把她當成某位心儀的女孩,錯吻了她吧。

  難言的惆悵溢滿胸口,她必須說點什麼驅散這教人窒息的靜默。「你不是去參加大學同學會?我以為你會很晚回來。」

  「我全知道了。」

  垂降的眼睫,困惑的調向沒頭沒腦迸話的他。

  「不久前我接到張媽的電話,明瞭你怕貓的全部原委。」很訝異她沒討伐他對她的冒犯,他也避談那糊里糊塗發生的親吻。

  睜大被淚水洗滌得更為剔亮的美眸,她十分訝異張媽會打電話給他,然轉念一想,猜得出是爸告訴張媽她嫁給他,並給了他的手機號碼。而且就算張媽沒說她失手害死貓咪的事,先前自己也已在潰決的情緒中向他吐出一切。

  他是否也覺得她粗心大意得不可原諒?

  「那件事不是你的錯,別淨把愧疚、自責壓在心底,形成自我折磨的夢魘。」與其說她怕貓,不如說她拋不開心裡的歉疚,被當年的意外陰影困縛住,總在與憾事發生的相同雷雨天,受無法自我寬恕的良知鞭笞,痛苦難當。

  她難掩激動,「當然是我的錯,我若不站在陽台下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為何不說倘若你爸那天按時回家吃晚飯,意外就不致發生?」

  他突地有些氣怨她父母對她的輕忽,假使他們善盡父母之責,她豈會讓人心疼的與原可避免的噩夢糾纏這麼多年!

  微怔,她沒料到張媽連這事都告訴他。然而,童年沒辦法像其他小朋友幸福享受溫馨天倫之樂的遺憾,她不想提,徒增悵惘而已。

  她選擇逃避。「我還有作業要寫,先回客房了。」

  沒喊她,歐仲擎坐在地毯上任她離去,卻在她關上房門之際低逸歎息。

  他究竟該拿倔強固執,一顆心其實敏感脆弱得可以的她怎麼辦?

  

  夜深,雨仍綿密的落。

  歐仲擎旋門進入客房,果然就見該回主臥室睡覺的人兒酣睡客房床上,身上薄被滑退腰際。

  她又踢被了。

  走近她,他彎身抱起她走回主臥室,輕輕柔柔的將她安置在她的床位。

  之前連續幾天,當她發現自己在他房裡醒來,她曾問他,「你抱我過來的?」

  「免得半夜老愛踢被子的你,在客房凍成冰棒。」他這麼回答。

  爾後就寢時她便直接睡主臥室,為何今晚又睡客房?因為那個吻嗎?

  心思繞轉間,他的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在她小巧嫣唇上。進客房抱她前,他已在房裡思索許久自己怎會失神吻她,而唯一想得到的合理解釋,是他安慰過了頭。

  任誰見到她潸然淚下的楚楚可憐模樣,應該都會給予軟語安慰,他是醫生,平時的憐憫心就比一般人多些,因此一個不小心便安慰過頭的吻上她。

  就是這樣。然而,為啥似乎有道極小的聲音向他鼓噪著不是這樣?

  不然是怎樣?眉端糾結,他甩甩頭,決定不再追究令自己心煩的疑惑。橫豎那時他確實是在安慰她,也莫名其妙吻了她,管他是怎樣。重點是她沒奪門而出,表示她能原諒他的無心冒犯,只不過尚有點彆扭,是吧?

  既然如此,他何須庸人自擾想那麼多,睡覺要緊。

  走到另一側爬上床,躺入枕中,他忽想起另一件事。就在一個小時前,他接到好友宋奇安的來電——

  「你什麼時候結婚的?」他劈頭就問。

  「耶?」他的回應聲滿是驚訝。

  「你這是哪一國的反應?是你自己親口說有老婆的。」

  赫!「我有嗎?」他震撼擠想著自己曾說過的話。

  「幹麼裝傻,你老婆叫芷若不是?」反駁聲有想扁人的意味。

  一句事實勝於雄辯的芷若,終於讓他憶起自個倉卒趕離同學會的情形。

  賴不了,他是在惶急心焦問脫口而出芷若是他老婆。「奇安,我絕非裝傻,芷若的確是我老婆,不過事情有些複雜……總之,給我個面子,你暫時什麼都別問,等時機到了我會源源本本告訴你,OK?」

  「到時記得補請我喝喜酒。」不愧知交一場,宋奇安當真未再多問隻字片語。

  一直到現在,他都未曾擔心請好友補喝喜酒的允諾,反倒迷惑自己為何親口爆料芷若是他老婆。

  名義上她雖是他的妻子,但他從沒打算向外人坦承他們這層情非得已的關係,怎地一向口風甚緊的他居然自洩秘密。

  著急芷若過了火?

  側身望向身旁熟睡的人兒,歐仲擎唇畔點上無奈莞爾的紋路,無論著急過火或安慰過頭,讓他今晚不太像他的,倒全是她。這小女人天生是他的剋星,他肯定上輩子欠了她一拖拉庫是不?

  安睡的小臉眉間忽起皺痕,他的胸口沒來由一緊。難道她又墜入當年那場無心之過的夢魘裡?

  小心翼翼的將她勾摟入懷,他在她耳畔低低輕哄,「沒事,安心的睡,有我在。」

  奇異的,恍如聽進他的話,原本睡得不安穩而皺攏的眉峰恢復平順,小手無意識的揪抓他衣襟,呼吸逐漸勻和。

  歐仲擎笑了,帶著他不自覺的寵溺憐疼。

  說實話,他很早就發現,她睡著的時候,好可愛。

  

  她今天又賴床了。睡翻在他懷裡,腳再次不淑女的橫跨他腰際,任他捺著性子拍喚,她一逕「好」、「嗯」,眼睛張也沒張繼續睡她的,教他好氣又好笑。

  當他半開玩笑半威脅的俯在她耳旁告訴她,「再不起來我就吻醒你。」

  僅三秒的時間就見她睜大雙眼愣望他,尖叫的由他懷裡掙跳下床,一骨碌衝進浴室盥洗。

  原來要叫這只愛賴床的懶豬起床,只消一句「吻醒你」就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成效。問題是他怎會說出吻醒你這樣親暱的話?甚至自然得猶如吻她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歐醫師!」黃家玉的大喊總算拉回他游離的心緒。

  「有事?」他抬眼看向站在他辦公桌前的助理。

  「歐醫師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我喊你好幾聲都沒反應。」

  可不是,他竟心不在焉的想著言芷若!見鬼了他。

  斂整心神,他淡道:「在想幾位顧客詢問的問題。外頭有狀況嗎?」他此刻正在自己的私人辦公室。

  「有位小姐看見寵物館張貼的醫診簡介,直喊著你是她學長。」其實她比較想知道,是啥重要的問題能讓一向專業又認真的他,破天荒陷入呆愣境地。

  太籠統浮面的敘述,他哪曉得上門的是哪個求學階段的學妹。

  他走出辦公室。

  「學長!真的是你。」候診室裡的長髮女子雀躍的跑到他跟前。

  「你是……」他一時記不起她。

  「崔銘心,學長的大學學妹,每次大考都跟你借筆記跟考古題的那個。」

  「哦——『催』學妹。」記起的微笑,他意有所指的說。這位學妹求學時有點混,每到期中、期末考,老是催他找舊筆記借她,助她順利過關。

  崔銘心點點頭。「想不到學長在這裡開寵物診所,我最近才開始養寵物,否則也許會早些遇見你。」

  「這只蘇格蘭折耳貓怎麼了?」歐仲擎手指向她懷抱裡灰白相間的貓咪問。

  「哇,學長好厲害,一看就知道圓圓的品種。」

  一旁的鄭采玫與黃家玉相視而笑,歐醫師的學妹以為他獸醫當假的?

  只聽她又道:「說出來學長可別笑我,我沒養寵物的經驗,舉凡如何訓練它定點大小便,怎麼拔耳毛、剪指甲等通通不在行,只好上寵物館請教。」

  「沒問題,這些我會詳細指導你。」思緒倏閃,他猛地想到——「你這隻貓晚點可不可以借我?」

  「借你?」

  「歐醫師要借貓?」

  崔銘心與鄭采玫的問句相疊拋落。

  歐仲擎爾雅一笑,「因為它很可愛。」

  

  最後一節課上課鐘響前三分鐘,言芷若的手機忽然響起。

  待在走廊角落一隅的她接起便道:「張媽,我真的過得很好,你不用擔心。」

  之前她記起仲擎告訴張媽會請她回電給她,於是撥了通電話給張媽,她直問她

  仲擎的為人,待她好不好之類的。聽她親口說他是個好人,對她也不錯,張媽迭聲喃念這樣她就放心了,豈料才切斷通話,愛操心的她又打電話來。

  「是我。」傳入她耳裡的是意外的醇厚嗓音。

  「你——」她的心狂跳數拍。怎麼是他?那個今早威脅要吻醒她的男人。

  「你剛與張媽通過電話吧?難怪我那麼幸運,第一次打電話給不愛開手機的你就打通。」兩人被迫在一起生活後,為了可能的必要聯絡,他早與她交換手機號碼,只是當時並不知道她總是關機的習慣。今天他純粹碰碰運氣,算好她下課的時間撥電話過去,恰巧她難得開機。

  她猜是爸或張媽告訴他她不喜歡開機。爸曾致電給他的事,前陣子他稍微提過。

  深吸口氣平穩因他波動的心,她說:「我是剛跟張媽講完電話,你有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

  「我懷疑你會。」她終究非他惦掛在心的人。

  為何他聽出她話裡有嬌怨他拒她於千里外之意?他是如此無情之人嗎?

  「鐘聲快響了,我還有一堂課。」怕方纔的語意洩漏自己的失落,她急忙丟出其他句子轉移他的注意。

  「放學後到寵物館來。」他道。

  她為之一訝,「做什麼?」

  「來了再告訴你。」

  她皺眉頭,「賣關子!你捅了什麼需要我替你收拾善後的摟子?」

  歐仲擎抑不住揚聲輕笑,「這好像是你的專利吧,小妞。」想不到跟她講電話會如此愉快。

  「小妞你的頭啦!」這傢伙,連戲謔她的笑聲也笑得這樣好聽。

  「若若。」天外飛來一句。

  「你、你——」伶俐的舌頭瞬間打結。

  薄唇性感揚起,她的結巴在他意料之中。

  一串清脆鐘聲由話機蕩來,他趕忙問:「今天在學校好嗎?那個林什麼娜的還有沒有找你麻煩?」

  聽見這詢問,原本對他耍賤招喊她小名,害她無法順溜反駁他的怏氣,陡然間煙消雲散。就算他不愛她,更少,這一刻他是關心她的。「沒有,大概因為昨天才鬧完事,她不敢那麼快又找我麻煩。」

  「如果她又對你不客氣,記得馬上通知我,我會立刻趕去。」為她討公道。

  「嗯。」心底柔暖的漣漪再暈擴一圈。

  「好了,你若在外面,趕快進教室上課,放學後見。」

  回道聲放學後見,兩人結束通話,她唇畔噙著恬然笑花。

  「言芷若,上課了你還在發什麼呆?」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蕭鎮直拉著她往教室走。

  「誰發呆,你才思春哩!」她沒好氣的甩開他的手。昨天才害她跟林娜起衝突的罪魁禍首,今天又對她拉拉扯扯。

  「我有時是會思春沒錯啊。」他大大方方坦承,不介意她翻了個白眼又道:「你沒發呆幹麼盯著手機傻笑。」

  「我高興。」

  沒事亂高興,然後盯著手機綻出他從沒見過的嬌甜笑靨?「你也會思春哦……喔!」疑問的尾音轉為哼吟,前車之鑒許多的他仍舊大意的沒躲過她快狠準的反擊,右腳遭殃被踩。

  言芷若懶得理他,自顧進教室去。同學兩年,他『討皮痛』的毛病有增無減。

  踢甩被踩痛的右腳,蕭鎮實在有話要說,十七、八歲的他們懷春很正常啊,他又不會笑她,做啥惱羞成怒踩他。難不成……她思春的對象正是他?!

  「嗯嗯,有很大的可能,我蕭鎮可是有校園少女殺手的封號……夭壽,國貿實務恰北北的老師來了,先閃進去上課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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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5 01:27:02
  第七章

  詭異。

  當言芷若依約於放學後來到寵物館,她敏感直覺有股詭譎、不尋常的氛圍,再看到鄭采玫與黃家玉漫瞟向她的奇怪眼神,更有說不出的怪異。

  「小玫姊,小玉姊,有什麼不對嗎?你們怎麼皺眉看我?」不明所以的問完,她馬上轉向她身旁的俊儻帥哥,「是你要我下課過來的不是嗎?」

  莫非她來的不是時候?

  歐仲擎極為自然的環住她的腰,「是我叫你過來的沒錯,小玫和小玉也很高興見到你,哪有皺眉頭。」

  「是啊、是啊,我跟小玉看到你高興都來不及呢!」接獲老闆暗使的眼色,鄭采玫忙陪笑打哈哈。

  「可是……」剛才她明明瞧見兩人眉問皺著猶豫。

  「到裡頭去,我有事跟你談。」沒讓她繼續可是下去,歐仲擎不由分說帶她進他的辦公室。

  鄭采玫與黃家玉臉上的笑容在她被帶離開後相繼凝住,不約而同望向就在兩人腳邊,用大方巾覆蓋住的籠子。

  「歐醫師真的確定要這麼做?」黃家玉率先開口。

  「你說呢?」鄭采玫苦笑反問,而後同她一起喟歎。

  如果可以,這個「幫兇」的角色,她們兩個千百個不願意當呀!

  同一時刻,歐仲擎的辦公室內——

  「你有什麼事要跟我談?我會不會妨礙你工作?」問著問著,言芷若總算遲鈍的發現始終擱在她腰際的大手,心跳的連忙拉開與他過於親近的距離。

  歐仲擎微蹙眉峰。昨晚他提供溫暖的懷抱抱她睡了一整夜,她現在是怎樣?過河拆橋,不許他碰她?

  壓下突生的不滿,他取下她側背左肩的書包擱放桌上。「我請小玫她們掛上暫停營業的牌子,你不會妨礙我工作。」

  她困愕,「暫停營業?」

  「這樣才能專心解決你的心理障礙。」

  她呈呆傻狀態,待消化完他的話,俏臉隨之繃起,「你才心理有問題!」她又哪裡惹到他,這樣譭謗她。

  凝視她的黑眸深沉肅穆,薄唇一字一字的吐納,「我不怕貓。」

  簡單清晰的四個字如暮鼓晨鐘敲進她心坎,霍然問她懂了,懂他找她來的企圖……「不,我並沒看、看見貓。」顫巍巍的退後,她抱著一絲希望,恍如自言自語般想推翻他準備了貓「對付」她的揣測。

  辦公室門一刻不差的在這時傳來敲叩聲,繼而打開——

  她驚恐的看見黃家玉提著用方巾遮蓋的提籠,「不,我要回家!」

  「芷若。」歐仲擎快一步攬住驚惶叫喊,踉蹌著欲奪門而出的她。

  「你騙我!」她掙扎著槌打他,「小玉姊提的籠子裡有貓對不對?你故意騙我來就是想這樣嚇我!你怎麼這麼壞。」

  「歐醫師?」黃家玉臉現為難,不知該不該將的確裝有貓的籠子放下。

  早在歐醫師告訴她和小玫,向崔銘心借貓的目的是想幫忙克服芷若怕貓的心理障礙,她和小玫就擔心此計的可行性,她們可沒忘記她上回被貓嚇得打破寵物館裡一大堆東西,造成一團兵荒馬亂,甚至昏厥的骨牌效應。現在瞧她情緒顯然又起波動,她真該配合歐醫師留下貓嗎?

  任由懷中人兒粉拳直落他肩上、胸膛上,他不改初衷的道:「放下籠子,其他的我自己來。」

  上司有令,她也只能照做,將籠子擺放在地上,與也一道進門的鄭采玫退開,帶上辦公室門,盡量往好處想,歐醫師辦公室內的玻璃物品不多,假使芷若又像上回一樣橫衝直撞,應該不致發生什麼危險。

  「放開我!我要回家。」言芷若依然在掙扎。

  「聽我說,芷若……」

  「我什麼都不要聽,你這個大騙子!」

  「不聽我就吻你。」

  聞言,槌打他的小手頓在半空中,扭動的身子亦怔住。「你威脅我!」瞪他,她又氣又羞、又委屈又無措。

  「比起你的降龍十八掌,我的威脅溫柔多了。」他以輕快語氣調侃,企圖松卸她緊繃的神經。

  微咬紅唇,她掄握的拳頭沒再撒野的輕貼他胸口,「是你騙我——」

  「是想幫你。你總不能一直讓當年那宗無心的意外困縛住你的心,直至終老都害怕貓、害怕雷雨夜。」哪天她纖弱的心神若無法負荷怎麼辦?

  「我沒有!」回駁的倔意不減,微顫的音調卻洩漏她隱藏的脆弱。

  低歎聲,他像哄小孩似的輕拍她的背。「好,你沒有,但是影響你甚深的心繭必須徹底剔除,你才能活得自在。」他不希望她因無心的過錯內疚一輩子。

  垂睫無語,她找不到話反駁他的言之有理。

  明白她聽進他的話,歐仲擎放開對她的摟攬,上前掀開覆蓋貓籠的白色方巾,再走回去輕攬住她。「來,轉過身看看,是只蘇格蘭折耳貓,性子很溫馴。」

  沒轉過身子,她背脊反而一僵,兩腳像被釘子釘住似的定在原地。

  「若若。」

  她的心慌了。「這次、這次就算你喊一百次若若也沒用,我、我不要看。」心裡知道她該配合,然退卻的理智令她寧願繼續當鴕鳥,不想看貓,不願再因它陷落過往痛心的回憶裡。

  「乖,聽話。」他改用拉的。

  「不要。」反拖住他的手臂,言芷若賴蹲在原木地板上,雙眼緊閉,來個眼不見為淨。

  見她如此孩子氣的反應,歐仲擎委實不知該氣該笑。莞爾搖頭,他索性席地而坐,再抱她坐在他大腿上,拿出最佳耐性軟言低哄,「若若,張開眼睛看著我。」

  宛若催眠的渾柔嗓音不是要她看貓?

  密長睫毛輕顫,她微仰下巴,「你是說看你?」

  該回答的人忽地噤了口,歐仲擎一瞬不瞬的凝鎖她——濃密羽睫迷人的揚動,清麗的瓜子臉仰成柔媚角度,有著剔透自然嫣紅色澤的小巧唇瓣,更是誘人的開闔著,吐氣如蘭。

  「仲擎?」久不聞他的聲音,她決定張開闔閉的雙眸。

  兩片溫熱的唇瓣猝然疊上她的……

  

  情難自禁。

  瞧見她仰首動人嬌態的蕩漾心神,全教她一聲柔膩的低喚催化,他情難自禁的只想吻她。

  一手摟近她,一手托住她的小腦袋,靈舌輕易探入她口內,放肆卻輕柔的纏索他未曾或忘的甘甜芬芳。

  完全無法思索他為何又吻她,言芷若對他迷魅惑人的氣息不具絲毫抗拒能力,在他雙唇吻碰上她時震顫一悸,原欲張掀的眼睫不自主的再次輕闔起來,小手緊揪著他,任他恣意攻佔她的檀口,生澀的與他唇舌糾纏……

  曖昧的喘息攪熱屋內所有空氣,當她嬌喘迭連的軟倚入他懷裡,歐仲擎才戀戀不捨的結束與她的纏吻,氣息不穩的平緩體內奔騰的情慾騷動。

  「都是你。」下頦輕擱她發頂,他的聲音低沉沙啞。

  「什麼都是我?」她虛浮無力的偎著他。

  「以後別在男人面前仰臉閉眼,那是種無言的邀請,懂嗎?」她之前微仰的弧度極適合接吻。

  一怔,言芷若燙著臉挪離他懷抱嬌嗔,「色狼!誰邀請你吻我,是你想入非

  非、胡亂會意,要吻也不說一聲。」

  平白被偷吻的是她耶!他還敢怪她誘惑他。

  不介意成為色狼,也不想追究自己為何又意亂情迷吻她,她最後一句話引出他唇際笑意,「你在暗示我以後說一聲就可以吻你?」

  她連耳朵都紅了,「去你的,你以為我跟你一樣色。」

  「言芷若,不許講粗話。」哪個混蛋教她講『去你的』這三個字?

  她努下嘴,「是你先亂說話。」

  拜託,是她先讓他想吻她才對吧!

  「喵嗚。」一聲輕細喵叫湊熱鬧的加入兩人的對話。

  她的脊樑一僵,尖叫的撲抱住他,頓然想起屋裡尚有隻貓與之共處。

  歐仲擎輕輕的拍撫她的背,柔柔的說:「別怕,它只是在跟你打招呼。」

  緊摟他的頸項,她顫然無語。

  他抱著她悄悄挪動位置,別有用意的誘哄她抬頭,「想不到你會主動抱我,還抱得那麼緊,恭喜你跟我一樣色了。」

  她慢半拍的消化他的話,不服的抬起頭,「誰跟你一樣——」

  「喵。」

  她彷彿石化般僵住,駭然大睜的雙眸裡倒映著猛不期然入眼的貓影。之前她是背對著它呀!「不——」

  「芷若,冷靜下來,我在這裡。」見她又將陷入慌亂,歐仲擎加重環抱的力道圈鎖住她,同時也給她溫暖。「別怕,看著它,圓滾滾的它很可愛,所以我學妹幫它取名叫圓圓。」

  「我不要看。」管不了他什麼學妹,貓咪叫啥名字,言芷若逃無可逃的直往他懷裡縮,腦裡再次出現難忘的雷雨夜。她的小貓也很可愛,可是被她害死了!

  「聽話,想擺脫你心底自囚的夢魘,你必須從坦然面對貓咪開始。」他橫下心,不讓她逃避的扳轉她面向圓圓。

  「別逼我。」眼眶泛紅,她奮力的又撲抱住他,將臉埋在他胸前。

  他無聲輕歎,湊近她耳邊道:「如果你的自責內疚執意背負一輩子,那我的是不是該用性命來還?」

  太奇怪又突兀的語句,讓她由他懷裡抬首,泛紅的眼眶映著茫然。

  他憐疼的拂順她微亂的鬢髮。「我喜歡小動物,所以毅然決然踏上獸醫一途,然而很遺憾的,希望救治所有生病、受傷動物的我,不乏眼睜睜看著它們魂歸西天的時候。」

  捕捉到他眸裡的黯然,她想也未想的開口,「那不是你的錯,人都有傷重病危的時刻,何況是動物。」

  「誰說不是我的錯,倘若我的醫術再高明些、再有能耐點,就能救回更多瀕臨死亡的動物。」

  「仲擎——」她的喚喊被他截去。

  「你自己不也抱著負面心態,認為當年只要你不站在陽台,沒失手摔落貓咪,它就不會死?同樣的道理,看著待救的動物們,卻悲哀的束手無策,僅能任其生命消逝,我的內疚自責遠遠勝過你,我是不是更該讓愧疚的心魔纏鎖,甚至乾脆明天就結束營業,不再當獸醫?」

  「你不能這麼想——」

  「為什麼不能?」歐仲擎藏含用意的咄咄進逼。

  她沒發覺自己落入圈套,一古腦說道:「很多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事情的發生不是我們所能掌控,無心的差錯都值得原諒,何況是愛莫能助的遺憾,更不該耿耿於懷。」

  定視她的深眸閃過一簇光亮,他唇畔隱隱上揚,修長食指輕輕點上她心口,「這才是你心裡始終被無謂的歉疚蒙蔽住,真正該有的頓悟聲音,若若。」

  言芷若胸中的震盪非同小可,原本只是心急他真有關閉寵物館的決定,而下意識勸慰他,沒想到會說出連自己都詫愕的心底話。

  既然明白很多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事情的發生無法任由人隨心掌控,為何她無法原諒自己的無心過錯,非得毫無意義的耿耿於懷?

  「我……」拉下他仍點在她心口的手,她知道自己心裡的迷障正在退散,但掙扎猶在。

  「或者你希望我明天就拋下獸醫身份,陪你一起在沒意義的內疚、自悔中過日子,看那些已經逝去生命的小動物,能不能天降神跡的活過來?」

  「你——」恍然明瞭他的苦苦進逼只為讓她看清自縛的心繭,她有些惱火,卻更震懾他眼裡的篤定。

  「不要告訴我你當真會這麼做。」真為她撇下獸醫不當。

  「我說話算話。」倘若這樣能逼她斬除心裡那道陳年夢魘。

  她該氣他的不給後路,偏偏胸中的感動不爭氣的直溢往眼眶。「就說吧,你真的很壞。」淨會迫她投降。

  宛如心有靈犀,他曉得她已決定試著剷除不必要的心結。

  憐惜的,他輕輕摟她入懷。「好,你說多壞我就多壞。」

  她依賴的環住他的腰,藉以凝聚與貓相對的勇氣。「今天能不能只看不摸?」

  「我不介意讓你摸。」歐仲擎故意逗她,藉以緩和她的心情。

  「大色狼。」

  他無所謂的一笑。「放輕鬆,我會一直陪著你。乖,抬起頭,圓圓等著跟你做朋友等很久了。」

  「喵嗚。」猶似聽得懂他的話,圓圓低嗚了聲。

  微顫,言芷若揪緊他腰際衣服,屏息做個深呼吸,強迫自己慢慢抬起頭……

  辦公室外,鄭采玫與黃家玉緊張的面面相覷,已經過那麼久,她們尚未聽見任何物品碰撞的鏗鏘匡啷聲,裡面的男女主角現在到底進行到哪裡……呃,是糾正芷若怕貓的計畫,到底進行到哪兒?

  

  歐氏企業辦公大樓

  晚上八點,歐孟恩仍在辦公室處理幾宗待緊急評估的合作案。他仰起頭稍微活動酸硬的頸子,總經理室大門忽被人由外直接推開——

  「嗨,歐總經理,還沒下班。」涼涼的調侃悠哉的丟向他。

  「二哥?!」訝喊的是一旁的歐季凱。

  「赫,你這小子怎麼在這裡?開始當起老大的實習助理了?」歐仲擎詫異的走向沙發處,席地坐在方桌前的弟弟。

  他略顯尷尬的搔搔理得清爽帥氣的平頭,「大哥說我一個人在家準會摸魚玩線上遊戲,要我來這裡唸書。」

  「可見你的紀錄多不良。」歐仲擎居高臨下的笑謔他,視線轉而調向辦公桌那頭,對著自家大哥說:「偶爾讓季凱摸下魚有什麼關係,何必押他到公司監視他讀書。」

  聽到他的後半段話,原欲抗議他的揶揄的歐季凱,改而點頭如搗蒜的附和。就知道二哥對他其實很好,同意他打混摸點小魚。

  無奈他家老大鐵面無私的開口,「他已經高三,今年要參加學測大考,不逼他一些,如何考個好學校念。」

  若非爸媽出國前托他多盯著尚要考大學的季凱,他何須吃力不討好的督促這資質不錯,可一打電動就忘了他是誰的老么到他看得見的地方唸書。

  托手摩挲下顎,歐仲擎這才記起與么弟一般大cd%的言芷茗。季凱今年夏天要考大學,那麼芷若呢?她也是高三生,今年不也要大考,但他好像從不曾見她像季凱這樣認真讀書,也沒聽她說有補習。

  她資質過人,在課堂學過就夠,毋需再複習?抑或她成績很爛,讀了也沒用,到時碰碰運氣、隨便考考就好?

  「你怎會跑來這裡?」

  ……還是,她在校成績實際上很優異,有保送就讀某間大學的資格?

  「歐仲擎!」

  「啥?」他總算教入耳的喊聲拉回飄飛的神思,但完全處於狀況外。

  「大哥問你為什麼會跑來這裡。」已由地上站起來伸懶腰的歐季凱幫忙重複問題,有點訝異他會發呆到沒聽見大哥的問話。

  「哦,我剛要回家,經過附近,看見大樓有燈亮著,猜想大哥大概還在公司,所以上來晃一下。」

  下午勸言芷若面對貓咪,半哄半迫她克服因自我愧疚衍生成害怕貓的心理障礙,計畫尚稱成功,至少敢提起勇氣與貓四眼相對,便是她踏出心繭的第一步,只不過她仍會顫抖,仍會在覷望圓圓的過程中,因憶及愛貓遭遇不幸而撲簌淚流。

  儘管他心裡萬般不捨也不忍,卻得硬下心腸,在她急於想逃跑時,緊摟著她不斷哄慰,讓她從覷望、瞄視,到敢正眼凝望圓圓。

  她沒令他失望,經過有點磨人的三十分鐘後,她終於能與貓兒四目相接。

  有半分鐘之久吧!她回身瞅望他,「今天就到這裡,好不好?」

  雙眸楚楚盈淚,頰上沾滿脆弱淚痕,他知道她累了,如何再逼她繼續。「好,今天就到這裡。」

  低頭吮去她眸裡淚霧與頰上淚痕,在大腦下達退開她的指令前,他的雙唇已再一次疊上她的,深深的吻住她。

  「你做得很好,這是給你的獎賞。」綿長的一吻既罷,他在她羞赧嬌叱前落下腦中唯一抓攫到的充分理由安撫她,更以此鎮定自己竟又心醉神馳吻她的震撼。

  而後適時的,門外傳來黃家玉知會他有急診案子上門的敲喚,中斷兩人如同被施了魔咒膠著凝睇的視線。

  由於不知要忙到何時,他讓她先回家,孰料上門的案子一個接一個,他直忙到不久前才讓助理稍加整理寵物館下班,他則將圓圓送還學妹崔銘心,回家途中經過歐氏企業,順道拐上來。

  「你就是上來晃兩下,我也不見得高興,以後沒事別亂上來逛。」歐孟恩聽似不近人情的奚落。

  歐仲擎當然聽得出老大認為他下班就該回家陪小妻子的意有所指。「你啊,說話就愛拐彎抹角,要來公司之前我已經打電話告訴芷若,她知道我在這兒,會晚點回去。」

  銀邊眼鏡後的眸子微微一瞇,「你打過電話給芷若?」

  「七點就打過一次要她去買晚餐吃了。」他不以為意的回答。下午她離開寵物館前,他要她將手機打開,方便有事他即時找得到她,原以為她不會甩他,未料今晚兩次撥電話給她,皆順利與她通上電話。

  這代表她有將他放在心上,因此把他的叮嚀當一回事,是吧?這麼想著,也不知怎地,他突覺心裡暖烘烘的,唇際也揚起不自覺的愉悅弧度。

  「嘿?!」歐季凱不敢置信,大眼連眨數下。沒看錯,二哥嘴邊的笑容確實溫柔得令人起雞皮疙瘩。

  「嗯?」歐仲擎撇眼看向發出奇怪抽氣聲的弟弟,沒發現自家老大從剛才就若有所思的審視他。

  沒事你做啥怪怪的笑得柔情似水?打死歐季凱也不敢問出這句,他可不想被扁得落花流水。

  他腦子動得飛快的扯來搪塞問題,「小嫂子的學校後天校慶,會舉行運動會及園遊會,二哥要不要去?」

  黑如子夜的深瞳倏地危險瞇起,「你怎麼知道芷若學校有活動?她告訴你的?」自己的老婆學校舉行校慶,他這個老公渾然不知就罷了,居然還透過「小叔」告知!該死的季凱跟她幾時走得這麼近了?

  「不是小嫂子說的,是我有朋友跟她同校,他邀請我去參加我才知道。」驚見二哥像京劇變臉瞬間換上不悅臉孔,他急忙跳退一大步辯白。現在是幹麼啊?今天就算換成小嫂子邀他參加他們學校的運動會,二哥有哪門子氣好生。

  「這還差不多。」他心裡舒坦多了。

  「意思是二哥會去?」或者不准他去?人家他答應小余會去了。

  修長食指在交抱的臂膀上輕點著思忖的節拍。芷若並未告訴他校慶一事,他不認為她是還沒提,而是不打算邀他。之前他才到過學校領回跟同學發生衝突的她,當時她說過不會再麻煩他到學校去,縱使今天是為慶典,有點倔強、彆扭、固執的她,恐怕也不會麻煩他去共襄盛舉他們學校的校慶。

  既然這樣……「我跟你去。」去看看她在運動會中是何模樣。「沒事了,大哥你繼續辦公,季凱你繼續K書,我走嘍,拜。」

  倜儻瀟灑的身影來去皆如風,轉眼間隱沒於闔上的門外。

  歐季凱直盯著門板,「大哥,你覺不覺得二哥今天怪怪的?」

  歐孟恩的視線亦定在雕花檜木門上,似笑非笑。「連你都察覺到了,看來我的判斷錯不了。」他話中有話。

  但歐季凱沒聽出來。「你也覺得二哥跟我們上次去找他時不太一樣對吧!我有點意外他要參加——」連串的句子忽頓,他猛然記起什麼似的揚高音調,「二哥從來沒參加過半次我們學校的運動會耶!」

  他總是不捧場的說他沒興趣,可他剛剛的答案竟然是Yes?!

  「誰教你不是他老婆。」

  不是吧!親弟弟居然比不上一個非情願娶回家的老婆?那如果當初二哥娶的是情投意合的妻子,他這個親親小弟不就直接被他踢到印度洋去?

  抬眼瞟向大哥,歐季凱煞有其事的頻頻點頭。哼哼,他要早日作好兄弟不如老婆的心理建設,免得大哥娶了跟他兩情相悅的大嫂後,一腳踹得他遠遠的,屆時他會吃醋不甘得想含淚控訴。

  絲毫未注意到自家么弟未雨綢繆的慎重樣,已將目光調回企畫案的歐孟恩,唇邊挑著道饒富興味的紋路——

  倘若仲擎發覺他這個不自由的新郎,已於不覺間逐步對他的小妻子失心陷情,不知會是何種有趣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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