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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黎孅]良母非賢妻【惡魔的女兒們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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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6 07:05:12 |倒序瀏覽 | x 2
良母非賢妻(惡魔的女兒們之三)作者:黎孅

惡魔Zepar勿忘仇人筆記──
恨字00003號仇家:路克˙班德森
罪名:拐走惡魔最聰慧的大女兒又未善盡護花之責
該死指數:★★★★★(罪孽深重,寧枉勿縱)
冤有頭債有主別說我冤枉你結樑子實錄:
噓!千萬不能讓惡魔小爸知道這個祕密──我結婚了!
對方是那個撿到小爸送我的手鍊要脅我請喝咖啡的路克,
一開始我真的只是想給他一個教訓,所以一杯咖啡喝到警察局,
在警察大人面前哭訴他欺負我這個可憐的女遊學生,
哪知卻被他反將一軍的辯稱是我太飢渴他才會下手不知輕重,
哇!這下我就算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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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6 07:05:32
楔子

  刺鼻的酒味,污穢的氣息,垃圾、腐敗的食物氣味,充斥整個房子。
  
  瘦小營養不良的稚女,趴在地上收拾被父親弄亂的房子,越到深夜,她內心的恐懼越深。
  
  「嗚嗚嗚……」
  
  細小的哭聲,讓女孩立刻丟下懷中的垃圾奔向房間,輕輕的靠近床上的小小孩。
  
  「小翎,再睡一下下。」好溫柔好溫柔的語氣。
  
  「痛痛。」床上的娃娃很小,約莫兩歲年紀,明明是冬天卻穿著夏天的薄衣,畏寒的縮在被褥中,可憐兮兮的指著額頭上的大塊瘀青。
  
  女孩忍住眼中的淚水,微笑對妹妹說:「姊姊呼呼就不痛了,乖乖哦,再睡一下下。」
  
  「好。」小娃娃拉著姊姊的手才敢閉上眼睛,抽抽噎噎的睡下。
  
  砰、砰、砰砰砰——
  
  客廳傳來令人驚懼的聲音,女孩眼露驚恐,為小妹拉上薄被,急急忙忙走出房間。
  
  只見一個喝得醉醺醺的男人一腳踹開大門,拎著她雙胞胎妹妹,重重的往地上一丟,熏人的酒氣令她難受的皺了下鼻子,倒退一小步。
  
  「妳怎樣什麼表情?成天端著那張臉,老子的好運都給妳哭衰了!」男人氣急敗壞的辱罵女孩,力大如牛的拎起她,揮手就是一掌。
  
  她沒有哭,也沒有應聲,知道哭出聲來只會引起他的怒意。不哭、不鬧,忍忍就過去了。
  
  「叫妳把家裡收一收,妳是沒在聽是不是?啊這是什麼東西?這又是什麼鬼?」男人暴躁的搗亂原本就很亂的客廳,咄咄逼人的質問一個六歲小孩,怎沒把家裡打掃乾淨?
  
  「呸!」被丟在地上的女孩,坐起身來吐掉口中的血水,恨恨的看著將姊姊高高舉起的男人,她紅了眼,撲上他背後用力咬。
  
  「放開姊姊!放開姊姊!」
  
  「走開!」男人一甩,將女孩小小的身軀甩出去。
  
  「小虹,不要這樣!」她急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了,在男人釋放她後,立刻奔向雙生妹妹身旁,察看她的傷勢。「虹……」
  
  稍一觸碰,妹妹身體就瑟縮了下。一定……又被打了,是不?
  
  「嗚嗚嗚,姊姊,姊姊……」小娃娃被聲音嚇醒了,哭哭啼啼的走出房門,站在客廳裡,淚眼汪汪的看著一團混亂。
  
  「媽的,又哭!只會哭哭哭!老子生妳是來幹什麼?給我住口!」男人憤怒的將她抓起,狠狠的往她臉上甩巴掌。
  
  「哇——」驚嚇的爆哭,聲嘶力竭得臉都紅了。
  
  「小翎!爸爸,不要,求求你不要。」她嚇得六神無主,跪在施暴的男人腳邊乞求。「小翎還小,求求你不要打她,求求你……」
  
  「走開!」男人一腳把她踢開,拎著那哇哇大哭的小女兒,越看她的臉,就想到棄他而去的妻子。
  
  受創的男人自尊,令他整日以酒精麻痺自己,越看這張臉,他越恨!
  
  只有酒精、暴力,能平撫他受創的自尊心!於是他向三個稚齡幼女施暴,毒打!
  
  「住口!住口!我叫妳不要再哭了!給我閉嘴,我叫妳閉嘴!」一句住口伴隨著一記巴掌,無法止住女孩的哭泣,最後覺得厭煩的將她丟進櫥櫃裡鎖上,鑰匙塞進褲袋裡。
  
  「哇——」被關在黑暗的櫥櫃裡,年幼的小娃害怕的崩潰大哭,瘋了似的拍打木門,不斷的哭喊著,「姊姊——姊姊……媽媽……」
  
  那句媽媽讓男人怒火更熾,一腳踹上櫥櫃。「閉嘴!」
  
  「哇……哇……」
  
  小妹聲嘶力竭的哭聲,令兩個姊姊心都要碎了。
  
  在孿生妹妹紅了眼衝上前去放出小妹時,她阻止了妹妹的魯莽。
  
  撐著身體的疼痛,她走到廚房抱了兩瓶酒出來,遞給醉了的父親。「爸爸,喝酒。」
  
  「學聰明了?早這麼做不就得了嗎?嗝!」男人搶過酒扭開瓶蓋仰頭狂飲,打了個酒嗝。
  
  掏了掏褲袋,把零星的鈔票和零錢放在客廳五斗櫃的抽屜裡,拎著酒瓶搖搖晃晃的上樓。
  
  「嗚嗚嗚……我要出去。」哭得聲音都啞了,關在黑暗櫥櫃裡的小小孩,幾乎要昏厥過去。「姊姊、姊姊……小翎怕怕……」
  
  「小翎,等姊姊,再等一下下。」女孩靠著櫥櫃,要小妹安心。「噓,不要哭,姊姊一定會保護妳,一定!」但是她淚流滿面,身軀因為害怕而顫抖著。
  
  好可怕,這裡好可怕!她要怎麼辦?
  
  直到深夜,樓上傳來父親的打呼聲,女孩才跟雙生妹妹一起,趁著父親熟睡時偷走鑰匙,把小妹從櫃子裡救出來。
  
  「姊姊,嗚——」小女孩看見姊姊,嘴一扁,又要委屈的哭了。
  
  「噓!」她立刻制止小妹哭出聲來。身為大姊,她要保護妹妹!「不要有聲音。」拿出剛才翻箱倒櫃找出來的舊外套,替小妹穿上。「虹,妳抱小妹。」
  
  時間很短,她也不知道要做什麼好,能帶的東西都放進包包裡,走出家門前,她看見爸爸放錢的那個抽屜。
  
  只有猶豫一秒鐘,她拿走抽屜裡所有的錢!
  
  「虹,小翎,我們要一直在一起,我們……再也不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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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6 07:06:00
  第一章
  
  火紅的夕陽漸漸隱沒於山頭,將院子裡那株百年榕樹的影子拉成了寂寥。
  
  一片枯黃的落葉,隨風飄離樹梢,在空中飄蕩,落於盤根錯節的根部。
  
  老邁瘦小的婦人坐在搖椅上,肩上披著御寒的羊毛皮披肩,透過窗看著蕭條的庭院,就想起這益發冷清的家。
  
  不禁悲從中來……
  
  在她有生之年,能否看見這歷史悠遠古老的家族,開枝散葉,生氣蓬勃的那一天?
  
  蘿蘭灰藍色的眼珠,爬滿了濃濃的後悔。
  
  「夫人。」總是正經一絲不苟的管家麥特,竟然露出了無措的神情,打擾女主人。「她……她來了。」
  
  蘿蘭動作緩慢的眨了眨眼,轉頭看著伺候自己大半輩子的管家,眼中充滿了不敢相信。
  
  「是……是她嗎?」她語氣不穩。「她……真的來了?」
  
  「是。」
  
  
  
  「請她稍候。」盡可能的保持平靜。「我……盡快去見她。」她拿起搖鈴,傳喚女僕進來為她更衣。
  
  上回盛裝打扮,是什麼時候?為了誰?
  
  
  
  啊……是五年前的聖誕節化妝舞會,從那之後,她就被困在這座華麗的牢籠裡,緩慢的等死。
  
  蘿蘭拿出最好的一件家居服,那是去年請裁縫為她量身訂做的,深藍色的連身裙裝,最能襯托她的金髮藍眼。
  
  
  
  金髮……她滿頭金髮,如今早已灰白不復當年。
  
  當她打扮好,在女僕的扶持下,一步一步,去見那位她等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的人。
  
  推開華麗的白金色大門,走進維多利亞風格的茶會室。
  
  一個女人,黑髮黃膚的東方女人,就坐在白色古典沙發上,穿著一套白色套裝,耳上別著白色珍珠耳環,優雅的執著骨瓷茶杯,啜飲紅茶。
  
  蘿蘭推開貼身女僕的扶持,驕傲的挺直腰,執著龍頭枴杖,一步一步地走向她。
  
  「日安,班德森女士。」韋劭妏放下茶杯,不慌不忙的站起身來,迎接這偌大家族的女主人——蘿蘭.班德森。
  
  蘿蘭抬高下巴,倔傲的點了點頭,在她左手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
  
  不穩的呼吸聲顯露了她的疲憊。
  
  走這麼一小段路,都這麼困難了嗎?到了這種地步……
  
  韋劭妏微笑,跟著蘿蘭一起坐下,掩去內心的訝異思緒。
  
  「丹尼爾的甜點還是這麼好吃。」她勾動嘴角,轉頭朝管家麥特輕點頭。「幫我轉告丹尼爾,他依舊寶刀未老。」
  
  她一派的輕鬆自在,熟稔得像是在這座費城豪宅住了很久很久,不曾離開。
  
  
  
  蘿蘭雖已病老,但銳利依舊,她是班德森家族的女主人,風光數十年的名門貴婦,她緊盯著韋劭妏,欲從她臉上看出破綻。沒有,看不出一絲懼怕和戒慎。
  
  很久很久之前,有個年輕柔媚的東方女孩,從來不敢直視她的眼,誠惶誠恐的,在班德森家族生活……
  
  蘿蘭拿起枴杖,重重的在地上一蹬,發出驚人的聲音。
  
  「太久了!」配合沉聲喝斥,那雙藍眸閃耀著銳利的試探。
  
  韋劭妏沒有露出被嚇到的神情,微笑的面容像是什麼都沒發生,她維持良好的淑女教養。
  
  她掀掀眼睫,微笑道:「讓您久等真是過意不去,我得把重要的事情做了完善的處置,才有辦法接受您的委託,班德森女士。」
  
  言下之意,班德森家族的事之於她,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了?
  
  聽出她得體言詞下的含意,蘿蘭沒有動怒,攏起的眉頭舒開,但表情仍稱不上愉悅。
  
  她僵硬的點點頭,道:「妳變了很多。」
  
  韋劭妏只管微笑,沒有應答。
  
  「錢會匯進妳戶頭裡。」蘿蘭刻意板起面孔。「做妳應當做的事。」除了幾分警告的意味,更多的是試探。
  
  跟老夫人聊天,還真是一點都不能放鬆呢。
  
  韋劭妏溫柔的淺笑回答,「不會讓您這一百萬美金白花的。」她這回來,只會做她「應當」做的事。
  
  她視線瞟向窗外,直視那株不再蒼鬱的老樹,說道:「明天起,我會為您救活那株老樹,但,我有一個要求。」
  
  她清澈的黑眸,堂堂正正的迎上蘿蘭。
  
  這無所畏懼的眼光令蘿蘭心中一凜。「說吧。」
  
  「我不要『任何人』的『打擾』。」她天經地義地要求,那雙黑眸彷彿洞悉一切,清楚的知道蘿蘭女士請她來到這裡,不只是要她醫治庭院那棵老榕樹。
  
  蘿蘭全身一顫,被那雙黑潭似的眼望著望著,望出了愧疚……
  
  「這是當然!」她老邁的臉龐浮上一絲狼狽,但仍倔傲的挺直腰桿。
  
  韋劭妏臉上始終掛著春風般的微笑,她放下所執的茶杯,輕聲道:「馬不停蹄來到費城,有些累了,班德森女士,容我先行離開。」她態度溫和但生疏,保持著一段距離。
  
  班德森女士……為何聽來如此刺耳?
  
  蘿蘭點了點頭,望著她翩然離去的纖白身影,消失在門後。
  
  當韋劭妏消失在眼前,她立刻卸下假面具,身子一軟,坐不住的癱倒在地。
  
  「夫人……」麥特急急忙忙的上前扶持。
  
  門外,韋劭妏背靠在門板上,閉眼傾聽——
  
  「這棟房子……」秀氣的眉毛攏起,語氣充滿了不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股說不上來的怪異感爬上心頭。
  
  
  
  ***                                ***
  
  
  
  冬陽暖暖。
  
  在班德森家族位於費城的百年豪宅睡下,一整夜,韋劭妏都睡不安穩——
  
  她聽見植物的悲鳴。
  
  於是一早,她便穿著簡單的衣裙,提著工具走向那株代表班德森家族興盛的百年老榕樹。
  
  在樹下盤根錯節的根部,一名佝僂的老人虛弱的靠坐在樹幹上。
  
  韋劭妏心一驚,倉卒走向那老人,失去了冷靜自持的神情,跪坐在他身旁,開口輕喊,「阿多恩……」
  
  那名老人全身死灰般的綠,部份肌膚呈現壞死的黑,皮膚乾枯,有如剝落的樹皮般。
  
  老人緩緩睜眼,眼白部份是淡淡的綠,瞳孔則是墨綠色,一雙,沒有生氣的眼。
  
  「妳來了……」他沒有開口,但聲音清晰的傳出。「妳的力量,越來越強大了……」
  
  韋劭妏伸手觸碰他,拿起桶子裡的鑿刀,砍向他胸口。
  
  「唔——」老人吃痛的申吟,但卻沒有抗拒抵擋。
  
  沒有鮮紅的液體噴灑濺出,韋劭妏刨著老人心口肉,那一片片被她砍下的肉塊飛濺到她腳邊,全化成壞死的樹皮。
  
  她一刀接著一刀,刮下樹精體內的「毒」,隨著她越刨越多,老人灰白的皮膚漸漸的有了光澤。
  
  直到她執刀的手酸了、累了,顫抖著刮下樹精體內最後一塊腐敗,老人精神恢復,不再虛弱的靠著樹幹,他漾著微笑,撫摸韋劭妏的臉龐。「總算等到妳了,接下來,就都交給妳了……」說完這句話,他形體便緩緩、緩緩的消失隱沒。
  
  韋劭妏鬆了口氣,頭抵著樹幹,雙手環抱著她雙臂抱不攏的老樹,任憑其汲取她身上的力量。
  
  身後傳來極輕的腳步聲,踩著草地而來。
  
  她回過頭去,一個巧克力色鬈發的小男孩,就站在她身後。
  
  她眼神頓時一凜。這小孩,他是……
  
  男孩站在樹下,走向她,清俊的小臉沒有表情,琥珀色的瞳眸沒有流露出一絲情感,穿著貴族幼兒園的制服,看起來約莫六歲年紀。
  
  風徐徐吹來,吹亂了他的髮,他的眼看著跪抱著老樹的韋劭妏,再抬頭,是張老成不符合他年紀的神情,他近乎自言自語的開口說道:「他們告訴我,妳愛他們。」以羨慕到近乎嫉妒的神情瞪著老樹。「我想……也許他們死了,我就可以見到妳。」
  
  在男孩說著這話的同時,她感受到正環抱著的這株老樹在微微顫抖。
  
  不只老樹,風傳來樹精花妖們的恐懼,這庭院的蕭條,不是因為季節遞嬗,而是一個小孩的詛咒所致。
  
  濃烈得化不開的悲傷,讓韋劭妏眼眶濕潤。
  
  她站起身來走向他,溫柔的微笑對他說:「嘿,你知道我是誰嗎?」
  
  男孩望著她的眼神充滿複雜情緒,害怕、懷疑、不確定,還有警戒。直到她攤開雙臂,他總算克制不住內心的激盪,衝進她懷裡。
  
  小小的身軀在她懷裡顫抖,怯怯地喊著,「媽咪……」
  
  這一聲「媽咪」逼出了韋劭妏的淚水,她緊緊地將男孩擁入懷中。
  
  「歐文……」她的孩子,她被硬生生刨去的心頭肉,她的寶貝。
  
  「媽咪。」歐文滿足的閉上眼,投進母親懷裡暢快撒嬌,汲取缺乏的母愛。
  
  將兒子擁入懷中,捧著他的小臉看個仔細。歐文,她懷胎十月所生的孩子,長這麼大了?為什麼這麼快呢?他五官不若他爸爸深,卻比她立體,是她的孩子,上天賜給她的禮物,她的寶貝,她被人硬生生奪去的寶貝!
  
  
  
  這麼多年來,她未曾照顧過這個孩子,連抱一抱他都不被允許……可他遺傳到她操縱植物的特殊能力!
  
  
  
  為什麼……讓一個稚齡孩子思念母親,思念到痛下殺手詛咒生靈?班德森家有沒有好好照顧她的孩子?
  
  
  
  這一次,她絕對不放手,無論任何人,都不能從她手中搶手她的孩子!
  
  
  
  「歐文,來。」她執起兒子的小手,走向老樹,讓他的小小手掌覆在樹幹上。「上天讓你擁有這份能量,不是要你塗炭生靈,歐文,媽咪的寶貝,媽咪要教你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你正確運用你的力量,尊重生命。」
  
  母子兩人雙臂大張地抱住樹幹,以誠心祈求老樹再次恢復英姿。
  
  歐文是第一次這樣接觸植物,感受自己的能量與老樹合而為一,感受到他的詛咒讓老樹承受怎生的痛苦。
  
  一滴懊悔的淚滑落小臉。「阿多恩爺爺,對不起……」
  
  韋劭妏聞言,笑得好美、好溫柔,知道這孩子雖然行為偏差,但心地仍是良善的。
  
  片刻後,她再度牽著兒子的手走向花園,令他將雙手伸入泥土裡直至手肘,不管他是否弄髒了身上的貴族學校制服。
  
  「記住,寶貝,你要記住今天,媽咪跟你說的每一句話,嗯?」她輕柔的對兒子說。
  
  將她的愛,深植在歐文心中。
  
  
  
  ***                                ***
  
  
  
  班德森家族的歷史約有兩百年。這一個古老的家族,在美國社會地位舉足輕重。
  
  不論是在政治上,或是經濟上,班德森家族的勢力範圍極廣。
  
  身為這一個古老家族的繼承人——路克.艾德華.班德森,行程總是排得滿滿,不停的忙。
  
  班德森家族最為人知的財富,是飯店業——Benson連鎖酒店,遍佈全球,以提供六星級的服務聞名於世,除此之外,班德森名下還有許多投資,範圍囊括人們的食、衣、住、行。
  
  路克並不常回費城的老家,他在紐約有一間公寓,他一人獨居在那兒。
  
  三十二歲的他,穿著長及小腿的黑色風衣,一身幹練的精英氣息,剛從巴黎開會回來的他,一臉的風塵僕僕。
  
  回到費城老宅已經是夜半時分了,天氣很冷,他連呼出的氣都成了白煙,天空還飄著細細雨絲。
  
  「嗯?」他停下腳步,狐疑地朝庭院那棵老榕樹望去,夜色未能掩飾他藍眸中的精明。
  
  他似乎……看錯了?
  
  現在是冬天,冷得不得了,但那棵近年來日漸枯萎的老樹,是否出了新芽?
  
  記得一個月前他回來探望母親和兒子時,樹上的葉子都枯黃了。
  
  「少爺,您回來了。」麥特撐著傘出來迎接晚歸的男主人,口氣愉悅、精神奕奕,一點也不像剛被擾醒清夢的模樣。
  
  路克朝老管家笑笑,走進家門。
  
  一走進屋內,立刻感受到溫暖,他在玄關脫下風衣和帽子交付與麥特。
  
  穿著合身手工西服的身材,高大挺拔,他那頭燦燦金髮散發出迷人的光澤,他五官很深,濃眉大眼,鼻樑又高又挺,有點微微的鷹勾鼻,但抿緊的下顎和冷冰冰的眼神,透露了他的不近人情。
  
  他疲備的擰擰眉,朝麥特交代,「幫我隨便弄點吃的。」
  
  「沒問題。」
  
  路克腳步一旋,走過寬廣華麗的大廳,回臥房休息等待宵夜時,經過他兒子歐文的房門。
  
  他腳步一滯,在門口駐足、沉思。
  
  他跟歐文不親,他害怕歐文對他露出渴望父愛的神情,其實他最怕的是有一天歐文會向他問起他的母親。
  
  毫無疑問他愛這個孩子,但每每看見他的臉,就讓路克想起那段失敗的婚姻,變得不知該如何面對。
  
  歎了口氣,他動作輕盈地推門而進,生怕擾醒了熟睡中的孩子,唯有在夜半時分,他才敢踏進兒子的房間,接近他,流露出對他的愛。
  
  他一如以往的走至他床前,打算替歐文蓋被子,吻吻他的小臉,可——
  
  眼前相擁而眠的一大一小不在他的預期之中。
  
  柔媚的東方女子,慈母般懷抱著歐文,兩相依偎的畫面撞擊路克的心,他平靜多年的心在此刻一陣絞痛!
  
  「這是夢嗎?」如果不是夢,眼前的美好怎可能發生?
  
  那張臉,這些年來總會在夜深人靜時浮現眼前,打擊他的自尊,凌遲他的心志……
  
  他伸出顫抖的手指,像是怕一碰就滅了似的,輕觸她披散於枕間的黑亮秀髮——是真的!
  
  確認了這一點,他踉蹌一步,眼中盛滿不解,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他不明白為何她又再回來這裡,闖入他的生命,為什麼過了這麼多年,她仍能輕易打破他的冷靜自持?
  
  踉踉蹌蹌的走出兒子房間,怕是再多待一秒就承受不住那排山倒海而來的情緒。
  
  跌跌撞撞的走回臥室,待在這充滿回憶的房間,他幾乎能聽見她銀鈴般的笑聲,迴盪、充斥在他腦海。
  
  「我不懂!」拋棄一切的人是她,為何現在又回來了?輕而易舉的戳破他的偽裝。
  
  叩、叩、叩。
  
  枴杖的聲音自長廊那一頭傳來,直至他房門前消失。
  
  咿呀一聲,房門被人推開,是他那病中的母親,始終驕傲不認輸的班德森夫人。
  
  蘿蘭眼眶含淚,走向一臉愴然的兒子,滿心愧疚的向他坦白,一件日夜折磨她,令她懊悔不已的往事
  
  「都是我的錯,我不求你的原諒,孩子……」蘿蘭緩緩說出,她曾經對他們做了什麼。
  
  原本飄著細雨的天空下起了傾盆大雨,嘩啦啦,不停的下。
  
  陰霾的天氣,就如同路克頓時蕩到谷底的心情,不禁疑問這些年來他到底在做什麼?
  
  一道宣洩的暴吼,伴隨著閃雷交織,響徹在這座古宅中……
  
  「對不起……」蘿蘭淚流滿面,面對崩潰的兒子,她只能不斷的說著這三個字。「對不起……」
  
  卻不敢靠近傷痛的路克,她愛逾生命的血親,怕一接近就會迎上他帶著恨意的眼神。
  
  路克宣洩完心中的悲傷,頹喪的坐在床沿,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眼淚不斷的流。
  
  窗外的閃電加劇,雨越下越大。
  
  轟隆隆——
  
  韋劭妏被這聲雷電驚醒,低頭看著懷中安睡的寶貝,下意識擁緊。
  
  「媽咪,不怕。」同樣被吵醒的歐文,睡眼惺忪的抱著母親的腰。「我會保護妳。」童言童語的,惹人憐愛。
  
  她眼神一柔,低頭吻吻懷中的兒子,閉上眼,逼自己不去想剛才那與雷聲一同傳來的暴吼是誰?
  
  不去想剛才是誰走進兒子的房間,溫柔的輕觸她的髮——她不想知道,更不想去想那段令她受傷的婚姻。
  
  她不願回想,但那些往事卻歷歷在目,每一夜在她腦中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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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6 07:06:28
  第二章
  
  十八歲那年冬天,她一人來到紐約遊學。
  
  為了得到自由的這一天,她做了很多準備,說服待她們三姊妹疼、寵、保護欲旺盛的小爸,放手讓她們出來闖一闖,她和雙生妹妹得到了自由,只是可憐了今年才十四歲的小妹,被小爸「挾持」在身邊。
  
  「小翎,耐心等姊姊,妳一滿十八歲,姊姊會把妳救出來的!」臨出發前,她對一臉羨慕的小妹小聲咬耳朵。「忍一忍!」
  
  紐約的冬天很冷,穿著白色大風衣,頭戴白色貝雷帽,雙手套著保暖的兔毛手套,足蹬同色短靴,小臉被冷風吹得紅透,但仍輕快的走走跳跳。
  
  一輛黑色跑車以極快的速度朝她駛來,在她身邊呼嘯而過,發出刺耳的煞車聲。
  
  吱——車子緊急煞車,然後快速的倒退,停在她面前。
  
  「嘿!」一個年輕帥氣的男孩,棕髮碧眼,有如美國青少年電影中會出現的那種校園名人,足球隊四分衛、校園舞會舞王的那種男孩,露出白牙笑得十分友善,開始搭訕。「觀光客?我知道一家不錯的店,要不要跟我去喝杯咖啡?」
  
  韋劭妏感興趣的挑了挑眉,心想,這就是搭訕嗎?
  
  真有趣,長到十八歲,這是她第一次遇到,不禁慶幸她目前不在小爸的掌控中,否則眼前這個男孩子——別人故事中的男主角,恐怕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我是沒問題,不過……」她微笑指了指身後十公尺之遙,一個高大壯碩的男人。「你可能要問問我父親。」
  
  男孩順著她的眼神看去,只見一個身高一米九,體格有如魔鬼終結者,在這麼冷的天氣只穿一件挖背背心的男人,正怒氣沖沖的往他走來。
  
  「Sorry!」他立刻打到檔,催動油門往前衝去。
  
  韋劭妏瞇眼看著絕塵而去的車尾燈,忍不住哈哈大笑,「哈哈哈。」
  
  她再度輕快的照著原來的路走,嘴裡哼著歌,回到下榻飯店之前,她雙腳踩在飯店門口的草坪上,奇異的,她經過之後,草皮的顏色更為嫩綠油亮,就像春天。
  
  急促的手機鈴聲響起,這個來電鈴聲她不會認錯,舒伯特的魔王,代表她小爸的來電查勤。
  
  掏出手機,她輕快的喊著,「哈囉,小爸!」
  
  「嗯……」男人的沉吟聲從電話那頭傳來。「寶貝,聽起來妳過得很快樂。」但他卻不怎麼快樂,養了十二年的寶貝,就這麼從他掌心逃離!還樂不思蜀。
  
  「是啊!」完全不掩飾她脫離養父掌控的快樂,讓電話那頭的男人一整個無言。
  
  不知該開心還是難過?唉,這個寶貝蛋。
  
  「打算什麼時候回來?」
  
  「小爸!」她忍不住笑出聲來。「我才來一星期耶!」哪有遊學一周就結束的?照她的計劃,起碼也要玩個四、五年,她還有很多地方沒去呢。
  
  「夠久了,小翎說她想念妳。」
  
  可惡!小爸真陰險,竟然用小妹來博取她的同情和心軟,不過她也不是省油的燈。
  
  「那讓小妹來陪我吧!」她哼了哼氣。「我想小妹會很開心。」她會馬上叫小妹打包行李,在小爸面前哭鬧吵著要來美國,看看是誰先受不了。
  
  「當我沒說。」立刻舉白旗投降。「讓小寶貝多陪我幾年,不准跟我搶!」委屈的父親口吻。
  
  韋劭妏為小爸的妥協得意的笑著。
  
  十二年前,她帶著兩個妹妹逃離有暴力傾向的生父,流浪了好多天,最後被一個紫眸少年所救——就是她們的小爸,Zepar。
  
  捷克人,長她十二歲,年紀輕得不足以收養她們,但仍用盡辦法,將她們姊妹三人帶到「雷蒙蓋頓」,用令人髮指的寵溺把她們三人當成公主養大。
  
  被他收養是幸還是不幸呢?Zepar被稱為惡魔,她們姊妹是惡魔的女兒。
  
  人人都怕Zepar,但她們不怕,在某種程度方面,他寵出她們的無法無天。
  
  「算了算了,趁年輕見見世面也好,玩累了記得回來。」Zepar語重心長的。
  
  韋劭妏聞言只是笑,沒有響應。
  
  她不像雙生妹妹劭虹,對獸醫有興趣,立志當一名優秀的獸醫,讓她能與動物溝通的異能發揚光大。
  
  也不像小妹劭翎,從小就聰明,學什麼都難不倒她,三姊妹中她學會的語言最多,學業成績最好,十四歲就跳級兩次,而且天生有好運加持。
  
  她嘛,成績平平,不上不下,沒有表現特別突出的科目,但小爸卻將她當成繼承人。
  
  是的,繼承人。
  
  也許是十二歲那年贏了他一盤棋之後,這幾年來陸陸續續又贏了他數次,拿了很多「獎勵」,讓小爸認定她是接班人選,她從小就比兩個妹妹安靜,喜歡思考、謀略。
  
  三姊妹之中,恐怕只有她最清楚小爸名下的財富,不只有「雷蒙蓋頓」這個精品名牌,涉及的範圍可廣了。
  
  她用條件交換,用幾年的自由換來往後為小爸賣命,Zepar 是精明的生意人,怎會不同意?
  
  讓她離開身邊幾年,往後,寶貝女兒會永遠陪在他身邊!
  
  「難得妳在紐約,寶貝,幫小爸一個忙。」
  
  「什麼?」奇怪,小爸會要她幫忙
  
  「代我出席一場聖誕化妝舞會,請帖這幾天會送到妳手中,記住,妳是代表我參加。」
  
  化妝舞會?沒參加過耶!韋劭妏眼睛都亮了。「小爸,不會讓你丟臉的。」
  
  
  
  ***        ***
  
  
  
  每年聖誕節,紐約上流社會最大的盛事,就是班德森家族舉辦的化妝舞會,每一位名媛紳士,莫不以拿到邀請函自豪。
  
  那張邀請函代表的是優越的社會地位,更是許多名媛結識門當戶對名流的地方。
  
  舉行宴會的地點十分隱密,是在紐約近郊一座私人豪宅。
  
  平安夜這一天,紐約下了雪。
  
  「真是夠了!」粗聲的抱怨,伴隨著甩上車門的聲音。「有什麼事情會比我睡上一覺還重要?」
  
  男人粗暴的埋怨著,拖著疲憊的身軀站在停車場門口,讓人推著走上階梯,繞過衣香鬢影的大廳,走上二樓,被推進一個大房間裡。
  
  床上擺著一套像是三劍客服飾,看著那套衣服,男人金色的眉毛皺起,回頭瞪著把他帶來這裡的男人。
  
  「把我從床上挖起來,拖我來這裡,就是為了叫我穿上這個鬼東西」路克火大的指著床上的衣服,質問管家。
  
  「少爺,這是夫人的命令。」麥特面有難色。
  
  路克抹了抹臉,閉上眼睛從一數到十。冷靜!他必須冷靜,對麥特發脾氣是沒有用的!
  
  他在這之前為了修一份報告熬夜一周,好不容易才在教授趕搭飛機回西雅圖過節之前,把報告交出去,一連四十八小時未闔眼,路克現在只想趴在床上呼呼大睡,過什麼聖誕節
  
  對他來說,一張舒適柔軟的床還比勞什子的鬼化妝舞會實際一點!
  
  一名打扮成法國瑪麗皇后的婦人,手執著金色面具走進房間。
  
  「路克。」蘿蘭.班德森,倔傲的族長夫人,保養有術的她看起來不像個五十歲的女人,她的驕傲在兒子路克面前全化成慈母般的溫柔。「我知道你很累了,但這是班德森家的傳統,身為主人,你就露個面吧,嗯?」
  
  路克瞇起眼,看著對自己微笑的母親,很清楚年年舉辦這場宴會,是因為她喜歡!
  
  她喜歡被人圍繞注視,喜歡受人尊敬,享受那種優越感——他的母親就是一個虛榮的女人。
  
  但她愛他,唉……
  
  「我知道了。」若不照著母親的希望去做,他想,她恐怕會很不開心。
  
  蘿蘭滿意的微笑。「太好了,我去告訴凱瑟琳你來了,她一定會很開心。」
  
  「媽——」路克聽見凱瑟琳的名字從母親口中吐出,他就頭大。「我說過我跟凱瑟琳已經結束了。」
  
  他們是青梅竹馬,在雙方家長的同意之下交往、訂婚,這就是所謂的門當戶對,母親寡居多年,他不忍違逆,只要能讓她開心,他不在乎跟誰交往,誰當他的妻子,他一點也不在意。
  
  這幾年來,他哈佛的課業繁忙,凱瑟琳在耶魯的學業也不輕鬆,他們兩年前協議後決定分手、解除婚約,但仍是好朋友,他們一直以來除了兄妹般的情誼之外,也沒有別的進展。
  
  「我不承認。」蘿蘭的藍眸掃了他一眼,拿著金色面具走出房門。
  
  路克頭痛了。「希望凱瑟琳能擋得住媽。」除了替摯友祈禱,他也只能寄予祝福。「麥特,你先出去忙吧,我洗個澡,馬上下去。」他催促身旁「監視」他的管家。
  
  「少爺,您先休息一會兒吧。」麥特也著實不忍心,親自為他煮了一壺提神咖啡,才在路克的感激視線下離開。
  
  路克喝了一口濃郁的黑咖啡,輕轉脖子伸展僵硬的四肢,才緩緩走進浴室裡淋浴清醒清醒。
  
  十分鐘後,他僅在腰間圍著一件浴巾走出浴室,金髮淌著水,蜿蜒滑落碩實的胸膛,隱沒於腰間的浴巾。
  
  隨手將浴巾往床上一丟,拿起床上那套擺著的三劍客服飾,快速套上。
  
  黑色將他身材襯得挺拔,還未戴上方帽和眼罩,立刻被身後的動靜吸引注意,回頭看去。
  
  「哎喲……」一名落入凡間的精靈跌進房內,倒在長毛地毯上。
  
  韋劭妏手上捧著的香檳灑了一地!「啊啊,慘了!」她懊惱的看著地毯,再睜著迷離的眼抬頭。
  
  竟見到一名身穿黑衣,金髮藍眼的男人,目瞪口呆的看著她。
  
  頓時覺得很窘,她失態了。
  
  「Sorry。」韋劭妏不禁臉紅。她這輩子沒有這麼糗過,她要躲避一些煩人的糾纏,沒想到躲著躲著,竟闖入一個男人的房間,那個男人還正在換衣服。
  
  「我應該先敲門的。」她抱歉的說完後立刻發現——什麼鬼?她在講什麼?「啊,錯,我不是這個意思!」都是香檳和紅酒惹的禍,她喝了好多杯!她到底在講什麼?這個男人會不會以為她是瘋子?
  
  如果小爸知道她一個人在外面喝酒,還喝到微醺,恐怕會很不高興……
  
  「哈哈哈哈哈……」路克忍不住笑出聲來,尤其是看女孩狼狽的想要爬起來,無奈她身後的天使羽翼和三吋高跟鞋,讓她無法順心如願。
  
  「沒關係,我來幫妳。」他突然心情大好,走向女孩將她拉起。
  
  「我的面具呢?」她瞇眼四下找尋。「啊,看到了!」就在她腳邊,和白色的長毛地毯幾乎融為一體。
  
  才正要彎腰撿拾,立刻被阻止,男人替她撿起白色羽毛面具,遞給她。
  
  「謝謝。」韋劭妏朝他微笑,伸手接過面具,但沒想到他竟然收手!「咦?」她一臉狐疑,偏頭看著他。
  
  直到她站直身子,他才發現她有多嬌小。
  
  就算踩著三吋高跟鞋,她的身高也只到他肩膀,臉小小的,不到他巴掌大,東方人的五官十分精巧,柔軟的黑髮垂在肩膀,她看起來好小,有沒有十五歲?
  
  「小女孩,妳跟朋友來的?」路克很久沒有對一個女孩感興趣了,她很可愛,非常的可愛,舉止很女人。
  
  「不是,我自己來的。」韋劭妏一邊否認還一邊打酒嗝。「噢,糟了。」
  
  自己來的?
  
  路克感到有趣地挑了挑眉,不禁心想眼前的小女孩怎麼有辦法拿到班德森家的化妝舞會邀請函?
  
  他那母親有嚴重的白人優越意識,她所發出的邀請函只給白人。旁人不敢在母親面前嚼舌根,可路克很清楚外人如何看待地位崇高的班德森夫人——一個眼睛長在頭頂,戴著有色眼鏡看人的女人。
  
  儘管母親不喜歡白人以外的人種,但人家持著邀請函攜伴參加,母親也只能睜只眼、閉只眼。
  
  「抱歉打擾。」這人怎麼這麼怪?幹麼拿著她的面具不還她?她伸手搶。「很高興認識你,我就不打擾你更衣的時間……欸,還我!」她橫眉豎眼地怒斥。「你土匪啊?」
  
  一來到紐約,她就像變了一個人。
  
  以往在小爸面前、在妹妹面前,那個端莊冷靜、優雅的淑女韋劭妏,全部消失不見!
  
  以前她哪敢在外面喝酒?還紅酒和香檳混著喝,明明是代表小爸參加這場上流社會的舞會,卻在舞會上喝醉!
  
  慶幸這場化妝舞會很容易瞞混過去,沒人知道她代表富可敵國的「雷蒙蓋頓」,否則臉可丟大了!
  
  對,她還得收買暗中保護她的人,別跟小爸打小報告。
  
  「路克.艾德華.班德森,妳呢?」路克覺得她連生氣的小臉都很可愛,忍不住逗弄她。
  
  韋劭妏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來是班德森家最優秀的繼承人,我剛才見過你未婚妻凱瑟琳小姐,她真美!」她衝著他展露一記甜美的笑容,然後喝道:「還我!」
  
  路克不禁申吟一聲。他母親又當著眾人面前說了什麼?慘了,凱瑟琳八成很想殺了他,一邊肢解他的身體還會一邊咆哮的說:「鬼才要嫁給你!」
  
  「那是誤會,凱瑟琳跟我不是那種關係。」
  
  「我有眼睛,我會看。」凱瑟琳小姐臉上那錯愕、不情願的神情,一看就知道她對自己的未婚夫很不滿。
  
  她還不懂為什麼,現在見到這個無賴……她懂了!
  
  「放手,我要回家了!」今天一整夜都被人纏著不放,怎麼小爸沒告訴她,外國男人熱情到纏人的地步?是沒見過女人喔?
  
  「舞會才剛開始,就要回去了?」路克逗她逗上癮了,硬是不肯把面具還她,還很土匪的把面具塞在腰帶上,然後親暱的摟著她的肩膀。「身為舞會主人,不能讓賓客盡歡急著想離開,是恥辱。」
  
  既然要他犧牲寶貴的睡眠時間來參加這個無聊的化妝舞會,當然要替自己找點樂子,眼前這個小女孩很年輕,他估計不到十五歲,不過又何妨?陪個剛踏入社交圈的女孩,比跟在母親身旁炫耀要有趣多了!
  
  「喂,你放手!放手!」韋劭妏搥打他的手臂,無奈他就像尊銅像般,她無法逃開這個無賴!
  
  她被帶出房間,走下迴旋梯,被帶進舞池,不停的跳舞、旋轉。
  
  她原本覺得煩,覺得舞會很無聊,可在男人高超的舞技帶領之下,她跳舞跳得很愉快,不停的轉,轉得頭昏,快吐了。
  
  但是好快樂,感染到歡樂的過節氣息,她笑著,紅酒、香檳,一杯接著一杯。
  
  她身邊圍繞著許多人,男的、女的,不論是衝著她而來,抑或著是為了她身旁的卓越男子,滿滿的虛榮心令她像踩在雲端般不真實。
  
  她從小就被小爸當成公主,那是一份父親對女兒的疼惜,沒半分男女私情,可被一個「男人」當成公主,是一種慇勤,也是她有生以來第一遭。
  
  韋劭妏這輩子沒有被男人追求過,連情書都沒收過半封——因為有小爸擋駕。
  
  「嘔——」連她喝多了,醉了,就著陽台的花圃嘔出胃中酸液,路克也在一旁溫柔的拍著她的背,讓她舒緩不適。
  
  「好多了嗎?」路克有些愧疚,沒有阻止她飲下一杯又一杯的酒,忘了她未達可以喝酒的年紀,只因他貪看她酒醉暈紅的小臉,那副可人的嬌態。
  
  醉到吐,什麼嬌態都消失無蹤了,路克沒有嚇跑,反而囑咐侍者端來清水,讓她漱口吐光口中的穢物。
  
  「咳咳咳……」韋劭妏痛苦的吐著、咳著,直到吐光胃中所有的液體,才虛弱的坐在陽台的涼椅上,抬頭看著陪了她一晚的路克。
  
  乾淨的白手帕遞到她眼前,她接過輕拭嘴角。
  
  天氣好冷,片片雪花落在她身上,她身體好熱,是酒精的效力讓她全身暖烘烘的,還是陪在她身旁的男人讓她全身燥熱?
  
  「男人灌醉女人的目的很明顯……」她低聲埋怨,瞇眼看著一臉笑意的路克。
  
  渾厚的笑聲發自路克內心深處。「沒錯,男人餵酒給女人喝是有目的,但妳離女人還有一段距離,小女孩。」一副大哥哥的語氣,對待小孩子似的揉亂她的頭髮。
  
  「什麼小孩子,我十八歲了!」她揮開他的手,討厭被當成孩子。
  
  路克訝異極了。「我以為妳頂多十五歲!」雖說不到喝酒的年齡,但許多富家子女從小就被養成喝好酒的習慣,尤其是在平安夜,這個適合狂歡的節日,把酒當開水喝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十八歲,是大女孩了。
  
  路克原本看她的眼神,像看一個小女孩,但現在審視的眼神卻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欣賞。
  
  她反應很快,聊天的話題跟得上大家,一整個晚上充當護花使者,他不覺得無趣,只覺得她是個聰明的小女孩,想她往後一定不可限量。
  
  沒想到她只比他小六歲,滿十八了,是個「可以追求的女性」。
  
  「嘿,還沒告訴我妳叫什麼名字。」他坐在她身旁,任憑她靠著他的肩膀打瞌睡。
  
  她很保密,不論多少人對她獻慇勤,表示對她的好感,詢問她來自何處,她不說,淨用迷人的笑容回應。
  
  「劭妏……」身旁的大暖爐實在太吸引人了,她忍不住靠過去,靠在他肩膀,閉上眼休息。
  
  他拗口的學習她的發音。「少吻?」怪聲怪調的,念不好她的名字。「這麼拗口,一定是中文。」號稱全世界最難學的語言,不是蓋的!「喂……」他正要問她住在什麼地方,一低頭卻看見她無防備的靠著他,似乎睡著了。
  
  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路克看得兩眼發直,大氣不敢喘一聲,就怕擾醒了熟睡中的天使。
  
  一股陌生的情緒襲上胸口,他知道那股情緒名叫憐愛,他也知道此刻的自己一定笑得像傻瓜。
  
  是他太累了吧?還是這晚的氣氛太好太適合心動?
  
  他伸出手,輕輕觸碰她的小臉,柔嫩的觸感透過指尖傳來,他像觸電一樣一陣顫慄。
  
  他知道自己墜入情網了,莫名其妙的,對一個精緻的東方女孩動心。
  
  他在這場舞會與她邂逅,那之後呢?他這一份心動是否會隨著舞會而結束?
  
  「不論妳是誰,妳會是我的。」路克藍眸深沉,低頭正欲含住那誘人的粉色唇瓣。
  
  「小子,你想對我女兒做什麼?」一個高壯男人幾乎塞滿陽台的入口,不善的雙手環胸,一臉不善的瞪著路克。
  
  路克吃了一驚,挑了挑眉,雖然逆光但仍能看清那打擾的不速之客是個五官深邃的歐洲人,他的英文有極重的口音。
  
  可他懷中的小女人,是個黑髮黃膚的亞洲人啊!
  
  「我很難相信你……」
  
  薩米爾朝路克瞪了一眼,展示身上的肌肉,警告他不要挑釁。
  
  「把你的狼吻收回去!班德森家的少爺,她不是你能碰的女人!」薩米爾邁開大步走向兩人,非常輕巧的從路克手中搶過醉得睡著的韋劭妏。
  
  「唔?薩米爾,我就知道你也來了。」韋劭妏迷迷糊糊的睜眼,看見熟悉的人後展開一抹笑容,安心的靠著他的胸膛,撒嬌的雙臂攬著他頸子。「我要睡覺了,哈……」打了一個哈欠,就沉沉睡去。
  
  事實證明,她跟這個男人是認識的,但……
  
  路克深覺刺眼,看著她就這麼信賴的偎進別的男人的懷裡,他不開心!腹中像有把火在燒,他臉上的笑容消失,垮了下來。等等,這種感覺……是傳說中的嫉妒?
  
  「看到了?」薩米爾朝他挑釁一笑。「多謝你的招待,就此告別。」永不再見!
  
  路克看著那高壯的男人帶著他心動的女人離開,他沒有立刻追上,坐在原位雙手環胸,藍眸閃爍著誓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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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6 07:06:58
  第三章
  
  雪下了一夜,從窗外望去,紐約市籠罩在一片銀白世界裡,雪花一片一片的落下,韋劭妏貼在玻璃窗前,看著這腳底下的世界。
  
  才剛天亮,清道夫開著雪車出來鏟雪,經過的車輛在雪地上留下交錯的車胎痕跡。看雪花飄落很美,怎麼落在地上就不美了呢?半融的雪黑黑髒髒的……
  
  「惡……」胃部突然湧上一股噁心,她摀著唇,轉身衝向浴室,抱著馬桶大吐特吐。
  
  天哪,宿醉的聖誕節早晨!以後絕對不要紅酒和香檳混著喝,吐死她了!
  
  「聖誕快樂。」一身休閒打扮的薩米爾,端著一杯墨綠色的奇妙液體杵在浴室門口,方正臉上的不悅毫不修飾。
  
  「薩米爾……」韋劭妏頭痛的靠著馬桶,伸手向他求救。
  
  他原本想狠心不管她的,但看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實在狠不下心。
  
  「妳哦!」沒好氣的瞪眼,心想這就是制約吧?誰教他是她們姊妹法律上真正的父親呢。
  
  身為Zepar的貼身護衛兼管家,他是他最信任的人,Zepar的年紀不足以收養子女,所以由他出面領養,他對待女孩的方式像是對待三位大小姐,摻了一點點父親的成份。
  
  「竟然喝醉!妳說,我該不該告訴族長這件事?」薩米爾撈起她的同時還一邊叨念著。
  
  要告訴小爸,你早就說了啦——當然不能這樣刺他!
  
  「啊……我知道你最好了,薩米爾,但是可不可以請你不要在我耳朵旁邊念?我頭好痛……」她採用哀兵政策。
  
  她不像小妹愛撒嬌,也不像雙生妹妹一樣跟小爸打著玩,她總是靜靜的在旁邊看著小爸和兩個妹妹互動,她是姊姊,應該要成熟一點。
  
  三姊妹中,薩米爾對她最為疼愛,她很多小爸不知道的秘密,卻會告訴薩米爾,她們這個體格很「魁」的「養父」,渾身肌肉糾結,連健美先生都不夠看,是訓練小爸護衛的總教頭,但是他的內心卻非常的「少女」,說他像爸爸,不如說像媽媽吧!
  
  「哼!」薩米爾哼了哼氣,很體貼的不再念了。
  
  
  
  把她拎到客廳的聖誕樹前,灌她喝下那杯綠得很噁心的液體。
  
  
  
  「這是什麼?」她眼露驚恐。
  
  
  
  「毒藥!」他咬牙切齒地回答。
  
  
  
  韋劭妏何其聰明,知道他在為她醉酒一事生氣,她漾出甜美的笑容,「薩米爾,我答應你以後不會在陌生人面前喝酒了,不要生氣嘛!」軟軟的語氣,有誰真的會對她生氣呢?
  
  
  
  當薩米爾的臉上浮現偷笑的神情時,韋劭妏不禁想,不愧是主僕,跟小爸一樣好打發。
  
  
  
  乖乖灌下那杯噁心的綠色液體,口中濃厚的苦澀令她大皺眉頭,但她不敢吐出來,這是薩米爾的「愛心」。
  
  
  
  可說也奇怪,喝完之後,她就不再有反胃噁心的衝動,連宿醉頭痛也好了大半。
  
  
  
  她坐在聖誕樹下,開始拆禮物,儘管不在小爸身邊,沒跟妹妹們一起過節,但他們的禮物仍快遞送到她手中,還有附上寫滿祝福的卡片。
  
  看著那些卡片,她忍不住微笑。
  
  「休息一下,早餐馬上好。」薩米爾轉身進入飯店房間附設的廚房,烹調早點。
  
  「好。」她輕聲回應,抱著禮物回房收好。
  
  門鈴聲卻在此刻突兀的響起,她狐疑的前去開門。
  
  「韋小姐,聖誕快樂,有您的花。」飯店的侍者訓練有素,有禮地問候完後,推著推車,將花推了進來。
  
  那是一「盆」花——一整盆的長莖玫瑰,就這麼推到她房中。
  
  「誰送的?」她目瞪口呆,每一朵綻放的玫瑰都比她拳頭大!到底有幾朵?必須要兩個人「扛」到玄關的櫃子上擺著,十分壯觀。
  
  「不清楚,不過上頭有卡片。」侍者微笑,眼睛瞟向花叢中間的一封信。
  
  「謝謝。」她塞了一些小費過去,朝那兩名年輕侍者說:「聖誕快樂。」
  
  關門後,她立刻衝到「花盆」前面,閉眼深吸口氣,清幽的花香貫入肺腔,她伸手觸碰花瓣,花兒在她手中似有似無的顫動了一下,像是在撒嬌。
  
  她臉紅了。「欸,你們好熱情……」這跟送花的人有關係吧?看花對她的慇勤,就知道問題出在送花的人身上!
  
  拿起那封信,信封上沒有署名,拆開後在卡片上看見十分漂亮的字寫著——
  
  很高興認識妳
  
  路克.艾德華.班德森
  
  「班德森……」怎麼這姓氏很像在哪裡聽過?
  
  「班德森」端著熱騰騰的鬆餅走出廚房,薩米爾聽見這個姓氏語氣就高八度。「怎麼會有花?班德森家的年輕人送的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他這麼誇張的反應,讓她想到昨天參加的舞會,正是班德森家族舉辦,她跟一個金髮藍眼的男人喝酒、跳舞,在舞池旋轉了一晚。
  
  然後她什麼也不記得了……
  
  「薩米爾,昨天發生了什麼事?」她好奇地問:「為什麼你反應這麼大?」
  
  薩米爾臉立刻垮了下來。「忘了就算了!」他逮到一個偷香的色狼,哼!
  
  一定有事發生,不然薩米爾才不會這麼生氣,他脾氣很好的,到底發生什麼事?
  
  疑慮深植韋劭妏心中,她不動聲色,故作無所謂的聳聳肩。
  
  但眼神卻一直瞟向玄關那「盆」花,她看見艷麗的花精坐在花蕊中,朝她拋來曖昧的飛吻,還大舉雙手畫出個愛心,朝她推來……
  
  「真是夠了。」她臉紅撫著額頭,有時候她真的拿自己這種異能很沒轍。
  
  用過早餐後一直休息到下午,在飯店裡待得悶了,韋劭妏決定出去走走,被派到她身邊「盯」著的薩米爾,自然跟著去了。
  
  才到飯店大廳,她就看見一個像是從時尚雜誌走出來的男模,朝她走來。
  
  金髮藍眼,白色高領毛衣配米色長褲,一身的舒適雅痞,穿出衣物的質感和時尚感。
  
  「嘿,又見面了。」路克從早上就在大廳守株待兔,好不容易等到下午才等到想要見的人。
  
  韋劭妏先是疑惑的望著他,不解他為什麼笑得這麼燦爛,覺得他好眼熟,而且站在她身後的薩米爾散發出一股很恐怖的氣勢……
  
  「喜歡我送的花嗎?」
  
  這種問法,她知道了。
  
  「路克.艾德華.班德森!」她指著他的臉驚叫。「是你!」
  
  「叫我路克。」路克微笑。「睡得好嗎?劭妏。」他精確無誤的念出她的名字,還是用中文發音。
  
  她挑了挑眉,心想他八成練了一晚上吧。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還知道我住在這裡」她沒有在舞會上告訴任何人她的名字,他怎麼會知道?
  
  「名字是妳自己告訴我的,至於妳住的這間飯店,正好是我家族經營。」他故作紳士的欠欠身。
  
  就這麼巧!她就住在家族名下的連鎖飯店,上帝果然是站在他這邊的。
  
  「你想做什麼?」薩米爾沉不住氣地指著他的鼻子——用他的蓮花指。「給我滾開!」
  
  「我只是想認識她而已。」路克朝他笑得十分正人君子。「昨晚喝多了,行為有些失控,請原諒。」完美有禮的口頭交際。
  
  「哼!」薩米爾自然是不給面子。
  
  「昨晚?」韋劭妏沒管兩個男人的大眼瞪小眼,好奇心全被路克所說的昨晚給挑起。「昨晚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薩米爾隨口而答,拉著她大步走出飯店。
  
  決定今晚退房!換間飯店!管他是不是聖誕假期難訂房,扛出「雷蒙蓋頓」的招牌,不信他搞不定這種小事!
  
  「想知道嗎?」路克藍眸快速的閃過一抹精光,引誘道:「我可以告訴妳。」緊跟在他們身後,不放過接近她的機會。
  
  「不必!」薩米爾代她回答,回頭惡狠狠的一瞪。
  
  她根本就沒有說話的機會啊……
  
  「不必嗎?那這個東西呢?」路克拿出一條鏈子,晃呀晃的,笑容可掬。「看起來可不便宜。」
  
  「滾——」薩米爾原本回頭要吼,但看見他手中的東西後,聲音突然停止。
  
  韋劭妏瞇眼細看,然後驚叫,「我的手煉!」
  
  那是她十六歲生日的時候,小爸送她的!全世界獨一無二,由雷蒙蓋頓最神秘的設計師——Zepar,親手設計打造的白金手煉,送給愛女的一份生日禮物。
  
  她寶貝得要命!從不離身,還以為不見了,難過得不得了,正想要跟小爸哭訴,結果竟然在他手上!
  
  「還我!」她走到他面前,高傲的抬高下巴,伸手討。
  
  「物歸原主。」路克微笑將手煉緩緩放進她掌心,他藍眸閃了閃,在最後一刻反悔,鏈子連同她的手一起納入掌心。
  
  她的手被握住了。「欸——」這是什麼情況?
  
  「不說聲謝謝?」路克笑得紳士。「這就是妳的風度?」
  
  「謝謝!謝謝,非常感謝你,可以還我了嗎?」要這樣也是可以啦。
  
  「唔,我改變主意了。」他反手將她拽進懷裡。「請我喝杯咖啡,我就接受妳的感激。」
  
  韋劭妏很清楚知道,這傢伙要的不是她的感激,是她!
  
  她瞇眼,仔細打量路克,心中也有計較。
  
  「哼。」輕哼一聲。「請就請。」不過一杯咖啡,就不信他能怎樣!
  
  「什麼?妳答應了吼!我也要去!」薩米爾急得蹦蹦跳。他又不是眼睛瞎了,才看不出來這小子對劭妏有興趣!絕對不可以!
  
  「小孩子才會讓爸爸跟前跟後,妳說對吧?當然啦,除非妳怕……」
  
  韋劭妏朝他笑得溫婉,回頭朝薩米爾說道:「別擔心,我馬上回來。」
  
  「不行不行!」薩米爾聞言開始焦慮的跺腳。
  
  韋劭妏繼而一想,用捷克語對薩米爾說一長串話,路克錯愕,一臉的有聽沒有懂。
  
  
  
  薩米爾在她的勸說之下,心不甘情不願的點頭,同意先回房間等她。臨去前,仍不忘朝路克拋去一記警告的眼神。
  
  
  
  薩米爾心中惶惶不安。該不會……怎樣吧?
  
  
  
  ***                                ***
  
  
  
  冬雪融盡,冬去春來。
  
  
  
  紐約依舊行人匆匆,彷彿在與時間賽跑,每個人的腳步都是匆匆忙忙的,不敢稍作停留。
  
  
  
  薩米爾剛從超市回來,抱著兩大牛皮紙袋,回曼哈頓租賃的公寓前,經過街角的那家麵包店,聞到剛出爐的麵包香。
  
  他走進去,挑了一袋韋劭妏愛吃的香頌麵包,才心滿意足的回到住處。
  
  「咦?人呢?」空曠的大房子裡,沒有他保護的人。
  
  原本韋劭妏的打算,是在紐約待到過完新年,再前往洛杉磯的大學短期旁聽,學校、住處等都安排好了,就等著人過去,但一切的計劃臨時改變。
  
  薩米爾走進主臥室,乾淨整潔的房間,透露了主人未曾回來的事實,尤其床頭擺著她故意遺留下來的手機,頭痛!
  
  「不會吧?」他走回自己房間,取出筆記型計算機,開機後叫出監視系統。
  
  三十秒後,衛星定位顯示出一張美國地圖,一個小小的紅點,緩緩的從美國中部往西移動。
  
  「我又被誆了。」薩米爾焦慮的咬著指甲。
  
  韋劭妏是個溫柔嬌媚的女孩,貼心而且善解人意,從來不需要人擔心她,但她很會謀略,從小就與Zepar諜對諜,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當她對班德森家的年輕人從好奇接受挑戰,到墜入情網,她淪陷得很快,從一開始的晚歸,到最後根本就不回來過夜……
  
  
  
  她無所不用其極,軟的、硬的都來,就是要薩米爾睜只眼、閉只眼,不告訴遠在捷克的 Zepar。
  
  
  
  「失控了。」薩米爾的眉頭皺得可以夾死蚊子。劭妏要他親自回雷蒙蓋頓一趟,為她帶私人物品過來,離開前才在Zepar面前拍胸脯保證沒事,現在卻……想來,這是她的調虎離山之計。
  
  
  
  「我就知道喝杯咖啡會喝出問題來!」他憤恨的想著去年聖誕節時,韋劭妏不顧他反對,跟著班德森家的少爺去「喝咖啡」的事。唉,千金難買早知道,這下該怎麼辦?
  
  
  
  當手機鈴聲響起,恐怖的來電鈴聲「魔王」傳入他耳中時,他嚇得跳了起來,瞪著手上的手機,不敢讓鈴聲響太久,他硬著皮頭,按下通話鈕。
  
  「那個……我有個不好的消息要告訴你,爺……」他有預感,自己死定了。
  
  
  
  ***                                ***
  
  
  
  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被一副偉岸的胸膛環抱,熱燙的體溫,有力的心跳,她不禁偎緊了一些,內心漲滿一股滿滿的,謂之幸福的感覺。
  
  伸出小手,輕輕的觸碰昨晚親吻她的唇,直挺的鼻樑,金色的劍眉。
  
  突然那原本緊閉的眼睜開,藍寶石般的眼深邃迷人,瞳孔倒映出她帶著笑的面容。
  
  在他眼中的她,是這樣的啊?
  
  「嘿。」路克微笑,聲音是早晨剛起床的沙啞,十分性感,他雙臂擁緊懷中的小女人,臉埋進她細嫩的頸間廝磨。「早安,班德森太太。」
  
  她笑了,雙手環抱住他的頸子,任憑他輕薄。「早安,班德森先生。」韋劭妏的視線不禁被手上那只白金戒指吸引。
  
  三天前,路克交出了論文,把在他住處過夜陪他寫論文的她吵醒,大聲歡呼,吻她,抱著她在屋子裡旋轉,然後單膝點地,開口向她求婚。
  
  「我知道妳還年輕,但我已克制不住想擁有妳的這份心情!嫁給我。」
  
  愛情令她暈眩,好暈,也好甜。
  
  一開始只是接受他的挑釁,不把他放在眼裡的,想不到卻被吸引,他將她當成一個特別的「女人」,他總能挑起她的好奇心,他們時而針鋒相對,為了相左的意見爭執不下,她不多話,但跟他在一起,她就忍不住話匣子一開,嘰嘰咕咕的說了一堆。
  
  他只看著她一個人,她不用跟別人爭、跟別人搶,得到獨一無二的注視,那自己是唯一的感覺,她想要這樣,獨一無二的愛情。
  
  跟他在一起的光,總是快樂,她總是盡情大笑,不用去想未來,只想現在。
  
  她失速的墜入,而且無法自拔,她不想離開這個人,想永遠永遠待在路克身旁,當他的妻子,想要他一輩子都用這樣的眼神,只看她一人。
  
  「我願意。」他的求婚,她說好,眼中耀著驚喜和感動,快樂的答應他,與他共度一生。
  
  所以他們在最快的時間內結婚,年輕、衝動的決定人生大事。
  
  「路克,別鬧了,快起床。」將她壓進床褥中的男人,手上的動作有越來越放肆的趨勢,她一邊閃一邊難耐的咬牙忍住申吟。「不行,凱瑟琳留言說她在大廳等我們一起去……去……」
  
  路克輕囓著她頸間,用逼瘋人的方式膜拜她的身體。「去哪?」誘惑地輕問。「很重要嗎?」
  
  眼前的新婚妻子,當然比他的「前未婚妻」重要多了。
  
  他帶著她進入他的社交圈,聰明美麗,溫婉優雅不輸給任何一個名媛,他的小女人,受到他朋友們的一致歡迎,連難以討好的名媛千金凱瑟琳,都對她有好感,進而成為姊妹淘。
  
  他們一行人為了慶祝畢業來到拉斯韋加斯玩樂,凱瑟琳知情後也從耶魯趕來,她甚至是他們的婚禮上的證人兼伴娘。
  
  「算了!不重要。」韋劭妏紅著臉,投進他誘人的懷抱裡,決定來再做垂死的掙扎。
  
  待會下樓,一定議被所有人嘲笑,他們兩人在房間裡待了超過二十四小時,還把電話線給拔了!很難讓人不知道他們在「忙」什麼。
  
  「這就對了。」路克得逞的悶笑。
  
  當他們離開飯店房間,是兩個小時後的事。
  
  韋劭妏臉色紅潤,嬌美得像朵出水芙蓉,站在高大英挺的路克身旁,登對的兩人十指緊扣的雙手,不時相互凝望四目相交,眼中濃得化不開的情,令人不禁欽羨。
  
  「謝天謝地,你們總算走出房門了!」凱瑟琳和一群友人見這對新婚夫婦姍姍來遲,不免取笑一番。
  
  一群年輕人起哄的笑鬧著,前往飯店附設的餐廳用餐。
  
  這麼多人圍在身旁,這樣的快樂是她從來沒有過的,這樣的熱鬧氣氛,是身旁的人帶給她的。
  
  「多吃一點。」路克不經意的體貼,將自己盤中她愛吃的菜放到她盤子裡,催促,「妳太瘦了。」不捨的吻吻她的髮際。
  
  「嘿,班德森夫婦,廁所應該沒人。」一桌子人的視線朝他倆投射過去,飽含了嫉妒和嘲笑。
  
  「閉嘴。」路克大方摟著她肩膀,對兄弟會的成員們咧開笑。
  
  韋劭妏的臉上一直掛著滿滿的、甜甜的笑容,可她的快樂在看見對桌剛入座的客人後,僵了。
  
  那正對她的男人,表情陰沉來悅,銳利的紫眸盯著她,她全身一僵,這才想到要跟薩米爾聯絡報平安,已經來不及了!
  
  手機放在住處不帶出來,是她刻意,也是她逃避,她不想面對的,起碼,不是現在。
  
  「我……離席一下。」她臉色浮上一抹愁容,低頭對路克說。
  
  他關心地問:「怎麼了?」
  
  「我侍會再向你解釋。」她在眾人訝異的目光下起身,交代,「別過來,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別靠近我。」
  
  在場所有人面面相覷,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目瞪口呆的看著她走向隔壁桌的黑髮男人,款款落坐於他的面前。
  
  有人想上前去關切一番,可都被那紫眸男人散發出來的邪性氣息壓制,加上韋劭妏離席前那番話,有恫嚇的氣勢,沒人敢上前,側耳聆聽,也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路克,他是誰?」有人好奇地詢問。
  
  「我也很想知道。」路克微微皺眉,雙眼緊盯著那來意不明的男人。
  
  那男人一入座,路克就發現了,黑髮紫眸,頭髮微長,綁了把馬尾垂在腦後,身穿淺色休閒服,銳利精明,男人事業有成的自信油然散發,並以一種微妙的眼神盯著他和韋劭妏,那神情像是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他是什麼人?為何劭妏看見他就變了個人?他們在說什麼?
  
  那男人要瞪他瞪多久?他想做什麼?可惡,為什麼他的雙腳像有自己的意識,無法離開座位?
  
  Zepar紫眸轉向坐在自己面前,一臉堅定執著的養女。
  
  「再說一次。」他痛心疾首的望著她,他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女兒,從來不需要他擔心的大寶。
  
  她告訴他,她什麼都不要,只要那個叫路克的男入,她要永遠留在他身邊,當他的妻子。
  
  「什麼都不要?」這不是他千里迢迢從捷克來到拉斯韋加斯,放下所有工作來見她想聽的話!「妳才十八歲!妳不記得妳答應過我什麼?!」什麼都不要?!這種話她說得出口!
  
  她僵著小臉,據理力爭。「我已經十八歲,是大人了,我能為自己行為負責!小爸,請你成全我……我只想要他一個人。」她只想在路克身邊,享受兩人在一起的那份幸福。
  
  路克對她的疼惜和愛護比不上小爸對她的千萬分之一,但因為那個人是路克,是她芳心寄托的人,讓她快樂歡笑的人,她想在他身邊,幸福快樂。
  
  「跟我回去,我不想再說一次。」Zepa頭痛的的撫著頷頭,想不到才答應讓她離開身邊,不過半年就叛逆期到了!
  
  那雙……被愛沖昏的眼神,以及那個防備,隨時可能衝過來的年輕人。
  
  班德森家的路克……他怎麼會讓女兒去參加那場化妝舞會?
  
  「小爸,我不要。」她非常直接的拒絕。「我要留在路克身邊,我……已經嫁給他了。」韋劭妏毫不掩飾的,讓養父看見她手上的戒指。「我已經決定當他的妻子,一個讓他不用煩惱的好妻子。」
  
  Zepar表情錯愕,不敢相信的瞪著她手中那刺眼的銀戒,震驚於她的閃電結婚!
  
  難怪他們要來拉斯韋加斯!為了不讓雙方家人阻止,老天,誰都行,為什麼會是班德森家!
  
  「妳……到底做了什麼?!」他沉痛地吼。「妳忘了妹妹?妳忘了家人?」
  
  他的聲聲指控令韋劭妏難受,想起小妹夜半哭喊著姊姊的模樣。
  
  甚至想起,她們逃離生父的那一晚,她是如何信誓旦旦的告訴告兩個妹妹,她們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我只是把握住我的幸福……」在愛情和親情之間,她做了選擇,背棄了和妹妹們許下的承諾。
  
  「幸福?就憑他?」Zepar冷冷地嗤了一聲,不屑的眼瞥向路克,那個男人仍坐在原位,沒有上前來瞭解事項,以防備的眼神看著他和劭妏,這樣的男人一這麼保護自己的男人,能給他女兒什麼幸福?!
  
  「妳得不到我的祝福!我絕對不承認這段婚姻!」他捧在掌心呵疼十二年的寶貝,就這樣被這個嘴上無毛的小伙子給騙去?!Zepar無法接受。
  
  「無所謂。」不承認小爸的話打擊到她,韋助妏倔強的抬頭。「我本不就沒有奢望你的祝福!」
  
  Zepar微微皺眉,「這就是妳的選擇?」選擇一個認識不到五個月的男人,放棄他這個小爸?
  
  放棄她姊妹深情的妹妹們?是什麼讓她變成這樣?!愛嗎?
  
  「小爸。」她朝他微笑。「謝謝你這十二年來的照顧,對不起讓你失望……再見了。」
  
  在遇見路之前,她不介意當小爸的繼承人,但遇見了路克,她發現那些都不重要了!
  
  她想要守護這段戀情,守護這段婚姻,儘管小爸不允許,依她對小爸的瞭解,他很有可能會為了帶她回雷蒙蓋頓,對路克不利。
  
  「如果路克有什麼意外,我也活不下去。」她堅定的望著Zepar,她是說真的。
  
  Zepar憤怒的捏碎手中的杯子。她竟然為個男人威脅他!
  
  為了這個男人,她什麼都不要!不要他這個養父,不要兩個妹妹,他怎麼告訴哭著找姊姊的小女兒,她心心唸唸的大姊拋棄他們了?
  
  為了一個男人……
  
  Zepar說不出話來,從來不知道言詞可以如此傷人心,也會痛!
  
  「我說最後一次。」儘管被女兒氣得抓住,被她的絕傷了心,他仍然不肯放棄。「跟我回去。」
  
  她的回答,是堅定的搖頭拒絕。
  
  胸中氣血翻騰。「隨便妳!」Zepar咬牙拋下這句話,憤恨的離開,不願再多說,不願面對女兒那決絕的神情。
  
  韋劭妏臉色蒼白,眼神惶惶不安,看著小爸拂袖而去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她呆坐於原位,腦子一片空白。
  
  她剛才說了什麼?她對小爸說了什麼話?小爸生氣了,她傷了小爸……天哪……
  
  「妏?」他走了過來,一臉的疑惑。「妳還好嗎?」他蹲在她的面前,輕聲細問。
  
  她抬頭,看見路克正一臉關心的望著她,隱忍的淚水落下白皙的面頰。「我只剩下你了……」唇拉開一抹苦澀的笑。「正如同我預科的,我的家人不同意我嫁給你……但是,我選擇你。」
  
  路克心一動,將她納入忙懷抱,輕哄,「別說了,我在這裡。」
  
  韋劭妏偎進他懷裡,靠著這副她信賴的胸膛,她相信自己的選擇,她不會錯的!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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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6 07:07:25
  第四章
  
  幸福……只是海市蜃樓的虛影,她終究還是離婚了啊,在悲痛交織中,心碎的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名。
  
  她後悔嗎?
  
  長久以來,所有的問題在韋劭妏心中都有一個答案,對於這個問題,她需要想一下。
  
  是對這段婚姻後悔,抑或……後悔別的?
  
  「媽咪、媽咪,我好了噢。」歐文快樂的朝母親飛奔而去,提高手中的小水桶,裡頭有他挖來的濕潤土壤。
  
  韋劭妏在太陽底下,蹲在花叢間整理花圃,她抬頭往兒子的方向望去,露出慈母般的笑,雙眼閃耀著疼愛的光芒。
  
  「謝謝你的幫忙•歐文。」她溫柔的輕聲向孩子道謝,拉著他的小手,掏出胸口乾淨的手帕,為他擦拭小臉上的汗水,再小心翼翼的抹去他小手上的泥濘。「累不累?」
  
  歐文搖頭,害羞的對母親笑。「跟媽咪一起,不會累。」
  
  這孩子從一出生起,就是保母帶大的,對母親有一份渴望,渴望母親愛他,不要再留他一個人在這座冷冰冰的宅子裡。
  
  韋劭妏的神情好溫柔,歎了口氣,「但是,你已經一周沒上學了耶。」
  
  歐文漂亮的小臉垮了下來,神情緊張的看著她,「我怕我回來,妳又不見了……」
  
  他雖然不到六歲但卻很早熟,知道父母的婚姻狀況不同。他怕當他放學回來,母親又不見了。
  
  韋劭妏心一緊,不顧身上的泥濘,將兒子擁進懷裡。「歐文,我答應你我不會突然消失不見,你回來一定會看見我,去上學。好嗎?」
  
  「真的?不會再不要我了?」歐文內心的恐懼仍然深植。
  
  她輕撫他的小臉,神情複雜,「歐文,我一直以來都不曾想過遺棄你。」她怎麼會不要自己的小孩呢?
  
  「好,我去上學。」歐文心中仍有懷疑,但他不想讓母親討厭。「媽咪,我回來一定要看到妳!一定哦!」
  
  約法三章,還伸出小指打勾勾,歐文才被母親牽著進屋裡,換衣服準備上課。
  
  母子倆嬉鬧著,一路上笑語不絕,從庭院裡進大屋,直至他的房門。
  
  韋劭妏親自為他換上制服,在他的頸間打上漂亮的小領結,穿戴好後歐文突然撲到她身上,緊緊抱住。
  
  小小的雙手緊抱著她頸子,小聲害羞的在她耳邊說:「媽咪,我愛妳。」
  
  韋劭妏心一震,微笑響應,「我也愛你,小歐文。」
  
  母子情深的畫面落入門口的金髮男子眼中,刺痛了心中未曾痊癒的傷口,冷漠的藍眸落在那一大一小身上,冰霜融去,化成了火焰。
  
  歐文滿足的膩著母親撒嬌,像是一輩子都不夠似的,直到他看見倚在房門口的父親,他小臉一垮,倉卒的退開母親懷抱,小大人似的站正。
  
  「父親。」
  
  背對著門的韋劭妏,沒看見路克的身影,還覺得奇怪為何兒子的反應突然變了?原來是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
  
  她翩然轉身,冷靜自持的朝路克微笑,「日安,班德森先生。」
  
  前塵往事在腦中翻飛,一幕幕躍於眼前,彷彿昨日。
  
  多久了?六年?甚至更長的時間,她不復他記憶中的年輕稚嫩,他也不復當年的年輕氣盛。
  
  如果他們的相遇晚個幾年,他們會不會多為對方著想一點?
  
  路克神色複雜的朝她點了點頭,在她那雙清澈的眸子注視下,他覺得自己無所遁形。
  
  「為什麼還沒去上課?」路克尷尬的不知該如何打破沉默,便出聲向兒子發難,一開口,口氣就是咄咄逼人。
  
  「是我要歐文陪伴,別怪他。」發現身旁的兒子瑟縮了一下,朝她的方向偎過來,韋劭妏滿心不悅的睞了他一眼。
  
  用這種口氣跟個五歲小孩說話?歐文是他兒子!不是他公司員工!
  
  路克懊惱的想咬掉自己舌頭,他沒想要用這樣的方式打破沉默,而是……他太急、太亂。
  
  歐文始終低著頭,不敢抬頭直視父親。更不敢親暱的大喊爹地,生疏得不像父子。相處六年的父子,竟比不過她這個相認一個月的母親?!
  
  來回看著這對父子,發現其中的「奧妙」,韋劭妏皺起眉頭,心中的不滿加劇。
  
  「我……」路克想為自己辯解,但話在她責備的眼神下,卡在喉頭,發不出聲。
  
  打破沉默的,是站在門口看著笨蛋少爺吃癟的管家麥特。
  
  「歐文小少爺的車子準備好了。」
  
  他隱忍的笑意讓路克懊惱。
  
  有什麼辦法呢?少爺從小到大就是個霸王,他大學畢業後入主家族企業,一肩扛起家族興衰,脾氣隨著忙碌的工作越來越暴躁,連強勢的夫人也拿他沒轍,只有在韋劭妏面前,他才會從老虎化成一隻貓。
  
  在她面前,他總是英雄氣短,何謂繞指柔,她一個皺眉他就膽顫心驚,生怕她氣了、惱了,不理自己。
  
  事隔多年,少爺還是沒什麼長進,拿同一個女人沒轍。
  
  路克氣惱的朝麥特警告一瞪,暗示他把嘴角的竊笑收回去。
  
  「快去吧。」韋劭妏牽著兒子的小手,柔聲道:「我在這裡等你。」
  
  「真的?」小歐文仍擔心被遺棄。
  
  「真的。」她疼惜的歎息,將他的小手交給麥特之前,她蹲下身來,親吻兒子粉嫩的臉頰。「記住,媽咪很愛你。」
  
  歐文臉亮了,害羞的偷覷面無表情的父親,快速的在母親臉上印下一吻,朝她揮揮手,走了。
  
  路克神情近如複雜,心中一面感動於他們的母子情深,又嫉妒兒子得到她的全心關愛。
  
  曾是夫妻的兩人,當年衝動的結婚、生子,捨棄了一切結合,如今……卻相看兩無語。
  
  韋劭妏淡淡的掃了身旁的路克一眼,雲淡風輕的點了點頭,與他擦肩而過。
  
  「等一等!」不知哪來的衝動,路克攔住她,高壯的身子擋在她身前,不讓她輕易走出視線,覺得這麼失去她,就會是永遠的失去。
  
  「班德森先生?有事嗎?」她疑惑的眨了眨眼,微笑,像是兩人從來沒什麼不愉快,不是夫妻,曾經親暱的擁有彼此。
  
  她怎麼還笑得出來?
  
  路克不得不仔細看她。這些年來,她變了多少?
  
  一樣年輕漂亮的臉蛋,清新得彷彿落入凡問的精靈,沉穩優雅、眼神清亮,但嘴角揚起的笑容太過完美,完美得不像是真心微笑,再仔細一看,她的態度、她的眼神,透露了她不若表相的溫柔單純,是她變了,還是她原本就是這樣的性格?
  
  「我……聽說了。」他困難的吐出這一句,想起前晚母親告訴他的。當年她所受的苦難,他不免呼吸一窒。「妳從來不讓我擔心。我……我忽略了妳。」
  
  她笑容加深。「都過去了。」口氣雲淡風輕的,彷彿那些往事都不重要了。
  
  包括他──也一併抹去。
  
  「我們總是聚少離多。」他急促的說著。「我……太忙了,忙得忽略初來乍到的妳,我以為妳適應得很好,所以我……從來沒去細想妳過得不好……」
  
  「都過去了呢。」她仍是笑,神情未變,連眼神閃爍都沒。
  
  路克不喜歡她這樣,冷硬得像個機器人,以前的她會大笑、會生氣、會嬌嗔的槌打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個完美的名媛貴婦。
  
  這樣的形象,是母親的鞭策抑或是她這些年來的保護色?
  
  「妳……變了很多。」他臉上再度浮現難懂的神情。
  
  她淡淡地道:「我只是做回我自己。」原本她就不是個容易讓人親近的人。
  
  有禮、生疏,與人保持著一段距離。她一直是這樣的,她沒有朋友,只有妹妹和小爸,因她為自己設定了目標,成為小爸的左右手、最信任的人。
  
  雷蒙蓋頓的繼承人不需要朋友,只需要手段和謀略,會看人、會用人,才能掌握龐大產業。
  
  除了家人,她不相信別人。
  
  是她讓路克走進心裡,相信他、愛他,不顧一切的追隨,然後撞得頭破血流。
  
  怪他嗎?不,她比較恨的是自己。
  
  「可是妳回來了。」路克霸道地握住她的手臂,態度強勢。「我會再度贏回妳。」是虧欠,也是因為對她的愛未曾隨時間的流逝消失,反而越來越濃烈。
  
  他要他的妻、他的子,這一次他不會再犯錯。
  
  「噗。」她輕笑出聲。「班德森先生,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她不再喊他路克,劃清界線似的喊他「班德森先生」。
  
  「我會再踏進班德森家大門,目的不是為了與你復合。」她的語氣冷漠,有如惡魔。「我來要回當年被你們親手刨下的心頭肉──歐文,我的孩子,你我都很清楚,對於當一名好妻子,我心有餘而力不足,人生往往不能盡如人意,我放棄當個好妻子,要當個好母親。」
  
  路克心一震。「妏……」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這一次,我有備而來。」她微笑朝他點頭,翩然轉身離去。
  
  
  
  ***                                ***
  
  
  
  她是真的想當個好母親,歐文的大小事她都親力親為,待歐文不只是溫柔憐惜的疼寵而已。
  
  陪他用餐,為他做營養滿點的三餐,不許他偏食挑嘴。
  
  歐文做功課時她在一旁靜靜的看書,與他一起磨耐性。
  
  假日時大手拉小手。一起在花園裡和花精草妖們說話,雙手滿是翻上拔草染上的土壤。
  
  晚上,會為他閱讀床邊故事,聽歐文說著今天一整天發生的趣事。
  
  當然,他的教學觀摩日兼園遊會她一定會出席。
  
  「媽咪媽咪。」歐文下課後,立刻衝向難得來學校看他的母親,正要撒嬌的抱住她的腰,卻看見站在她身後的父親。
  
  他小小聲的詢問母親,「為什麼父親也來了?」小臉上有著疑惑不解。「他怎麼還沒回去紐約呢?」
  
  小孩的天真話語透露了事實。
  
  「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父母怎麼能缺席呢?」韋劭妏笑著在兒子耳邊說悄悄話。
  
  但是聲音卻傳到路克耳中。現在才來彌補缺乏的父子親情,是不是……太晚了點?
  
  歐文出生後他們就離婚了,原本滿心期待出生的新生命,只剩他和兒子兩人,少了她,他心空了一塊。
  
  他從此不敢待在老家太久,怕久了會放不下,他怕。
  
  可她來了,俏生生的出現在他眼前,他才發現他的心早就遺失了,他只是在逃避而已。
  
  他只是不願面對自己會有跌跤的一天。
  
  「果汁。」路克稍嫌粗魯的將柳橙汁塞進兒子手中。
  
  歐文突然不知所措,瞪眼看著父親,再看著手中的鮮搾果汁,最後茫然的看著母親。
  
  「媽咪……」發出求救訊號。
  
  「歐文,你的朋友在喊你。」韋劭妏指向另一頭的紅髮滿臉雀斑的女孩,她正朝歐文熱情的招手。「媽咪做了餅乾,拿去分給你朋友。」
  
  他眼睛一亮。「媽咪,我可以說是妳烤的嗎?」
  
  「當然可以。」
  
  歐文拿著包裝精美的餅乾袋,快樂的奔向同學們,炫耀母親的好廚藝。
  
  看著兒子混進同儕中後,韋劭妏轉身面向那位大塊頭,笑容全垮下來,雙手環胸的盯著他。
  
  路克頓時有種做錯事的小學生看見老師的恐懼。
  
  「我……又做錯了?」
  
  他能面對上千員工不假辭色的訓話,經手上千萬投資臉色不變,但她臉一垮,他就手足無措──應該說面對他們母子,他始終做不好。
  
  「現在是二十一世紀,離婚的雙親仍能當好友,一同參與小孩的社交活動,我盡可能跟你和平共處,是因為歐文。」她開門見山地道:「你對待自己的孩子像對一條狗,」粗魯得跟什麼似的!「你以為旁人會怎麼看待他?」
  
  班德森家的小孩,念的自然是私立幼兒園,半年學費高達一萬五千美金,歐文從小就跟這些精英玩在一起,他在同儕中的地位,取決於父母對他的態度。
  
  在教學日這一天,有人看見路克對待歐文的態度是不耐和厭煩,他們會怎麼想?
  
  「你念過這所學校,應該很瞭解這裡的環境。」她語氣輕柔,但用字卻咄咄逼人。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路克摸摸鼻子。「他……很小,每回接近他,我都怕會捏碎他,我小心翼翼,但總會傷害他。」
  
  韋劭妏掀掀眼睫,想了想,該不會這人連自己的兒子都沒抱過吧?
  
  「媽咪,瑞克和琳娜都說妳烤的餅乾很好吃!」炫耀回來的歐文•滿臉的興奮和驕傲。「西恩的爸媽邀我們一起去玩遊戲,可不可以?」
  
  親子同樂的遊戲嗎?她小時候在捷克唸書,每到這一天,她小爸跟虹總會玩得很瘋狂……韋劭妏掃了身旁一臉怪異的路克一眼,心中有了計劃。
  
  「當然好。」
  
  「YA!萬歲!」歐文立刻跑去告訴好友這個好消息。
  
  「玩遊戲?」路克怪聲怪調。
  
  「是你表現父愛的時候了。」她淡淡一笑。
  
  「什麼?!」他心驚膽跳。
  
  雙方家長一陣客套的寒暄,早在商場耳聞過對方的大名,但正式見面卻是頭一遭。
  
  韋劭妏態度從容的應對,眼不時的瞟向腳邊的兩個小男孩。
  
  「你媽咪好年輕哦!」西恩漂亮的綠眼睛,目瞪口呆的看著韋劭妏。「歐文,你媽咪真的回來了喔?他們要再婚嗎?」
  
  「西恩!」西恩的母親抱歉的朝韋劭妏尷尬一笑。
  
  她表示不介意的搖搖手。
  
  輕率沒有矯飾的童言童語啊……小孩是最天真無邪的,他們的心沒有染上大人世界的色彩。但也因為如此,說出口的話最為直接傷大。
  
  是無心的,但殺傷力卻最大。
  
  「媽咪愛我就夠了。」歐文的想法太過早熟,也很單純簡單,直接把父親排除在外。
  
  身旁的路克身形一僵,她知道他發現了這殘酷的事實。
  
  此刻,廣場上的活動主辦人正在吆喝著,吸引很多人的眼光,韋劭妏也注意到了,當然,她看見了主辦人和忙碌的老師們,準備了一個邪惡的東西。
  
  美國人的遊戲,有時候還挺變態的。
  
  「去玩吧!」她微笑道:「帶獎品回來給我。」
  
  「什麼?!」
  
  「媽咪?!」
  
  兩個男人不約而同的瞪著她,發出不平的聲音。
  
  「好像很有趣耶!喂,歐文,我們來比賽!」西恩本就是個頑皮好動的小孩,看見這麼有趣的活動,他當然不會放過。「不答應,你就是膽小鬼!」
  
  「我才不是膽小鬼!」男人怎麼可以被污辱?就算只有五歲也知道自尊的重要性!「誰怕誰?哼!」
  
  「那我們在旁邊等你們嘍。」韋劭妏微笑,邀西恩的母親到一旁等待,完全不理會兩對父子。
  
  遊戲就是騎馬打仗──由父親背著孩子,孩子頭上綁著頭巾,必須用盡手段搶到對方的頭巾,「武器」則是小孩子手上的奶油派。
  
  所以啦,場中的父子們紛紛被砸得滿頭滿臉的奶油,圍觀的人們大笑不已。
  
  當共患難的班德森父子檔,帶著第一名的戰利品回來──一罐巧克力糖球,兩人比狼狽的,身上的衣服被抓皺,路克的領帶正躺在場地中間任人踐踏,兩人的臉上都是奶油。
  
  「噗ㄔ──」韋劭妏對著站在她身前的一大一小,噴笑出聲。
  
  「媽咪,我贏了!妳看!」歐文興奮的展示手上的糖果罐,他坐在父親臂彎裡,笑得十分開心。
  
  路克儘管英俊的臉龐被奶油給毀了,但他的歡興之意卻透過眼神傳達。
  
  看來他們父子的隔閡「玩」出一條縫隙了。
  
  「謝謝。」韋劭妏笑著接過那罐糖果,掏出手帕,微笑的替兒子擦拭小臉上的奶油。
  
  擦完兒子的小臉,看看路克,再看看笑得這麼開心的歐文,她掏出包包中的面紙,輕柔的擦拭路克臉上的奶油。
  
  這一幕天倫之樂的景象,落入了潛入偷拍的記者眼中,立刻拿起相機按下快門──
  
  
  
  ***                                                                        ***
  
  
  
  大地回春,新芽冒出枝頭,原本快枯死的老樹重新獲得了生命力。
  
  班德森家很久不見這種景象,綠意盎然的庭院,長時間居住在紐約的獨子回來了,愉快的氣氛以及歡笑聲充斥在這棟屋子裡。
  
  她甚至看見那對一向不親的父子,親密的一同游泳、打球、歡笑。
  
  蘿蘭坐在搖椅上,一臉欣慰的看著枝繁葉茂的老榕樹。
  
  「還來得及吧?」她不禁喃喃自語著,抬頭祈求上天,她犯的錯別讓她的兒子和孫兒來承擔。
  
  房門輕輕被打開,韋劭妏纖白的身影走進,落坐於蘿蘭身旁的小椅子,無聲地與她一同看向窗外的景致。
  
  兩個女人心思各異,望著外頭那對追逐嬉戲的父子,臉上的神情都帶著溫柔,沒有人先開口打破沉默。
  
  直到刺耳的來電鈴聲響起──舒伯特的魔王。
  
  韋劭妏收回視線,掏出隨身的手機按下通話鍵。
  
  「小爸……嗯,再等一等……你太急了,我答過應你的,我會回去,我一定會回到你身邊。」她毫不遮掩,就在蘿蘭的身旁和養父講起電話,全程使用英文,刻意讓蘿蘭聽見。「我當然記得自己說過什麼,回去後沒有你的同意,我不會離開你……是,好……」
  
  好不容易安撫那只暴跳的惡魔,她收了線。
  
  蘿蘭皺起了眉頭,長長歎了口氣,「妳恨我嗎?」問了一個只有她們兩人才明白的問題。
  
  韋劭妏只是微笑,不回答。
  
  「妳是個好女孩……當我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我犯了錯,晚年淒涼就是我的報應吧……」
  
  蘿蘭自厭,她仍是微笑不語,沉得住氣,但蘿蘭卻急了,她的時間不多,她能感受到自己的體力正逐漸流失!
  
  「妳……妳什麼時候走?」蘿蘭激動的抖落了膝上的毯子。
  
  韋劭妏輕聲一歎,彎腰撿拾毯子,輕柔的覆在她腿上。
  
  「您開出一百萬美金的代價,要我來,只是為了救那株百年老樹嗎?」她早就知道了。「從這兩年來,您不時透過律師要我來費城,憑班德森家族的財勢地位,要找到優秀的植物專家來救回老樹不是問題,為何偏偏要我,我會不明白嗎?」
  
  望著那雙洞悉一切的清澈雙眸,蘿蘭是欣賞,也是羞愧。
  
  「要走,我隨時都能走。」這座宅子,不像她來時那般死氣沉沉,是歐文的詛咒消失。「但,還不是時候。」
  
  蘿蘭心一沉,「妳還是要走。」老邁的臉龐浮現了懊悔?「妳恨我……」
  
  「我不恨別人。」她輕聲道:「我比較恨我自己。」送她的判斷錯誤,她何需怨怪別人?
  
  「那為何妳還是要走?我不會再阻撓妳和路克,你們……可以復合,他愛妳,留下來,求求妳留下來,為路克再添個孩子……」
  
  韋劭妏臉上的微笑消失了,她流露出哀傷的眼神,望著蘿蘭,高高在上的驕傲女人竟然求她留下來,跟路克復合,再度相愛,為他添個孩子,為歐文再添個弟弟或妹妹……
  
  悲傷來襲,她想起過去,淡淡地道:「我辦不到……」她無法開口告訴蘿蘭,她無法再生育了,怕自責甚深的蘿蘭過度苛責自己。
  
  當年蘿蘭為了逼迫她所做的手段,造成了無法彌補的後遺症。
  
  「妳是路克的母親,妳愛他勝於一切,就如同歐文的意義之於我。」韋劭妏堅定地道:「我要當個好母親。」
  
  蘿蘭慌了。她只要孩子,不要路克嗎?!
  
  「可是路克他什麼都不知道,都是我……」蘿蘭為兒子辯解,為他解釋當年他什麼都沒做,錯的都是她這個自私的女人。
  
  但韋劭妏的視線不在她身上了。
  
  順著她的眼神望去,只見那對正在玩接球的父子,溫柔的視線不曾轉移。
  
  蘿蘭頓時心中有了悟,不再追問和辯解,嘴角微微揚起。
  
  前塵往事似乎不再重要了,兩個女人之間的心結在這一刻如煙消逝。
  
  韋劭妏眼微瞇,看著院子裡玩鬧的一大一小,再看看身處的這問房,腦中閃過一幕幕的畫面,再對照著眼前遲暮的老人……
  
  她很輕很輕的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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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6 07:07:51
  第五章
  
  新婚在紐約的那段日子,是他們最快樂的時候了。
  
  當他們離開拉斯韋加斯回到紐約,決定離開小爸的韋劭妏,自然沒有回到曼哈頓租賃的公寓,直接搬進路克的住處。
  
  才開門,就看見一箱署名她的大紙箱,是快遞送來的,裡頭有她的私人物品,證件、衣物,以及有衛星定位功能的手機。
  
  是薩米爾為她寄來的吧……看著這些東西,她心中有股難言的愧疚,她就這樣沒跟他們說一聲就走……拋下了兩個妹妹,拋下了一切。
  
  路克走了過來,從她身後環住她的腰。「缺了什麼嗎?從今天起,我會照顧妳,不用擔心。」吻吻她的頰邊,向她保證。
  
  知道她的養父是鼎鼎大名的Zepar,從小錦衣玉食,來美國遊學自然有大方的Zepar金援,如今她離開父親羽翼,決定與他一同生活,在經濟方面他沒有太大的,也不要她煩惱。
  
  「嗯……」她狠心的閉眼,將那支手機丟進垃圾桶中,轉身抱住他。「我們會幸福,對吧?」她已經做了抉擇,沒有反悔的餘地。
  
  「什麼傻話,當然啊!」路克覺得她這問題傻得很可愛。
  
  於是他們就在這楝小公寓過了一陣子無憂無慮的兩人世界,幸福甜蜜的新婚生活。
  
  從小不曾為金錢煩惱的兩人,眼中只有愛,滿滿的愛。
  
  Zepar從來不捨得三個女兒下廚或做半點家事,她們被當成公主捧著、疼著,韋劭妏卻為了丈夫進廚房做菜,為他打掃房子操持家務,只為讓他專心一意的入主家族企業,無後顧之憂。
  
  她想出去工作打發時間,路克不同意,建議她進大學修學分,她卻怕課業太重,無法兼顧家庭。
  
  於是她依舊當她的家庭主婦,當路克的小女人。
  
  「我會當你的好妻子。」她笑容燦爛得連日月星辰都為之遜色。「不會讓你擔心我,路克,你全心全意為你的工作衝刺吧。」
  
  曾經,她也擁有像路克一樣的條件,全心投入於家族事業,她也有這種才能,但她放棄了,因為是路克,她想成為他成功背後的那雙手。
  
  他聞言,給她一個深深的吻。「我愛妳。」他需要的就是一個在背後無條件支持他的女人。
  
  但是這幸福的兩人世界,在蘿蘭•班德森的造訪下劃下休止符。
  
  韋劭妏開門時,就看見蘿蘭傲慢抬高下巴用用鼻孔瞪她,穿著名牌服飾,矜貴驕傲的踏進房子裡,挑剔的打量房子、打量她。
  
  她惶惶不安。
  
  「您、您好。」她立刻為蘿蘭端來熱茶,慇勤的服侍著。
  
  方纔路克電話告知她他母親來訪,口氣明顯不悅,急著想回來,她不願他拋下工作回來,因私忘公,便安撫他沒事,她一個人可以。
  
  在她的執拗下他態度軟化,但仍堅持忙完立刻回來。
  
  「喊我班德森夫人。」蘿蘭頤指氣使的,瞥了眼她端來的茶組,碰也不碰一下。
  
  蘿蘭•班德森的金髮藍眼,完全遺傳給獨生子──路克,那倔傲、目空一切的態度也是。
  
  「班德森夫人……」韋劭妏聞言心涼了半截。
  
  蘿蘭不喜歡她,她清楚的感受到,韋劭妏惶恐、無措,不知該如何討好路克的母親,讓她喜歡自己。
  
  蘿蘭挑剔的打量眼前的少女。瘦小、黑髮黃膚,她不明白為何兒子會喜歡這樣的女人?喜歡到背著她閃電結婚!
  
  要不是她追問凱瑟琳他們婚期時,凱瑟琳鬆了口,自己還被他們蒙在鼓裡!她命令路克立刻結束這段可笑的婚姻,他竟然對她發脾氣、對她吼。
  
  都是為了這個叫韋劭妏的女孩,她到底有什麼能耐?!
  
  她憑什麼坐上班德森家女主人的寶座?!憑什麼!
  
  越想她越是生氣。
  
  「聽說妳為了嫁給路克,離開妳那位當管家的養父。」蘿蘭哼了哼氣。「真是沒教養的女孩!」口氣之中的鄙夷,讓韋劭妏難受得淚眼盈眶。
  
  蘿蘭看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就有氣!
  
  「妳就是用這副表情勾引路克的?說吧,妳要多少錢才肯放過他?十萬美金如何?」
  
  「我不是為了錢才跟路克在一起。」她反駁,不能忍受蘿蘭對她的指控,她從小錦衣玉食,吃的、用的、玩的全都是名牌精品,十萬美金──小爸為她們姊妹打造的玩具間,就不只這個價了,她會把這些錢看在眼底?!
  
  她連小爸的繼承人都不願當了!少拿錢來羞辱她!
  
  「我愛路克!」
  
  「少跟我說愛那一套!」蘿蘭怒目而視。「妳有什麼條件匹配得上路克?上流社會注重門當戶對,妳一個總管養女憑什麼?!」
  
  「我……」蘿蘭調查過她,她想辯解,她真正的養父是Zepar,雷蒙蓋頓的族長,但她卻開不了口,她沒有立場告訴蘿蘭她是惡魔的女兒。
  
  是啊,蘿蘭對她的反感她不該意外的,金字塔頂端的那群小眾,對子女的教養嚴苛,絕對不容許女孩為了愛不顧家人反對私奔這種事!婚禮草率,像辦家家酒,沒有長輩的認同,傳出去會笑掉人家大牙,尤其路克還來自班德森家族,是身價數十億美金的繼承人,他的婚禮不該如此草率。
  
  她的行為敗壞了小爸的名聲,她怎敢說出自己來自何處?
  
  她又怎麼解釋自己身在此地,靠著路克金援生活,一個十八歲的新娘只是個孩子。
  
  她太衝動了,她暈了,為了愛情而昏茫,憧憬王子和公主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但結婚後呢?
  
  婆媳問題,她第一個關卡就過不了,她該怎麼做?讓她的婆婆多喜歡她一點。
  
  「哼!」見她荏弱好欺,蘿蘭氣焰高張地數落了她一頓,下了十足的馬威,韋劭妏不敢回嘴,默默承受。
  
  「茶冷了,再泡一壺過來。」蘿蘭罵得渴了,伸手觸碰茶壺,發現熱茶早就冷了,轉頭高高在上的命令她。
  
  韋劭妏咬牙忍淚,把委屈吞回肚子裡,不敢多發一語。
  
  路克回來時,錯過了一切。
  
  「劭妏。」一身筆挺西服,頭髮梳得油亮整齊,唯獨慌亂的神情洩露了他的倉卒,一回到住處,沒理會坐在客廳的母親,立刻走向廚房去找尋妻子。「甜心,妳還好嗎?」
  
  廚房傳來兒子的輕聲細語,路克對那女孩的深情款款令蘿蘭不悅。
  
  他就這麼重視那黃毛丫頭?!
  
  「真的沒事?妳不要騙我,我母親刁難妳了?」
  
  「沒有,你不要瞎操心,那是你母親,別這樣說她。」韋劭妏努力在臉上堆滿笑容,不讓丈夫看出她的異樣。
  
  她不願路克為了她和母親爭執,她不願他跟自己一樣,背上大逆不道的罪名,不要他跟自己一樣,為了愛,自私的愛,傷害了家人。
  
  「是嗎?我瞭解我的母親,她說了什麼?她有沒有對妳……」
  
  「好了。別說了!路克,端出去。」她將托盤遞給他,命令班德森家的少爺當個服務生。
  
  路克朝她使了個「等一下妳就知道」的眼神,冷著一張臉將托盤端出。
  
  那原本臉色難看,端著高高在上的班德森夫人,在看見兒子之後•立刻換上一副慈祥好相處的面容,取笑道:「這麼急著回來?怕我欺負你妻子?」原本不願喝韋劭妏泡的茶,但在兒子面前她得演。「難得你為我端茶呢,娶了妻子變得更體貼了。」
  
  「依妳在我辦公室對我咆哮的口氣,我很難不這麼猜想!」路克的神情比他母親還要頑固。
  
  蘿蘭輕啜一口茶,微微訝異於紅茶的甘醇芬美,優雅的放下杯子,語氣輕快道:「如果我知道她是這麼年輕可愛的女孩,當然不會生氣了。」朝韋劭妏露出微笑。
  
  韋劭妏一楞,很快的反應過來,微笑以對,方纔那荏弱的神情全數消失不見。
  
  為何蘿蘭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是為了路克嗎?她不禁想。
  
  路克的態度仍有所懷疑。「您一向對有色人種沒有好感!」偏偏他就是愛上一個東方女孩,愛不分膚色種族性別,他就是愛上了!
  
  路克不諱言的直指蘿蘭最不滿意韋劭妏的一點──她不是美國人。
  
  蘿蘭手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但她的笑容仍然完美無缺。「是她改變我的想法,我們聊了很多,路克,你娶了一個好妻子。」她朝韋劭妏那方睞了一眼。
  
  兩個女人的視線在空中交纏。
  
  很瞭解對方都不想讓路克擔心,不願讓他知道她倆的私下較勁。
  
  當母親的不願破壞在兒子心中的好母親形象,自己的兒子本就該得到最好的。
  
  當妻子的不願讓丈夫擔心,為她公私不分,為她和母親爭執,加深婆媳之間的嫌隙。
  
  「路克,劭妏還很年輕,要學的東西還多著。」蘿蘭漾著邪意的藍眸投在韋劭妏身上。「把她藏在紐約公寓,你也無法專心一意在工作上,讓她回費城陪陪我吧。」
  
  「不!」路克一口回絕,他回到家來就是要看見妻子在家裡等他,他也不放心讓劭妏與母親一起住。
  
  「你不同意啊?」蘿蘭眸子垂了下來,沉吟一會兒,看向韋劭妏,帶著一點不懷好意的笑,道:「但是你心愛的妻子剛才已經答應我了呢,我還以為不會再一個人守著空蕩蕩的房子。」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路克心一緊,想著母親總一個人守著那棟老房子,孤零零的……
  
  韋劭妏注意著路克的神情,他流露出對母親的愧疚。她告訴自己,她要當個好妻子,如今除了全心做好這件事,她還能做什麼?
  
  當一個讓丈夫無後顧之憂的妻子吧,韋劭妏!
  
  「路克,我已經答應了,別讓我做個言而無信的人,起碼在你母親身邊,你不用擔心我一個人無聊沒事做,你總該相信自己的母親。」她軟聲軟語地說服丈夫。「費城和曼哈頓並不遠,休假你就可以回來,我會等你。」
  
  「但是……」路克態度軟化,但仍不捨。他才新婚三個月!三個月就要分隔兩地嗎?
  
  「我想當你成功背後的那雙手,當你的好妻子,我該學的還多著呢。」她雙手環抱住他的腰,甜蜜地笑道:「想我,就快點把工作做完,回來看我吧。」
  
  原本氣焰高張的路克,在妻子軟聲軟語的勸說之下,無奈的點了頭。
  
  蘿蘭見狀心中警鈴大響。她那固執的兒子,竟然在小女孩三言兩語之下妥協!這女孩對他的影響力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
  
  可惡,要拔掉這眼中釘得費一番功夫了。
  
  
  
  ***                                                ***
  
  
  
  該怎麼做,才能讓蘿蘭多喜歡她一點?
  
  這是韋劭妏住進費城班德森豪宅之後,每天不斷想著的問題,三個月了,和路克聚少離多的分隔兩地,感情不減反濃,但蘿蘭對她的厭惡卻是與日俱增。
  
  「既然您這麼討厭我……為何還要我搬來?」在蘿蘭又一次刁難她時,她忍不住問。
  
  「為了路克。」蘿蘭驕傲的抬高下巴哼氣。「要是讓妳繼續待在路克身邊,參與他的社交活動,屆時人人都知道我蘿蘭•班德森有個黃種媳婦,我可丟不起這個臉!」
  
  為何她會讓韋劭妏藏在這隱密的地方?當然是不希望有人發現她!
  
  「稍晚,我有幾名客人,妳最好別出現在我眼前。」蘿蘭警告道。
  
  雖然住在這裡,但蘿蘭不曾給她好臉色看,她就像是不受歡迎的寄居者,感覺自己寄人籬下。
  
  她搞懂了蘿蘭的用意,是要她自己離開路克,用這種羞辱人的方式要她知難而退。
  
  「我還能去哪?」除了留在路克身邊,她還有地方去嗎?她離開了小爸,離開了妹妹。
  
  好幾次拿起話筒想撥電話回去,聽聽妹妹的聲音,聽聽小爸的聲音,但卻……害怕聽見他們問起她好不好?
  
  結果她還是沒有勇氣撥完電話號碼。
  
  班德森家唯一讓她感受到心靈平靜的地方,就是庭院的這株老樹下,她花很長的時間照料這棵老樹,她的異能讓她看見寄住在老樹體內的樹精──阿多恩。
  
  他是班德森家族的守護靈,她將老樹照料得無微不至,讓阿多恩汲取她的力量。
  
  「好好照顧自己。」有天,阿多恩神秘地對她說了這一句。「我會守護妳。」
  
  「什麼?」她追問,在這座宅子裡,最常跟她說話的就只有樹精花妖,要不是她天生的異能,她會悶死吧。
  
  阿多恩只是笑笑,然後隱身在樹中。
  
  她一頭霧水,帶著一身的凌亂走回大宅,在門口,撞上了與一群朋友走進大門的班德森夫人。
  
  原本與朋友正說笑的蘿蘭看見她,笑容立刻垮下來。
  
  「蘿蘭,妳什麼時候請了個黃種人園丁?」其中一名貴婦好奇地問,蘿蘭是有名的討厭有色人種,種族歧視的瘋子。
  
  蘿蘭臉色漲紅,憤恨的瞪著讓她陷於窘境的韋劭妏。
  
  「要不是看在她對園藝有-套的份上,哼。」她並沒有向友人解釋,這個女孩不是她的園丁,而是她的媳婦。
  
  嫌惡的神情已經刺傷不了她了,習慣真是一種可怕的事情。
  
  「各位夫人,日安。」韋劭妏漾著笑,朝蘿蘭點了點頭,但那從容的姿態實在不像個園丁,反而像個千金小姐。「班德森夫人,慢走。」
  
  「妳這個園丁,生得不錯呢。」韋劭妏的進退得宜引起蘿蘭閨中密友的好奇和欣賞。
  
  蘿蘭不覺得意,反而氣悶的瞪了她一眼,像是在責怪她的引人注目,催促朋友,「走了走了!」
  
  剛開始,蘿蘭在很多地方刁難韋劭妏,無論是儀態和才藝,包括用餐禮儀。
  
  一次在路克偕同凱瑟琳來看她時,凱瑟琳應蘿蘭的邀請彈了一首曲子,博得滿堂彩,蘿蘭是想讓韋劭妏在路克面前出醜,也是要她認清本份,轉而要她為大家彈奏一曲,她說自己沒有老師教過,只有跟愛彈琴的養父學了幾年,也有好一陣子沒彈了。
  
  一坐在鋼琴前,她彈奏了需要技巧的「小星星變奏曲」,讓蘿蘭的臉都氣歪了。
  
  「是想讓我認輸嗎?」韋劭妏不禁想,蘿蘭的層層刁難只是想逼退她而已,卻沒想到她都能迎刃而解,之後蘿蘭便不再理會她,但卻用言詞和漠視羞辱她。
  
  對一個人最大的羞辱,不是在言詞,而是視若無睹啊……
  
  「少奶奶。」麥特在她一進門時,上前替她取過手上的工具。「要不要休息一會兒?妳早上吐光了早餐,中午也沒吃,我送點東西給妳吃。」
  
  「不要叫我少奶奶,叫我名字就可以了,麥特。」啊,還是有人對她好,麥特,他真是一個老好人,讓她想起了薩米爾。
  
  「不行。」嚴肅的麥特謹守主僕界線,斷然拒絕。
  
  叮咚!門鈴響了起來,麥特如釋重負。
  
  「太好了,少奶奶,您先回房休息,換個衣服,我讓醫生來看看妳。」
  
  韋劭妏覺得他誇張。「我又沒病!」怎麼跟薩米爾一樣窮緊張。
  
  「有病沒病,醫生說了算!」他不肯妥協。
  
  「只不過是頭暈了一下而已……」她只是不習慣費城的天氣……啊,算了,麥特一臉想告狀的神情,要是路克回來知道了,他恐怕會不開心。
  
  路克每兩周回來一趟,一次停留三天,這三天是她住這理最快樂的時光了,蘿蘭不會找她麻煩,起碼不會在路克面前表現對她的不滿,會在路克面前誇她、讚美她,她也會在路克面前讚美蘿蘭對自己的疼愛。
  
  如此虛偽的兩個女人,暗暗較勁比耐力,看誰撐得久。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可向來只有女人會為難女人。」韋劭妏喃念著,不免歎息。
  
  當她梳洗完換上乾淨衣物走出更衣間時,在房間的沙發上看見丈夫對她微笑。
  
  「路克!」她欣喜的衝上前擁抱他。「你回來了,今天這麼早?」
  
  「工作趕完就回來看妳,嗯?妳怎麼瘦了一些?」路克先是狠狠的吻她,彌補兩周以來的思念。
  
  他每天不停的忙,只有靠電話與她聯繫,為了每兩周回來費城看她三天,他把工作時間全數壓縮在十天內完成。
  
  捧著她的小臉細看,她小臉略尖,瞼頰不若剛認識時豐腴,他皺眉,抱起她掂掂重量,金色的眉毛連成了一直線。
  
  「又瘦了,有這麼忙嗎?」口氣不怎麼好。
  
  「我沒有虐待自己!」她沒好氣地道:「不要每次回來就嫌我瘦!」掙扎著要下來。
  
  「是嗎?那是誰把早餐吐了?坐在院子裡的樹下看書看到連中餐都沒吃?還被太陽曬得差點暈倒?」他開始數落。
  
  唉,麥特。你為什麼要出賣我呢?
  
  「路克,我好想你。」她乾脆投進他懷裡,裝作沒聽見。
  
  他橫眉豎眼。「妳又來了……」但緊抱她的雙手表明他吃這一套。「麥特請了醫生過來,檢查一下吧。」
  
  「我又沒病!」她老公真是有夠誇張的!
  
  「有沒有病醫生說了算。」路克對於這一點態度堅持。「不要讓我擔心。」
  
  唉,她就是不希望他擔心嘛。「好……」除了聽話之外,她還能怎辦?
  
  原以為只是小小的感冒或營養不良之類,但醫生投下的炸彈讓路克和韋劭妏瞪大眼。
  
  「啊?我……懷孕了?!」她不敢相信的看著著自己平坦的小腹。
  
  她懷孕了,在過完十九歲生日沒多久,她有了心愛男人的小孩,這個突如其來的生命讓她雀躍不已。
  
  「我沒想讓妳這麼早懷孕。」路克興奮得雙眼發亮。「老天,我要當爸爸了!」
  
  他們一直有避孕,因為兩人都還年輕,路克一心仍在工作上,韋劭妏也還年輕,他們決定等到穩定了才一起生活,孕育愛的結晶。
  
  但在路克如此嚴密的保護措施下,她還會懷孕──代表了老天爺要給他們孩子。
  
  「既然都有了,那就生吧。」路克喜上眉梢,抱著她不停的吻。「晚餐時再告母親這個好消息,她一定會很開心。」
  
  「嗯。」韋劭妏滿心希望。蘿蘭會因為她腹中的孩子多喜歡她一點。
  
  他們決定在晚餐上一起告訴蘿蘭這個好消息,但在晚餐之前他們兩人……吵架了。
  
  「不要吵我,你離我遠一點!」韋劭妏板著小臉,拒絕路克的大獻慇勤。
  
  「噢,甜心,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妳知道我只是太擔心妳。」在外頭虎虎生風,眼神一掃就會嚇哭秘書的路克,班德森家族最優秀的嫡系繼承人,在芳齡十九歲的妻子面前討不了好。
  
  跟在腳步急促的妻子身後,他一臉緊張。
  
  「甜心,慢一點!不要用跑的!」
  
  「你很煩耶!」她回頭瞪了他一眼,轉頭繼續走,不理會跟在身後的大男人。
  
  經過的麥特看見他們兩人又開始你追我趕,不禁掩嘴偷笑。
  
  路克心中暗暗低咒,狼狽的一面又被麥特看見,這下子又要被恥笑,可惡!而那個女人連理他都不理,虧大了!
  
  他乾脆一個箭步擋在妻子前頭,將嬌小的她壓向牆壁,困在自己雙臂之間。
  
  「女人,我受夠了!」凶神惡煞的口氣。
  
  「怎樣?」她挑釁。
  
  「這樣!」他吻住她,孟浪激情,任憑她如何掙扎,非得吻到她軟化為止!
  
  「嘖,你們兩個還是老樣子啊。」戲謔的聲音傳來,激吻的兩人同時停下動作。
  
  韋劭妏把臉埋進路克懷中,只露出一雙眼睛偷覷。
  
  是熱情大方的凱瑟琳,一臉促狹的看著他們兩人,雙手環胸,合身的淺灰色套裝彰顯她的幹練精明。
  
  「回房間吧你們!」爽朗的哈哈大笑。「你們的熱情會把優雅的班德森夫人氣歪臉。」曾經被迫成為路克的未婚妻長達三年時間,她很清楚那位倔傲的夫人是什麼個性,解除婚約的原因除了對路克沒有感情之外,另一個就是──她無法跟班德森夫人和平共處。
  
  所以啦,劭妏,不到二十歲的小女孩,能跟那老妖婆相安無事的住了三個月,這實在太令她佩服了!
  
  「是他賴皮!」韋劭妏立刻向凱瑟琳告狀。
  
  「妳別聽她胡說,我是為她好!」
  
  「逼我吃那麼噁心的東西叫我為好?你土匪!」她軟聲軟語的指控,聽起來不像生氣,像在撒嬌。「我不要吃藥!」
  
  「妳以為妳是什麼身體?!還敢說!」路克與她不相上下,但口氣卻是十足的寵溺。「那不是藥,是維他命,醫生囑咐妳吃的,聽話好不好?那不然我把藥丸磨成粉,加在牛奶裡讓妳喝?」
  
  「我來不是看你們演愛情戲的,不要讓我吃飯前就吐了,OK?」凱瑟琳大搖其頭,雞皮疙瘩掉滿地。
  
  「先不要來打擾我。」路克朝好友一瞪,再低頭哄懷中的小妻子。
  
  「好了,別一回來就這樣,有客人看著呢。」蘿蘭招呼著客人進屋,一進房子裡就看見兒子對韋劭妏的疼呵寵溺,她壓下心中的不悅,拍了拍手要兩人分開。
  
  路克回來費城,她就必須演出自己很喜歡那黃色小丫頭的模樣,免得讓他有機會找她麻煩,她並不想跟兒子硬碰硬,只有找上個性溫和的韋劭妏開刀。
  
  自始至終,她仍不願承認韋劭妏的身份,還在物色適合路克的妻子人選,門當戶對的白人千金。
  
  「媽,妳來得正好,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妳。」路克一見母親便迫不及待的宣佈。「我要當父親了,恭喜我吧!」根本就等不及到餐桌上再提。
  
  「真的嗎?恭喜你,路克。」凱瑟琳為兩人開心。
  
  這個消息大大出乎蘿蘭意料之外,也打亂了她的計劃,但無妨。
  
  「真是太好了,我等著當奶奶很久了呢!席妮小姐,一定是妳到訪帶來的好運氣。」蘿蘭順勢將身後的女孩介紹給眾人。
  
  席妮是個皮膚白哲,棕髮藍眼的女孩,約莫二十歲年紀,氣質雅優脫俗,身上的合身套裝和手上提的那只琥珀色柏金包,證明了她的身份屬名媛一族。
  
  凱瑟琳看見席妮,嚇掉了下巴。
  
  「席妮……」她的堂妹,十歲就栘民到巴黎,近來才回美國念大學,怎麼會在班德森家看見她?
  
  「好久不見,凱瑟琳、路克,還記得我吧?」
  
  席妮那看著路克的眼光滿是傾慕,這讓凱瑟琳有不好的預感,尤其路克的神情莫測高深得令人害怕。
  
  唉……班德森夫人,她……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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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6 07:08:20
第六章
  
  腹中的孩子是她的生活重心,丈夫不在身邊的日子,跟肚子裡的孩子說話排解寂寞,隨著時問流逝,平坦的小腹隆起,班德森家庭院那株老樹,枝繁葉茂,生命力旺盛。
  
  路克卻一天比一天忙,在她懷孕初期,他還能夠維持兩周回來費城一趟,但隨著接手的工作越來越多──任總裁的叔父有意退休養病,將大位傳給他,肩上的重任讓他抽不出空回來探望懷孕的妻子,時機敏感,他分身乏術,也無法開口要妻子到紐約一解相思之苦。
  
  「每回看見妳,都發現妳肚子又大了一些。」路克頭靠在她肚皮上。露出傻笑,聽著小傢伙的拳打腳踢。「五個月大了,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
  
  韋劭妏為他稚氣的神情笑出聲來,結果她一笑,肚皮一個顫動,在裡頭睡覺的小傢伙一踢。
  
  「踢我!踢我!」路克錯愕的撫著被小腳踢到的臉,臉上立刻浮現開、心喜悅的笑,興奮的咧!
  
  「哈哈哈……」他蠢爸爸模樣引起她哈哈大笑。「阿多恩說,是男孩。」她小聲回答。
  
  她肚子裡的寶貝蛋,至今仍不肯轉身讓人看清楚他的性別,應該是個害羞的小男孩,躲起來不讓人看見。
  
  「是那位樹精說的?」路克知道她的異能,頭一回見到時十分驚奇,看著未開苞的花在她手中綻放,才知道他的妻子擁有與值物溝通的特殊能力。
  
  「嗯,有可能……孩子遺傳到我的異能。」自從她懷孕後,她就被「供」著。
  
  蘿蘭依舊對她不理不睬,但對她肚子裡的孩子關愛有加,照料庭院樹木的工作能不許她再做了,成天吃好睡好,但除了這座宅第,她哪裡也不去。
  
  她只能在這裡等待,靜靜的等待丈夫的探望。
  
  喜歡舉辦宴會的蘿蘭,從來不許她在宴會出現,像是怕人知道她的存在。
  
  「如果是男孩,我想喚他歐文。」路克藍眸緊盯著妻子。
  
  歐文,意謂年輕的戰士,這也算是父親對兒子的期許吧?
  
  「好,就叫歐文。」她笑著點頭,咀嚼孩子的名字。
  
  她偎在丈夫懷中,細細的聽著他的聲音,聽他訴說這些日子以來的心情、工作上的煩惱,她側耳聆聽,適時又不傷他自尊的給予生意上的建議。
  
  不去想早報上看見的花邊新聞,他與席妮姿態親密的參與一場社交舞會,記者捕風捉影的形容兩人的好事近了,當記者詢問蘿蘭時,她神秘的笑,不做正面回答──旁人看來她是默認了,就等著班德森家發佈喜訊。
  
  她開不了口詢問這是怎麼一回事,不想當個嫉妒醜陋的妻子,讓他心煩討厭。
  
  「我常常覺得,嫁給我是埋沒了妳。」路克經她提點,那阻礙在眼前的事物一片光明。「如果不是那場化妝舞會,妳也不會在這裡。」
  
  是他的追求讓她為他停留,他費了一番心思吸引她的注意,約她、挑釁她,她一向從容優雅,但溫柔表相下有顆聰明、足智多謀的腦袋。
  
  他得使盡全身解數出招,才沒讓她一下子就失去了興趣。
  
  她的一個凝神、一個動作,都令他迷戀不已,甚至她所說的每一個字他都牢記在心中。
  
  「那時我想得到妳,不計一切的,但沒想到被擄擭的人卻是我自己。」一個二十四歲的男人,拜倒在十八歲的女孩裙底下。
  
  他以她遺留在紐約別墅的鏈子,引誘她跟自己走,爭取獨處的機會,沒想到被她擺了一道。
  
  他第一次上警局就是被她陷害,一出飯店門,連咖啡都沒喝到,就遇見為防鬧事巡邏的警察,她立刻裝昏,一副被下藥的模樣向警察求救。
  
  班德森家的路克被關進警局,還被銬起來,傳出去能聽嗎?而他看見坐在警官面前,一臉無助咬著下唇的她,突然朝他掃來一記得逞的冷笑,然後再對警官說──
  
  「我的手煉在他手上,昨晚……」含著兩泡淚的模樣,楚楚可憐。「他很粗暴,不顧我的意願。」
  
  他差點被兇惡的警官們痛揍一頓,實在是服了她的急中生智和陰險。
  
  「哦,甜心,我不是故意的,那是因為妳申吟著要我不要停。」他下流的響應,她則反應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很好,我們都讓對方說不出話來,東西可以現在還妳,不過,咖啡還是得喝。」
  
  她瞇眼瞪他,不嶺一語,可憐兮兮的神情不復見。「你想怎樣?」
  
  他咧嘴一笑,「我的目標是妳。」
  
  然後他們被罵了一頓轟出警局,一路唇槍舌戰到咖啡喝完還意猶未盡。
  
  「明天繼續,同一時間,我會來接妳。」他送她回飯店時定下明日約會。
  
  「我並沒有答應你。」她微笑,溫婉但高傲的回拒。
  
  但第二天卻準時與他碰面,相偕出遊。
  
  儘管唇槍舌戰,互相鬥嘴陷害彼此,但卻不能否認兩人之問那股無形的引力,交流的視線充滿了激烈的花火,沒有人先開口跨越那條線,直到新年倒數,在時代廣場上,身旁的人熱情的擁吻,許是氣氛的威染,讓那條緊繃的弦突然斷了。
  
  路克出手將她扯進懷中,熱情的將她吻得差點暈厥,迷離失控,就此沉淪。
  
  「妳是少數與我勢均力敵的女人。」路克想到剛認識之初,不禁搖頭失笑。「但怎麼大家都以為我欺壓妳,覺得妳柔弱呢?」連凱瑟琳那女人都要他好好照顧她,赦令不准欺負她。
  
  天知道,這小丫頭的心思不比常人,只是用溫婉的表相蒙騙他人罷了。
  
  聞言,韋劭妏僅挑了挑眉,腦中的思緒翻飛,原本呢,她是不想讓他擔心的,但他提到了從前,提到了嫁給他之前的自己。
  
  她這才想起來,她變成一個等待的小女人,是從她不顧一切放棄小爸、拋棄妹妹開始,原本的她是個自信從容的女人。
  
  韋劭妏,妳怎麼會變成這樣?
  
  拋棄一切追求的幸福,是這樣的委曲求全嗎?
  
  當個好妻子──是她對自己的期許,但好丈夫也是她對他的要求,她唯一的要求。
  
  「我如果柔弱,怎麼會有種拋棄家庭嫁給你呢?」她的微笑有股詭魅。「路克,我要的愛情是獨一無二,如果只有一半,我寧可不要。」
  
  路克立刻臉色大變,懊惱的低咒。「妳看到報導了?」他就知道那些記者就會造亂。「別聽信記者,他們就會製造假消息,我跟席妮只是在宴會上碰面,禮貌性的送她回去而已,真的!真的,相信我!甜心,我愛的人只有妳!」他討好的吻她,怕她不相信自己所言。
  
  「席妮對你有好感,是事實。」而且蘿蘭中意席妮,也是事實,她清楚得很。
  
  蘿蘭並沒有因為她懷孕而改變對她的觀感,瞧她今早看到報紙的時候那滿臉掩不住的笑意,就明白了。
  
  「我不會對她動心,真的。」路克指天指地,對天發誓。「我愛妳。」在她為了他放棄一切之後,他怎麼可能會為別的女人動心?
  
  她不要他告訴別人,她為他放棄了什麼。
  
  放棄了成為歐洲最神秘的家族「雷蒙蓋頓」繼承人的機會,剛新婚時,她以為他沒注意她偷偷望著電話落淚,小聲喊著妹妹們的名字,說著對不起。
  
  她沒有臉再回去,她只剩下他了,他又怎麼捨得讓她一個人?
  
  「劭妏?」見她不說話,他緊張的皺眉。
  
  路克……她愛的男人,如此緊張的神態是因為心虛,還是因為真的愛她呢?
  
  罷了,相信後者她比較快樂。
  
  「我當然相信你。」她嬌笑摟著他頸子,重重的在他臉頰印上數個響吻。「鬧你的。」
  
  他如釋重負。「妳──一定要這樣嚇我嗎?」
  
  她最吸引他的就是她的嬌柔、她的退讓。
  
  她清楚兩個企業王國的繼承人若是結合,是不可能維持一段長久婚姻的,於是她退讓,她不當繼承人,她不要成為女強人,願當他身後的小女人,在他累了倦了,供給他溫暖的雙手,讓他停泊休憩。
  
  這一份體貼溫柔,就像指引迷航船隻的燈塔,令路克眷戀不已。
  
  「等孩子出世,回紐約一起生活吧。」他聽信了母親的建議,為了避免成為狗仔焦點,在孩子出生前別讓劭妏曝光,影響了心情,這一點他們夫妻兩人同意,並且答應了。
  
  以至於媒體大肆報導他和席妮的排聞,這讓他十分困擾,好幾次都要衝動的脫口而出,可想到遠在費城的她又忍了下來。他怎忍心讓她一人面對兀鷹般的記者?
  
  「真的?」韋劭妏雙目一亮,為他所說的話感到興奮。「可以嗎?」她也想在心愛的人身邊,不想在這裡無人聞問遭人白眼。
  
  她不敢說,不願因自己一席話讓丈夫難做人,讓蘿蘭更討厭她。
  
  路克正想嘲笑她的問題傻氣,蘿蘭臉色不佳的闖了進來,喊著,「路克,不好了,威廉倒了,現在公司上下亂成一團,你趕快回去主持大局!」
  
  得知這消息,他眉毛擰起,沒有思考太久立刻起身。「我立刻回去。」
  
  韋劭妏一臉的無措,突如其來的意外讓她沒想太多的脫口而出,「路克,你剛回來……」一個月的漫長等待,只有兩小時的片刻溫存?
  
  看著她失望的小臉,他腳步不禁停留。「劭妏……」他也捨不得離開她,怎麼辦?該怎麼辦?
  
  蘿蘭朝她射過來的冰冷眼神,讓她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快去吧。」她立刻抹去臉上的失望,溫柔的微笑道:「我沒事,不用擔心我,我會等你的。」
  
  她的表情變得太快令路克起疑,他猶疑不定。
  
  一股奇異的感受爬上心胸,她──為何看起來如此怪異?發生了什麼事?難道她在費城不快樂嗎?
  
  「又不是見不到面?你們真是離情依依,路克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她。」蘿蘭微笑,走到韋劭妏身旁坐下,慈愛的握著她的手。「相信我。」
  
  路克懷疑地望著自己的母親和妻子,她倆在他眼前一直和睦相處,但在他轉身之後呢?她們真的如他現在所看的,如母女般情深?
  
  「為什麼這種表情?」韋劭妏笑道:「不信我,也要相信你母親吧!」一臉的沒好氣。
  
  是這樣嗎?
  
  路克眉頭緊皺,心中的疑惑謎團如雪球般越滾越大,那股怪異感卡在心中,令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只是太想念你了。」她輕聲道:「儘管忙,不用顧慮我,我唯一的要求只有孩子出生時,你得在我身邊。」
  
  他心一暖。「當然。」情不自禁走向她,低頭與她吻別。「走了。」有什麼好懷疑的?她們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他-定是想太多了。
  
  路克甩甩頭,甩去腦中的怪異想法,轉身離去。
  
  當他離開後,原本雙手交握,似是感情如母女般融洽的兩人,立刻抽回自己的手,背對著對方,各自的眼沒有看向身旁的人。
  
  
  
  ***                                                ***
  
  
  
  懷孕越到後期,韋劭妏的行動越來越困難,造成她身體的負擔,活動的範圍越來越狹隘,只限於二樓。
  
  她只能透過窗戶看著庭院,與榕樹下的阿多恩遙遙相望。
  
  兩個多月前,路克因公事匆匆離開費城,這是韋劭妏最後一次與丈夫見面。
  
  「歐文……」她撫著肚皮皺眉,因為肚子裡的小鬼狠狠踹她的肚皮,大翻滾,讓她痛苦的離開窗邊,倒回床上急促的喘息。「我已經很努力了……」很努力的運動、走路、爬樓梯,但肚子的寶寶實在太大了,未到達八惆月就有近九月胎兒的體重,再過兩周,待孩子體重足夠心肺功能發育完全,她將入院剖腹,提前將孩子生下來。
  
  「輕一點,歐文,輕一點,你好凶,不可以這樣欺負媽媽。」她軟聲軟語的數落腹中的胎兒,和兒子說話聊天,否則一個人悶在這裡她會瘋掉。
  
  「今天是平安夜了。」她看著窗外的景色,歎了口氣。「今年,不能一起過節。」稍早她與路克通過電話,電話那頭的他很抱歉、很愧疚的對她說對不起,他真的走不開,承諾孩子出生時他一定會陪在她身邊。
  
  她是個好妻子,不會讓丈夫擔心,微笑回答她不介意,但心裡總是失落傷心。
  
  稍晚,她拿起遙控器,百般無聊的打開電視•無意識的轉台,新聞報導畫面裡出現她的丈夫。
  
  她放下遙控器,看著路克帥氣的身影躍上屏幕,但新聞的內容和標題讓她臉色頓時蒼白,不敢相信的看著鏡頭裡的畫面。
  
  
  
  班德森VS沃克──兩大望族好事將近!家族成員們表示將有好消息宣佈!
  
  
  
  是沃克和班德森家族成員接受記者採訪時眉飛色舞,故作神秘的模樣,再來是一身西裝筆挺帥氣挺拔的路克,挽著漾著嬌笑的席妮出席舞會。
  
  她覺得自己被打了一巴掌!
  
  她在這裡,挺著肚子苦苦的等,她的丈夫遠在紐約,說忙得無法回來探望她,卻擁著另一個女人,讓對方以班德森未來女主人的姿態代表出席舞會!
  
  「我算什麼?!」她氣得渾身發抖,她氣自己為什麼現在才笨到想清楚?
  
  蘿蘭根本就不打算承認她,她拖延路克公開已婚身份,為的就是讓媒體製造出假象,大家族丟不起臉,所以她這個正牌妻子,草率公證、沒有家人祝福庇佑、沒家世背景的女人,最後活該為大局著想自願退出!
  
  她被「好妻子」這三個字限制住了!她在退讓什麼?
  
  韋劭妏憤恨的下床,氣急敗壞的走出房門,正好遇見正要離家外出的蘿蘭。
  
  「妳從來都沒想過要承認我,是不?」韋劭妏直視她的眼,口氣輕柔地質問。
  
  蘿蘭從沒見過她這副模樣,嚇了一跳,沒想到平常柔柔弱弱,眼神不敢跟她對上的女人會有這麼陰沉恐怖的眼神。
  
  「妳累了,回房休息。」蘿蘭很快冷靜,端著高高在上的神情睨了她一眼。「有需要告訴麥特,他會照顧妳。」
  
  「照顧我到何時?我跟席妮•沃克小姐如何分大小呢?班德森夫人。」她冷笑道。
  
  蘿蘭睨了她一眼,嗤了一聲,覺得她的問題很可笑。
  
  「妳憑什麼跟沃克家族的小姐分什麼大小?妳的出身連替我們提鞋都不夠。既然我們都不想再假裝演戲,那我就老實說了吧!我絕不承認妳是路克的妻子,妳不配!
  
  「憑一個管家養女,想飛上枝頭當班德森家的女主人,妳還差遠了,要是妄想母憑子貴,妳更別奢望,說白一點,若不是顧慮妳腹中的孩子是班德森家的血脈,我早趕妳出去!」
  
  蘿蘭眼中的陰狠讓韋劭妏一驚!她的孩子,從頭到尾蘿蘭要的就只有孩子,她在等待她生下孩子的那一天,再對她……
  
  不!孩子是她的!她絕對不給人!
  
  「妳休想。」保護孩子是她唯一的想法,絕不,絕不把她的寶貝給人!她不給!
  
  她轉身回房,撥打電話給丈夫,她無法再待在這裡,她要離開,身無分文的她只能仰賴路克。
  
  但他的手機一直沒接,她急了。
  
  她好怕!她好怕!站在門口以冷漠眼光看她的蘿蘭,不知想對她做什麼,好怕……她這輩子沒有這麼害怕過,不要傷害她的孩子,不要!
  
  蘿蘭矜貴的臉龐浮上一抹詭異的笑,以令人癸毛的眼神盯著韋劭妏,像是一副看好戲的嘴臉。
  
  她只怕她傷害自己的孩子,天哪,她把自己逼到怎樣的境地?她覺得呼吸困難,她快要不能呼吸了,一時失控。韋劭妏衝出房門,撞倒蘿蘭,狂奔下樓。
  
  她突然的舉動教蘿蘭給氣壞了,怒容滿面。
  
  「妳這沒教養的丫頭!給我站住!」她氣得追在韋劭妏身後,欲將她抓回來好好教訓一頓。
  
  兩人在樓梯上追趕、拉扯。
  
  「我叫妳站住!」蘿蘭氣得忘了端著她的尊貴。
  
  「放開我!」韋劭妏的倔傲不下於她。
  
  拉拉扯扯的兩人,對彼此都有難解的心結,蘿蘭想到她此生最大的驕傲──路克,被這個臭丫頭給迷得神魂顛倒,不惜反抗她、忤逆她,她覺得臉面盡失,光看這張臉就有氣,她不顧身份的高舉手掌,狠狠往韋劭妏臉上一刮。
  
  韋劭妏欲閃躲,但她不但沒躲過,反而失去平衡的跌下樓梯。
  
  有如電影中的慢動作,蘿蘭看著她滾跌至樓梯底下,痛苦的抱著肚子。
  
  「我的肚子……」韋劭妏痛的不只是肚子,還有她受創的自尊。
  
  小爸從來沒有打過她,視她如掌中珍珠!她在想什麼?為了一個不歡迎她的家,動手打她的婆婆,始終讓她等待,沒有發現她寂寞需要人陪伴的丈夫,放棄她的養父、她的家人、她的小妹。
  
  韋劭妏,妳到底在做什麼?!
  
  「好痛……」她肚子裡的孩子激烈的踢動,像是在垂死的掙扎,痛得令她頭昏眼花。「救……救我的……孩子……」她不禁抬眼,朝那高站在樓梯頂端,一臉冷漠的蘿蘭求救。
  
  她的視線逐漸迷離,四周景色旋轉個不停,頭昏。
  
  眼睛闔上的那一瞬間,她看見蘿蘭冷漠的藍眸,一滴淚滑落眼角,是她的懊悔。
  
  失去意識前,她依稀聽見蘿蘭那冷漠的聲音,囑咐緊急過來抬她送醫的僕傭,如果只能救一個,救孩子,別管母親死活……
  
  
  
  ***                                                ***
  
  
  
  路克承諾過的,孩子出生時他會在身邊。
  
  但她睜開眼,看見的不是路克,而是蘿蘭以及班德森企業的律師顧問,她麻藥未退,全身仍虛弱,連坐直都沒辦法。
  
  但她仍倔強命令一旁的護士將她扶起來。
  
  淚水像是泉水般湧出,她一臉心痛的望著蘿蘭•那冷漠、毫不在意的眼神,令她深覺自己的無能。
  
  「妳贏了……」她破碎的吐出,幾乎哽咽不成句。
  
  她連搶回自己孩子的能力都沒有……
  
  她聽見孩子的哭聲,很洪亮,她安心了,當她以為醫生會將孩子讓她抱抱,但沒有,一剪下臍帶,孩子就被包妥送出手術室,任憑她如何哭喊要她的孩子,都沒人理會她……
  
  山姆在委託人蘿蘭的示意下,將一份擬好的協議書擺在韋劭妏面前,不忍的撇過頭去。
  
  那上頭刺眼的「離婚協議」字樣,令她痛徹心肺,無法克制的哭出聲來。
  
  「這是路克的意思?是嗎?是這樣嗎?他不要我!他不要我了?!」她痛心的哭喊,淚流滿面。「為什麼是妳?既然要分手為何不親口告訴我?我不簽!」
  
  她的抉擇竟然得到這樣的結果?她情何以堪?!
  
  「我要我的孩子……」她情緒激動的對著蘿蘭喊著,「歐文!把他還給我!」就這樣硬生生刨出她的心頭肉,連點情份都不顧?
  
  她也是人,她也有感情,為何這般苦苦逼迫?
  
  蘿蘭厭惡的皺眉,走向她將筆塞進她手中,只有吐出一個字,「簽。」指著簽名處,逼迫她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名。「這是一百萬美金的支票,簽了就是妳的。」彈了彈指,山姆拿出夾頁中的即期支票,遞到韋劭妏面前。
  
  她笑了,笑得淒涼悲苦。「一百萬美金……」一百萬美金,就想買下她的孩子,買她的婚姻,買她的人生?
  
  兩年……跟路克認識的這兩年,一年半的婚姻生活,得來的就是這一百萬美金?
  
  她不顧小爸的好意相勸,為了她的愛情、她以為的幸福,拋棄了一切,丟下妹妹,丟下所有愛她的人,耗費了兩年時間討好永遠不會喜歡她的婆婆•她一直在等,努力當一個不讓丈夫操心的妻子,讓他無後顧之憂,可她卻眼睜睜看著他跟別個女人出雙入對──最後她只有這一百萬美金?
  
  她甚至不被承認,藏在深閨不見天日──她就這麼不受歡迎?
  
  為什麼路克沒有為她多想一點?她需要強而有力的支持,為什麼他不願堅持表態?就這樣讓她藏匿了快兩年?!
  
  「我沒有辦法再跟妳這種人一起生活……」想起蘿蘭揚掌,不顧她懷著身孕,一掌將她打落樓梯,冷血的要醫生如果只能救活一個,全力保住孩子。
  
  對蘿蘭來說,她只是一個「麻煩」,就像是擺平兒子在外玩出人命來那種處理方式,用錢擺平。
  
  「一千萬,我要一千萬美金。」既然認為她有錢就能打發,那麼她就獅子大開口。「區區一百萬就想打發我,我真是太看得起班德森家族的財力。」反正她也沒有什麼能夠失去的了。
  
  蘿蘭哼了哼氣,一副「我早就知道妳是這種女人」的神情,重新開了張支票給她。
  
  「支票拿了,快簽。」
  
  韋劭妏心痛難忍,看著桌上那張刺眼的千萬美金支票,再看著空白的簽名欄,她稍微看過內文,條例中註明了她放棄孩子的監護權和探視權──她被逼的。
  
  她又被逼著在空白的離婚協議書,先簽下自己的姓名。
  
  抖著手簽完最後一筆,她痛哭出聲,親眼目睹蘿蘭拿著那紙簽好的離婚協議書,滿意的轉身離開,不再看她一眼。
  
  「啊──」躺回病床的韋助姣痛徹心扉。
  
  她什麼都沒有了……小爸、妹妹、丈夫、孩子……她得來什麼?她的自私決定,讓她落得現在這樣的下場,是她的報應!
  
  「啊──啊啊──啊!」發自內心的哀嚎,令人鼻酸。「你答應我的……你答應我的……」他答應了她生產時他會在身邊,他沒有。
  
  留下她一個人,她一個人……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她下斷的哭著、喊著,聲嘶力竭的吼盡心底的悲愴,不管照料她的護士如何告訴她不要激動,剛縫好的傷口會裂開,她聽不見,她已崩潰。
  
  現在她好想……聽見屬於小爸的來電鈴聲……
  
  那以前覺得煩,現在,她卻極為需要的支持。「小爸……」她懊悔的喊著。
  
  她因跌跤而早產,因情況危急臨時剖腹,甫生產完的身體疲憊虛弱,加上精神受到刺激,她突然呼吸一窒,昏了過去。
  
  照料她的護士立刻上前,一掀開薄被,立刻被染紅衣物、被單的鮮血嚇得瞪眼,十萬火急的按下急救鈴,將才推出手術室不久的產婦再推進手術室。
  
  而當韋劭妏再次醒來時,映入眼簾的紫眸,令她激動得落下淚來。
  
  Zepar紫眸泛著淚光,後悔沒早點來,心疼萬分的看著憔悴的愛女,伸手握住她虛弱的小手,哽咽地道:「寶貝,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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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6 07:08:51
  第七章
  
  誤會兩個字,怎夠解釋?造成他們分別多年的,其實是一連串的錯過。
  
  路克當年不明白,為何當他回到費城時,已不見妻子的人影,留下兩人滿懷期待出生的孩子。
  
  母親說,她的目的只有錢,所以她拿了一千萬美金走了。喜孜孜的,要他給席妮一個名份。
  
  他無法理解,明明前一天還在電話中訴說著思念的妻子,在下一秒消失無蹤,看著母親那一臉的愉快,他不懂,為何劭妏走了她竟一點也不傷心?
  
  她們不是情同母女?
  
  他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相信的,連個答案都沒有,他就這麼被判了死刑。
  
  身處在曼哈頓的辦公室,但心思卻不在眼前的工作上,他的心飄向了費城,想著那對母子現在在做什麼?
  
  「路克、路克?!」凱瑟琳喊了半天,不見他回神,她橫眉豎眼的把數據夾往他辦公桌上一丟。
  
  路克思緒拉回,面向她,一臉疑惑地問:「有事?」
  
  凱瑟琳聞言差點吐血。她在他面前站了多久?他沒聽見?!她不悅的雙手環胸,瞪著心不在焉的合夥人。
  
  「我說的話你沒聽進去就是了,你在想什麼?一點也不像你。」把公司當成家的路克,竟然沒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沒什麼。」他一臉的不願多談。「抱歉,請妳再說一次。」
  
  凱瑟琳打量路克,想看出他平靜表相下的真實情緒。
  
  他難得在費城停留超過三天──這是六年來不曾有過的事,他怎麼了?難道跟幾天前的報導有關?在報紙上,她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
  
  精明的目光緊盯著路克,她微笑道:「你心不在焉,是為了劭妏?」
  
  他全身一顫,下顎緊繃,不發-語。
  
  凱瑟琳知道自己猜對了。「她回來了,是嗎?」
  
  他僵硬的點了點頭。
  
  「她變得不多,還是一樣美麗,幫我轉告她,我很想念她……路克,」她越說,路克的神情越是不自在。「你回去吧。」她歎息。
  
  一個心不在焉的總裁,留在集團內部有什麼用處呢?他根本無法專心工作,心有旁騖。
  
  「什麼?」
  
  「你大可把工作交給我,好歹我也是一名副總裁。」她沒好氣的翻白眼。
  
  她耶魯畢業後,被延攬到路克麾下工作,身為他的左右手,凱瑟琳十分感激路克給她這個機會,不計較五年前席妮對班德森家造成的傷害,沃克家族一下子被席妮的報復行為給拖下水,身敗名裂。
  
  五年前的平安夜,正是韋劭妏離開班德森家滿一年的日子,同時也是歐文滿一歲的生日,當著眾多媒體公開班德森家的小小少爺,席妮也在化妝舞會向媒體宣佈喜訊,路克不留情面的否認,喝斥她胡說八道後拂袖離去。
  
  席妮成了笑柄•心高氣傲的她轉對蘿蘭報復,怨恨的指控她說話不算話,強迫她吞下大量的混合藥物,緊急送醫洗胃才保住一條命,但已造成身體極大的負擔,年邁的她到了後來並發了急性腎衰竭,如今靠著洗腎維持生命。
  
  「這些年來,你母親變了很多。」她是路克的好友,明白他為何少回費城,是因為不想看見兒子,每當看見那張越來越像劭妏的清秀小臉,他就越不能諒解她的離去。
  
  凱瑟琳不時前往費城,探望養病的蘿蘭和安靜不多話的歐文,那本該是在愛的環境下成長的小孩,寡言,與人不親。
  
  蘿蘭倔傲依舊但不再有銳利,也許是在生死關頭走了一回,才讓她改變的吧。
  
  「歐文還小,還來得及,路克,」凱瑟琳不懂為何聰明的人遇上了愛情,就會變笨呢?「你還要讓他們母子等多久?」
  
  一句話•讓路克的思緒頓時清明,他想通了,也想起了她親口告訴他,她之所以回來,是為了孩子。
  
  當年她無法擁有,現在呢?
  
  老天,她不會帶著歐文離開他吧?路克立刻起身,大步走出辦公室。
  
  「凱瑟琳,公司交給妳了。」他揚聲道,將工作拋在身後。
  
  他在工作上衝刺,是為了給妻兒優渥的環境,他要給他們最好的。但在妻子離去之後,他傷痛得不敢面對想愛卻不敢愛的兒子,用工作麻痺自己,想忘了一切。
  
  但如果他們都不在身邊了,那他空有這些財富有什麼用?
  
  他怎麼能再錯過一次?!
  
  馬不停蹄的回到費城,是四個小時後的事,時間正好是歐文的放學時間,他在歐文的書房看見趴在桌上努力寫作業的兒子,和一旁溫柔陪伴他做功課的韋劭妏。
  
  在歐文不懂的時候,她仔細講解,生動活潑的說法吸引小朋友的注意,歐文仔細聆聽,不意瞥見站在書房門口的父親。
  
  「爸爸,你回來了?!」小臉浮上驚喜,很想跳下來奔向父親懷抱,可他正在寫作業。
  
  韋劭妏朝他一笑,點點頭。
  
  他立刻跳下椅子,奔向父親敞開的懷抱。
  
  將兒子納入懷中,路克一顆高掛的心才終於放下。歐文在這裡,所以她也在這裡。
  
  從兒子身上傳來的體溫、氣息,令路克眼眶濕潤。
  
  他不是個好父親,但他現在想補償,他能不能?還來不來得及?
  
  「爸爸不用工作嗎?」歐文童言童語地問。
  
  「爸爸累了,想休假,你陪陪我好不好?」
  
  「好哇!媽咪在跟我說我的生日,爸爸,我可以請朋友來家裡玩嗎?」期待的詢問父親。
  
  生日……歐文在平安夜出生,那一天,班德森家族必須舉辦傳統的化妝舞會,但今年,他不想出席那場無意義的Party,六歲生日,一生只有一次。
  
  「當然可以。」歐文小臉一亮!正興奮的要說找來誰玩,但世界名曲突然響了起來──舒伯特的魔王。
  
  「抱歉。」韋劭妏拿起手機。「我接個電話。」走向窗邊。
  
  歐文皺了皺眉,在父親耳邊說悄悄話,「是Zepar外公。」
  
  Zepar?雷蒙蓋頓的惡魔,劭妏的養父──她回到養父身邊了?
  
  「Zepar外公不喜歡我。」歐文小臉失望的垮下。「我怕外公不准跟我媽咪一起回去。」
  
  回去?!回去哪?
  
  「歐文,媽咪說要帶你去什麼地方?」路克心驚膽跳地問。
  
  「有啊。」小傢伙快樂的說:「媽咪說這是秘密。」
  
  老天,他現在才明白,她的目的只有歐文,這才是她願意來費城的原因,她不只是要看看他、陪陪他而已,而是要帶走歐文!
  
  她不要他!
  
  「歐文,要不要跟外公說話?」韋劭妏拿著未掛的手機走來。「跟外公打聲招呼。」Zepar未到四十歲,卻已經當上了外公。
  
  歐文用力搖頭。「外公不喜歡我!說我是臭男生!」生氣咧。
  
  韋劭妏很想笑──笑小爸的小心眼,但兒子的自尊心受創是事實,她轉而對Zepar抱怨。
  
  「小爸,你不喜歡我的孩子……」她輕歎。「那也沒辦法了……嗯?我想什麼?重要嗎?是啊,你說對了,咦?我不行嗎?」對電話那頭氣急敗壞的男人,她談笑風生。
  
  眼角瞥見抱著兒子的路克注視著她,像是想從她的電話中聽出個所以然來,她眼一斂。
  
  「小爸,再見。」她迅速掛上電話。
  
  「媽咪,爸爸答應我生日可以請朋友來玩!」歐文跟母親報告好消息。
  
  「嗯,真是太好了呢。」她笑著摸摸兒子的頭。
  
  「我要跟西恩說!」孩子心性的歐文,天真的跑去打電話,跟朋友說這個好消息。
  
  兒子走後,韋劭妏臉上又回復那冷冷淡淡的笑容,拘謹的朝路克點點頭,越過他走出書房。
  
  路克握住她的手腕,扯進懷裡。
  
  「班德森先生?」她仍是這麼疏遠的語氣,雲淡風輕的,不將他放在眼底,著實讓路克惱了、急了。
  
  反手將門關上,落鎖將她壓在門板上,強勢的一面出頭,他的臉近在她臉旁,吸進肺腔裡的全是她發上的淡淡玫瑰花香。
  
  「妳要走?」他全身肌肉繃得死緊。「我不在妳的計劃之中,是嗎?」
  
  因為她不在意了,所以能用這麼冷淡的態度對他!將他們曾經有過的快樂拋在腦後。
  
  連同對他的愛。
  
  她不愛他了嗎?他不信!過了這麼多年,他還是會為她心痛,她就這麼輕易的忘了?
  
  因為快樂過,所以失去時特別的痛。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班德森先生。」韋劭妏眼中閃過一抹訝界,臉上從容的神情未變。
  
  「妳哪裡都不准去!」他沉聲咆哮。「不許妳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他捧著她的臉,憤很的注視那張小臉,低頭吻住她。
  
  像是要在她身上烙下印記般。廝磨纏綣。
  
  她的表情不再從容,一臉被嚇到的模樣,杏眼圓睜。不敢相信他竟然吻她!
  
  她這可愛的神情,令路克想到了當年,她的嬌媚,她的銀鈴笑聲。
  
  他勾起嘴角,食指抬高她下巴,霸氣的姿態,是她從沒見過。
  
  「妳的眼中,只有歐文嗎?」她不笑了,但他卻笑得恣意•「錯過一次,我花了六年時問來贖罪,妳以為這回,我會讓妳再從我身邊離去?劭妏,我已經不是當年的我。」
  
  韋劭妏微瞇起眼。危險的睨著他,她不語,就只是看著。
  
  「別輕忽男人的決心。」他垂首,像是吻上癮了似的,啄吻她的唇──完全不理會她的冷臉和殺人眼神。「妳只能是我的,無論妳變成什麼樣子,永遠是我要的女人。」
  
  
  
  霸氣的宣告完這番話,他轉身離開。
  
  他走後,韋劭妏在兒子的書桌前暗暗思索著。
  
  「比我想像中還要有趣。」她嘴角掛著詭異的笑。「嗯……哪裡都不能去嗎?我倒想試試看呢。」
  
  
  
  ***                                        ***
  
  
  
  平安夜這一天,路克沒有前往紐約,照例出席班德森家族的化妝舞會,他留在費城班德森老宅,為兒子的生日會做準備。
  
  他開始放假,一方面與兒子培養威情,欲從他口中套話,另一方面則是暗暗給韋劭妏壓力,逼迫她、暗示她、求她──要她留在他身邊,他們復合,讓他愛她、補償她。
  
  可她臉上總是掛著那該死的淡笑,幾次氣不過,抓進懷裡就是狠狠的吻。
  
  「爸爸,媽咪,你們要再婚了嗎?」被歐文抓到時,露出疑惑的神情。「跟高爾的爸媽一樣離了婚又結婚嗎?」然後再離婚、結婚,反覆的做同樣的事情。
  
  兩人很難回答這個問題……
  
  平安夜這一天,班德森家十分熱鬧,充斥著小孩的笑聲,韋劭妏親自為歐文烤了一個大蛋糕,收了朋友們送的禮物,讓他笑得闔不攏嘴。
  
  但是其中三份禮物,分別來自於她遠嫁南星聯合國的孿生妹妹、紐約的小妹,以及雷蒙蓋頓的小爸。
  
  「哇!是遙控車,我一直想要這個耶!小阿姨為什麼知道我喜歡這個?!我好想要哦……」歐文興奮的抱著遙控汽車大叫大跳。「二阿姨送我小狗狗,好可愛。」那是一隻可愛的拉不拉多幼犬。「媽咪,我們一起幫牠想名字!」
  
  是韋劭虹的愛犬──阿布,在南星聯合國找到了相愛的另一半,生下的愛的結晶,這只好命狗,是搭專機來到新主人面前的。
  
  這只幼犬活潑好動,追著來參加生日會的小朋友,讓他們發出歡樂的尖叫聲。
  
  「但是為什麼Zepar外公要送給我一支鑰匙?」歐文不解的問母親,拿著手上那把金鑰匙,一臉的疑惑。「這個要做什麼?」
  
  韋劭妏聞言一楞,從兒子手上接過鑰匙,歎道:「小爸……」
  
  「怎麼了?那是什麼東西?」路克詢問。
  
  那把打造精美的金色鑰匙,早就吸引一同前來參加生日會家長們的注意。看來是一份價值不菲的禮物。
  
  「雷蒙蓋頓的鑰匙。」韋劭妏沒好氣地笑道:「我的養父,送給外孫一份見面禮。」
  
  「雷蒙蓋頓但斗那大名鼎鼎的品牌,令在場的人莫不一陣嘩然.
  
  「歐文。」她對兒子囑咐。「好好保管,這是外公送你的禮物。」她把鑰匙掛在他脖子上。
  
  心想著兒子可能是世界上最年輕的豪宅擁有者,小爸送給他的禮物,是一棟位於雷蒙蓋頓的別墅,讓他往後能夠自由進出小鎮,她們姊妹還沒有這種特殊待遇,是想對她表現他對外孫的愛屋及烏嗎?小爸真是……
  
  「好。」歐文不懂那鑰匙代表的意義,不知那些大人為何對他露出如此欽羨的眼神,懵懵懂懂的收下這份大禮。
  
  韋劭妏幫兒子理好衣物,環顧四周,覺得少了個人──為何蘿蘭沒有出來參與孫子的生日會呢?
  
  「我離開一下。」她想了想,便決定上樓,勸蘿蘭下來同樂。
  
  雷蒙蓋頓的鑰匙……路克趁著韋劭妏不在,把兒子帶到一旁。「歐文,那把鑰匙太貴重了,爸爸幫你保管,等你長大了再還給你。」
  
  「好。」歐文對這份禮物的喜愛度不高,更覺得脖子上掛著一把鑰匙很累贅,況且媽咪沒說不可以給別人,於是他很乖的把鑰匙拿下來交給父親。
  
  「爸爸,我去跟狗狗玩。」小傢伙的心思早被那只可愛的幼犬給吸引過去了。
  
  「去吧。」將那把鑰匙放進褲袋裡,囑咐麥特看著歐文,便默默的走向二樓,來到母親房門前,他看見兩個女人平靜的坐在窗前,看著窗外的景象。
  
  許久,他的母親才開口──
  
  「辛苦妳了……j這一句辛苦,包含了對韋劭妏的愧疚。
  
  「您該下樓了,這是您孫子的生日會。」韋劭妏接下她的話,上前將她扶起,讓她坐在輪椅上。
  
  「那孩子跟我不親。」蘿蘭眼眶泛淚。「從他懂事後,便不讓我抱他了。」她指的是歐文,她疼愛的孫子。「他不快樂,他的快樂,是從妳來了之後開始,孩子果然都是要媽媽的。」
  
  韋劭妏歎了口氣,「別說了。」推動輪椅。
  
  蘿蘭制止輪椅的行進,伸出乾皺的手,朝她招了招,韋劭妏立刻在她面前蹲了下來,聽她說話。
  
  「一腳踏進棺材裡,才明白快樂的重要性……妳的存在讓這個家充滿歡笑,謝謝妳不恨我,謝謝妳回來……謝謝妳,成全我的自私。」蘿蘭的手力氣薄弱,無法握緊的她手。
  
  韋劭妏長長的歎了口氣,讓蘿蘭握著她的手,靜靜的聽她說話。
  
  「妳讓歐文像個六歲的孩子,之前,我多擔心他太過早熟……當然,妳讓路克快樂,也讓他吃了不少苦頭──雖然我不明白妳的用意,但妳,放手去做吧。」蘿蘭的眼神洞悉了一切。「更感謝妳不計前嫌,延續我這條命……」
  
  「好了,歐文在等妳,別再說了。」韋劭妏不想聽她說這種像是交代遺言的話。
  
  「妳啊。」蘿蘭咳了兩聲,笑了。「心底還是良善柔軟。」
  
  兩年前得知韋劭妏在台灣的消息,央請律師到台灣請她來一趟──用園藝師的名義。
  
  她拒絕,說工作忙碌不願前來,甚至還說她沒有立場再踏進班德森家大門,但仍透過關係,讓腎衰竭權威醫生為她主治,還是動用了雷蒙蓋頓的力量。
  
  自己才知道當年她嫁給路克,拋棄了那龐大的家族,她名義上是管家的養女,但事實上卻是惡魔的寶貝女兒,而她卻從來不說,被羞辱也不敢說她來自雷蒙蓋頓,為了愛拋棄家庭。
  
  傳言中雷蒙蓋頓的族長是個有仇必報的人,她羞辱、欺凌惡魔的女兒,班德森家族應當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
  
  「是妳勸退了亟欲報復的惡魔吧?」蘿蘭笑問,一臉的瞭然於胸,她是班德森夫人,怎會不瞭解?
  
  韋劭妏裝作不知道,什麼都不肯說。
  
  「儘管我如此對妳,妳還是對班德森家有情有義,是牽掛吧?否則妳怎麼會來呢?」蘿蘭滿意的點了點頭。
  
  「您精神真好,歐文見妳為他慶生一定會很開心。」她站起身來推動輪椅,粉飾太平的意味很明顯。
  
  「如果我早知道……」蘿蘭長長歎息。
  
  如果她知道……不,她接受,她早就接受劭妏這樣的媳婦,她們會情同母女,每當他和兒子爭執時,劭妏一定會打圓場,解開母子兩人的心結。
  
  路克深愛當年那個嬌媚的女孩,那個女孩讓他快樂。她在鬼門關前走一遭之後,晚年淒涼獨居,才明白這個道理。
  
  「媽要下樓嗎?」路克裝作一副剛剛才經過的表情。「我幫妳。」他走過去親手為母親推動輪椅。
  
  蘿蘭看見兒子先是訝異,而當他為自己推動輪椅時,她落下淚來。
  
  路克不怪她了,太好了……
  
  當她泣不成聲的向兒子坦白,她對他深愛的妻子做了什麼,在他面前演一套,背地裡做的又是另一套。路克望著她的神情驚懼、怨恨,緊接而來是抑制不住的痛苦咆哮,蘿蘭懊悔,她不想讓兒子痛苦,卻還是造成了傷害。
  
  她以為路克會恨她……
  
  「奶奶。」歐文看見久病臥床的奶奶,為了他的生日下樓,藏不住心事的小臉滿是驚訝。
  
  他跟奶奶不親,甚至懼怕她的嚴肅難以親近,但是今天,是他的生日。
  
  他的家人都在身邊,他的爸爸、媽媽,他最愛的媽咪用微笑鼓勵他,不要害怕表現他對家人的愛。
  
  「奶奶。」歐文鼓起勇氣,對蘿蘭說:「妳可以陪我切蛋糕嗎?媽咪做的草莓蛋糕,很大哦!」
  
  蘿蘭激動的朝他招手,他聽話的上前,勇敢的直視奶奶的雙眼。
  
  「長得真好……歐文,要好好聽媽媽的話,嗯?」蘿蘭撫著孫子的小臉,輕聲說著。「生日快樂。」她的孫子啊,她的血脈傳承……
  
  「奶奶,謝謝妳。」歐文大張雙臂,給蘿蘭一個大大的擁抱。
  
  在滿室的歡笑聲下。無憾淚水滑下蘿蘭的眼眶。
  
  笑聲再度在這座宅子裡迴盪,蘿蘭沒有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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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6 07:12:58
  第八章
  
  飄雪的聖誕結束之後,就是迎接新年的到來。
  
  但在新的一年來到後沒多久,蘿蘭走了。
  
  再次發病時,蘿蘭放棄急救,在病榻前她告訴路克,她沒有遺憾了,要他把握,好好把握他的幸福快樂,替她補償對韋劭妏的愧疚。
  
  還有,她很慶幸他當年娶的女人是韋劭妏,一個善良體貼的女孩。
  
  莊嚴的葬禮在飄著細雪的一月舉行,路克面無表情的看著母親的棺木下葬,從此天人永隔,長眠於班德森家族的墓地。
  
  韋劭妏站在人群最遠處,紅著眼眶,送蘿蘭最後一程,兩個女人的心結在蘿蘭入土為安之後,真正的煙消雲散。
  
  葬禮結束後眾人離去,路克挺著胸膛帶著韋劭妏和兒子,回到班德森家,把自己關進書房裡,不見任何人。
  
  「媽咪,爸爸怎麼了?」歐文擔心的詢問母親。
  
  韋劭妏歎息。「爸爸需要傷心的空間。」他沒在人前落淚,甚至連好友兼事業夥伴凱瑟琳來安慰他,他也沒有露出傷心的神情。
  
  「什麼空間?」歐文不解地問:「為什麼要傷心?因為奶奶睡著了嗎?」
  
  「嗯,因為奶奶不會再醒來了,我們再也聽不見她的聲音。」
  
  「噢……」小男生似懂非懂的垂下眼睫。「那如果我想念奶奶,怎麼辦?」
  
  「寶貝,她會知道的,她活在你心裡。」她吻吻兒子的額頭。
  
  面對親人的生離死別,是最為痛苦的,韋劭妏花了很多的心力為歐文做心理建設,好不容易才把他哄睡了。
  
  突然聽見夜裡出現玻璃破裂的聲音,她心跳一顫,小心翼翼的離開兒子房間不吵醒他,走到路克的書房門口。
  
  只見麥特擔心的站在那裡,不敢走進。
  
  「少奶奶……」他看見她,就像溺水者看見浮木。「少爺他……失控了。」
  
  「麥特,我知道你也不好受,先去休息吧,我來照顧路克。」這個時候已經不在乎麥特如何稱呼她的時候了。
  
  蘿蘭的去世,不好受的人還有在班德森家工作大半輩子的麥特啊。
  
  「是……謝謝。」麥特眼眶紅了,沒有拒絕她的好意,轉身回房悼念女主人。
  
  心中的理智告訴韋劭妏,不要進去,進去之後,事情會發展至她措手不及……
  
  「砰!嘩啦啦──」
  
  裡面傳來物品摔落的聲音,以及路克的痛苦咆哮,讓她馬上把理智對她的警告見到九霄雲外去。
  
  她連說一聲也沒,拿出麥特給她的鑰匙,直接打開推門而入,伸手打開燈。
  
  只見書房凌亂不堪,那張原本擺在紅木書桌後的小牛皮辦公椅不見了,窗戶則取砸了全毀,她想,那張椅子現在應該倒在屋外的草坪上,而小東西被丟了一地,她得小心翼翼的走過才沒被絆倒。
  
  「路克?」她細聲輕喊,尋找他的身影。
  
  她在陽台上看見路克正在抽煙,地上一堆煙屁股,心想著他什麼時候又開始抽煙的?他為了她不喜歡煙味,戒煙了不是嗎?
  
  他身上還穿著參與葬禮時的黑色西裝,但領帶早不知被丟到哪去,襯衫扣子被扯掉數顆,胸膛微敞,他倚著陽台,任憑飄雪落在他身上,金髮、肩膀都是細白的雪花。
  
  深沉哀痛的藍眸沒有焦距,這樣的路克有一股頹廢的氣質,令人不忍心,像是受傷的猛獸,想幫幫他,卻怕轉身被咬一口。
  
  她就知道不會有好事,韋劭妏現在的心跳得好快……這樣的路克勾起她壓抑掩飾的在乎。
  
  「路克……」她走向他,輕觸他的手,拿走他的煙,以及一旁的烈酒。
  
  他沒有阻止她,任憑她為所欲為,但雙眸卻像掠食者,銳利的盯著她。
  
  紛亂的思緒有了出路。
  
  他想起母親告訴他,她曾在待甩座莊園裡過著什麼樣的日子,他才驚覺是自己的忽略。
  
  他在商場上意氣風發,叱詫風雲•全心一意的往前衝,在外頭倦了、累了,回到停泊的港口,她以笑臉迎接他,撫去他的身心俱疲。
  
  可卻忽略她溫柔笑臉下的故作堅強,沒有察覺她的憂鬱、她的寂寞,是他的過錯,又想起她是如何一人熬過生產的過程,是否心心唸唸著他呢?
  
  現在的她是否……怨他?
  
  母親的逝世讓他哀痛逾恆,以為自己恨她,但才發現他並不恨蘿蘭,他根本恨不了她。
  
  「為什麼我恨不了她?妳呢?妳恨她嗎?」像是要尋求志同道合的同伴,他衝動的開口問韋劭妏,口氣很急,像是亟欲知道正確解答。
  
  她無法淡漠的回答他,她的口氣,第一次有了冷靜之外的抖音。
  
  「她……只是一名母親。」
  
  因為同樣身為母親,所以她能夠釋懷,那份想要給孩最好的心情,蘿蘭愛路克,這是千真萬確的,她怎能苛責一個母親呢?
  
  儘管她犯了錯,做了可怕的事,可是她也得到了報應,自己還有什麼好怨的?
  
  韋劭妏這句話讓路克的眼眶泛紅,淚水幾乎奪眶而出,激動的握著她的肩,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加重。
  
  她的話釋放出他心底的哀痛。
  
  「我以為我會恨她直到她死,我一滴眼淚也不會流,在她騙我、背著我趕走我深愛的女人,告訴我妳為了一千萬美金離開我……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她。」
  
  但是他現在心中的懊悔,又從何而來?
  
  「我對她和歐文不聞不問了六年,但她卻為了要我快樂把妳找回來,送到我眼前,那麼驕傲的女人,為了我……坦誠面對她的錯誤……」他說不下去,轉過頭去掩飾他的狼狽。
  
  韋劭妏無言以對,不知該怎麼安慰他才好。
  
  「但是錯的人,只有她嗎?」這才是路克痛苦難以自持的原因。
  
  蘿蘭生前以贖罪的心情度過,將所有的錯都往身上攬,千錯萬錯都不會是兒子的錯。
  
  但若不是他的疏忽,他今天不會如此懊悔──
  
  「路克,你抓痛我了。」實在受不了他加重在肩上的力道,韋劭妏才開口。
  
  「Sorry。」他說,但只稍微放鬆力道,沒有放開她的手,只是這一句抱歉包含了太多情緒,他的愧疚她域受到了嗎?
  
  她黝黑的瞳眸如他記憶般清亮有神,帶著他眷戀的溫柔。「妳……恨我嗎?」
  
  她輕輕地搖頭,若是她恨,她就不會來了。
  
  「那麼,別離開我。」他將她納入懷中,激動的吻著她。「別拋下我,我不能再失去任何一個人,劭妏,留下來,為了我留下來,我愛妳,一直一直愛妳。」
  
  「我不──」她到口的拒絕被他的熱吻侵襲,開不了口。
  
  他的口中傳來濃烈的酒味,令她皺眉。「你喝了多少?你醉了?」不然怎麼會這麼脫序?
  
  吻越來越深入,覆在她身上的大手越來越往下移──
  
  「放手!」她開始推拒。
  
  但在力氣上,怎麼會是他的敵手?
  
  「妳是我的,永遠待在我身邊,劭妏,回來,我們重新開始,讓我追求妳•讓我擁有妳。」他激情的將她抱起,走出書房,回到兩人曾經一同生活的房間,將她置於大床中間,「妳是我的,我的……」
  
  「路克……」她咬著下唇輕喊。
  
  理智告訴她,她應該要推開他!把他踹飛出去,不准他解她的衣服,叫他住手不准脫她內衣,還有不可以碰那裡──
  
  「嗯……輕一點……」所有的拒絕全部變成了婉轉申吟。
  
  她捨不得拒絕他,捨不得。
  
  她的身體為他的觸碰發燙,女性象徵為了他而柔軟。
  
  原來這六年來他一直住在她的心底,愛從來沒有消失,她只是在演戲,否則她不會再回來這裡。
  
  「讓我彌補妳,我不會再錯過忽略,給我機會,不要再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在激情時,路克仍不斷的說著不要離開他這種話,韋劭妏不敢告訴他,她不能。
  
  只能主動伸出雙臂擁抱他,接納他的熱情。
  
  
  
  ***                                                ***
  
  
  
  溫暖的邁阿密,美國的度假天堂,陽光、沙灘、比基尼女郎,這是個適合享樂的地方,除了玩,就只有玩。
  
  四月的邁阿密,開始進入夏天。
  
  坐在沙灘傘下的韋劭妏戴著墨鏡,身上穿著紅色比基尼,襯出她一身雪白的色,展現曼妙的好身材,拿著防曬乳很用力的在身上抹著,然後她趴臥在毯子上,解開比基尼背扣,曬、太、陽。
  
  「嘿,需要我為妳服務嗎?」高壯黝黑的年輕人,拿著一罐防曬乳過來,對擠眉弄眼,表示他可以幫她在背上塗一塗。「或者,妳有別的想法?」
  
  韋劭妏抬頭朝他看去,漾開一抹笑。「我想……」她才要開口,立刻被凶神煞打斷。
  
  「我妻子不需要你的服務,不過,我需要。」曬得一身占銅色的路克,穿著四角泳褲,全身肌理健碩,面色不善的瞪著來搭訕的年輕人。「我不介意你為我們父子服務!」
  
  而且他腋下還夾著玩水玩瘋了的歐文。
  
  「媽咪!媽咪!我回來了。」歐文朝母親揮動小手,好不快樂。
  
  「啊,等等,媽咪穿衣服──」她欲反手穿好比基尼,但路克早一步上前,親手幫她扣好。
  
  「好了。」扣完還不忘偷吃一下豆腐,指尖輕佻的在她腰間游移。
  
  她一翻身,右腹上那條剖腹產子留下來的疤痕,清晰可見。
  
  搭訕的海灘男孩一臉不敢相信的指著她,「妳結婚了?」怎麼可能?她看起來不過二十歲,竟然還有個這麼大的兒子。
  
  「媽咪!」歐文撲進母親懷裡。「爸爸好厲害!好好玩。」嘰嘰咕咕的說著跟父親在海裡玩的瘋狂遊戲。
  
  「我離婚了。」韋劭妏飛快的回答男孩,然後低頭跟兒子說話,拿飲料給他喝,一邊為他擦拭身上的水珠和濕透的頭髮。
  
  「哦?」男孩眼睛立刻大亮。「那……」
  
  「滾!」路克氣急敗壞的亮出拳頭,對男孩吼道。
  
  懼於他那壓倒性的氣勢,男孩只能悻悻然摸著鼻子走了。
  
  路克金色的眉毛連成一直線,不爽的正要發難,但一看見她的臉,他的火氣就像被潑了水,嘶一聲,滅了。
  
  但醋意橫生,仍讓他口氣僵硬。
  
  「為什麼不拒絕?還對別人笑?對了,我不是告訴妳。要做日光浴回飯店房間嗎?」
  
  「那有什麼樂趣?」韋劭妏涼涼地回答。
  
  他覺得她身上的布料實在太少,看了很礙眼──便拿起自己的T恤逼她套上,僅露出一截小腿,他才覺得滿意。
  
  「你真是……」韋劭妏無言。
  
  他的佔有慾,怎比她十八歲時還要誇張?早知如此,三個月前就不要同情他,著了他的道。
  
  她的手機此刻傳出世界名曲,知道又是小爸的來電催促。
  
  「Hi!小爸。」她輕快的接聽。「我?我在邁阿密曬太陽……何時回去?嗯,好問題!──欸?」她電話講到一半,突然手機被搶走。
  
  「Zepar,我是路克,我想你很清楚我是誰。」路克火大的把手機搶走,對電話那頭的男人嗆聲。「劭妏是我的,她不會回去了,你死了這條心吧。」
  
  「路克!」韋劭妏目瞪口呆,沒料到他竟會向小爸直接挑釁。他不要命了嗎?
  
  對路克憎恨程度破表的Zepar,聽見這傢伙找死的向自己挑釁。大動肝火!
  
  「你憑什麼對我說這種話?!」八年前為了這個男人,女兒什麼都不要,八年後還是為了同一個男人不回家!
  
  Zepar覺得他受夠了!
  
  「哼,我的忍耐有限度,班德森家的路克,我勸你不要挑戰我的極限,我有得是辦法讓你永遠見不到她──對,還有你的寶貝兒子歐文,我很期待與他們一同生活!」對於Zepar的狠話威脅,路克的反應是把電話直接丟進海裡。
  
  「路克,那是我的手機……」韋劭妏眼睜睜看著手機呈拋物線朝大海飛奔而去,根本來不及阻止。「你做什麼?!」
  
  「他說他會讓我永遠見不到妳!見不到歐文!」路克抓狂。「他憑什麼?!」他的妻子、他的孩子,那個惡魔憑什麼來搶?
  
  歐文嚇壞哭了,以為父母吵架。「不要吵架!」
  
  韋劭妏責備的朝路克瞪眼,低頭安慰懷中的寶貝兒子。
  
  「我……」路克的氣焰又消了大半,為什麼在她和歐文面前,他只有一路輸的份呢?
  
  「歐文,我們回去。」她的臉垮了下來,生路克的氣。
  
  一家三口──不算一家三口的一家三口,原本好好的度假突然敗興而歸,回飯店。
  
  韋劭妏有耐性的等,等到歐文累了、睡了,才把路克拉到陽台對他發火,為的就是不在兒子面前吵架,讓他擔心害怕。
  
  「我不想在歐文面前跟你吵架,你最好控制自己的脾氣!」她不太高興的道:「還有注意你的態度!我生下歐文傷口裂開兩次,進出手術房兩次,我睜眼看見的不是你,是我小爸!」她不喜歡路克對小爸的那種語氣,掛他電話,還把他給她的手機丟進海裡。
  
  太不尊敬小爸了!
  
  「我以為這世上沒有我能去的地方的時候,是小爸不計前嫌接納我,讓我回到他身邊,不計較我曾經對他說我不要他、我要追求我要的幸福……結果我撞得頭破血流。」
  
  孩子頂撞父母,傷他們的心,但父母仍深愛孩子,Zepar用這樣的心情接納她,沒有責備她的任性自私,甚至為她心疼落淚,這樣的父親,她有什麼好不滿的?她也不許路克對小爸不敬。
  
  「路克,我慎重警告你!」她氣瘋的對路克撂狠話。「不准你對我小爸惡言相向,儘管你對他有多不滿,他是我父親,請你記住這一點!」
  
  「對不起。」路克低頭道歉。「我聽見妳要回去,我急了。」她的一番話勾起他的愧疚,再大的火都發不出來,完全熄滅。
  
  「劭妏──」他討好的抱住她,親吻她的唇。「再嫁給我一次,跟我回紐約。我們一起生活,讓我踏實一點,好嗎?」
  
  儘管她在身邊,他仍有一種隨時可能失去她的感覺。
  
  有可能是因為她的心思不若當時全部放在他身上,她現在眼中最重要的人是兒子,他的重要性排在兒子後頭。
  
  現在還多了一個Zepar,他的行事路克略有所聞,喜怒無常的Zepar,獨佔欲旺盛,令路克芒刺在背。
  
  韋劭妏仍生氣,但任憑他吻著自己沒有拒絕。
  
  很沒骨氣的敗倒在他的熱吻之下。如果三個月前她不一時心軟,安慰路克的喪母之痛安慰到床上去,她現在就不會陷入這兩難的境地吧?
  
  「很抱歉,我不能答應你。」
  
  「為什麼?」路克加重摟抱她的力道。
  
  她回答他的是一串長長的歎息。
  
  就算再婚又如何?她答應了小爸她會回到雷蒙蓋頓,沒仃他的同意她不會離開他。
  
  曾經背棄過小爸一次,同樣的錯她不會再犯,就算要跟路克再婚,她也要得到小爸的祝福和同意。
  
  原本她的打算不是這樣的,剛到班德森家,看見老邁的阿多恩和被忽略的歐文,她氣壞了!
  
  決定找到適當的時機,帶兒子回小爸身邊,她說了有備而來,這回她有小爸的支持,她可以放手去做,只要回到小爸身邊,路克就算再有本領,也不可能從她手中搶回歐文──這是她當初的打算。
  
  但她沒想到其實當年蘿蘭從她心口刨下的心頭肉,是兩塊……難怪她這麼痛。
  
  路克,她遲遲不敢行動的另一個原因,現在的她,不可能放棄歐文離開,在她擁有之後她不放棄。
  
  丈夫和孩子她都要,但該怎麼做,有什麼兩全其美的法子呢?
  
  看著路克憂鬱的側臉,想著有什麼法子可以抓住她要的男人,還能過小爸那關呢?
  
  這真是傷腦筋啊……
  
  「我到班德森家這件事,小爸不諒解,於是我只好向他承諾,回去後沒有他的同意,我不會離開他,我會永遠在他身邊,當他的乖女兒。」
  
  「那就不用回去了!」路克立刻回答,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得到Zepar的認同。「劭妏,聽我的,別回去。」他將她拉進房裡,推倒在床上,用男色引誘。「留下來,我們結婚,一家三口在紐約一起生活,答應我,嗯?」
  
  這個男人愛慘她了是不是?韋劭妏愉悅的想著,微笑對他說:「Sorry,我已經厭倦了當一個好妻子。」
  
  路克急了、慌了,用令人窒息的吻將她吻昏,瘋狂的抱她、愛她,心中的那抹惶惶不安,韋劭妏感覺到了。
  
  「除了我身邊,妳哪裡都不准去!」他霸道地喝令。
  
  到夜半時分,他因累極沉睡,韋劭妏才翻身下床,套上睡袍走向兒子睡的房間,吻吻歐文小臉,喚醒他,「歐文,寶貝,醒醒。」
  
  「嗯?媽咪?」
  
  「Zepar外公給你的生日禮物,你帶在身上嗎?」
  
  「噢……爸爸說幫我保管,他拿走了……哈。」歐文睡眼惺忪的揉揉眼睛,咕咕噥噥的再度睡下。
  
  韋劭妏訝異極了,挑了挑眉,笑道:「嗯……比我想像中還要老謀深算啊。」她坐在兒子床沿,看著他睡熟的小臉,臉上的神情溫柔。
  
  她身體仍能感覺到路克的體溫,愛著她時的狂亂和溫柔。她的丈夫、她的兒子,她要他們都在身邊。
  
  可她厭倦了當一個等待的女人。
  
  「嘿,路克,這次就讓你去急得團團轉吧!」她嘴角揚起一抹淘氣的笑。「你有鑰匙,知道在哪裡可以找到我──」望著兒子可愛的睡顏,她神秘的改口,「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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